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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士的约束上用金、鼓、铃、旗四种工具。击鼓前击,再次击鼓为奋勇冲杀,一下一下击鼓是命令士兵左右冲杀,慢行军时走一步击一次鼓,快行军时走十步击一次鼓,急行军时不击鼓。鼓声又分三种,西方为商发金音,则是万人之将的鼓令;东方为角发木音,则是千人之帅的鼓令;发音细小的鼓声则是佰长的鼓令;三种鼓音同时响起,则表示将、帅、佰长齐心一致杀敌。鸣金为停止前进,再次鸣金为迅速撤退。铃用来传达军队指挥的命令,旗是指挥前进的方向。
魏缭又讲解了军队各种武器的配置与粮草的贮藏与运输,都是众人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王翦、蒙武诸将军心悦诚服自愧弗如,他们深深感到自己只配做魏缭手下的一名将帅,魏缭不仅有将帅之才,更有统领整个国家军队的智谋。
公孙婉看着魏缭,激动得掉下泪来,她想起了早逝的父亲,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父亲是一个寡言少语的怪人,她曾多次埋怨父亲不中用,连自己的妻儿老小都保护不了。现在,她从师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价值,如果父亲不死该多好啊!
公孙婉不想再让魏缭重走父亲的老路,做一个终生默默无闻的隐士,纵有惊世骇俗之才又有何人知道呢?空将满腹韬略付黄土,给个人留下遗憾。这是一个需要巨人而又诞生了巨人的时代,平庸的人都钻窟打洞寻找机会以最大的努力表现自己,以获得国君或他人的赏识,从而改变自己,实现个人的价值,封官进爵,拜相封侯,封妻荫子,荣宗耀祖。像师兄这样的佼佼者,更应该当仁不让,在国家需要的时候站出来,担当大任,怎能苟全性命于乱世呢。就像父亲,明明是强者,却做出一个弱者的样子。当今时代是强者的时代,强者只会更强,弱者只能更弱,没有人同情弱者,甚至廉价的眼泪都没有人为你挥洒。
公孙婉轻轻挥袖擦去眼角的泪水转向秦王政:“大王,你刚说这几位将军交给师兄指挥,不知大王要委任师兄什么职位?”嬴政暗想,魏国有如此杰出人物,魏王不知重用,这也许正是上天保佑我让我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任吧,如果没有公孙婉在,魏缭又怎会为我所用,能够笼络住这样的人才就是把王后送给他寡人也舍得。
嬴政看看公孙婉,又瞟一眼魏缭,含笑答道:“寡人怎敢委屈缭兄,职位太小也与缭兄的满腹才华不相称,寡人现在就赐魏缭为国尉,执掌全国军权,负责对六国的征战,王翦、蒙武、杨端和、李信、辛胜,五大将军均由其指挥。”
委任诏令已下,整个朝野震惊,这么一个年轻的魏人真的能够担当大任吗?
嬴政从朝堂上回来长长吁了一口气,伸伸懒腰,他感到十分疲乏,为君真难啊!
