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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钧回去照办,白崇禧便找李宗仁说话去了。不料李宗仁对此深不以为然,仍坚持要由财政部门委派人员去接收宜昌和其他各地税收机关。白崇禧见李宗仁不松口,便提出了“省主席和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哪个大?哪个小?”的问题。李宗仁竟一时无话可答。李、白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他们维系着,李拉紧一点,白就放松一点,白拉紧一点,李就放松一点,一张一弛,配合默契扩恰到好处,形成了李、白之间的一种特殊关系。他们为着共同的利害关系,谁也不愿让这纽带总是紧绷着或者断裂开,他们之间,有一种自我调节的因素。构成这种因素的是自知之明和团体的利益。李宗仁知道,他不准胡宗铎当湖北省主席,白崇禧便不支持胡的要求,从而维护了李宗仁的威望。现在,李宗仁要撤换宜昌禁烟督察局局长,白崇禧出来祖护陶钧,对此,李宗仁不得不作出让步。白崇禧见李宗仁不说话,便劝道:
“德公,陶钧已拿出一大笔款子给第七军作服装和饷项补贴。这事,大可不必深究,反正肉烂在锅里和烂在碗里还不是一回事吗?”
李宗仁正要说话,只见第七军副军长钟祖培怒气冲冲,浑身带着一股酒味,闯了进来。李、白见钟祖培这副模样,都不由大吃一惊。
“德公!”钟祖培摇摇晃晃地站住,大叫一声,吓了李、白一大跳。
“植轩,你今天怎么了?”李宗仁虽然声音不高,那口气却相当严厉。
钟祖培用那双半醉的眼睛院视着白崇禧,叫喊道:“德公,当初我们跟你上六万大山的人,现在你身边的,还有几个?”
白崇禧见钟祖培带着一副打上门来的醉态,便知来者不善,他忙趁李宗仁过去拉钟祖培落座之机,回避到后面的一间小房里去了,但那双机警的耳朵,却在监听着李宗仁和钟祖培的谈话。李宗仁给钟祖培沏了一杯茶,态度和缓地说道:
“植轩,你为人一向稳重,治事也从无陨越,今天为何这般模样?酒可乱性,军人绝不可纵酒,希望你听从我的劝戒。”
“德公,你也要听听我的呀!我心里闷得发慌,照此下去,我不但要纵酒,还要大抽鸦片烟,连烟花女子也要包十个八个的!”钟祖培将军帽往桌上一摔,忿忿而言。
“有话你只管向我说。”李宗仁将钟祖培那大沿帽挂到衣帽钩上去,亲切地说道。
“打仗冲锋是我们广西人,升官捞钱是他们湖北人!”
钟祖培凭他跟李宗仁起家的老本钱,说话锋芒毕露,直言不讳。“为什么把陶钧由一个团长超升为第十八军军长?在统一广西和北伐中,他有何显著战功?论资格,他位在我和李明瑞之下,这是为什么?就是有人要压我们,要培植他自己的亲信势力,架空你德公,好取而代之!”
