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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粕芨f心里骂了一句,因为抗战中轰动中外的台儿庄大捷,不仅国民党认为是自己的一次大胜利,便是中国共产党和苏、美等盟国也认为国军在台儿庄打了胜仗,即使是交战的日本军方也供认了在台儿庄所受到的挫败。“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勘乱不力”——另一份传单指责李宗仁在北平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老蒋不给他兵权,他赤手空拳去勘乱呀!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黄绍竑在心里又骂了一句。“李宗仁老婆郭德洁在北平大量侵吞敌伪资产,此次李氏竞选副总统之经费,多由此而来。”——又一份传单详细地罗列了李宗仁纵容其妻郭德洁在北平收刮敌伪财产的清单。“或有其事。但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螺蛳不吃泥?”黄绍竑心里嘀咕着。又看了几份大同小异的传单,便判断出这些攻击李宗仁和郭德洁的宣传品系由同一个部门制造出来的。他不露声色地问那位谋士:
“这些传单,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在大街上捡来的。”那位谋士答道,“有人开着小汽车,沿街散发,新街口那一带到处都是。”
正说着,李宗仁一位策士韦永成急忙来报告:“他们决定不惜采取任何手段攻击和迫害德公,什么勘乱不力,通共等等大帽子都用上了。还说,如果德公当选副总统,必将实行逼宫篡权。他们还以高压和利诱的办法对付其他国大代表,谁投孙科的票,要官有官,要钱有钱;谁投德公的票,便要他死在回家的途中,有的国大代表被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了。”
“你是听谁说的?”黄绍竑问道。
“华秀的二哥纬国对我们讲的。”
韦永成这话,使举座皆惊,黄绍竑皱着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宗仁绷着脸,紧紧地咬着牙,仿佛战事呈胶着状态时,一支装备精良的敌军突然从后方包抄过来,而他手头已无兵可调了。白崇禧则用右手不断地摸着下巴,使人揣测不透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黄旭初、李品仙、夏威皆面带惊惶之色,因为桂系的首脑人物此时都齐集京师,如果蒋介石恼怒起来,把那民主政治的面具拉下,尽可把他们一网打尽,老蒋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的。原来,韦永成刚才说的那位华秀,便是他的妻子蒋华秀,纬国便是蒋介石的小儿子蒋纬国。蒋华秀为蒋介石之兄蒋介卿之女,韦永成则是李宗仁的弟弟李宗义的内弟,是蒋介石的侄女婿。蒋、桂双方势不两立,文争武斗几十年,却又结下了这门亲事,说来也煞是有趣。据说韦永成长得一表人材,与蒋华秀在德国留学时相爱。蒋介卿本不愿将女儿许配给一位广西佬,无奈蒋小姐执意要嫁。抗战时,韦永成正在安徽省政府当厅长,蒋小姐竟千里迢迢,冒险穿越敌占区,潜入安徽与韦永成结婚。蒋介石在国民党内,虽被人指责为“中正不正,总裁独裁”,但对哥哥却非常敬重,自然,对这位颇有来历的侄女婿也是爱屋及乌的了。由于韦永成有着这一层特殊关系,李、白、黄等首脑人物对他所说的这一切都非常重视,事态确已严重到了极点。
“蒋他们这样出力为孙科捧场,是志在必得,什么手段都能做出来的。我们同他们硬碰下去,不但副总统选不上,还会弄得一身脏。”黄绍竑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季宽你说什么?”李宗仁见黄绍竑好象有点泄气的样子,急得差点跳了起来。郭德洁则更加着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的,一会儿看看李宗仁,一会儿又看看黄绍竑。她虽然聪明伶俐,善于应酬交际,但是到底是女流之辈,在如此重大的决策面前,一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而传单上列举她在北平贪污的事,虽不尽确凿,却倒也有些事实根据,她又气又急又恨,象一只掉进陷阱的小鹿似的,简直不知所措了。
“德公,”黄绍竑喘了一口气,仿佛肩上沉重的负荷压得他直不起腰似的。“你请我来主持竞选工作时,我曾对你讲过两句话:要末成功的失败;要末失败的成功。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最后是要失败的。但切不可等到最后失败了才收场。好在四个回合的战斗,我们已经胜了三个回合,我看,该适可而止啦!”
