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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我好像总有一种预感,”黛玉幽幽地说,“好像我们要大祸临头了似的。我好害怕!”
贾五贴在黛玉的身上,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不由得涌起一种欲望,想要把黛玉抱在怀里。不过,这个时候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乘人之危呢。他用力抑制着自己,只是轻轻拉起黛玉的手,说:“妹妹,别怕,有我呢。”
两个人面对面地拉着手,在月光下,贾五只听得见黛玉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过了不知多久,泪水又涌上了黛玉的眼睛。
“妹妹,别哭,妹妹!”贾五柔情地说。
“没有,”黛玉解嘲地说,“现在好多了,没有前些时候那么多眼泪了,好像都流完了似的。”
贾五打了个寒战,他猛然间想起曹雪芹说的”泪尽而逝”,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黛玉的手,疼得黛玉叫了起来。
贾五急忙把手放松,抱歉地看着黛玉,说道:“妹妹,别怕,大不了,我们一起逃出这个贾府。”
“逃?”
“是啊,我们逃到江南,逃到苏州去。”
黛玉平生有两个最大的愿望:一是和宝玉在一起;二是回苏州家乡看看。现在这两个愿望都可以实现了么?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贾五,说:“宝玉,你可不许骗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贾五坚定地说。又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要不,我们来拉勾?”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湖边传来一阵琴声。
第二十五章 妙玉弹琴
琴声清越悠扬,忽而又转为富丽堂皇。黛玉凝神听着心想:“真是琴中高手!”
贾五是见过世面的人,音乐会参加过不少,床底下经典音乐的盗版光盘就有一箱子。眼前此人虽然古琴弹得不错,但是还够不上专业水平,去年一个什么晚会上那个梳大辫子的白衣小姑娘就比她弹得好。不过,既然林妹妹夸奖,自己当然也要赞扬几句。
还没有想好说什么,琴声忽然转成婉转凄凉。贾五拉起黛玉的手,两人循着琴声走去。
琴声由凄凉又转为悲怆,一个少女的声音随着琴声唱了起来: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飘流?
为神有灵兮何使我处天南海北头?
“是蔡文姬的胡茄十八拍呢。”贾五说。
黛玉”嗯”了一声,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
歌声又变得凄苦悲愤: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亟我越荒州?!
余音在夜空回荡,树上的树叶沙沙作响。贾五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紧紧拉着黛玉的手,黛玉擦了一下眼泪,继续向着琴声走去。
翻过小土坡,只见湖水边上,大柳树上挂着一个红灯笼。树下摆着一架琴台。琴台边上有一个小供桌,上面放着一个香炉。琴前坐着一个女孩子,一袭白衣,满头的长发像乌云一样洒落下来,正是妙玉。
贾五不由得看呆了。
只见妙玉叹息了一声,擦了一下眼睛,拿起几炷香,就着灯笼点着了,插在香炉里。一缕青烟袅袅地升了起来,妙玉双膝跪下,说:“可卿姐姐英魂不远,请饮此一杯。”说着把桌上的酒杯端了起来,向空中一洒,点点水珠落入湖中。
“可卿,是秦可卿么?”贾五好奇怪,“她和妙玉有什么关系呢?”
妙玉站了起来,应道:“姐姐,你的《红楼梦》的曲子我也学会了,你听听。”
说着又走到琴前坐下,调弄了一会儿。
黛玉轻轻地说:“君弦太高了,与无射律只怕不配呢。”
只听得妙玉随着琴声唱道: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
黛玉听了,哑然失色道:“怎么忽然作变征之声了?音韵可以裂金石了,只是太过。”
贾五问:“太过便怎样?”
黛玉说:“恐怕不能持久。”
正说着,只听得”嘣”的一声,弦断了。
妙玉站了起来,笑着说:“琴中忽出异音,想必是有高人在场,何不出来相见?”
贾五忙拉着黛玉从树阴里走出来,笑着说:“怕打扰了你呀,你的琴弹得真好。”
妙玉见是贾五,不由得一怔,也不理他,向着黛玉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请你喝茶呢。”
“喝茶也算我一个呀。”栊翠庵后面转出来一个人,正是宝钗。
“你们今天怎么都在这里埋伏着呢?”妙玉笑着说,“好,你们等着,我去烧茶。”说着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她出去,贾五悄悄地随后跟了来。
只见妙玉让她二人在耳房内,宝钗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团上。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泡了一壶茶。贾五便走了进来,笑道:“骗你们吃体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赶了来骗茶吃,这里并没你的。”
妙玉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杯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盂”。妙玉斟了一盂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贾五。
贾五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两个就用那样古玩奇珍,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得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
“贾五笑道:“俗说入乡随俗,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
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欢喜,执壶向斗内斟了一杯。贾五细细吃了,果觉轻浮无比,赏赞不绝。妙玉正色道:“你这遭吃的茶是托她两个的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
贾五笑道:“我深知道的,我也不领你的情,只谢她二人便是了。”妙玉听了,方说:“这话明白。”
黛玉问:“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哪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
贾五听了一愣,上小学时听老师说过,雪花飘落时吸附了许多尘土,所以雪水是很脏的。自己也试过一次,用小罐头盒装满了雪,放在炉子上,结果化出来的都是泥汤儿。想到这里,不禁向杯中的看了一眼,清澈透明。是二百年以前空气中灰尘少吧,还是妙玉有个什么过滤的法子?