自从颁诏任命魏缭为国尉后,不断有宗室大臣前来进谏,提出质疑,有人干脆直接说魏缭年轻又是无名之辈,根本不够格担任国尉。嬴政力排众议,坚持己见,将众人的提议回绝了,他相信魏缭不是纸上谈兵之人。
魏缭果真没有令他失望,上任后便用他的治军思想调整了军队编制,实行什伍制,严明了法纪,上至国尉下至士卒,人人有章可循,有法可依,重罚奖。征得秦王政同意后,魏缭改革军队标识,按新的阵法对车骑步三军进行操练,军容整洁,将士斗志昂扬。魏缭为了进一步提高军队战斗力,加强军事冲杀训练,将六国主要城市与关口制成模型,令将士模拟攻城与守御。武力训练的同时,魏缭更注重整个军队作战水平的提高,用他的军事思想武装全军。先对上将军进行兵法培训,然后再令上将军对一般将帅进行培训,依次向下深入到最下层士卒。
除此以外,魏缭也改革了军需的使用与贮运,提出以战养战的战略主张,用最少的花费取得最大的效果。
魏缭的这一系列措施,渐渐堵住了那些王公大臣的嘴,也给秦王政争回了面子。因为魏缭是国尉,不便直呼其名,因此许多人把魏缭改称尉缭。
在今天的朝会上,嬴政又下达一个诏令,调整个别朝臣的职权,任命王绾为左相,隗状仍为右相,提升李斯为廷尉,执掌典狱诉讼,同时兼管情报的搜集整理,任命姚贾为长史,协助李斯做好对六国豪臣的贿赂收买工作。
嬴政的这一决定虽然没有像提升魏缭为国尉那样引起朝臣的强烈震惊,但众人仍然吃惊不小,特别宗室大臣对嬴政重用客卿而疏远宗室大臣更是气愤,但他们也知道嬴政有些喜怒无常,敢怒不敢言,惟恐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嬴政想想这多日来的朝政之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算满意,任何事都由他一人做主了,就连祖母华阳太后也不再过问朝中的事,他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这是最高权力自由的满足。嬴政接过赵高递上的香茶呷了一口,一边品味,一边随手拿起一卷布满尘埃的书,随便扫了几眼,便被上面的文字吸引了。今人主之于言也,悦其辩而不求其当焉;其用于行也,美其声而不责其功焉。是以天下之众,其谈言者务为辩而不周于用。故举先王、言仁义者盈廷,而政不免于乱;行身者竞于为高,而不合于功。故智士退处岩穴,归禄不受,而兵不免于弱。兵不免于弱,政不免于乱,此其故何也?民之所誉,上之所礼,乱国之术也。
嬴政读至此,拍案叫绝,连声说:“写得好,写得好,真是寡人肺腹之言也!”嬴政放下手中的水杯,又翻了一卷念道:圣人之治民,度于本,不从其欲,期于利民而已。故其与之刑,非所以恶民,爱之本也。刑胜而民静,赏繁而奸生。故治民者,刑胜,治之首也;赏繁,乱之本也。……夫国之所以强者,政也;主之所尊者,权也。……故贤君之治国也,适于不乱之术,贵爵则上重,故赏功爵任而邪无所关。好力者,其爵贵,爵贵则上尊,上尊则必王;国不事力而恃私学者,其爵贱,爵贱则上卑,上卑者必削。故立国用民之道也,能闭外塞私而上自恃者,王可致也。
读着,读着,嬴政由默念到小声念,最后一段,嬴政是大声朗读出来的。
赵高从来没见过嬴政像今天这么兴奋过,凑上前问道:“是什么好文章令大王如此高兴?”
“好文章,好文章,寡人从来没读过这么好的文章呢,字字是珠玑,句句是金玉。”
这是谁的文章?嬴政看了看,忽然想起几年前李斯初来进谏时曾呈上几篇文章,自己当时心烦没有来及看随手丢在这里,莫非这些文章都是出自李斯之手?
“高,你快去把李斯喊来,就说寡人有急事找他,令他速来见驾!”赵高走后,嬴政又把刚才的文章拿来认真读起来。
不多久,李斯进来了,不待李斯站稳,嬴政指着手中的文章劈头就问:“这文章是你写的吗?”