“什么?你不想干了?”李宗仁那双眼睛一向是很温和的,很少闪烁逼人的光芒,今天却似对待临阵退却的部下一样,他瞪着眼,握着拳头,紧紧地逼视着黄绍竑,似乎要把对方“军法从事”。
黄绍竑心里一愣,暗想这“李猛仔”又要拼命了,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啊!他知道,李宗仁轻易不使性子,但倔脾气一来,任你九条牛也拉不转他,但是,这样硬碰下去绝不会有好处。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李宗仁的话,却说道:
“德公,我们不妨先来打几圈牌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牌?”李宗仁没好气地说道。
“这牌,还非打不可哩!”黄绍竑笑道,“听说,德公在北伐的时候,指挥总攻武昌城的战斗,攻击发起之前十几分钟,不是还与老蒋在前沿指挥所对弈吗?”
黄绍竑也不管李宗仁答应不答应,忙命副官取来一副麻将牌,李、白、二黄各占一方,李品仙,夏威,郭德洁及一班谋臣策士,不知黄绍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都好奇地凑到牌桌前看热闹。李宗仁本无心打牌,连打三圈,都被黄绍竑赢了。打完第三圈,黄绍竑却站起来说道:
“诸位,我不打了。”
李宗仁将牌往前一推,不满地说道:“成也肖何,败也肖何,你要打牌,刚打三圈又不干了!”
“嘿嘿!”黄绍竑笑道:“德公,论打牌,我是袭手了,往往前三圈赢了,打到第四圈却输个精光。我第三圈站起来不打了,也不收人家的钱,我岂不是赢家吗?何必打完四圈又变成输家呢?”
李宗仁明白黄绍竑说的是竞选的事,但他却忿然说道:
“打牌为了赢钱,竞选为了当选,为什么要在胜利的中途退出呢?你打牌的时候肯这样做吗?
“打牌的时候,我当然不能这样做,因为四家是约定要打四圈或打八圈、十二圈的。中途退出,除非发生了什么事故,否则其他三家就不答应。竞选是没有约定的呢!你退出了,我们的代表郁不入场参加决选,国民代表大会怎样收场呢了老蒋、孙科怎样收场呢?这就是我侧一着妙棋老弃积孙科是绝对料不到我们会这祥干的,这叫攻其不备。”黄绍竑这才将他的妙计和盘托出。
“对!”一直不说话的白崇禧眼睛一亮,果断地说道:“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好似下棋一样,将他们几军,缓和一下局势,虽然将不死,打乱了他们的阵脚,办法就好想了。我同意德公宣布退出决选!”
“那就这么办吧!”李宗仁一拳打在牌桌上,好象一位正在挥师决战的将军,突然接到了撤退命令一样,一腔怒气无所发泄。
“呜呜……”郭德洁忍不住掩面伤心痛哭,充分暴露了她女流之辈的弱点。
白公馆里正在连夜部署一场扣人心弦的大撤退……
第七十五回 假戏真唱 李宗仁发表声明 长袍马街 蒋介石突然袭击
“娘希匹!”蒋介石狠狠地骂着,“要不是‘行宪’期间,我非枪毙他李宗仁不可!”
