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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嘴唇动了动,不过还是忍住没有说话。我本来想告诉他,剑客是会死的,不过想想我在他的那个年龄,梦想做一个赌神也一样会死。
“你为什么要做剑客?”他问他。
“我要保护大帅和先生。”十六岁的年轻人说得很真诚,我忍不住回过头再次打量他。
他似乎发现了自己的失言,有些失措。
“大帅?”唐斩眯起眼睛,“江湖中人最忌讳就是和官府扯上关系。”
“可你受了我家先生的恩,你已经扯上了。”我的亲兵紧张道,他不知道欲擒故纵的道理。
“唐大侠并未受我的恩。”我淡淡道,“还有,我微服而出,你却泄漏了我们的身份,该当何罪?”
亲兵慌了神,没有回话,按着推把的手不住地颤抖。
“念你初犯,你走吧,日后你再也不是行伍中人。”
“先生!”
“走自己要走的路,别后悔,别回头。”我看了看唐斩,又道,“我虽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我还是想成全他。希望你能善待他。”
“我是靠花红吃饭的,说不定哪天就死在别人手里,你让他跟着我,你能放心吗?”
“我不管那么多,他自己选了路,这是他的事。”
亲兵猛然跪地:“先生成全之恩,华可来日必报!”
我对他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或许,我只是想看到一个年轻人能达成自己的梦想,我是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听说叛军下了阳关,真的吗?”唐斩已经要走了,又转身问我。
我点点头,金城的百姓都知道这是真的,否则朝廷也不会发这么多兵来这里。
“我去给你拿下李浑的人头,如何?”
“将军不该死于暗箭。”我说。
唐斩眯了眯眼睛,带着华可走了。
第十章 美女
我不是不想李浑死,或许我比谁都更想李浑死。但是我不能,一个只用两千兵马能拿下阳关的名将,他的归宿只有死于战场。
“你知道他是谁?”有人在我耳边轻轻说,刺得我耳朵发痒。
“知道。”我撇开头,让过这股甜甜的香气。
“你不知道。”她说,“他是天下身价最高的杀手剑客,中原第一剑就死在他手里。”
“哦。我现在认识他了,不过你是谁?”我问。
“我是这里的老板啊。”她笑着回道。
我打量了一下,道:“你是胡人?”
“我娘是胡人,我爹是华人。”她笑得很甜,“你是谁?”
“我只是个客人,或者是个商人。”
“我刚才都听到了。”
“那你还问什么。”
“我知道你想去阳关,我帮你。”
我看着她的笑容,只想到“诡异”这个词。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阳关?”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你细皮嫩肉,白面书生的模样,瞎子都知道你从来没出过关。”
“足不出户一样可知天下事。”
“事不目见耳闻怎能说知呢?”
“那我一定得去阳关了。”我对她笑了笑。
“而且你一定要找我帮你。”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还能运送大批人手去阳关。”
“哦?”
“夏王每年都要买我的葡萄酒,买很多。”她笑得更甜了,我看着却有些害怕。
“为什么帮我?”我问。
“因为我喜欢你。”她说。
我吓了一跳,中原女子是不会这么大胆的,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胡女多情?
我忍住不去问她为什么会喜欢我,道:“李彦亭要买多少酒?”