白崇禧在隔壁的房间里,听到钟祖培毫无忌讳地说出这些话来,心中又气又恨又怕。李宗仁在六万大山起家的原班人马,几乎都反对他,幸亏那个有谋有勇的李石愚死得早,否则,以李石愚为核心,必然要形成一个反白的团体。李石愚既死,何武、陆超已被白挤走,伍廷飏跟了黄绍竑,俞作柏、俞作豫也被撵走了,如今跟随李宗仁的便只剩下钟祖培、李明瑞和尹承纲三人,这三人都是统兵大将,掌握着第七军最精锐的三个师,成为白崇禧的心腹之患。因此,白崇禧处心积虑扶持桂系中的外江帮湖北籍的胡宗铎、陶钧以自重,同时又将赣军赖世瑛的部队抓过来,枪毙军长赖世瑛,建立第十三军,白自己担任军长,从此,白崇禧总算有了自己的基本部队。但是,白崇禧鉴于历史的和现实的原因,把李明瑞、钟祖培视作眼中钉,必欲去之而后快。但李、钟二人,均能征惯战,功勋赫赫,又与李宗仁有历史渊源,因此一时不好下手。今天,钟祖培竟打上门来,针锋相对,白崇禧如何肯放过他,且听李宗仁怎么说吧:
“鄂人治鄂,这是顺应舆情所致。”李宗仁开导钟祖培,“胡宗铎要当湖北省主席,我没有答应他,对陶钧以军人干政的做法,我是一向不赞成的。”
李宗仁说的是实话,这些事,钟祖培很清楚,他一时不好说什么,李宗仁又道:
“植轩兄,现在我们家大业大,大有大的难处呐。昔日洪、杨内讧之鉴,应引以为戒,你应该多为团体着想,也要为我着想,不利于团体的话,一句也不要说;有损于团体的事,一件也不要做,这样,就是看得起我李某人啦!”李宗仁语重心长,披心沥胆地说着。
钟祖培那气,也非一日所积,虽经李宗仁谆谆劝导,但仍无法消弭,他知道,白崇禧虽然回避了,但自必定在窃听他和李宗仁的谈话。便仍高声说道:“德公,我们跟你上六万大山的人,打出天下,如今吃不开了,与其在你身旁作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如解甲归田的好,也省去你许多是非口舌的麻烦!”
正在隔壁房间里的白崇禧,听到钟祖培这句话,不禁嘿嘿冷笑一声,他终于抓到了炮制钟祖培的机会。只听李宗仁道:
“植轩兄,你今天为何这般执拗呢?我的话,你半句也听不进去吗?职务上的问题,你就暂时委屈一下吧,日后升迁的机会多得很,只要再编一个军,我就任命你当军长。”
“德公,只怕再编十个军,也轮不到我钟祖培当军长。”
钟祖培还是高声说着,有意让在附近房子里的白崇禧听到。
“为什么?”李宗仁问道。
“第七军里光团长就有十几个呢!有人不就是把陶钧由团长直接提升到军长的高位上去的吗?以此看来,我钟祖培当军长不过是望梅止渴而已!”
“植轩兄,植轩兄……”李宗仁仍在苦苦地劝导着,但已讲不出更令人信服的道理来了。
“德公,李石愚死了,何武、陆超走了,如今在你身旁敢讲话的人,就剩我钟祖培一个啦!”钟祖培拍着胸膛,仿佛要把胸中积蓄多时的忿懑一股脑儿倾倒出来似的。
“植轩兄,植轩兄,请你冷静一点?”李宗仁明白钟祖培要讲什么,但他不希望对方象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心中的话全倒出来。
钟祖培一不做二不休,把手枪从腰上抽出来,咔嚓一声顶上子弹,往桌上一放,大叫一声:
“德公,你让我把话讲完,然后枪毙我吧!”
李宗仁愣住了,心头一阵颤栗!
隔壁房间里的白崇禧恨得直咬牙!
“德公,你身边有奸臣!他不是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他是要篡位夺权的司马懿!”钟祖培那粗大的嗓门,叫喊得几乎震塌了房梁。
“植轩,你不要胡说八道……”李宗仁喝斥着。
“德公,我知道,你是听不进我的话的。”钟祖培怆然而道,“我之所以敢于不避斧钺讲这番话,是出于我对你的一片忠心。”
“如果你真对我鼎力相助,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讲,否则我将对你以扰乱军心罪严惩不贷!”李宗仁厉声说道。
“这样的话,今后没人再会向你讲啦!”钟祖培怒不可遏地脱下身上的斜皮带和充满酒气的哗叽军服,将它们——一个高级将领的标志,一把扔到桌上,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德公,钟祖培就此告辞!”