李斯一时莫名其妙,接过文章一看,原来是自己曾经呈上来给大王观看的,他以为文中的言论不合秦王口胃,或触动了嬴政的心事引起反感,急忙跪下求饶说:“求大王恕罪,这文章虽是小臣呈上的,但不是小臣所写,是小臣昔日同窗学友所写。”
“他叫什么?此人现在何处?”“他叫韩非,是韩国公子。”
李斯惟恐嬴政怪罪于自己,又补充说道:“文中有冒犯大王之处,求大王海涵,小臣呈上此文时确实不知——”
不等李斯说下去,嬴政便说道:“李卿不必惊慌,这些文章令寡人爱不释手,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处处说到寡人的心坎,我找你来是想了解文章的作者是谁,寡人想立即与他相见,向他请教依法治国的措施。”
此时,李斯有几分后悔,如果事先了解秦王的心思,自己就说这些文章都是自己所写该多好啊,大王会更加重用自己。既然告诉大王是韩非所作也没什么,自己再添油加醋夸赞韩非几句,大王仰慕韩非的同时也会高看他的,他与韩非都是一个老师教导出来的啊,爱屋及乌之心人皆有之。
李斯说道:“臣与韩非在先师大儒荀卿那里求学时,家师根据我二人的心性爱好不同,在教授学业时也各有侧重,家师要求臣侧重儒学,攻读经伦治世之术。而对韩非,则要求他法儒兼修,精研商鞅、李悝、申不害这些法家经典后,结合孔孟儒学形成自己的治世思想。韩非果然做到了这一点,他对帝王之术的钻研令家师推崇备至,只可惜他有口吃的毛病不擅言辞才没有受到韩惠王的重用,如今韩王安也没有重用他,只好在家著书立说。”嬴政一听韩非有口吃的毛病,颇为惋惜地说:“纵横之士都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两片不僵之唇立于朝堂让,他一个口吃之人因为生理缺憾不能发挥其长,无怪乎得不到重用。但寡人不忌讳他有口吃的毛病,想请他入朝为官,李卿辛苦一趟,到韩国把韩非请来。”
这是李斯没有想到的,他知道韩非之才远远超过自己,一旦来秦必然得到重用,相形之下自己就将失宠,略一思恃说道:“韩非尽管不得重用,但毕竟是韩国公子,只怕不会答应来秦的,即使来秦也怀有二心,请大王三思。”
“如今韩国已经朝不保夕,不用说他是韩国公子,纵然是韩王也会为自己考虑后路的,你先出使一趟韩国,力争把韩非请来,其余的事寡人与他见过面后再议。”
嬴政又补充说:“仪仗要隆重,礼节要全,聘礼要厚。”
李斯刚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回身拱手说道:“大王,最近从雒阳传来消息,赵国又有使臣去请吕不韦,据说吕不韦也有赴赵接受聘请的心意。另有内线人汇报说,吕不韦虽然蜇居雒阳,但对朝中大小事务了如指掌,足见朝中仍有许多官员与他暗中往来。”
李斯的奏报触到嬴政的心病,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吕不韦在朝中为相十多年,许多旧臣都是吕不韦一手提拔上来的,有些人表面不敢和吕不韦往来,暗中相通是必然的,吕不韦的亲信遍布朝廷内外,就是宫中也不乏吕不韦的人。才显赫几年,其势力都足以发动一场叛乱,吕不韦虽然不同于是市井无赖之徒,丧心病狂,但正是吕不韦的沉着冷静含而不露才令他害怕,雒阳靠近东方六国,吕不韦在那拥兵谋反要比成有影响,纵然他无反叛之心,背离秦国到其他国任职也是嬴政所不允许的。嬴政又想起吕不韦被贬出咸阳时的那个送行场面,整个咸阳几乎倾城而出,送行的人连绵不绝,一直到十里灞桥,当然,看热闹的也大有人在,但朝中大臣中真心送别的却不在少数。去年的朝会上还有人提出招回吕不韦,被自己斥退了。任命魏缭为国尉时又有人提及吕不韦,想让吕不韦代替魏缭为国尉。尽管最近不再听人提出招回吕不韦的事,嬴政知道不是朝臣不想进谏,而是不敢。不说一般大臣,就母后也几次向他谈及了吕不韦,由于自己故意叉开话题才使母亲没敢继续谈下去,母后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斩草就要除根,与其让吕不韦成为自己的心病,不如趁早把他除去。嬴政苦苦想了几天,始终没想出一个好的办法,他不想像对待那样大开杀戒,因为吕不韦没有谋反的证据,将他杀害会引起朝臣公愤,如今正是用人之计,他不想给人留下一个兔未死狗就烹的印象,那样的后果势必让许多大臣寒心。恰在这时,嬴政收到吕不韦的一封信,嬴政打开帛书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大王陛下:臣吕不韦听说大王重用宦人赵高,此人乃赵国奸细,臣提醒大王疏远此人或早早处死此人,留之后患无穷。臣虽迁雒,心系王事,丹心可鉴,苍天有证,谨望大王慎听臣方,切切!