黛玉知妙玉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完茶正要约宝钗走出来,忽然见妙玉对她使个眼色。
黛玉跟妙玉走到里屋,妙玉小声问黛玉:“你家是苏州人么?”
“是啊,你也是么?”黛玉说。
“算是吧,你父亲家哥儿几个?”
“就他一个人。”
“堂兄弟呢?”
“也没有。”
“咦,”妙玉奇怪地说,“他不是叫林如海吗?”
“是啊,”黛玉也奇怪了,“你认识林家人吗?”
“不,不认识,”妙玉支支吾吾地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第二十六章 绣春囊的阴谋
乌思道坐在红木椅子上,跷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得意地说:“十四阿哥的人马已经过了临潼了,现在咱们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赵姨娘给他斟上一杯茶,说:“别乐得太早了,你们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搞不成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大丈夫处世,有机缘立功名,就是罗锅儿趴马路……死了也值了。”乌思道笑着说,“再说了,我就是个活诸葛,算无遗策,算无遗策呀!”
赵姨娘嘻嘻一笑道:“你就会吹牛。对了,你不是说一定要搞得这荣国府里鸡犬不宁么,这么多天了,也没见你憋出个屁来!”
“呵呵,你还记着哪。”乌思道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你看看这个。”
赵姨娘接过来一看,是个香袋儿,华丽精致,固是可爱,但上面绣的并非花鸟等物,一面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赤条条地盘踞相抱。
赵姨娘满面通红,“呸”地啐了一口道:“你这个老不正经的,是从哪个小娼妇那里拿来的!”
“什么呀,”乌思道忙分辩说,“这个叫绣春囊,凭着它,就可以把贾府闹个天翻地覆!”
“怎么会呢?”
“你听我说呀,”乌思道嘿嘿一笑,“那大观园里除了宝玉那小子,住的都是黄花闺女,如果和男人有了私情,她们的名声,贾府的名声,还不全都完蛋了?再说了,贾府现在主事儿的就是那凤辣子,如果出了娄子,还不得先怪罪她?”
“哦?”赵姨娘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们想办法让这绣春囊到老太太,或者王夫人手里,就说是在大观园里拣的,然后啊,你就尽等着看热闹吧!”乌思道得意地说。
“那,你是说,让我把这个绣春囊交给她们?”
“不行,她们会怀疑你,得找个她们信得过的。”乌思道说,“我们去园子里看看。”
盛夏的下午,大观园里静静的,只听得见蝉鸣的声音。乌思道和赵姨娘躲在大柳树后面,只见贾母房内的小丫头子名唤傻大姐的笑嘻嘻走来。赵姨娘心里一喜,说:“好,就是她了。”忙把绣春囊扔到小路中央。
原来这傻大姐年方十四五岁,是新挑上来的与贾母这边提水桶扫院子专做粗活的一个丫头。只因她生得体肥面阔,两只大脚做粗活简捷爽利且心性愚顽,一无知识,行事出言,常在规矩之外。贾母因喜欢她爽利便捷,又喜她出言可以发笑,便起名为”傻大姐”,闷来便常引她取笑一回,毫无避忌。因此又叫她作”痴丫头”。她纵有失礼之处,见贾母喜欢她,众人也就不去苛责。这丫头也得了这个力,若贾母不唤她时,便入园内来玩耍。今日正在园内掏蛐蛐儿,蛐蛐儿跳走了,她就随着赶了过来。
傻大姐看到路上有一个花红柳绿的东西,就拾了起来。这痴丫头原不认得是春意,便心下盘算:“敢情是两个妖精打架?不然必是两口子相打。”左右猜解不来,想想要去拿与贾母看看,就笑嘻嘻地一边看,一边走。
乌思道和赵姨娘看了相视一笑。
邢夫人在王夫人处坐了一回,也就往园内散散心来。刚至园门前,只见傻大姐笑嘻嘻走来,手内拿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邢夫人说:“这痴丫头,又得了个什么狗不识儿这么欢喜?拿来我瞧瞧。”
傻大姐见邢夫人如此说,便笑道:“太太真个说得巧,真个是狗不识呢。太太请瞧一瞧。”说着,便送过去。邢夫人接来一看,吓得连忙死劲攥住,忙问:“你是哪里得的?”傻大姐道:“我掏蛐蛐儿在山石那边拣的。”邢夫人道:“快休告诉一人。这不是好东西,连你也要打死。皆因你素日是傻子,以后再别提起了。”这傻大姐听了,反吓得黄了脸,说:“再不敢了。”磕了个头,呆呆而去。
贾五坐在山石上练了一阵内功吐纳,看见傻大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就问:“喂,你跑什么呢?”傻大姐看看贾五,回答道:“我不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就匆匆跑了过去。
贾五一怔,怎么傻大姐也变得这么奇怪起来了。唉,这贾府内疑点越来越多,妙玉怎么会和秦可卿是姐妹呢?她又会唱《红楼梦》的曲子,那是警幻仙姑给宝玉托的梦么。”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明月情浓。”谁为情种?说的可是清朝皇室的隐秘?都只为明月情浓。说的可是怀念明朝?
