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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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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眼睛依然直勾勾地望着他:“你说,从谁查起…先抓哪些人?”
  “主子!”陈洪看出了嘉靖已然有些疯魔,也连忙奔了过来,扶住了他,大声叫着提醒,“他不是吕芳!吕芳是奸党!主子快下旨意吧!”
  嘉靖已然两眼紧闭,牙关紧咬,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黄锦猛地站起,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嘉靖。赵贞吉也已然站起,从一旁扶着嘉靖。
  陈洪依然大声喊道:“主子!主子!这个时候您得拿主意呀!”
  “陈洪!”黄锦满脸是泪大声吼了出来,“你还是不是人!该查的你去查就是,还想逼死主子吗!来人!快来人!传太医,传太医呀!”
  玉熙宫大殿外
  “传太医!快传太医!”大殿里当值的两个太监一边呼喊着一边奔了出来。
  “李阁老肃卿!”徐阶一声急喊,撑着站了起来。
  高拱也立刻站了起来,李春芳爬着站了起来。
  其他六部九卿的堂官心乱如麻地仍跪在那里望着他们三人。
  徐阶:“我们进去!”
  高拱一手挽着德阶率先进了殿门,李春芳踉跄着跟进了殿门。
  玉熙宫精舍
  “皇上!”徐阶喊了一声,再电顾不了许多,领着高拱和李春芳奔进了精舍。
  黄锦在后面抱着嘉靖,陈洪和赵贞吉一边一个搀着嘉靖。徐阶、李春芳和高拱都靠近了蒲团,在蒲团前跪下了,抬头望着嘉靖。偏在这个时候嘉靖的眼睛睁开了,两眼通红,满脸也是通红,原来刚才一刻他用上了几十年的运气玄功,把那口气从丹田里又提了上来,感觉到三双手在扶着他,又看到了徐阶三人未奉旨便奔进了精舍,吼了一声:“撒手!”
  陈洪第一个松开了手,立刻对赵贞吉喝道:“撒手!”
  赵贞吉慌忙松开了手,在原地又跪了下来。只有黄锦还在身后抱着嘉靖。
  嘉靖:“陈洪。”
  “主子,奴才在。”陈洪急答。
  嘉靖:“先把朕背后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抓了。”
  “是!”陈洪大声答着,对外喊道,“来人!”两个大殿里的当值太监立刻奔了进来。
  陈洪:“把黄锦拿了,先关到司礼监去!”
  两个当值太监应了一声,向黄锦走去,站在他的身边。
  黄锦这才慢慢松开了抱嘉靖的手,走到他的前面,跪下磕了个头,站起来走了出去。两个当值太监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徐阶。”嘉靖的目光盯向了徐阶三人。
  徐阶:“皇上,臣在。”
  嘉靖:“谁叫你进来的?是想来逼宫吗?”
  徐阶趴了下去,李春芳和高拱都趴了下去。赵贞吉在一侧也跟着趴了下去。
  嘉靖:“是海瑞的同党现在要跑还来得及。不是同党就都到内阁值房去。候查!”
  徐阶慢慢站起了,李春芳、高拱慢慢站起了。赵贞吉犹豫着也跟着站了起来。
  “站住。”嘉靖的目光倏地刺向赵贞吉:“做了一把英雄好汉,你也想走?”
  赵贞吉倏地又跪了回去:“臣候旨。”
  嘉靖:“朕没有旨再给你,听陈洪的。”说完这句他才不眉地又望向徐阶三人:“出去!”
  徐阶、李春芳和高拱转过了身子,走了出去。陈洪望向了嘉靖。
  嘉靖:“拿着那个畜生写的这本东西,该查谁,该抓谁,该审谁,怎么审,你心里明白。”
  “奴才明白!”陈洪跪了下去,拾起了被嘉靖扔在地上的那本海瑞的奏疏,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接着望向赵贞吉:“英雄好汉,跟我走吧!”
