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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做了和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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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失福报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这样叮嘱着。
  诸位可晓得: 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就不在世了!七岁我练习写字,拿整张的纸瞎写,一点不知爱惜,我母亲看到,就正颜厉色地说:“孩子!你要知道呀!你父亲在世时,莫说这样大的整张纸不肯糟蹋,就连寸把长的纸条,也不肯随便丢掉哩!”母亲这话,也是惜福的意思啊!
  我因为有这样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脑里,后来年纪大了,也没一时不爱惜衣食;就是出家以后,一直到现在,也还保守着这样的习惯。
  诸位请看: 我脚上穿的一双黄鞋子,还是一九二年在杭州时候,一位打念七佛的出家人送给我的。又诸位有空,可以到我房间里来看看,我的棉被面子,还是出家以前所用的;又有一把洋伞,也是一九一一年买的。这些东西,即使有破烂的地方,请人用针线缝缝,仍旧同新的一样了,简直可尽我形寿受用着哩!不过,我所穿的小衫裤和罗汉草鞋一类的东西,却须五六年一换,除此以外,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时候或是初出家时候制的。
  早年扇面题字
  从前常有人送我好的衣服或别的珍贵之物,但我大半都转送别人。因为我知道: 我的福薄,好的东西是没有胆量受用的。又如吃东西,只生病时候吃一些好的,除此以外,从不敢随便乱买好的东西吃。
  惜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就是净土宗大德——印光老法师也是这样,有人送他白木耳等补品,他自己总不愿意吃,转送到观宗寺去供养谛闲法师。
  别人问他:“法师!你为什么不吃好的补品?”
  他说:“我福气很薄,不堪消受。”
  他老人家——印光法师,性情刚直,平常对人只问理之当不当,情面是不顾的。前几年有一位皈依弟子,是鼓浪屿有名的居士,去看望他,和他一道吃饭,这位居士先吃好,老法师见他碗里剩落了一两粒米饭,于是就很不客气地大声呵斥道:“你有多大福气,可以这样随便糟蹋饭粒!你得把它吃光!”
  诸位!以上所说的话,句句都要牢记!要晓得: 我们即使有十分福气,也只好享受三分,所余的可以留到以后去享受。诸位或者能发大心,愿以我的福气,布施一切众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
  二习劳
  “习”是练习,“劳”是劳动。现在讲讲习劳的事情。
  诸位请看看自己的身体,上有两手,下有两脚,这原为劳动而生的。若不将它运用习劳,不但有负两手两脚,就是对于身体也一定有害无益的。换句话说: 若常常劳动,身体必定康健。而且我们要晓得: 劳动原是人类本分上的事,不唯我们寻常出家人要练习劳动,即使到了佛的地位,也要常常劳动才行。现在我且讲讲佛的劳动的故事:所谓佛,就是释迦牟尼佛。在平常人想起来,佛在世时,总以为同现在的方丈和尚一样,有衣钵师、侍者师常常侍候着,佛自己不必做什么,但是不然,有一天,佛看到地下不很清洁,自己就拿起扫帚来扫地,许多大弟子见了,也过来帮扫,不一时,把地扫得十分清洁。佛看了欢喜,随即到讲堂里去说法,说道:“若人扫地,能得五种功德……”
  又有一个时候,佛和阿难出外游行,在路上碰到一个喝醉了酒的弟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了。佛就命阿难抬脚,自己抬头,一直抬到井边,用桶汲水,叫阿难把他洗濯干净。
  有一天,佛看到门前木头做的横楣坏了,自己动手去修补。
  有一次,一个弟子生了病,没有人照应,佛就问他说:“你生了病,为什么没人照应你?”