贾五正在琢磨,只见五儿扮的晴雯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说:“二爷,娘娘派人来找你,快去吧。”
贾五听得声音不对,就问:“你怎么了?伤风了么?”
五儿揉了揉鼻子,说:“还好,就是鼻子不通气儿,你快去吧。”
贾五摸摸五儿的头,滚烫的,忙说:“你赶快回去休息吧,多喝点热水,发发汗,叫袭人派人去请大夫。”
袭人此时正在王夫人房里,进行每五天一次的工作汇报。
袭人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连忙说:“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再说又有些轻浮的丫头,成天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正说着,邢夫人一掀帘子走了进来。袭人忙过去施礼,只见邢夫人把脸一沉说道:“袭人出去!”
袭人忙退了出去。王夫人奇怪地问:“嫂子,出什么事了吗?”
凤姐房内。
凤姐在炕上歪着,贾蓉在炕沿上半跪着。
贾蓉笑着说:“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说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请一个要紧的客,借了略摆一摆就送过来。”
凤姐笑道:“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
贾蓉向凤姐挤挤眼,笑嘻嘻地说:“哪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婶子再疼疼我吧。”
那凤姐只管慢慢地吃茶,出了半日的神,又笑道:“罢了,你且去吧。晚饭后你来再说,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
贾蓉应了一声,方慢慢地退去。
贾蓉才走;就听有人报:“太太们来了。”凤姐听了诧异,不知为何事亲来,与平儿等忙迎出来。只见邢夫人洋洋得意,王夫人气色更变,凤姐心知不好,忙赔笑问道:“两位太太今日高兴,到这里逛逛。”
王夫人喝命:“平儿出去!”平儿见了这般,慌着不知怎么样了,忙应了一声,带着众小丫头一齐出去了。
凤姐也着了慌,不知有何等事。只见王夫人含着泪,从袖内掷出一个香袋子来,说:“你瞧。”凤姐忙拾起一看,见是绣春囊;也吓了一跳,忙问:“太太从哪里得来?”
王夫人见问,越发泪如雨下,颤声说道:“我从哪里得来!我拿你当个细心人,把合府上下都交给了你。谁知你也和我一样。这样的东西青天白日明摆在园里山石上,被老太太的丫头拾着,不亏你婆婆遇见,早已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邢夫人早就看王夫人和凤姐不顺眼,荣国府的世袭是贾赦的,当家的女主人就应该是自己,谁知道贾母偏心,把管家大权交给了王夫人。王夫人又交给了凤姐。
凤姐虽然是自己的儿媳妇,却仗着贾母宠爱,王夫人又护着,对自己敬而远之,阳奉阴违。自己当媳妇受了那么多气,好不容易熬到婆婆了,却没有一个可以出气的媳妇。今天总算找到机会了。
邢夫人想到这里嘿嘿一笑,摆出婆婆谱来说道:“我且问你,这个东西如何遗在那里来?”
凤姐听得,吓得变了颜色,忙问:“太太们怎知是我的?”
邢夫人又哭又叹说道:“你反问我!你想,一家子除了你们小夫小妻,余者老婆子们,要这个何用?自然是那琏儿不长进下流种子哪里弄来。你们又和气,当作一件玩意儿,你还和我赖!”
凤姐听说,又急又愧,登时紫涨了面皮,便依炕沿双膝跪下,也含泪诉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我也不敢辩我并无这样的东西。但我纵有,也只好在家里,哪里肯带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