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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诚摈弃家族式管理,却又钟情于东方民族的企业家族氛围。西方经济学者探索日本经济奇迹奥秘时发现,日本企业的家族氛围浓郁,形成极富特色的儒教商业文化。
李嘉诚少年时接受的教育,以儒教为核心的传统文化为主。潜移默化,在他的公司内部,自然带有儒教色彩。李嘉诚善于吸收新事物,又绝不人云亦云,人爱我喜,对任何事都有他独到的看法。
他说:“我看很多哲理的书,儒家一部分思想可以用,但不是全部。”
他又说:“我认为要像西方那样,有制度,比较进取,用两种方式来做,而不是全盘西化或者全盘儒家。儒家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短处,儒家进取方面是不够的。”
香江才女林燕妮,在一篇文章中谈到这事。北角的长江大厦是李嘉诚拥有的第一幢工业大厦,是他地产大业的基石,又是他赢得“塑胶花大王”盛誉的老根据地。20世纪70年代后期,林燕妮为她的广告公司租场地,跑到长江大厦看楼,发现长江仍在生产塑胶花。此时,塑胶花早过了黄金时代,根本无钱可赚。长江地产业当时的盈利已十分可观,就算塑胶花有微薄小利,对长江实业来说,增之不见多,减之不见少。仍在维持小额的塑胶花生产,林燕妮甚感惊奇,说李嘉诚“不外是顾念着老员工,给他们一点生计”。
“长江大厦租出后,塑胶花厂停工了。不过老员工亦获得安排在大厦里干管理事宜。对老员工,他是很念旧的。”
在另一场合,有人提起李嘉诚善待老员工的事,说:“怪不得老员工都对你感恩戴德。”
李嘉诚说:“一间企业就像一个家庭,他们是企业的功臣,理应得到这样的待遇。现在他们老了,作为晚一辈,就该负起照顾他们的义务。”
“李先生精神难能可贵,不少老板,待员工老了一脚踢开,你却不同。这批员工,过去靠你的厂养活,现在厂没有了,你仍把他们包下来。”
李嘉诚急忙解释道:“千万不能这么说,老板养活员工,是旧式老板的观点,应该是员工养活老板,养活公司。”
日本的企业,在新员工报到的第一天,通常要做“埋骨公司”的宣誓。李嘉诚从不勉求员工作终身效力的保证,他总是通过一些小事,让员工觉得值得效力终身。李嘉诚自豪地说:
“本公司不是没有跳槽,公司行政人员流失率极低,可说是微乎其微。”
李嘉诚对员工既宽厚,又严厉。长实的员工道:“如果哪个做错事,李先生必批评不可,不是小小的责备,而是大大的责骂,急起来,恼起来时,半夜三更挂电话到要员家,骂个狗血淋头也有之。”
李嘉诚的骂,不是喜怒无常的“乱骂”,总是“骂到实处”。当然,也有骂错之时,他冷静后,便会找受批评者赔礼,说明道理。
一般来说,越为李嘉诚看好的职员,受的批评越多、越严厉。他们经受过李嘉诚一段时期的“锤打”之后,通常又能升职和加薪。
李嘉诚常说:“惟亲是用,必损事业。”惟亲是用,是家族式管理的习惯做法,这无疑表示,对“外人”不信任。20世纪80年代内地开放后,不少潮州老家的侄辈亲友,要求来李嘉诚的公司做事,遭到他婉拒。
在长实系,有他的亲戚,更有他的老乡,他们都没因这层关系获得任何照顾。得到他重作和擢升的,大部分不是他的老乡,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外国人。
香港作家何文翔曾这样评论道:
“任人惟贤,知人善任,既严格要求,又宽厚待人。”
“李嘉诚成功的关键,是他融会了中西文化的精华,采用西方先进的管理方式。”
第十五章 锐意进取 再购青泥控港灯
1979年,李嘉诚入主英资青洲英泥董事局;1985年,他又斥资29亿港元,从老对手置地手中购得港灯集团;1987年,港灯分拆另组嘉宏。马世民任和黄行政总裁,并兼任港灯、嘉宏两主席。洋大班深孚众望,和黄系业绩惊人!