蒋介石得知李宗仁宣布退出副总统竞选后,气得火冒三丈,在黄埔路官邸的客厅中大发雷霆。今天―四月二十五日,按计划要进行副总统的决选。根据蒋介石的部署,最后击败李宗仁,已是不成问题的了。谁知,一早便传来李宗仁宣布退出竞选的消息,京、沪一带广播电台和新闻快报,竞相广播和登载,特别是李宗仁在报上发表声明说:“选举有某种压力存在,国大代表不能自由投票。……最近有人制造谣言,谓宗仁此次竞选,志在‘逼宫”谣琢纷兴,人心震撼。为肃清流言,消除误会,不得不放弃竞选,以免影响大会之进行“云云。接着报载《八百二十五名国大代表联名提案请保障投票自由》、《试场舞弊,举子罢考,国民党监委酝酿弹劾案》、《李宗仁先生已购二十七日机票飞平》……这简直象一座爆发的火山,炽烈的岩浆四处迸射,群情激愤,怒涛汹涌。蒋介石愤怒、惶恐、束手无策。国民大会中断了,国家机构瘫疾了,东北、华北枪声遍地,共产党正从外部杀来,国民竟内都却在自相残杀火并,这怎么得了哟!蒋介石焦头烂颧,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收场!
“娘希匹!这就是你们要的民主自由呀!”蒋介石在咒骂着,骂完中国要民主自由的人,跟着又骂逼他效仿美国民主政治的美国人:
“你们是在逼我饮鸠止渴,中国不是美国的一个州!你们懂吗?”
发脾气也罢,咒骂也罢,但不管怎样,总得圆场,否则,他这“行宪”后的第一届总统又如何做下去呢?眼下军事形势危急,通货膨胀,财政枯竭,要“勘乱”,要“剿共”,要安定大后方的人心。这一切都离不开美援,离不开国民党内部的统一。偏偏这时司徒雷登大使的那位私人秘书,又及时向蒋介石传达了美国政府和司徒大使对国民大会中断表示“关注”和“遗憾”的意向,更使蒋介石焦灼不安。现在,舆论大哗,弄得中外皆知,如不能及时收场,便“国将不国”了。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蒋介石集数十年从政经验之大成,他咬了咬牙,为了不使局势失去控制,他忍让了,急召白崇禧到官邸来见。
“崇禧奉召谒见总统!”
一身戎装的白崇禧,在侍从副官的引导下,步入客厅,向已当选总统的蒋介石致礼。蒋介石那脸部的表现,变化得真快,刚才还是一副红火暴怒的样子,当白崇禧一脚跨过客厅时,倏地便变得从容镇静,慈祥温和,他这一手功夫也许连那最有素养的演员,也甘拜下风。因为那演员扮的毕竟是剧中的角色,他的感情的获得,乃是靠体验和分析;而蒋介石的表演却是真情实感——瞬间由暴怒到亲切,把怒火熄灭,把怒容拂去,换上温和慈样的微笑——官场中的斗争,不也是一幕幕精彩的戏剧么?每个阶级、阶层的代表人物都在表演着历史赋与他的那一个特殊的角色!
“嗯,健生,你来了,很好,很好,嗯,这边坐,这边坐,请!”
蒋介石虽然当了总统,但与白崇禧相见仍是那么亲切,他微笑着,过来拉住白崇禧的手,让白与他并排坐在那双人沙发上。白崇禧心里感到甜滋滋的——黄绍竑这步棋下得真不错,把老蒋将得既乱了阵脚,又有口难言。白崇禧心里嘀咕着。他已从表情上估计到老蒋是召他来转圜的,既是这样,棋就活了。
“健生呐,北伐和抗战这两大关,我们是怎样闯过来的呢?”
蒋介石看着白崇禧,颇有感慨地说道。聪明绝顶的白崇禧,当然知道老蒋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偏装糊涂,把眼睛眨了眨,说道:
“总统,这还用问吗?历史已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北伐和抗战的胜利,是您英明领导的结果啊!”
“嗯嗯嗯,”蒋介石从语气上和脸部表情上,似乎对白崇禧的回答不完全满意,他“嗯”了几声后,才说道:
“北伐和抗战这两个时期,因有你和德邻同志的帮助,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对此,凡本党同志与国人,无不知晓。”蒋介石象一位权威的裁判,又象一位最公允的史家,把李、白的功劳摆到了国民党的功劳簿最显眼的那一页上——尽管这话过去与现在无法在“正史”上查到,但这句话蒋介石不知对白崇禧当面说过多少次,几乎每次都收到了奇妙的作用。果然,白崇禧受感动了,他站起来,向蒋介石躬了躬身子——他那顶大沿军帽在进入客厅时,已交侍从副官挂到衣帽架上去了。
“总统过誉了!”白崇禧谦恭地说道,“崇禧和德邻追随介公数十年,对党国的贡献微不足道,微不足道,介公是参天大树,我等只能算几棵小草!”
