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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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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斧手停下脚步,依旧牢牢抓着戚肩。
  “郑欢,你反了不成!”史君毅大步上了点将台。
  看到他,我的心放下大半,却也担心仇人相见更加火上浇油。
  “你莫非想管到我头上?史统领!”
  “布先生乃是大帅幕僚,你敢对他不敬?”
  “哼,不知布先生居几品几班?再者,我郑欢何时对先生不敬?”
  “你……”史君毅不善言辞,转目扫去,指着戚肩道,“放了他!”
  “此人以下犯上,我依大帅军法,处斩此人,并不为过!”郑欢顶了回去。
  “你别一错再错!”
  “我哪里错了!”郑欢转向校场,“兄弟们,我郑欢哪里错了!”
  “将军!将军!将军!……”
  校场呼声如雷,都是郑欢的人,自然不会有人向外。
  “你们干吗!闪开!”一匹白马闯入校场。
  白马上是一员小将,不过二十有余,身着白甲,手持白色长枪,呼喝间已经点倒了几名兵士。他身后跟着一伙兵士,也拔刀冲了进来。
  “史将军!末将来了。”转眼间,白马小将已经冲到了点将台前。
  “蔡涛!你这是干吗!”史君毅想来也是怕越发不可收拾,冲着小将吼道。
  小将一愣,道:“末将听说……”
  “听说个屁!都给我回去!”史君毅也火了。
  “正德营欺我正威无人吗?”郑欢骂道,“正威营下可有人应战!”
  “末将盛存恩,请战!”
  “郑欢你还嫌闹得不够吗?”史君毅大骂。
  还没等他骂完,盛存恩已经抢上战马,持大刀朝蔡涛冲去。
  正威营兵散开一个大圈,留出一片空地给两位战将。
  长枪点点寒星,如同雨落。
  大刀片片银光,如同铁幕。
  两人斗了几合,未分胜负。
  “正德营的杀人啦!”突然有人喊了起来,全场暴乱。
  史君毅和郑欢都压制不了如此大的变乱,吼出的每一句都在瞬间被下面的人声淹没。乱上加乱的是辕门外居然又冲来一批正德营的兵士,各个手持兵器,融入混乱之中。
  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坐着,看着史君毅和郑欢跳入人群,为人群淹没。
  第十八章 出关西征
  史君毅的人用的是真刀真枪,郑欢的人用的却是木制兵器。不过郑欢的人比对手多出数十倍,又是哀兵,格外凶猛。
  眼看着血案即将酿成,大帅亲自领兵冲散了人群。
  “不跪者死!”大帅的喊声震动当场所有的乱兵。
  “不跪者死!不跪者死!……”中军部曲跟着喊了起来。
  正威正德两营兵士纷纷扔下了武器,跪在地上。
  很快,局势已经稳定了,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
  “统统回营,擅出者斩。”大帅下令道。
  戚肩吓出了一身冷汗,终于回到我身后,牢牢地握着推把。
  大帅开帐了。
  郑欢被反绑着跪在帐下。
  从进出的将校眼中,我可以得知,他们已经都知道了发生的一切。
  “正威营哗变一事,众将有何观想?”大帅满面寒霜。
  无人回答。
  “此事非同小可,本帅以为,当斩郑欢,以明军纪。”大帅沉声道。
  “禀大帅,临阵斩将不祥,还请大帅三思。”史君毅跪倒在大帅面前。
  “禀大帅,郑欢累军功至校尉,战功卓越,此次一时脑热,还请大帅从情。”是罗田,前军风林营统领。我认识他,却不是很熟,听说他也对此次阳关攻略不曾用到前军而愤愤不平。
  “大帅三思。”跟着跪倒了不少将军。