从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李嘉诚大举进军本港英资企业。
1977年,李嘉诚购得美资永高公司后,迅速把矛头指向称雄香港的英资。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怡和系的九龙仓,以退为进的李嘉诚放弃九龙仓收购,把经营不善的和黄洋行树为靶子。
他在部署收购和黄的同时,在市场悄悄吸纳英资青洲英泥(注:水泥)公司的股票。1978年,李嘉诚持有的青洲英泥股票达25%,他入局出任董事。1979年,他所持的股份增购至40%,顺理成章坐上青洲英泥董事局主席之位。
李嘉诚完全收购和黄洋行先后达3年,1981年伊始,他正式出任和黄集团董事局主席。
港刊称,“以鬼治鬼”是李超人完成收购英资企业后的治理大计。青洲英泥的行政总裁选留布鲁嘉,和黄集团的行政总裁是李察信。
1982年秋,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赴北京就香港的政治前途与中方谈判,香港英人惶恐不安,信心危机席卷香江。李察信竭力主张和黄集团将重心转向海外发展,李嘉诚却看好香港前途。
两人在发展方向上分歧严重,导致了李察信的辞职。接替行政总裁一职的是另一位英籍人士—马世民。马世民上任不久就参与收购英资港灯集团,并出任港灯主席。
西蒙·默里(Simon Murray)1940年生于英国累斯特(Leicester),马世民是他来香港后取的中文名。
马世民未读大学,他说他的大学就是人生。他有不凡的经历,19岁跑去参加法国雇佣兵团,派驻阿尔及利亚作战。他后来把他的经历写成一部名为《Legionaire》的小说,成为轰动一时的畅销书。
1966年,马世民来到英殖民地香港,进入最负盛名的怡和洋行工作。他形容自己就像个推销员,墙纸、果仁、钢材、机器、电器等,什么都卖过。其中的3年,他被派驻怡和在泰国的分支机构,负责怡和地产的建筑合约,他借用一种华人独钟的药品——称自己是万金油。
也正是他在多种领域经受过锻炼,李嘉诚在物色综合性集团和黄行政总裁时,把马世民列为首选。
马世民在怡和服务了14年,深得怡和重视,他是多间公司的执行董事,如怡和工程、金门建筑等。20世纪70年代后期,他还被派往伦敦大学和美国斯坦福大学,专修经济管理专业课程。
20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马世民代表怡和贸易来长实推销冷气机,希望长实在未来的大厦建筑中,采用怡和经销的冷气系统。他竭力要见李嘉诚,李嘉诚并不过问这一类“小事”,还是同意会见这位倔强的“鬼佬”经理。
这次会面,彼此都留下深刻印象。马世民自我评价说:“目前来说,我的能力和经验还有待于边干边学,但香港是这样,只要你拿出真本事来做生意,你就会学得很快。”
马世民还说:“我属龙,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是龙的儿子。”李嘉诚也属龙,不过,比马世民整整大12岁。李嘉诚与马世民就好些话题交换了意见,对这位“龙老弟”颇有好感。
1980年,40岁的马世民决定告别打工生涯,自立门户创立Davenham工程顾问公司,承接新加坡地铁工程。
1982年后,李嘉诚与和黄行政总裁李察信,在“立足香港”问题上分歧加深。李察信去意已定,李嘉诚积极物色接任人选,竭力拉马世民加盟。
1984年,李嘉诚透过和黄收购了马世民的Davenham公司,委任他任和黄第二把手——董事行政总裁。
马世民一上任,便为和黄赚大钱,并辅佐李嘉诚成功地收购港灯集团。是为当时华资进军英资四大战役(李嘉诚收购和黄、港灯,包玉刚收购九龙仓、会德丰)中的一役。
