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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自传-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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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的。早上的时间是做农场和家务的事情,所以上课的时间就得安排在午饭以后,此外再没有别的时间适合于上课了。
  文化训练最多有三堂。印地文、泰米尔文、古遮拉特文和乌尔都文都教,教学都是以孩子们的方言进行。英文也教。古遮拉特的印度教徒孩子们,还得学一点梵文,基本历史、地理和算术是大家都得学的东西。
  我担任泰米尔文和乌尔都文的课程。我所懂得的一小点泰米尔文是在船上和狱中学到的。我的程度超不过波布那一本杰出的《泰米尔语手册》。我所认得的乌尔都文字也是在坐一趟船上学会的,而我所懂得的乌尔都语也只限于我从穆斯林朋友们那里学到的一些通常的波斯语和阿拉伯语。至于梵文,我所懂得的也就是我在中学所学的那么一点,就是我的古遮拉特文也不见得比人们在学校里所学到的好多少。
  这就是我进行教学的资本。由于我的文字修养贫乏,我的同事要比我好得多。然而我对于祖国语文的热爱,我对于作为教员的能力的自信,还有学生们的无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宽宏大量,对我都很有帮助。
  这些泰米尔孩子们都是生长在南非的,所以泰米尔话懂得很少,文字根本就不懂。因此我得教他们文字和基本文法。这倒是很容易的。我的学生们明白,他们随便那一天都可以在泰米尔会话上超过我,而当不懂得英文的泰米尔人来找我的时候,他们便成为我的翻译。我进行得很愉快,因为我从来不在学生面前掩饰我的无知。总之我在各方面都向他们显示我的庐山真面目。所以我的泰米尔文知识虽然极为贫乏,我从来没有失掉他们的敬爱。教穆斯林孩子们学乌尔都文是比较容易的。他们记得字母。我只要引起他们读和写的兴趣就行了。
  这些青年大部分是不认得字、没有上过学校的。可是我发现我在工作的过程中除了监督他们学习,免得他们偷懒以外,能够教他们的实在很少。正因为我以此为满足,所以我能够吸引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不同的课程。
  至于课本,我们听到过很多,但我一直没有感觉有此需要。我甚至不记得怎么利用当时找得到的书籍,我觉得根本不需要给孩子们堆上多少书籍。我始终觉得学生们的真正课本就是他们的老师,我记得我的老师很少拿书本上的知识教我,但是时至今日我还清楚地记得老师们不依靠书本所教给我的东西。
  孩子们通过他们的耳朵所得到的东西比通过他们的眼睛要多得多,而且更加省事。我不记得我同我的孩子们从头到尾读过哪一本书。但是我用自己的语言把我所读过的并且经过消化的东西都告诉他们,而且我敢说那些东西,他们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要记住书本上的东西得花很大的力气,但是我用嘴讲的东西,他们很容易就可以背出来。读书是他们的一个任务,但是当我设法使我的课程能够引人入胜的时候,他们就把听我的讲解当作一种乐趣。而从他们由于听我的谈吐所引起的许多问题上,我可以衡量他们的理解能力。
  第三十四章 精神训练
  孩子们的精神训练,比起他们的体力和智力训练来,要困难得多。在精神训练这件事情上,我依靠宗教书籍的地方不多。自然,我相信每一个学生对于自己的宗教,都应当有一些基本的知识,对于他自己的经典,也应当有一般的知识,因此我尽力把这种知识提供给他们。然而这在我看来,不过是智力训练的一部分。远在我负责教育托尔斯泰农场的儿童以前,我便晓得精神训练是一种特殊的工作。发展精神就是形成性格、认识上帝和自我实现。我以为这是训练青年的一个基本的部分,其他所有的训练如果没有精神陶冶,就没有用处,甚至是有害的。
  我知道有人有一种迷信,认为自我实现只有在人生的第四个时期,即遁世期,才有可能①。但是谁都知道凡是把这种宝贵经验的准备工作拖到人生的最后阶段的人,就得不到自我实现,而是衰老之年,犹如再度经历可悲的儿童生活,成为人世间的一种负累。我清楚记得我在教书的时候,即1911—1912年,还有这种观点,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以相似的语言表达出来。
  ①印度教徒分属四大种姓,即婆罗门(僧侣阶级)、刹帝利(帝王、武士阶级)、吠舍(农商阶级)和首陀罗(奴隶阶级)。前三大种姓的人又统称为再生族,一生分为四个修行期,即“梵行期”(学生生活)、“住家期”(社会生活)、“林栖期”(修行生活)和“遁世期”(游方生活)——译注。
  这种精神训练究竟应当怎样进行呢?我教孩子们熟读和背诵圣诗,我也将有关德育的书念给他们听。但这远不能使我满意。当我同他们有了比较密切接触的时候,我才晓得精神训练不能靠书本。正如体力训练得之于体力运动,智力训练得之于智力运动一样,精神训练只能通过精神运动才能得到。而精神运动完全要靠教员的生活和人格表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生活在孩子们中间,他总得留心他的一言一行。