嬴政读罢帛书,哈哈一笑,递给侍立在旁边的赵高说:“高,吕不韦说你像赵国奸细,让寡人处死你呢!”
赵高暗吃一惊,见秦王政把帛书递给自己放心了许多,说明秦王并没有怀疑自己。
赵高读完吕不韦呈上的书信,嘿嘿一笑,说道:“文信侯的势力无孔不入呀,奴才让在受审时咬定吕不韦的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想不到他现在不仅知道是奴才干的,并想借大王之手除去奴才,这事也只有文信侯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才想得出来。幸亏大王英明一眼就能看穿吕不韦的卑劣伎俩,一般人还真被他蒙蔽了呢。”
赵高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极富心计,既说出吕不韦是报复自己,又拍了秦王政的马屁。
嬴政说道:“吕不韦这封信的真正用意,陷害你都是其次,他旨在向寡人表功与表心迹,希望寡人再次重用他。只可惜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越老越糊涂,这么笨的手段也来蒙骗寡人。”“还是大王英明,奴才本来以为吕不韦只是想诬陷奴才借大王之手报复奴才呢,原来真正的用意是想重新回来掌大权。”
嬴政把吕不韦的信投入火中,看着升起的火苗,忽然笑道:“寡人多日来一直为找不到合适的办法除去吕不韦而发愁呢?他这封信却提醒了寡人,也许是苍天知道吕不韦该死,特意来指点寡人的。”
嬴政也写了一封帛书,交给赵高说:“你明日带一千名虎贲军赶到雒阳,把此书面交吕不韦,他接信后必死无疑。”
赵高接过帛书不解地问:“大王何出此言,莫非大王也懂催命之术?”
嬴政嘿嘿一笑:“此书与催命符也差不多,你送去自然明白。”咸阳通往雒阳的官道上,赵高和一千名虎贲军星夜奔驰。赵高坐在军车里心潮起伏,偷偷抹着眼泪。
多年来,他是第一次离开咸阳这么自由地在外奔跑着,他的心像长了翅膀,早已飞回赵国飞回邯郸,飞到亲人的身边,年迈的老母是否还在人世,妻子改嫁了吗?两个可爱的儿子长多高了,是否成家立业?还有很多很多的事他都想知道。他曾几回梦里回到亲人身边,他是呼喊着妻子的乳名被惊醒的,而每天晚上入睡前,他又是回忆着往昔恩恩爱爱的小家庭进入梦境的。
赵高越来越感觉到他的心包括他的肉体,一天天被撕裂着,被撕成两半。一半夹着尾巴做人,对谁都陪着笑脸,一半晚上躲在被窝里想亲人,在梦里与亲人相见,回忆与梦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正是梦与回忆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勇气。
赵高感到可悲的是残酷的现实使他一天天远离原来的自己,远离他奉公子嘉之命来秦国的初衷,他也渐渐理解吕不韦与赵姬的背叛,这不能叫背叛,是生活所迫,是环境的必然,自己不也一天天背叛了赵国吗?有时他扪心自问,究竟应该怎么做?是自己背叛了赵国,还是赵国背叛了自己?一系列始料不及的事令他欲哭无泪、欲喊无声。他是受公子嘉之命来到秦国的,可是,公子嘉的太子之位都没有了,国家被赵王迁所有,公子嘉流落到代郡,自己留在秦国已经没有丝毫意义。即使他抱定信念为赵国殉身,秦国的现实他太清楚了,荡平六国只是时间的事,这个时间来得决不会太晚。现实改变了赵高当初的想法,他早已感到公子嘉与他都太可笑太天真了,根本不懂什么叫权谋,等他们明白这一切时太晚了,公子嘉失去了太子位,自己成为一个废人。
赵高昨晚上想了一夜,如果现在逃离秦国太容易了,尽管有一千名虚贲军,但谁也看不住他,正如昌平君轻而易举逃回楚国一样。可是,赵高经过慎重考虑后,他不愿意这样做,理由当然不是为了公子嘉的大计,更不是为了赵国,而是为了他自己。他羡慕,他钦佩吕不韦,尽管二人都有一个不得好死的骂名,人生自古谁无死,窝窝囊囊苟活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