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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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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价之宝。那日就有一个医人找将来要骗他的。你道是甚么东西?
  草本名称温肋脐,一雄能御一群妻。
  才来水底同鱼戏,又到沙边似大栖。
  性本发阳能下壮,力堪纵欲使阴迷。
  只因好色心无厌,借狗为人亦可悲。
  原来这海狗肾出在东海文登胶莱地方,一雄能周百个雌:的,因此在群母狗中打不出个雄的来。况他灵怪多力,只在海岛中石上眠卧,再不肯上岸来的,如何拿得他!因此那捕他的渔人,看那岛中有狗的踪迹,即便撒下密网、长绳套住他的脚手,便钉钧钩住,先尽他走个极力,我这绳上倒鬃钩越扯越紧,渐渐扯到皮里疼痛起来,然后用力一收,海狗护疼,慢慢拢将来,扯到岸上,那些百十个狗子,都走下海里去了。所以打的真狗断断得不着个雄的,只好将女妆男,以假作真,骗他百十两银子。使油浸透,那里认去!又有两件假东西可以当做真的:一样是海猫,比狗一样,只是嘴略平些,一样是海豹子,比狗一样,只是皮上有些花斑。此二物极易得的,虽是真鸡巴,却又不如狗的中用。总是有真鸡巴的,偏是假狗,有真狗的,又是假鸡巴。那医者急于取利,只得把那些阳起石、海马、蛤阶、肉苁蓉一般发阳热药,齐齐做起,奉承那眠阳的老先生,略一举阳,就说是海上仙方,从此再不软了。那知此一服热药,便做西门庆的胡僧春方,久久力尽精竭,阳枯火虚,无不立死之理。
  今日蒋蛮子得了这个假狗,如异宝一般,慌忙走入营来。见四太子在营里踢球,站在一边不敢惊动。四太子见蒋蛮子进来,拿着一个黄油绢纸包着个甚么东西,打着番语问迫:“甚么物件,”蒋蛮子跪下道:“是海狗肾!前番王爷要找来合药的,今日才寻得来。”原来金兵取了东京,得的妇女万千,恣情行乐,只要这个春药,今日见此至宝,如何不喜。就赏了一个大元宝,留他饮宴,打着紧急鼓儿顽耍,因说:“不日要往南攻打扬州,过了镇江,直取江南。闻说扬州富庶繁华,怕兵一到,发火烧坏了城池,先发一枝大兵去招抚那些盐商们,恐怕惊走过江去,没人助我的兵饷。”只这一句,把个蒋竹山提醒,也是他官星有助,即跪禀说:“王爷如要招抚盐商,医官有一个绝好的相知,是盐商苗员外,有百万之富。但得前去叫他为内应,可省十万大兵。但小人不知用兵,只好做的文官,须得一大将同往镇守,催办粮草,接济江南,才可进兵。”兀术大喜,即时申请金主,先把蒋竹山使领扬州都督之樱明日即发你同阿里海牙领兵三万。
  从旱路同行。兀术自和斡离不一路攻打淮安,到瓜州会齐过江。蒋竹山起来磕头如捣蒜,谢了又谢,那盐船上十万银子才有了着落。这些忧愁病肿被喜气一冲,就如吃了一贴大黄汤,一时消散了。一出营来,传闻他升了扬州督抚,谁不尊敬!早有营中的南兵们投见的手本,不下几千。那蒋竹山真是富贵一齐来,想了想这十万金银随营南去,何等妥当。一到扬州,不知还得盐商的多少珠宝,如此泼天之富,岂不是天送将来。正是人心如此,无意不然,总是造化愚人,无所不至。这蒋竹山一面大弄起来,做的二品服色,蟒袍金带,执事族旗。每日家吃贺酒,大吹大擂,金鼓喧天,准备点兵南下。那营中原有扬州兵丁,发了百十人先做奸细,去勾引盐商为内应,不题。
  每笑天公罔善民,常将财色赚愚人。
  蛾因投火偏张焰,鱼为贪钩更设纶。