香港电灯有限公司(港灯)于1889年1月24日注册成立,于1890年12月1日向港岛供电。发起人是保罗·遮打爵士,股东是各英资洋行。
港灯是香港第二大电力集团,另一间是为英籍犹太家族嘉道理控制的中华电力集团,供电范围是九龙新界。二战之前,港灯座大;二战后,九龙新界人口激增,工厂林立,中电后来者居上,赚得盘满钵满,还筹划向广东供电。
港灯是香港十大英资上市公司之一,九十余年来,一直是独立的公众持股公司。港灯收入稳定,加之港府正准备出台“鼓励用电的收费制(用电量愈多愈便宜),港灯的供电量将会有大的增长,盈利自会递增。用电就像人要吃饭一样,经济的盛衰,都不会对电业构成太大的影响。
港灯是一块大肥肉,惹人垂涎。据1981~1982年市场传,怡和、长江、佳宁等集团都有觊觎之意。
这一时期,在海外投资回报不佳的怡和系置地,卷土重来——在港大肆扩张,大掷银弹购入电话公司、港灯公司的公用股份,并以破本港开埠以来最高地价的47。5亿港元,投得中环地王,用以开发“交易广场”的浩大工程。
以退为进,避免正面交锋,是李嘉诚一贯的扩张战术。李嘉诚按兵不动,静观形势。
1982年4月,置地公司拟收购港灯的消息,已在市面悄然传开。原以为长实、佳宁会参与竞购,港灯、置地、长实、佳宁4只股票都被炒高。4月26日周一开市,代表置地做经纪的怡富公司,以比上周收市的5。13元高出1元多的价格(6。3~6。35元一股的时价),收购了港灯股份2。22亿股。为避免触发全面收购,增购的股份控制在35%以下(按收购及合并委员会规定,超过35%的临界点,就必须全面收购,持股量要过50%才算收购成功),并到市场以9。40元的价位买入1200万股港灯认股证,占认股证总发行量的20%。
置地以高出市价31%的条件,顺利完成对港灯的收购。长实与佳宁欲竞购的传闻子虚乌有。佳宁正面临危机,长实只是放其一马。
置地在本港的急速扩张,耗尽其现金资源,还向银团大笔贷款,负债额高达160亿港元。
《港灯易手时移势转》一文指出:
“本来大举负债不是问题,只要地产市道尚佳,经济前景‘争气’,资本雄厚,坐拥中区地王的怡置系不愁没钱赚,可惜戴卓尔(撒切尔)夫人在北京摔一摔,摔掉了港人的信心。”
香港出现移民潮,移民连资金一道卷走,汇率大跌,港人纷纷抛港币套取外币。
雪上加霜,欧美日本经济衰退,香港工商界蒙上一层凄云寒雾。地产市道滑落,兴建的楼宇由俏转滞,地产大鳖置地如罩进铁网之中,楼宇奇货可居变成有价无市,欠银团的贷款不仅无法偿还,光利息一年就等于赔掉一座楼宇。
1983年地产全面崩溃,置地坠入空前危机。1983财政年度,置地出现13亿港元的亏损。
作为怡和旗舰的置地把母公司怡和拖下泥淖,怡和在同期财政年度盈利额暴跌80%。
怡和大股东凯瑟克家族向纽璧坚“兴师问罪”,在怡和置地大班宝座上坐了8年之久的纽璧坚默然下台——1983年9月29日晚,纽璧坚在董事局宣布辞去两间公司主席职务。1984年1月1日,纽璧坚又辞去董事职务,离开他服务30年之久的怡和洋行。
“我只是一名打工者。”身任香港最显赫、最具权势的洋行大班的纽璧坚用无比伤感的口气说。
纽璧坚对在港的英国路透社记者说:“整个形势都变了,英国准备抛弃香港,华商从20世纪70年代起就愈来愈强大。这就像当年美国扶植日本,突然一天发现,原来抱在怀里的婴儿是一只老虎。人们总是揪住九龙仓不放,而不睁眼看看对手是婴儿还是老虎。如果一个人的胳膊被老虎咬住,不管这只手是在颤抖,还是在挣扎,都会被咬断或咬伤。聪明的人,是不必再计较已经失掉的手,而是考虑如何保全另一只手。”
“我热爱香港,我永远热爱香港。”纽璧坚站在怡和广场大厦顶楼,面对维多利亚港,深有感情地喃喃说道。
传媒对纽璧坚的话进行揣测,认为他对凯瑟克家族心怀不满。九龙仓和置地被称为怡和的双翼,在纽璧坚主政时失去一翼。现在另一翼,能否保全呢?现在西门·凯瑟克接任怡和置地大班,他是否又比纽璧坚高明?