  收服阳关一战是我朝最后一次大战,之后便都是些剿匪的战役,老将大都得享天年,如今这批将领都是些三、四十岁的战友,有种生死与共的情意。
  我知道大帅也不愿临阵自折膀臂,上言道:“郑将军罪不至死。”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降郑欢为卫尉,罚饷一年,权领正威营。”大帅判道,“让他去领一百军棍,散了吧。”
  将军们鱼贯而出,大帅示意我留下。
  “唉,军纪涣散,若是三十年前,今日要斩的起码三将。”大帅叹气道。
  我知道大帅心情不佳,没有说话。
  “郑欢闹事,必死无疑。史君毅应对有过,当死。蔡涛火上浇油,一样该死。”大帅又叹了口气,“可今时不同往日,此三人皆是俊杰,我老了啊,下不了手。”
  “一百军棍足以杀威。”我看着大帅的银发,轻轻道。
  “郑欢非大将之才啊……”
  “却是一员猛将。”我笑道。
  “刚而易折。”大帅苦涩一笑,“小明以为十年之后谁人能继我之位?但说无妨。”
  我略微沉思,看着大帅道:“十将之中,明只知其三。李浑轻敌不敏,且上贼船,自然没有可能。曹彬刚勇有余,智略不足,其成就不过是员战将。倒是金绣程,有将帅之风,只是……”
  “城府极深?”大帅替我补完了句子。
  我没有答话。
  “将有智将、猛将、怯将、庸将之分,此四等将军只可领兵。还有一等,统领不过十人,却能翻天覆地,此等人便是帅!帅者,领将之将也。若是城府不深,如何领将?”大帅微微一笑,“倒是你,出于虚先生门下,人心机变还未满师啊。”
  师父也曾这么说,难道我还没有进步?
  “等郑欢伤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好好休息吧。”大帅仰躺在座椅上,缓缓说道。
  我知道大帅已经决定用合朝廷心意的方式平叛,默默退了出去。
  “去看看郑将军吧。”我对戚肩说。
  戚肩脚步略微顿了顿,还是故作镇定地推我往正威营去了。
  郑欢的一百军棍刚刚打好,被人抬进营帐,见我在里面,微微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我上前把了把郑欢的脉象,平实中厚,显然一百军棍没有打实。
  “郑将军伤了经脉,可要好好休息,切莫动气。”我配合道。
  郑欢蠕动嘴唇,演技十足。
  我没再说什么,让戚肩推我回去。
  看来出关的日子不远了。
  郑欢的伤还没好,阳关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叫张泰。
  “咱家是来监军的,诸位将军好生替圣上效力,咱家自当举荐。”他扯着公鸭嗓子,说着。
  大帅面无表情,不发一语。
  本朝不是没有过监军,不过从来没有宦者监军,这可以说是对领兵大将的侮辱。
  武将不同文官,不会给他好脸色看。张泰自己也一定觉得有些不妥,瞟了我两眼,扭头掏出手帕,掩着嘴轻声道:“怎么残废也坐在这里……”
  军帐里本来就安静,他的声音又刺耳,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处之泰然,看到几个将军愤愤之色,还有些欣慰。
  “连阉人都坐在这里……”有人一样轻轻地说道。
  “谁说的!”张泰叫了起来。
  当然没人理他。
  “谁说的!敢说不敢认,算什么男儿!”
  “本将说的!如何!”王宝儿站了起来。
  我有些吃惊,刚才的声音并不是王宝儿的。
  “这里站着的都是朝廷大将,正三品校尉衔,你一个阉人,凭什么坐着!给我站起来!”王宝儿性子火爆,一声猛喝居然吓得张泰跳了起来。
  张泰是个真正的小人,出丑也不知耻,又急急坐下,手出兰花指:“咱家可是监军,有先斩后奏之权,来人,给我拖出去杖责五十!”
  我觉得有些恶心。
  “来人!”张泰又叫了一声。
  连他的护卫都没有理他。
  大帅清了清喉咙,道:“开始军议,斥候何在?”