  赵贞吉向嘉靖磕了个头,站了起来。
  钱粮胡同海宅
  火把乱晃,已是半夜。来的人全是大内提刑司的提刑太监,镇抚司的锦衣卫没有来一个人。一双双穿着钉靴的脚像一只只铁蹄,从洞开的宅门密集地踏了进去,小小的院子被那些脚踏得地都颤动了。
  拥进院子,好些提刑太监使分作两路,一路奔向西厢房,路奔向东边的厨房和柴屋。提刑太监的头儿领着一群提刑太监直奔北面正屋。
  提刑太监的头儿奔到北屋门外倏地站住了。
  跟着他的那群提刑太监也猛地刹住了脚步。
  正屋的门洞开着,一把椅子摆在方桌前,椅子上端坐着海瑞。他的背后摆着那具白木棺材!
  提刑太监的头儿紧紧地盯着坐在北屋正中的海瑞:“户部清吏司主事海瑞是吗?”
  海瑞站了起来:“我就是。”
  “锁了!”提刑太监的头儿低喝了一声。
  两个提着脚镣手铐的提刑太监立刻奔了进去。海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环形的铁链先套住了海瑞的脖子,接着一紧,一把铜锁紧扣着脖子咔嚓一声锁上了。铁链的下端便是手铐,飞快地铐住了海瑞的双手,也咔嚓一声锁上了。
  另一个提刑太监蹲了下去,先将一只环形脚镣套住了海瑞的左脚,再将另一只环形脚镣套住了海瑞的右脚,两只脚镣间的铁链相距不到五寸,还被一把大锁咔嚓一声也锁上了。
  这一套脚镣手铸便是有名的“虎狼套”,在刑部和备省府县衙门本是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无论何人,本事再大,上了这一套刑具便寸步难逃。可在提刑司和镇抚司却用它专锁拿皇上厌怒的官员,名称也改了,叫做“金步摇”:一是因为从头到脚全身都披满了锁链,每走一步都哨啷发响;二是因为手脚全铐在了一起,两只脚镣间被锁链牵着只能一步一步挪动,走起路来就像女人的金莲碎步,因而取此雅名。用意十分阴损,就是要侮辱那些清流自居的文官,如当年的“越中四谏”“绍兴七子”,上的都是这套刑具。
  “带走!”提刑太监的头儿一声令下。两个提刑太监便去扯那锁链。
  “慢着!”提刑太监的头儿连忙低喝,“一根汗毛也不要伤了他的,要查背景!”
  “是。”两个提刑太监松下了锁链,让海瑞自己慢慢挪着向屋外走去。
  “搜!细细地搜!”提刑太监的头儿又喝道。
  其他太监蜂拥而人,几个奔人东卧房,几个奔人西书房,有几个直奔棺材,将棺材盖掀翻在地,竞连棺材都查了起来。
  ——那棺材内整齐地叠着海瑞那件六品官服和官服上摆着的那顶六品官帽。一个太监抓出了那顶官帽,另一个太监抓出了那件官服,两人同时一抖,什么也没有。
  再向棺材里看去,已是空空如也。
  海宅院门
  有吩咐,押海瑞的提刑太监们不好动粗,只得耐着烦,跟着他,看他披着锁链慢慢移了出来,走到院门口时被高高的门槛挡住了。
  那些提刑太监既不动粗也不帮他,心里恨着本是宫里大喜的日子,每人都应得到皇上的思赏,却因此人一锤子全给砸了,深更半夜还要来当此苦差,便一个个站在边上看着,要看他自己从门槛上爬过去。
  海瑞从上锁那一刻起就没正眼看一下这些人,这时站在门槛前低眼只见火把照耀下身前身后都是劲装钉鞋的脚,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迈过这道门槛。
  “想过去吗?跪下来,爬过去!”一个提刑太监的声音在他身侧叫道。
  海瑞浑若未闻,慢慢移转了身子,背向院门,抓住了铁链向门槛上坐了下去,然后抬起双脚移动身子把脚移向了门槛外,又抓住铁链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那些提刑太监们对望了一眼,倒是对他这招露出了些赏识。
  海瑞看到了门边的囚车,挪移着径自向囚车走了过去。
  提刑司的囚车都是密封的,只在车尾装了一扇门,这时门打开着,海瑞走到了囚车车尾的门边,站在那里。
  这时有两个提刑太监来帮忙了,一边一个提起了他,将他送进了囚车。接着囚车门从外面哐嘡一声闭了,又咔嚓一声锁了。四个提刑太监押着囚车向胡同那头走去。
  西苑司礼监值房外大院
  灯笼火把又点满了大院,左提刑右镇抚,两司的头目们又都紧急召来了,单腿跪在院坪的两边。
  陈洪昂首立在值房门口,赵贞吉低着头站在他的左边,司礼监另外三个秉笔太监
  分站在他们两边。紧急召来协助办案的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则比他们低了一等,低头站在值房门石阶的下面。
  天将明未明,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在夜风中发出劈啪的爆花声。
  陈洪偏又一直不吭声,也不知他在等着什么。其他人站着的跪着的更觉得这夜不知何时天明。
  一阵脚步声踏碎了沉寂,那个带头抓海瑞的提刑太监奔进来了,直奔到陈洪面前跪下:“禀老祖宗,海瑞抓到诏狱了!”