  那弟子说:“从前人家有病,我不曾发心去照应他,现在我有病,所以人家也不来照应我了。”
  佛听了这话,就说:“人家不来照应你,就由我来照应你吧!”就将那病弟子大小便种种污秽,洗濯得干干净净。并且还将他的床铺,理得清清楚楚,然后扶他上床。
  由此可见,佛是怎样的习劳了。佛决不像现在的人,凡事都要人家服劳,自己坐着享福。这些事实,出于经律,并不是凭空说说的。
  现在我再说两桩事情,给大家听听。李叔同早岁墨迹《阿弥陀经》中载着的一位大弟子——阿楼陀,他双目失明,不能料理自己。佛就替他裁衣服,还叫别的弟子一道帮着做。
  有一次,佛看到一位老年比丘眼睛花了,要穿针缝衣,无奈眼睛看不清楚,嘴里叫着:“谁能替我穿针呀?”
  佛听了立刻答应说:“我来替你穿。”
  以上所举的例,都足证明佛是常常劳动的。我盼望诸位,也当以佛为模范,凡事自己动手去做,不可依赖别人!
  三持戒
  “持戒”二字的意义,我想诸位总是明白的吧!
  我们不说修到菩萨或佛的地位,就是想来生再做人,最低的限度,也要能持五戒。可惜现在受戒的人虽多,只是挂个名而已,切切实实能持戒的却很少。要知道: 受戒之后,若不持戒,所犯的罪,比不受戒的人要加倍的大,所以我时常劝人不要随便受戒。至于现在一般传戒的情形,看了真痛心,我实在说也不忍说了!我想最好还是随自己的力量去受戒,万不可敷衍门面,自寻苦恼。
  戒中最重要的,不用说是杀、盗、淫、妄,此外还有饮酒、食肉,也易惹人讥嫌。至于吃烟,在律中虽无明文,但在我国习惯上,也很容易受人讥嫌的,总以不吃为是。
  四自尊
  “尊”是尊重,“自尊”就是自己尊重自己。可是人都喜欢人家尊重我,而不知我自己尊重自己;不知道要想人家尊重自己,必须从我自己尊重自己做起。
  怎样尊重自己呢?就是自己时时想着: 我当做一个伟大的人,做一个了不起的人。比如我们想做一位清净的高僧吧,就拿《高僧传》来读,看他们怎样行,我也怎样行——所谓“彼既丈夫我亦尔”。又比方我想将来做一位大菩萨,那末,就当依经中所载的菩萨行,随力行去。这就是自尊。但自尊与贡高不同。贡高是妄自尊大、目空一切的胡乱行为;自尊是自己增进自己的德业,其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看不起人的意思的。
  诸位万万不可以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小和尚,一切不妨随便些;也不可说我是一个平常的出家人,哪里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凡事全在自己做去,能有高尚的志向,没有做不到的。
  诸位如果作这样想: 我是不敢希望做高僧、做大菩萨的,那做事就随随便便,甚至自暴自弃,走到堕落的路上去了,那不是很危险的么?诸位应当知道: 年纪虽然小,志气却不可不高啊!
  我还有一句话,要向大家说,我们现在依佛出家,所处的地位是非常尊贵的,就以剃发、披袈裟的形式而论,也是人天师表,国王和诸天人来礼拜,我们都可端坐而受。你们知道这道理么?自今以后,就当尊重自己,万万不可随便了。
  以上四项,是出家人最当注意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不久就要闭关,不能和诸位时常在一块儿谈话,这是很抱歉的。但我还想在关内讲讲律,每星期约讲三四次,诸位碰到例假,不妨来听听!今天得和诸位见面,我非常高兴。我只希望诸位把我所讲的四项,牢记在心,作为永久的纪念!
  时间讲得很久了,费诸位的神,抱歉!抱歉!本文系弘一法师一九三六年二月在厦门南普陀寺佛教养正院开学日所讲。李叔同入天津县学课论文手迹
  南闽十年之梦影
  我一到南普陀寺,就想来养正院和诸位法师讲谈讲谈,原定的题目是“余之忏悔”,说来话长,非十几小时不能讲完。近来因为讲律,须得把讲稿写好,总抽不出一个时间来,心里又怕负了自己的初愿,只好抽出很短的时间,来和诸位谈谈,谈我在南闽十年中的几件事情!