“嗨,树也罢,草也罢,总离不开脚下这块土地啊!”
蒋介石忽儿从权威裁判,公允史家,变成了多愁善感的诗人,他拍拍白崇禧的肩膀,慨叹道:
“健生呐,战局如此危殆,党国之前途尚难逆料,大家千万不要再干‘煮豆燃豆箕’的事啦!希望你劝促德邻,重新参加竞选。我一定全力支持他,以达到合作到底的目的,把国家推上民主政治的轨道,以慰孙总理在天之灵。”
“介公放心,我一定回去劝促德邻参加竞选,不负介公之厚望!”
白崇禧笑嘻嘻地说着,表情虔诚极了。看来,老蒋不得不让步了。如果李宗仁能顺利地通过决选当上副总统,而他手里又抓着三十个师的兵权,则无论是对共产党或蒋介石,都有着讨价还价的筹码,总之,这步棋是下活了。但为了使李宗仁在竞选中造成更有利的声势,白崇禧又不露声色地暗将了蒋介石一“军”:
“介公,我相信回去只要对德邻一转达您的厚望,他是会顾全大局,重新宣布参加竞选的。可是,也要设法保障国大代表们的投票自由呀,进行人身攻击的谣言和传单,半夜敲门吓唬代表的事,最好应该及时有力地制止,否则,难免还要出事。”
“这些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和德邻他们都不必介意,这全是一小撮反动分子干的,他们希图破坏本党之团结,破坏国家民主宪政之实施,我一定要严加追究。”蒋介石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他说话的口吻和姿势,使他一下变成了一位民主宪政的伟大捍卫者。
白崇禧从蒋介石宫邸辞出之后,感到意犹未尽,既然已经打开了突破口,何不再放一把火烧他一烧?他没有马上回公馆去向李宗仁、黄绍竑面报蒋介石召见的情况,而是驱车直奔马老板的安乐酒家,请马老板立刻备几桌丰盛的酒席,随后他命秘书给南京所有报馆和通讯社打电话,邀请记者到安乐酒家来开招待会。
却说南京各报馆的记者们,正在到处打听李宗仁退出竞选之后,最高当局如何应付这难堪局面的消息,他们分析形势,估摸情况,捕风捉影,作着种种预测。他们一听白崇禧要在安乐酒家举行记者招待会,职业的敏感使他们感到必有重要新闻采写,加之安乐酒家是桂系竞选的大本营,吃喝招待非常慷慨大方,因此他们一接到电话,无不立即直奔安乐酒家而来。
“先生们,女士们,我想,你们一定非常关注眼下副总统竞选的情况。”白崇禧开门见山地说道。他坐在一张长方桌边,桌上放着一杯清茶,面对围坐在摆着酒菜的宴席旁的中外新闻记者们,侃侃而谈:“我在一个小时前,才从蒋总统官邸到此……”
记者们知道白崇禧必有重要消息披露,便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筷子或刀叉,忙拔出钢笔,打开笔记本。
“蒋总统亲自对我说,北伐和抗战,因有李德邻同志的帮助而得到最后之胜利。今天这个局面,还得要李德邻出来支持,才能使国家的民主政治走上轨道。他要我劝促李德邻先生重新参加竞选,并保证全力支持他,以达到蒋、李二人合作到底的目的。”
新闻记者们在快速地记录着白崇禧的讲话,白崇禧趁机呷了一口茶,接着说道:
“我向蒋总统禀报了有人在竞选中,别有用心地散布谣言和以传单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和污蔑之事。对此,蒋总统十分愤慨,他说这是一小撮反动分子希图破坏本党之团结,破坏民主宪政之实施,他一定要严加追究,以保障代表和竞选人之正当权利。”
“部长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