  恶贯满盈仍遂恶,身名奢泰始亡身。
  明了慈母容骄子,暗使功曹报鬼神。
  这蒋竹山泼天富贵,不求自至,安排南代,不题。原来当日替汴粱盐商说情时,有一人姓王名敬字,是徽州人,自失了盐船,逃回扬州,还有些账目在汴梁。使他亲弟王二官人改名王文举,在水营里充一兵丁,听得蒋竹山升了扬州督抚,不日过江,情愿来投一细作,上扬州传与哥哥王敬字,勾搭众盐商们内应,希图保守自家,还里得些众人的外财。
  即时写手本,见了竹山,细说扬州城还有百十家大盐商,金银财宝如山之积。“小人先到城里通知,这起盐商们眼见得南兵软弱,敌不过金朝兵马,谁敢不降。先把投诚的名册汇报上来,也免得杀害性命。”说得蒋竹山大喜,就赏了一张把总札付。不一日,候阿里海牙整兵前进。
  却说这王文举率领众细作扮作逃难南人,从清江浦由淮安去一半,从汴梁由河路上扬州去一半,王文举先从水路到了扬州。见了哥哥王敬字,找寻苗员外,备说详细。苗青喜之不尽,自己心里想道:“这富贵出在这里!扬州城多少富商,今日俱在我手里生死。这几年多少嫌疑,多少仇恨,今日都要在这件事上报复!”寻思了一夜,怕开报不明白,请了一个为行检革退的生员,绰号王起事,因他平日好告人打官司,惯于开单捏款,赖债兴词,人家有争讼的,就是他的买卖,专一两下挑唆,只有弄起事来,再没有消灭下的。又且书柬四六都是明白,自从革退衣巾,夺了衙门前的饭碗,全靠着苗员外盐店里作个记室。因苗青笔下不明,时常代笔,做了门下晚学生,早晚和店里小郎们串通,得些小利糊口。因此苗青想起来,忙请王起事相公来,又怕他走漏风声,许他五十两银子,也使他列上一个名字,日后金兵下了扬州,俱有升赏。那夜至二更,悄俏商议汇名具册,先使人在路上金兵营里报了,定个日子,以何为号,好做内应。
  这王起事又是个害人利己的,两意相投,喜个不了,连日将扬州富户行家大小铺面、金帛子女,并养瘦马、开杂货、走苏杭之家姓氏门面、坐落处所,分作上中下和报审户册一样三本,又把城中兵马钱粮、将官姓名、虚实强弱,各造一册。城上垛口门兵,某处有备无备,各造一册,密讨个暗号,在城上准备接应。背了众人,使一的当心腹,同王文举打扮作客商,把册子打在货里,投人知觉,沿路迎将来。
  不日,阿里海牙同蒋竹山率领三万人马,由汴梁水旱两路进发。但见:毡幕重重,帐房密密,弓刀簇簇,驼马纷纷。黄沙漫漫起边尘,黑气层层迷日月。但行处,角声振地;下营时,部落遮天。旗分五色,千里鸟雀投林,阵按八方,万户人烟屏迹。打草抢粮,哨马先行百里外,·杀人放火,屠城常在一时间。
  前军行至唯州地方,王文举认得蒋竹山旗号,跪在路傍,早被哨马捉住,口称是报扬州的机密军情。传至营中,见了元帅阿里海牙和蒋督抚,呈上册籍。看了大喜,赏了酒饭,使他带回空头札付一百张,任凭苗员外分散。又给一技番字自旗藏在身边,使他插在城头,即在此处攻城。又怕他有间谋,使来人先回,将王文举留在营里,以防有诈。那苗青的奸细,和原差去南兵,依旧扮作逃难的客人,潜行去讫。这一路先取了天长六合,清河桃源不战而降,直杀到淮安地方。那时南宋高宗正在南京商议战守之策,每日与汪、黄二相商议,怕金兵甫犯,要建都杭州。又被那一起南渡功臣苦留,要提兵江北,以便恢复汴京。那一时,李纲、赵鼎、张浚、张所久已贬在外。要与金人讲和,情愿纳市称侄,求还二帝。因此那些名将岳飞、刘奇、吴磷、吴阶俱分守各方。止有淮安是一个文官同一个参将镇守,兵分汛地。一时城内空虚,闻金兵三十万直到淮扬,百姓先逃了一半,那些残兵败将,原是汴梁杀破胆的,那个敢出战!因此直至扬州,如入无人之境。那苗青在城真如望穿饿眼,恨不得一刻即到,他便做起大官来,指望封侯封王,一似把个扬州城就是他家送的一件大礼一般,好不重大得紧。但不知兵到扬州,蒋竹山的富贵和苗员外的身家,果然如何,正是:金山冲北斗,愚人无福也难消,泥佛上西天,呆汉有心终不到。