纽璧坚无疑是大股东与管理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纽璧坚在离港之前,反复强调他“热爱香港”。有人估计,纽璧坚说的是实话,怡和系大举进军海外,是凯瑟克家族一贯的主张,作为薪金主政者的纽璧坚,只是秉其旨意执行罢了。怡和集团在港实力锐减,是海外投资不顺的结果。
纽璧坚下台,舆论的焦点渐聚在西门·凯瑟克身上。
西门·凯瑟克尚未正式上台,港版英文《亚洲华尔街日报》就以“对怡和新大班来说,战役才开始”为标题,报道怡和高层变动及未来。
作为怡和最大的潜在对手李嘉诚,十分关注怡和的变动。那时,马世民尚未正式加盟长实系和黄,但两人接触频繁,常坐在一起谈论马世民服务过14年的怡和。马世民指出:怡和高层一直患有“恐共症”,这是他们的致命弱点。
置地陷入困境之时,马世民积极主张从置地手中夺得港灯。在这点上,两人英雄所见略同。但李嘉诚奉行“将烽火消弭于杯酒之间”的战略,主张以谈判的温和方法购得。纽璧坚的大班地位已岌岌可危,他不想在他手中失去九仓,又失去港灯。虽然他知道出售港灯,大概是早晚的事。早售早摔包袱,除此,不再有两全之计。
西门·凯瑟克接下怡和置地的管理大权,又接下前任留下的累累债务。
西门1942年出生于英国温切斯特市,他与曾任怡和大班的叔父约翰一样,少年时进入全英著名的伊顿公学念书,毕业后进入世界名校剑桥三一学院。西门不愿念书,他只读了一年就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葬礼。他躺在棺材中,由同学抬出校门——从此永别全球学子都向往的剑桥大学。西门的玩世不恭,惹得他父亲威廉暴跳如雷,认为他“孺子不可教也”。
西门的哥哥亨利·林德利在20世纪70年代初,曾任3年怡和大班。西门于1962年加入怡和公司,在海外的分公司任职。1982年年初,西门调回香港,同年出任常务董事。他说服其他董事,频频向纽璧坚发难。西门如愿以偿坐上大班尊位,成为凯瑟克家族出任怡和大班的第五人。
已过不惑之年的西门·凯瑟克,不再是年轻时的纨绔子弟。但他是否有能力统治一港最大洋行?不少人提出这个问题。
对凯瑟克家族史作过深入研究的黄文湘先生,在一篇文章中指出:“西门·凯瑟克在过去多年不足以证明他因此而能够胜任怡和公司首席管理人职位。不过,事实证明,他虽是贵族出身,却不是外行商家,有能力发展怡和公司的多元化业务。”
李嘉诚反复研读有关怡和及凯瑟克家族的报道。他已经向怡和表示过欲购港灯的意向,现在他不再做出任何表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事情的发展。
1984年,马世民加盟长实系,李嘉诚委以他和黄董事行政总裁的重任,和黄的业务获得长足发展,成为长实系的盈利大户。
1984年,西门·凯瑟克出台“自救及偿还贷款”一揽子计划,即出售海外部分资产,以及在港的非核心业务。
统揽怡和地产业务的置地自然是核心业务,置地的旗舰地位无论如何要保住,而置地又是怡和全系的欠债大户。汇丰银行逼债穷追不舍,债台高筑的置地大班西门,不得不断其一指——出售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