  一个住在几里以外的老师,要以他的生活方式影响学生的精神,还是可能的。如果我是一个撒谎的人,要教孩子们说实话,那是白费力气。一个怯弱的教师决不能教出一个英勇的学生来,一个放纵的人也不能使他的学生懂得自制的价值。因此我明白,我必须永远用以身作则的方法来教育同我住在一起的男女儿童。这样他们便成为我的老师,他们使我懂得我必须有正直纯良的生活,即使只是为了他们的缘故。我可以说我在托尔斯泰农场不断加强对自己的纪律和限制,大半是这些委托给我管教的儿童所促成的。
  其中有一个粗野难管、好撒谎、爱打架的孩子。有一次他大大地发作起来。我气极了。我从来没有处罚过孩子,可是这一回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设法同他讲道理,但他却象金刚石一般坚硬,甚至还想哄骗我。最后我拿起旁边的戒尺在他手臂上打了一下。我打他的时候,手里发抖,这情形,我敢说他是看见了。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完全新的经验。那孩子哭起来,求我宽恕。他之所以哭,并不是因为打痛了;如果他存心报复,他尽可以回敬我一拳,因为他是一个十七岁的体格结实的青年。他懂得我不得已而使用暴力的痛苦。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违抗过我。可是我仍然懊悔那一次使用了暴力。恐怕我那一天在他面前所表现的,不是我的精神,而是我的粗暴。
  我一直反对体罚。我记得只有一次我对自己的一个儿子使用过体罚。因此时至今日,我还不敢断定我那次使用戒尺是不是正当。也许那是不对的,因为那是出于激怒和处罚人的欲望。如果它只是我自己难过的一种表现,我认为倒可以心安理得。然而那一次打人的动机是复杂的。
  这件事情激发了我的思想,并且教会了我纠正学生的一种较好的方法。我不知道那个方法在当时是否有效。那个青年不久便忘记了那件事,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以后有过多大的进步。然而这件事使我更加了解教师对学生的责任。
  这以后,男孩子们还常常发生犯规的事情,但我再也没有使用过体罚。因此我从在我管教之下的男女孩子们所经受的精神训练的体验里,越发了解了精神的力量。
  第三十五章 良莠之分
  就在托尔斯泰农场的时候,克伦巴赤先生引起我注意一个从前我没有理会过的问题。我已经说过,农场里有些不规矩的坏孩子,其中还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人。我的三个儿子天天同他们接触,别的孩子也和我的儿子一样,天天同他们在一起。这使克伦巴赤先生大为不安。然而他所注意的是他以为我的·儿·子不应当同这些不守规矩的儿童混在一起。
  有一天他说出来了:“你让你的孩子同那些坏孩子在一起,我不赞成,这只能有一个结果:他们将来一定要学坏的。”
  我不记得当时这个问题是否使我为难,但是我记得我对他说的是什么:
  “我怎能把我的孩子同那些游手好闲的孩子分开呢?我对于他们负有同样的责任。这些儿童是我请来的。如果我发一点儿钱把他们开除了,他们立刻就会跑回约翰内斯堡又回到他们的老路上去。说老实话,他们和他们的监护人大概以为他们到这里来,倒是给了我一份人情。他们在这里感觉很多不方便,这一点你我都很知道。但是我的职责是清楚的。我必须把他们留在这里,因此我的孩子也必须同他们在一起。你一定不会要我教我的儿子从今天起觉得他们比别的孩子优越。叫他们有这种优越感就会把他们毁了。叫他们同别的孩子来往对他们是有益的。因为这样,他们自己就会分别出善恶来。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好处,为什么我们不能相信,他们对别的孩子也会有好影响呢?无论如何,我不能不叫他们在这里;如果这也算冒险的话,我们只好冒这个险。”
  克伦巴赤先生摇头不答。
  结果我想不能算坏。我的儿子不会因为这种试验而变得更坏。反之,我倒看出他们实在有所收获。如果他们有过一点点自高自大的心理,这种心理是被打破了,他们学会了同各种各样的孩子相处。他们受过考验,懂得纪律。
  这一次和其他类似的试验使我晓得,如果把好孩子和坏孩子合起来进行教育并将他们混在一起,好孩子是不会有所损失的,只要这种实验是在他们的父母和监护人的细心监察之下进行的。
  用消过毒的棉花包起来的孩子,未必就能使他们免受诱惑或污染。诚热,若把受过各种教养的男女孩子放在一起进行教育,就会使父母和教员受到一种极为严重的考验。他们必须经常保持警觉才行。
  第三十六章 把绝食当作忏悔
  我越来越发清楚,把男女儿童抚育成人并以正当的方法教育他们,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如果我要成为他们真正的教师和监护人,我就必须触动他们的心弦,分担他们的欢乐和忧愁,帮助他们解决面临的问题,把他们青年时代的奔放的热情纳入正轨。