  “好!”陈洪这才开声了,望着那个提刑太监的头,“陪着赵大人这位英雄好汉,立刻去审那个英雄好汉!问的话,答的话,一个字也不许落下,给我都记好了!”
  “是!”那个提刑太监的头儿站了起来,望向赵贞吉,“赵大人,请吧。”
  赵贞吉阴沉着脸,跟着那个提刑太监走了出去。
  陈洪这才开始发配众人:“听好了,朝廷出了谋逆大案!”
  跪着的头都在一惊中抬了起来,全望向了他。
  陈洪:“一个户部的主事上了本要逼皇上退位!至于他背后牵着哪些人,一个个都要查出来。常言道,没有内贼引不来外盗,有些人就在我们身边,在皇上身边。现在先从咱们身边查起。把那个姓黄的奴才押进来!”
  院外立刻有了吼应,所有的目光都转了过去。黄锦这时巳被上了手铸,由两个提刑太监押了进来,押到了院中的石面路上,面对陈洪站在那里。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黄公公怎么可能是内贼,他怎么会逼皇上退位?真是匪夷所思。
  陈洪的目光刷地刺向了黄锦。黄锦本就是个又笨又直,十分倔强的人,这时锁链缠身,依然把头抬得高高的,偏不看陈洪。
  陈洪笑了:“还以为你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站在那里,等着批红吗?打腿,让他跪下!”
  押黄锦的自然是陈洪的心腹,这时二人同时踹向黄锦的腿腕,黄锦被踹得跪了下来,兀自撑着地又挺直了身子,还是把头高高地昂着。
  陈洪怒了:“你那个头昂得好高啊,是想看天上的星星吗?赏嘴,让他多看些星星!”押他的太监一边一个,一人抡起左掌,一人抡起右掌,向黄锦的脸猛抽起来!
  黄锦开始还硬挺着,接着便看见满天都是金星,再接着便是一片漆黑,终于倒了下去。
  满院子跪着的人,还有站在屋檐下的三个司礼监秉笔太监有些低下了头,有些闭上了眼。
  “扶起来!”陈洪又喝道。
  两个提刑太监一边一个拉起了黄锦,黄锦的头软软地垂在胸前,被拽跪在那里。
  “浇醒他,让他指认同党!”陈洪又喝道。
  凉水是常备的,这时另一个提刑太监提着那桶水劈头向黄锦泼去。
  黄锦浑身颤抖了一下,从黑暗中又醒了过来,竭力想睁开服,却发现眼睛睁不开了,只有一线,模模糊糊只能看见若有若无的灯光,脸都肿了。
  陈洪凶狠地盯着他:“讲义气不讲义气现在都不管用了,要不想牵连更多的人,就指出几个同党!”