  “卑职在。”门口一个候着的军士转身进来,单膝跪禀,“卑职等已经探清路线,沙盘正在制作中。”
  “尽快呈上。”
  “领命。”斥候又转身出去了。
  刚才的插曲似乎被所有人遗忘了,除了张泰。
  过了不久,一张五尺长宽的沙盘抬了进来。
  “出阳关后行军三日可出峡谷入大漠。”斥候点着沙盘,“大漠凶险,只有三条路可到珐楼城。其一,先北上,后南下,行军三十日,却是最为保险,一般商旅都走此路。其二,直行,行军二十二日,隆冬偶有沙暴。其三,先南下后北上,行军二十七日,路旁偶有流沙。”
  “大帅,沙漠广大,为何只有三条路可走?我军自当独辟奚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张泰自以为聪明地说道。
  “公公,沙漠广大,却异常凶险,若是不走老路,一旦迷失路途恐怕十分麻烦。”大帅耐心解释着,引起几个将军的不平。
  “咱家以为,我天朝大军,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自当走中路,一举攻下去楼城。”张泰干咳道。
  “不知公公所言的去楼城在哪里?”
  众将哄笑一堂。
  张泰长袖一甩,冷哼一声,疾步走出大帐。
  大帅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对我道:“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
  “小人难养,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莫若开罪了摆在明处。”我回道。
  大帅又把目光投向沙盘,道:“珐楼城离我不近,途中没有补给,实在是件难事啊。”
  “大帅,依我之见,还是应该固守阳关,西域之事,只有徐图。”我劝道。
  “唉,本帅是不急,可是朝中有人急啊。”
  “大帅,末将有话禀告。”是前军火山营统领武纳。
  “说。”
  “沿途既然无城可供补给,我军何不建城?先于谷口立一大关,使阳关成内城,囤积粮草。次仿酒泉酒池,立犄角两城,徐图珐楼城。”
  “如此军耗太甚,要到哪一年方能西征?”罗田反对道。
  “若非如此,一万年也西征不了。”武纳顶了回去。
  “筑城之计实为上佳。”我插话道,“只是诸位将军以为前朝慕容付、蔡齐如何?”
  “皆是不世名将。”虽然有些不甘心,罗田还是承认道。
  “小城不过三五年可立,为何不世名将,宁可西征九年,不曾筑城?”我再问。
  没有人回答我。
  “学生并不曾西出阳关,只是以为,既然行军大道不过三条,恐怕没有足够的土壤立城。”我猜。
  “先生所言不差,大漠之中,全是砂土,不能承重。另外还有流沙、沙暴,皆是诡异难测。且大漠中没有水源,即便立了城,也是死城。”斥候说道。
  “赐坐。”大帅突然道。
  亲兵搬了数十张凳子进来,众将坐下,看来大帅是要众将长考攻城战略。
  没有人开口。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我仔细回忆着史书中的细节,希望找到当年两位名将走过的路。可是史书只是很笼统地说他们曾经浴血西域,连攻下了多少城池都没有提。
  亲兵点上了蜡烛火炬,天色已经暗了。
  师父若是在这里,他会如何呢?我问自己。
  第十九章 祸福不测
  阳关的日子过得很悠闲,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我知道我该为皇上尽忠,但是我却不想收复叛逆盘踞的西域。现在每次想到西域便会头痛,还是在斜辉中偷看军士操练来得有趣。
  上次在大帅面前说金绣程将军城府极深之后,我总是有些心虚,虚得都不敢见他,回想起来还真是无谓地做了回小人。还好,金将军也没有再来找我,让我安心不少。
  郑欢的伤势早好了,我看到他在校场上百步穿杨,传为军中佳话。不过大帅并没有按照之前说的,发兵出关。
  张泰的确没有少帮忙,因为他的奏折,兵部每过几天便会送到一匹好马。史君毅就换了一匹坐骑,整日调教得欢快。
  “布明,你看看。”大帅一脸苦笑地扔给我两本杏黄色的奏章。
  我随手挑出一本打开,细细读了,苦笑道:“不料我居然也光宗耀祖了。”
  折子上有一段说:“(大帅)停军不前,怯不敢战,龟缩阳关,助叛匪之焰,丧我皇之威,……,其得阳关之功,实乃诡诈,且出自伤残卑鄙之人,使敌谤我天朝无将!……”
  皇上特意用朱笔圈出了“伤残卑鄙之人”六字,道:“姓谁名甚,加一品。”
  “圣意不可违,你本是布衣,加一品便是正九品,本帅拜你为九品行军司马,如何?”