  某些参加非暴力抵抗运动的人从监狱出来之后,托尔斯泰农场差不多没有人了。剩下来的几个人可以说都是凤凰村的,所以我叫他们全都搬到那里去。我在那里必须经历一次激烈的锻炼。
  当时我必须往来于约翰内斯堡和凤凰村之间。有一次我在约翰内斯堡得到一个消息说,书院里有两个人有堕落的行为。非暴力抵抗运动的显然失败或挫折我倒不在意,但是这个消息的到来,却象一个晴天霹雳。我当日乘火车赶回凤凰村,克伦巴赤先生一定要和我同行。他看到我当时的神情,不忍叫我一个人独往,因为带来那个令我难堪的消息的恰巧就是他自己。
  一路上我对自己应负的责任似乎清楚了。我觉得被监护人或学生的堕落,做监护人或教师的总得承担一部分责任。于是我在这个事件中的责任便象白书一样的清楚。我的妻子早就警告过我,但是因为我秉性易于相信别人,并没有理会她的话。我觉得要使犯罪的人晓得我的痛苦和他们自己堕落有多么深的地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进行某种忏悔。因此我便决定绝食七日,并立誓日食一餐,为期四个半月。克伦巴赤先生想劝阻我,但是没有效果。最后他也赞成这一种忏悔的表示,并坚持要同我一起绝食。我不能拒绝他这种毫无掩饰的关怀。
  我感到大大地轻松了,因为这个决定使我释去心中的重担。我对犯罪的人的忿怒消退了,而代之以纯粹的怜悯。我的心情因此大为轻松,并且带着这种心情到达凤凰村。我对这件事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并了解了其他一些必须知道的细节。
  我的忏悔使每一个人都难过,但是气氛因此清朗了。大家都明白犯罪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而我同那些男女孩子的关系也就更加坚固而真实了。
  不久以后由于这件事而发生了一种情况,使我不得不绝食十四天,获得了连我也没有意想到的结果。
  我叙述这些事情的目的并不是要说明当学生有败坏道德的行为,教师就应当绝食。不过我以为,有时候的确需要采取这种断然的办法。但是这要有清晰的眼光和精神素养。如果师生之间没有真正的爱,如果学生的罪行没有打动教师的心弦,如果学生对教师缺乏敬意,绝食就不适当,甚至是有害的。在这种情形下,是否宜于绝食固然可以怀疑;但是教师应对学生的错误负责,却是没有疑问的。
  第一次忏悔对我们大家来说,并没有什么困难。我日常的活动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读者大概还记得,我在进行忏悔的整个期间,是完全吃水果的。第二次绝食的后期却使我相当难受。我当时还没有完全懂得“罗摩那玛”的惊人效力,而我忍受痛苦的能力也因此而减少。而且我还不懂得绝食的技术,特别是绝食时需要多喝水,无论它是多么令人恶心和淡而无味。此外,第一次绝食那么容易,也使我第二次绝食更加粗心大意。第一次绝食的时候,我天天按库赫尼的方法洗澡,但是第二次绝食期间,洗了两三天澡我便不洗了,水也喝得很少,因为太不好喝,喝了心里又不舒服。因为水喝得少,喉咙干燥,身体虚弱,最后几天我只能以低微的声音说话了。虽然如此,在工作上需要写字的时候,我还能够口授写作。我经常听《罗摩衍那》和其他的经典。凡是紧急的事情,我还有足够的力气进行讨论和提出意见。
  第三十七章 应戈克利之召去伦敦
  关于南非的许多回忆,我必须从略了。
  1914年非暴力抵抗运动的斗争结束的时候,我接到戈克科的指示,要我取道伦敦回国。于是嘉斯杜白、克伦巴赤和我便于七月间乘船赴伦敦。
  我在进行非暴力抵抗运动期间,便开始乘坐三等车船旅行。所以这一趟航行,所买的也是三等舱的船位。不过这条路线的三等舱位和印度海岸的三等船位以及印度国内的三等火车座位有很大的不同。印度车船的三等座位往往位子不够、睡铺很少,而且很不干净。可是这一回去伦敦,船上不但有足够的舱位,而且很干净,轮船公司还特别为我们提供了一些便利,给了我们一个专用的盥洗间,因为我们是素食者,厨房特别供给我们水果和干果。而按照常规,三等舱的旅客是吃不到什么水果和干果的。这些便利使得我们十八天的航行过得很舒服。
  这一次航行发生了一些值得记述的事情。克伦巴赤先生很喜欢望远镜,他有一两只很值钱的望远镜。我们每天总有一次谈论这个问题。我竭力使他明白,带望远镜是和我们想要达到的简朴生活的理想不相符的。有一次我们站在船舱里靠窗的地方,发生了热烈的讨论。
  “与其让这些东西成为我们之间引起争论的题目,为什么不把它们丢下海去呢?”我说道。
  “倒霉的东西当然可以丢掉,”克伦巴赤先生说道。
  “我指的是这个,”我说。
  “我也是指它,”他立刻答道。
  于是我便把他的望远镜丢下海。这个望远镜价值七个英镑,但是它的价值比起克伦巴赤先生对它的喜爱少得多了。然而克伦巴赤自从舍弃了它,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不过是克伦巴赤先生和我之间所发生的许多事情之一而已。
  我们天天都用这办法学到一点新东西,因为我们两人都想遵循真理的道路。为了向真理进军,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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