  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董玉娇明月一帆风 郑玉卿吹萧千里梦
  诗曰:
  江南自古斗妖烧,无数烟花上翠翘。
  百宝不辞妆舞带,千金何借买春宵。
  海棠过雨胭脂冷,岸柳经风眉黛遥东去伯劳西去燕,玉人何处忆吹萧。
  单表这人生世上,都为这个情字,生出恩爱牵缠,百般苦乐。就是圣贤英雄,打不破这个牢笼,如何脱得轮回生死!即如来佛的大弟子阿难,被摩登淫女所迷,几乎破了戒体,幸亏如来天眼解救,度他成佛。那道家以女色叫做革囊,说是血布袋裹的一堆白骨。虽是这等说,古来求佛求仙的人,不知被个色字坏了多少。许族阳祖师见弟子大道将成,不知何人可传真丹,将炉中炼丹的炭化作美妇十余人,夜间遍试弟子,无一人不被点污的。至今江西有一地名炭妇镇,可见一点情根,原是难破的。《大学》讲正心诚意,开首头一章就讲了个如好好色,从色字说起,才到了自慊的地位。可见色字是个诚意之根,仙凡圣贤这一念是假不得的。即如倩女离魂、尾生同死,才满得个诚字,与忠臣孝子的力量一样满足,只分了邪正两途。因此讲理学的不可把色字抹倒。如今做小说忽然讲理学起来,分明可笑,只为好色的人还把良心坏了,并好色也没有点实心,岂不可恨。
  即如郑玉卿一个浪子,初时与银瓶如鱼似水,生死难开,只为两人情厚,把千万金妆奁宝玩,舍死从他,连夜逃上扬州。谁料玉卿见了董玉娇,变了初心,又贪财负义,得了苗员外千金,把银瓶轻轻弃了,以致银瓶自缢而亡。天下负心人到此,你说可恨不可恨。他便说有了董玉娇一个名妓,又骗了银瓶、樱桃一切妆资,财色俱足了,可知道他能享不能享!那日换上苗员外家浪船,移过箱笼物件,把银瓶哄上苗青大船,说去别董玉娇,却使玉娇从后舱上了自己浪船。
  一篙点开,顺风南去,也不管银瓶死活,捧拥着玉娇,船上作乐,早已备下完亲喜酒。那樱桃不解其意,还想是银瓶在苗员外船上,一定后面赶来。又只见董玉娇坐着要茶要酒,不似个生客。叫了几声樱桃,便奴才长奴才短骂起来,似家主婆管家的光景,好不疑惑。听了半比见他二人相偎相抱,说是两下换了。那樱桃才知道杨花风送无归处,燕子巢空少主人。大叫一声,也不斟酒,也不煎茶,倒在船舱里。
  有《哭山坡羊》为证:痴心冤家,一场好笑,大睁着两眼往火坑里就跳。实指望说誓拈香,同生同死;谁承望负义绝情,把恩将仇报。娇滴滴身子,空贴恋了几遭;沉甸甸的金银,干送了他几包。转葫芦子心肠,谁知道口甜心苦;密甜般舌头,藏着杀人的毒药。蹊跷,才见了新人,把,旧人丢了,听着,只怕那旧人的样子,新人还要遭着。
  那郑玉卿才方发兴,要与玉娇尽欢,叫着樱桃不应,又被玉娇激了两句,道:“你家的奴才,也没见这样大的。”郑玉卿跑到后舱,采出来一顿拳脚,打得可怜。没奈何,艄公叫个后生送酒来。两个人勉强成欢。
  一夜顺风,直过了瓜州,泊舟金山之下。郑玉卿从不曾见金山风景,但见:长江万里,天风浩荡接青霄,高塔九重,海日苍茫开翠壁。突兀是佛头,一片粉墙笼竹树;周围如螺辔,千家金碧出烟波。江间隐现,遥听两岸钟声,石势参差,依。
  稀中流树影。郭璞墓前碑不没,伍胥关上月常圆。