  一
  我第一回到南闽,在一九二八年的十一月,是从上海来的。起初还是在温州;我在温州住得很久,差不多有十年光景。
  由温州到上海,是为着编辑《护生画集》的事,和朋友商量一切;到十一月底,才把《护生画集》编好。
  那时我听人说: 尤惜阴尤惜阴: 江苏无锡人,李叔同在上海期间的文友。出家后法名演本,号弘如,系弘一大师同门弟子。居士也在上海。他是我旧时很要好的朋友,我就想去看一看他。一天下午,我去看尤居士,居士说要到暹罗国去,第二天一早就要动身的。我听了觉得很喜欢,于是也想和他一道去。
  我就在十几小时中,急急地预备着。第二天早晨,天还没大亮,就赶到轮船码头,和尤居士一起动身到暹罗国去了。从上海到暹罗,是要经过厦门的,料不到这就成了我来厦门的因缘。十二月初,到了厦门,承陈敬贤陈敬贤: 著名爱国华侨陈嘉庚胞弟。时主厦门大学校政。居士的招待,也在他们的楼上吃过午饭,后来陈居士就介绍我到南普陀寺来。那时的南普陀,和现在不同,马路还没有建筑,我是坐着轿子到寺里来的。
  到了南普陀寺,就在方丈楼上住了几天。时常来谈天的,有性愿老法师性愿老法师: 法名古志,自号安徽行人,历任福建各名刹住持,系闽南佛教界长老。、芝峰法师芝峰法师: 浙江温州人,名象贤。出家后曾受教于谛闲、太虚诸大师,后任闽南佛学院教授、《海潮音》佛刊编辑。……芝峰法师和我同在温州,虽不曾见过面,却是很相契的。现在突然在南普陀寺晤见了,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我本来是要到暹罗去的,因着诸位法师的挽留,就留滞在厦门,不想到暹罗国去了。
  在厦门住了几天,又到小云峰那边去过年。一直到正月半以后才回到厦门,住在闽南佛学院的小楼上,约莫住了三个月工夫。看到院里面的学僧虽然只有二十几位,他们的态度都很文雅,而且很有礼貌,和教职员的感情也很不差,我当时很赞美他们。
  这时芝峰法师就谈起佛学院里的课程来。他说:“门类分得很多,时间的分配却很少,这样下去,怕没有什么成绩吧?”因此,我表示了一点意见,大约是说:“把英文和算术等删掉,佛学却不可减少,而且还得增加,就把腾出来的时间教佛学吧!”他们都很赞成。听说从此以后,学生们的成绩,确比以前好得多了!
  我在佛学院的小楼上,一直住到四月间,怕将来的天气更会热起来,于是又回到温州去。
  第二回到南闽,是在一九二九年十月。起初在南普陀寺住了几天,以后因为寺里要做水陆,又搬到太平岩去住。等到水陆圆满,又回到寺里,在前面的老功德楼住着。
  当时闽南佛学院的学生,忽然增加了两倍多,约有六十多位,管理方面不免感到困难。虽然竭力地整顿,终不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不久,我又到小雪峰去过年,正月半才到承天寺来。
  那时性愿老法师也在承天寺,在起草章程,说是想办什么研究社。
  不久,研究社成立了,景象很好,真所谓“人才济济”,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盛况。现在妙释寺的善契师,南山寺的传证师,以及已故南普陀寺的广究师……都是那时候的学僧哩!