“你要干什么?”李宗仁喝道。
“何武回昭平老家种田,我回恭城乡下开荒!”钟祖培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宗仁那颗心,象被一根锋利的钢针一针针扎着似的疼痛,他看着钟祖培扔在桌上的手枪、军服,不由想起李石愚、何武、陆超来,最初跟他起家的旧部,如今一个个地离去了,他们都是一些能出生入死,能与之共患难的人,但都不容于白崇禧。呜呼,白氏之智虽可与诸葛媲美,但胸襟却远不如孔明矣!李宗仁摇头唏嘘起来,心中象嚼着一枚酸果似的。
“德公,钟植轩是最初跟你上六万大山的旧部呀,又是第七军中的一员得力战将,于公于私,你都应该挽留他,目今正是用人之际,怎能让他无故解甲归田呢?”白崇禧不知什么时候已从那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以满怀同情的口吻说道。
李宗仁那国字脸上浮现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说道:
“让他去罢,军中服役的辛劳,转不若优游泉林的自若。”
白崇禧也笑道:“德公真能体恤部下,我也想归返原籍休憩,不知德公肯点头否?”
李宗仁知道白崇禧是明知故问,便正色道:“我们是临桂老乡,要走得一起走!”
却说钟祖培带着副官、卫士和家眷,在汉口码头上候船。这是一艘由汉口开往上海的法国内河轮船,登船的汽笛已经鸣过,乘客们绝大多数都已登船了,唯独钟祖培还在码头上踯躅徘徊,不愿登船。看来,他是在最后等候什么人。
钟祖培在等待李宗仁。他盼望李宗仁能亲自到码头来挽留他,就象白崇禧亲自跑到上海去把胡宗铎找回来一样。但是,他等了很久,连李宗仁的影子也没见到。早晨,他离开军部时,曾命秘书给李宗仁打电话,报告他已到码头乘船经上海返回广西。他的目的一是避免不辞而别的不礼貌行为,二是希望李宗仁到码头来挽留——说实在话,钟祖培并非真的要挂冠而去,他不过是要借此提高自己的身价而已。可是,令他愤懑和痛楚的是,直到此时,还不见李宗仁来——他忐忑不安,懊恼参半,既怪李宗仁不计旧谊,又怪自己此番鲁莽行事,不如李明瑞来得深沉。到了这个时候,难道还能厚着脸皮回去坐副军长那张冷板凳么?
“嘟——”
轮船又鸣了一声长笛,栈桥上已空无一人,如再不登船,便只得提行李回军部去了。他的副官一会儿望望那行将启锚远航的法国轮船,一会儿看看心事重重怒容满面的钟长官,一句话也不敢说。
“还等个卵,上船吧!”钟祖培大骂一声,副官、卫士们赶忙提上行李,蹭蹭蹭地向那连接码头和轮船的栈桥跑去……
钟祖培从此脱离了李宗仁和桂系军队,回到广西恭城老家,自营一农场,过着郁郁不得志的生活,一九五○年,钟祖培组织土匪暴动,反对共产党政权,旋被镇压。此是后话。
第四十五回 入据平津 总司令哭灵碧云寺 觊觎西北 白崇禧请缨屯新疆
民国十七年七月六日。
寂寞的西山碧云寺,一夜之间变得肃穆而森严。由山下通往北京的公路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商震部、第四集团军白崇禧部,由西直门一直戒备到海淀、玉泉山、西山东麓的碧云寺。上午十时许,一串长长的小汽车队伍,直抵碧云寺门口。汽车在门口缓缓停下后,卫士们下车打开车门,戎装笔挺,胸缀白花的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由车里钻出来,在他后面的几辆小车里,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总指挥鹿钟麟;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总指挥商震;第四集团军总司令李宗仁、总指挥白崇禧也都一一下了车。这四位名震华夏的总司令蒋、冯、阎、李第一次碰在一起,他们春秋正富,雄心勃勃,一个个气宇轩昂,又都是一色的戎装,胸缀一色的白花,十分引人注目。不过,仔细看来,他们的气质、面相乃至服装,都又各不相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兼第一集团军总司令蒋介石,身材瘦长,经那斜皮带一勒,长统马靴一套,显得又高又瘦。