  玉卿观之不尽,正要上岸一游。艄公说妙高台中冷泉,许多妙处。恰好有一个浪船,先在岸边,系在寺门石边松根之上,内有少妇二人,不上十八九岁,艳妆对坐,在船上围棋。见了玉卿,偷目掩口而笑,全不回避。玉卿旧病又发,上得岸来,有一少年领着一个家僮,早在寺门相候,深深一躬,间:“老兄要上金山,毕竟是有趣的,可以同往。”玉卿喜之不尽,携手而行。早有僧人接住,让到经楼后面一座方丈,甚是精洁,经卷绳床,古炉名画,清雅异常。方才坐下,就是一盏泡的香茶。随后便是小菜十香豆鼓,斟上三白泉酒,入口异香扑鼻,早已办斋留饭,齐整非常。玉卿一看,少年生得眉清日秀,齿白唇红,不上二十一二岁,戴一顶片玉罗巾,纱袍朱履,一团和气。见了玉卿好似同胞模样,十分亲热。玉卿忙问:“仁兄贵姓尊表,乡贯何处?”少年便道:“小弟姓吴名友,字虚舟,本府京口居住,家君是前朝蔡太师门生,官至开封府尹,止生小弟一人,因好顽耍,略晓些音律,以此教了这一般女戏,费有万金。每日只与江湖上朋友饮酒做戏,倾家结客,小弟又性好挥霍,一时兴发,就是千金一掷而荆这些心爱的家乐们,也常常赠与朋友,一边赠人,一边又去扬州买几个瘦马来顶补,不消半年还教唱的一样。以此,人起做小弟一个浑名,叫做吴呆子,又号做撒漫公子。小弟其实不呆,看的这些金银美色不过是供我们行乐的,何必认作己有的物件。今日船上两个女子是妆正旦的。兄如有兴,可呼来情酒。这僧房中不便,咱将毡移在妙高台上,使他酒家送上酒肴来。看这江天一色,万里风帆,到是助兴。”说到妙处,把个郑玉卿弄得骨软心麻,暗中寻思:“我小郑这一路风光,好不助兴得紧。这两个美人,又有几分了。看这个憨公子比苗员外又是傻的。休说是白白送人,如肯再换,就贴上这董玉娇,我情愿舍一得二。”口中不言,心里喜得没缝。那寺门前酒家,早已移上席来,摆在妙高台上,四面窗开,江流在底,望见俟山北固江南一带,城郭烟云,往来舟揖,真是画图,看之不荆吴公子斟上一杯酒,送在玉卿面前,方才问:“仁兄姓字?下次好的到寒家,住上一年半载,结个生死之交,也不在了今日相遇。”玉卿答道:“小弟姓郑,贱字玉卿,汴梁人氏,因到镇江访亲,不期今日相遇,容小弟明日登门奉叩。”说的入港。家僮斟酒数巡,那酒家上来送酒,问道:“今日是要席要饭?那位相公作主?小人好送上来。”吴公子便道:“有好酒好菜,鲜鱼笋鸡,只管照常添换,到是饭不大紧,这些果碟酒菜,俱要精致些。来问甚么谁是东道主,忒小觑了我们。”一言未尽,腰间掀起红绫搭膊来,拿出一个锦幅,解开是四大锭银子,外有散碎的三十余两,又是半截金子在里面。吴公子取了一锭银子约五两重,丢在酒保面前说:“你拿去总算罢。”酒保欣然去了。玉卿见他慷慨义气,甚不过意,道:“小弟也有小舟在此,自该作主,如何敢先取扰!这等,明日小弟回敬罢。”饮得半酣,那吴公子又向水红衬衣腰下取出一枝紫竹萧来,品出那穿云裂石之声。那个小后生腰问取出檀板,刷着萧声,唱了一套《念奴娇》:江海狂游,二十年,再问广陵花柳。邗水吴山明月里,忍向东风回首。娇鸟啼春,名香笼玉,半露纤纤手。朱阑绿水,是处有人消受。那知潘岳头白,沈郎腰减,归兴浓如酒。歌舞楼台人散后,城上时闻刁斗。北地胡前,南中烽火,非复江都旧。座楼如昨,人在楼中知否?
  不一时,酒保添换新席。八碗大菜是:一盘新出水的白鱼,一盘烧的肥鹅,一盘炖的香菇和水晶猪蹄,一盘金华火腿,熏的腊肉红白透亮;一盘豆鼓炒的面筋拌着银丝;又是一盘红糟蒸的带鳞鲥鱼,又是一盘镇江烧鳖,剥得琥珀似围裙,软美如脂,入口而化,又是一盘苏州油酥泡螺,两大盘糖酥水晶角儿,每人面前一碗杂汤,无非是新笋蛤蜊海粉蛋膏肉丸,又有桃仁瓜子,打扮得红白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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