  “多谢大帅提携!”我深深一拜,和大帅同时笑了起来。
  大帅笑了一阵,道:“你再看看那一本,御使台弹劾本帅的。”
  我打开一看,倒是先被皇上的朱笔吓了一跳:“照卿所奏,蒋栋国实乃国贼,则太祖武皇帝,先帝及朕皆为丧国之昏君者乎?查无实据而中伤领兵将帅,坏我国栋,贬为庶民,徙三千里。”
  看来还是明君。
  “你可知出自何人之手?”大帅的笑脸渐渐收拢。
  “不是圣上吗?”我的确不知道。
  “李哲存。”
  两本奏章险些跌落在地。
  “我在宫中的耳目传出消息,圣上已然病危,口不能言,皇叔李哲存摄政,封昌平王,世袭罔代。”大帅悄悄告诉我。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往衣摆下藏得更深。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大帅问我。
  “大帅以为呢?”我反问。
  “拥兵自重。”大帅说得很轻,却说得坚决。
  “拥兵自重……”我重复了一遍,道,“莫若回师勤王。”
  “勤哪家之王?”
  “四皇子永琛。”
  “哦?”
  “皇子永琛周岁时,圣上曾举国欢庆三日,可见其母贵。十六岁受封楚王,领五万户食邑。深受皇宠,天下皆知。大帅若是勤此王,天下必当认大帅为正统。”
  “三皇子永泰,英明神武,在朝中颇有人望,此人如何?”
  “自是英明神武,如何让大帅把持?”
  “布明!”大帅突然震怒,“我为国一生,你当我是何居心?”
  “学生错了。”我连忙欠身认错,“只是大帅身居极品,若是新皇登基,前途未卜啊!”
  大帅的脸色缓了缓,道:“容我想想。”
  我默然。
  大帅终于下了决心,道:“拥立明君乃我等臣子之份,断不可因私利而坏国事。小明,你出身市井,忠孝之心断不可忘啊!”
  我低下了头。
  大帅果然按兵不动,固守着阳关。
  终于,又到了三月。
  戚肩一清早就推我去了关外的荒野,我从辎重营找来了香纸,摆出水果,朝京师的方向磕头。娘已经走了十一年了……
  “先生,天色暗了,我们回去吧。”戚肩拉了拉冬衣的衣襟,西域的三月和京师的隆冬一样冷。
  我点了点头,由戚肩抱我上轮椅。他长得高大,即便我没有残疾,也比他矮了一个头。
  “先生,你小时候,都在深山里吗?”戚肩突然问我。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我不愿骗他。
  “我在想,先生现在这么厉害,当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我爹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戚肩推着我,说道。
  “其实,我在遇到师父之前,只是一个识得几个字的市井混混。”我道。
  “真的?”戚肩显然不信。
  “真的。”
  “可是军中都说先生是在山里跟着神仙学艺的。”
  “呵。”我淡淡笑了笑,不再说话。
  “先生,你是怎么拜到神仙师父的?”
  “呵呵,因为我把膝盖骨挖了。你想拜吗?”我开玩笑道。
  戚肩像是被吓了一跳,过了半天才道:“不想。”
  我强忍着挤出一丝微笑。
  若不是师父,或许我已经成家,甚至有了儿子。若是没有师父,我永远都是个街头浪子,或许不到三十岁便输死在赌桌上。归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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