  黄锦提起一口气,张嘴吐向陈洪:“呸!”那口血水却只落在陈洪的脚前。满院子的人都望向了陈洪,灯笼光、火把光把那些眼睛照得也成了一点点火光。
  陈洪默住了,闭上了眼,想了一阵子,然后又睁开了,慢慢扫视着满院子那些闪着光的眼睛:“我知道,你们早来的晚来的都有好些受过吕芳的恩惠。都还在心里念着那个老祖宗的好处。可有一点你们得想明白了,吕芳真要是那么个好人,就不会背叛主子万岁爷。我们这些人,第一要讲忠心,第二才讲义气。我陈洪在宫里这几十年,就这一点从不含糊。今天我还是这一点心,首先要忠主子,然后能保的我都会保,谁叫吕芳管了你们几十年呢。你们这些人里,有许多都是身不由己,只要心里还揣着对主子万岁爷一个忠字,我都既往不咎。可像这个黄锦,把吕芳看得比主子万岁爷还高,比主子万岁爷还重,这便万不能饶!他装出的这一副讲义气的样子,我陈洪比他要强十倍,强百倍!在这里我说了,宫里二十四衙门,外加上一个镇抚司,以往跟吕芳有关联的,我只抓一个人,便是这个黄锦!其他的只要幡然悔悟不再念着那个吕芳,不再跟着这个黄锦跑,我都保!可还是有两个我保不了,因这两个人跟那个海瑞有关!朱七,齐大柱!”
  朱七和齐大柱依然还跪在右边镇抚司人群的第一排,这时已然站起。
  陈洪:“海瑞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大逆不道的人,你们怎么要跟他铆在一起?”
  齐大柱想答话,朱七用手按住了他,大声答道:“陈公公什么都不用问了,给我们上刑具吧!”
  陈洪摆了一下头,又有两个心腹提刑太监提着手铐过来默默地将朱七、齐大柱都铐上了。
  陈洪:“钢筋铁骨的人,不要打他们,打了也没用。让他们自己天良发现,把事情都讲出来。”
  朱七和齐大柱也被押出了院子。
  “下面轮到你们的差使了。”陈洪望向了石阶下站着的刑部那个侍郎、大理寺那个少卿、都察院那个左副都御史,“皇上有旨,徐阁老和内阁那几个阁员,还有六部九卿的堂官们眼下都在内阁值房候着,你们去,叫他们各自写辩状,与海瑞有关的就写有关,与海瑞没关的就写没关。不要冤枉了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跑了一个逆贼。”
  那三个人立刻面露难色,怔在那里。
  陈洪:“我知道这个差使让你们为难。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大理寺步卿,一个副都御史,论官职他们都是你们的上司。可你们心里要琢磨明白了,现在,你们是奉旨办差,在查清楚以前,他们什么也不是。忠字当头,你们的前程谁也动不了。卖人情,留后路,那就什么后路也没有。听清楚了?”
  三个人一齐拱手答道:“卑职们明白。”
  陈洪:“去吧。”
  那三个人脚下像踩着棉花向院门外走去。
  “刘公公,石公公,卞公公!”陈洪望向另三个秉笔太监。
  “属下在。”三人低头低声答道。
  陈洪提高了声调:“会集步军统领衙门和顺天府九城戒严!那个海瑞招供之前,一个官都不许出门!”
  北镇抚司诏狱
  北镇抚司诏狱当时号称天下第一狱!四面石墙,满地石面,顶上石板,都是一色的花岗岩铺砌而成。狱深地面一丈,常年不见日光,十分潮湿,人关在里面,就是不动刑,时日一久也必然身体虚弱百病缠身。
  提刑司的人看着,灯笼提着,赵贞吉被他们领着走下了诏狱的石阶,只见里面石道幽深,只有墙上的油灯微光昏黄。
  赵贞吉的脸此时比这暗狱还要阴沉,转过了一条石道,又转向另一条石道,他的脸也越来越阴沉。
  画外音:“佛家有语云,远者为缘,近者为因。这个赵贞吉和海瑞可谓既有远缘又有近因。在浙江查办改稻为桑的案子,时任知县的海瑞便屡屡抗命,闹得身为巡抚的赵贞吉心里深恶却无可奈何。先后调京,海瑞偏又在赵贞吉任尚书的户部当主事,开始几个月还相安无事,孰料他一夜之问惊雷乍响,满朝震动!第一个受牵连的又是自己这个顶头上司,赵贞吉的恼恨可想而知。”
  提刑太监和锦衣卫的狱卒终于把赵贞吉领到极幽深的一个牢门前站住了。
  牢里没有灯,牢门外的灯笼光洒进去,只影影绰绰能看见那个海瑞依然戴着脚镣手铐,箕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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