  研究社初办的几个月间,常住的经忏很少,每天有工夫上课,所以成绩卓著,为别处所少有。当时我也在那边教了两回写字的方法,遇有闲空,又拿寺里那些古版的藏经来整理整理,后来还编成目录,至今留在那边。这样在寺里约莫住了三个月,到四月,怕天气要热起来,又回到温州去。
  一九三一年九月,广洽法师广洽法师: 名照润,又名普润,福建南安人。早年曾任南普陀副寺。1933年,入厦门南山佛学院,从弘一法师学习律学,第二年被弘一法师推荐任闽南佛教养正院监学。抗战爆发后赴新加坡,后一直在此弘法。写信来,说很盼望我到厦门去。当时我就从温州动身到上海,预备再到厦门;但许多朋友都说: 时局不大安定,远行颇不相宜,于是我只好仍回温州。直到转年(即一九三二年)十月,到了厦门,计算起来,已是第三回了!
  到厦门之后,由性愿老法师介绍,到山边岩去住;但其间妙释寺也去住了几天。那时我虽然没有到南普陀来住;但佛学院的学僧和教职员,却是常常来妙释寺谈天的。
  一九三三年正月廿一日,我开始在妙释寺讲律。
  这年五月,又移到开元寺去。
  当时许多学律的僧众,都能勇猛精进,一天到晚地用功,从没有空过的工夫;就是秩序方面也很好,大家都啧啧地称赞着。
  有一天,已是黄昏时候了,我在学僧们宿舍前面的大树下立着,各房灯火发出很亮的光;诵经之声,又复朗朗入耳,一时心中觉得有无限的欢慰!可是这种良好的景象,不能长久地继续下去,恍如昙花一现,不久就消失了。但是当时的景象,却很深地印在我的脑中,现在回想起来,还如在大树底下目睹一般。这是永远不会消灭,永远不会忘记的啊!
  十一月,我搬到草庵来过年。
  一九三四年二月,又回到南普陀。
  当时旧友大半散了;佛学院中的教职员和学僧,也没有一位认识的。
  我这一回到南普陀寺来,是准了常惺法师常惺法师: 名寂祥,江苏如皋人,对华严、天台等具有很深造诣。1934年起接任南普陀住持,兼任闽南佛学院院长。的约,来整顿僧教育的。后来我观察情形,觉得因缘还没有成熟,要想整顿,一时也无从着手,所以就作罢了。此后并没有到闽南佛学院去。
  二
  讲到这里,我顺便将我个人对于僧教育的意见,说明一下:我平时对于佛教是不愿意去分别哪一宗、哪一派的,因为我觉得各宗各派,都各有各的长处。
  但是有一点,我以为无论哪一宗哪一派的学僧,却非深信不可,那就是佛教的基本原则,就是深信善恶因果报应的道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时还须深信佛菩萨的灵感!这不仅初级的学僧应该这样,就是升到佛教大学也要这样!
  善恶因果报应和佛菩萨的灵感道理,虽然很容易懂,可是能彻底相信的却不多。这所谓信,不是口头说说的信,是要内心切切实实去信的呀!
  咳!这很容易明白的道理,若要切切实实地去信,却不容易啊!
  我以为无论如何,必须深信善恶因果报应和诸佛菩萨灵感的道理,才有做佛教徒的资格!
  须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因果报应,是丝毫不爽的!又须知我们一个人所有的行为,一举一动,以至起心动念,诸佛菩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人若能这样十分决定地信着,他的品行道德,自然会一天比一天地高起来!原第53页图放52页前李叔同夫人俞氏像要晓得我们出家人(就所谓僧宝),在俗家人之上,地位是很高的。所以品行道德,也要在俗家人之上才行!
  倘品行道德仅能和俗家人相等,那已经难为情了!何况不如?又何况十分的不如呢?……咳!这样他们看出家人就要十分地轻慢,十分地鄙视,种种讥笑的话,也接连地来了。
  记得我将要出家的时候,有一位在北京的老朋友写信来劝告我,你知道他劝告的是什么?他说:“听到你要不做人,要做僧去……”咳!我们听到了这话,该是怎样的痛心啊!他以为做僧的,都不是人,简直把僧不当人看了!你想,这句话多么厉害呀!
  出家人何以不是人?为什么被人轻慢到这地步?我们都得自己反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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