他两眼微陷,颧骨微突,唇上一抹短须,头上戴顶大沿军帽,浑身上下透着严厉和凛不可犯的气概。他的军帽、军服和军靴,眼睛、颧骨和胡须,都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他重新上台后那志满意得的情绪。蒋介石是一月四日由上海进入南京的,一月九日宣布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当天他驰往徐州,召集第一军将领开会,撤掉何应钦第一路总指挥之职,解除何的兵权,以报去年何应钦伙同李、白逼他下野之仇。那天,何应钦在南京郊外打猎方回,总部秘书长李仲公将蒋介石强迫何应钦调任总司令部参谋长的命令送到何的手上,何应钦气得直发抖,开口便说:“老蒋对我究竟是何意思?他到徐州去也不通知我,调我为总司令部参谋长,把我的面子丢尽。不管怎样,我决不就,听候他发落好了!”李仲公把利害向何陈述,何应钦这才不敢再发牢骚,乃于二十二日就职,当了毫无实权的参谋长。何应钦虽然好整,但蒋介石要整李、白可就不容易了。这时候,白崇禧指挥桂军扫荡湖南,全部收编了唐生智的湘军,李、白控制两湖,以两广为大后方,雄踞中南、虎视华东,大非昔比。蒋介石想了半天,决定先从削弱李、白在两湖的势力下手,因此在第二期北伐开始时,命令白崇禧统率唐生智旧部北上,以分李、白之兵。白崇禧当然也乐意到北方去。这正是蒋有蒋之谋,白有白之计。白崇禧统率李品仙、叶琪、廖磊等军,由京汉路正面直攻保定,与第一、二、三集团军呼应北上,攻击盘踞北京的奉系张作霖。奉军节节败退,张作霖内外交困,乃于六月二日发出“出关通电”,六月三日夜间,张乘慈禧太后所乘的花车仓皇离京,车至皇姑屯附近的京奉、南满铁路交叉处的桥闸时,被日本人预先埋设的地雷炸死。六月十一日,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阎锡山,第四集团军前敌总指挥白崇禧联袂进入北京,北洋军阀把持十几年的北京政权,至此结束。蒋介石见北伐军已打下北京,乃于六月十四日授意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派他赴北京祭告国父并视察一切。蒋介石是带着特殊使命和意图到北京来的。
与蒋介石并肩走着的是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冯玉祥,冯、蒋两人摆在一起,恰成鲜明对照。冯玉样体魄魁伟,两道粗黑的浓眉,一副圆胖的脸膛,着一身士兵一样的粗布军装,腰上扎条宽大的皮带,脚穿河南土布鞋。一身粗犷的线条,敦厚的气质,象座巍巍泰山。
“大哥,请!”蒋介石向冯玉祥谦恭地笑着,把右手向前一伸,请冯玉祥先行。
“你是北伐军总司令,理应走在前头。”冯玉祥不肯先走。
原来,蒋介石不但和李宗仁结为把兄弟,也和冯玉样换过帖。那是去年八月在郑州的事。冯玉祥年长蒋介石五岁,因此为谱兄,蒋呼冯为“大哥”。不过,这一对把兄弟近来心里正在发生摩擦,情绪不太愉快。在北伐军即将打下北京之前,冯玉祥、阎锡山、白崇禧都督率所部向北京推进,企图先“入关中而为王”。但蒋介石的第一集团军自从五月初进入济南被日本军队阻击之后,毫无人性的日本侵略军惨杀了北伐军交涉员蔡公时和战地政务委员会外交人员,造成了震动中外的“济南惨案”。蒋介石害怕日本人,只得命令北伐军退让,至此第一集团军在津浦线上的进展迟缓。蒋介石见他的嫡系部队不能马上进入北京,冯、阎、白三人都有可能成为北京的主人,桂系已控制两广、两湖,如再让其占据京、津,后果不堪设想,蒋无论如何不能让白崇禧成为京、津的主人。而冯玉祥的力量在四个集团军中又最为雄厚,民国十三年冯曾发动北京政变,搞垮了不可一世的曹、吴,驱逐溥仪出宫,电邀孙中山北上主持时局,军事上和政治上都搞得有声有色,蒋介石深怕冯玉祥入据北京,又发出什么通电,与他的南京政府相抗衡,因此不敢把京、津地盘交给冯。相比之下,阎锡山的第三集团军最弱,阎的野心也没有李、白那么大,把北京地盘交给阎锡山较之交给冯、白为稳妥。经过一番谋划之后,蒋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