她举起食指,在我眼前晃动。
“一千桶?”我试探地猜了猜。
“不是,还要多得多。”她甜甜一笑,“是一万桶。阳关路险,一定要小推车才能推过去,一前一后,两人一辆,每辆车装五桶,我可以帮你运过去四千人。李浑用了两千人夺了阳关,如果你多一倍的人手还赢不了,死了也算活该。”
四千人,今天应该是我的吉日。我本来只想找个贪图小利的商人,瞒天过海过去几百人,现在一切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李彦亭每年都买一万桶?”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嘻,亏你还夸口知道天下事。”她跳上桌子,纤长的两腿前后荡着,“不是每年,是每月。今次因为他夺了阳关,下月要多买一万桶劳军。”
“哦。”
“嘻嘻,你以为一万桶很多吗?你知道我一天所卖的酒有多少桶吗?何况李彦亭还要和胡国、东西野食交易,每月一万桶实在不多。”
“你帮我,钱不是就赚不到了?”我笑道。
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忧愁和愤怒,道:“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唯一的亲人现在身陷火坑,为了救她出来,倾家荡产也只能认了。”
“你倾家荡产地帮我也未必能救出你的亲人。”
“一定可以。”她的笑容尽退,“马全郭允诺你的朋友,要送些侍婢给她,只要他选我妹妹,我妹妹就能回来。我要用这一万桶酒,作为换我妹妹的定金。”
“你偷听我们?”
“因为你和马全郭那个狗官在一起……你会和我合作的,对吧?”她又回复了商人本色。
我略一思索,现在答应她也未必能做到,不过既然人家先付钱,货以后总是有办法的。
“什么时候走?”我问。
“下月的货,本月二十三启程,下月初四到酒泉,休息三天补充补给,然后继续西行。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下月十五就能入阳关了。”
“我会在本月二十给你答复,在我答复之前,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说。
“我叫怡莉丝,你叫什么名字?”
“布明。”
说完,我费力地转动轮盘,往回走去。
“大帅,我想要一个人。”我终于回到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大帐。
“谁?”
“史君毅。”
“好。”
大帅说完,又埋头书简。听说今天兵部来了公函,催促大帅西进。
我默默退了出去,回到营帐,王宝儿已经在门口等我了,看他的脸色不善,想是等了很久。不过我是大帅的人,他即便不服也只有听从的份。
我没有和他多聊什么,只是从基础开始学习胡语。胡文很奇特,用的是一条条线表示字意,就像一条条扭动的蚯蚓。野食文和胡文相像,不过听说更难学习。现在胡国强盛,阳关之西,胡语甚至比天朝官话更流行。
侍从兵士送来了夜饭,我挽留王宝儿一起留下吃些,他拒绝了。
他刚走,史君毅就来了,满脸喜色,想是大帅已经传告了他的新任务。
“布先生,大帅命我部归先生统辖,明日开帐通报全军。”史君毅道。
“参与阳关攻略,感觉如何?”我示意史君毅坐下,笑道。
“末将有幸参战,必当粉身碎骨,水火不辞。”
“不必粉身碎骨,只是有些劳累罢了。呵呵。”
“不敢,先生敬请吩咐。”
“我要好手五百人,一定要优中选优。另要壮士三千人,一定要忠勇之士。”
“先生放心,我正德营下,无一不是忠勇之士。”史君毅道。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个问题,问道:“史将军,你是朝廷大将,信得过我这个残废之人吗?”
“先生所言差矣。先生能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所重者,智慧也。所谓孔武有力,只是一介莽士,如何能和先生相比。”
“你去忙吧。”我笑着点了点头。倒不是他说的好话让我受用,而是此人对答合宜,显然不是一介鲁夫。
一连三日,我都在军帐学习胡语,突然有一天,兵士来报,说辕门有人求见。
我有些意外,过去的伙伴全都斩断了联络,莫非是虎哥寻来了?但是虎哥怎知我就在这里?怎知我换了名号?除了虎哥还有什么人?我的心跳有些加快,忙命人推我出去。
远远一看,我便不禁大失所望,来人只是一个身材单薄的家人,和虎哥的孔武相差何止万里。
“他们不让我进去。”来人冲我喊道。
我吓了一跳,那是怡莉丝的声音。
我遣开兵士,道:“你来干吗?”
“我来告诉你,阳关下月要封关了,我们的货得早走。”
“那以后呢?李彦亭不买酒了?”
“你真笨,他要连我都买下,在大夏帮他造酒。”
“莫非天下只有你会?”
“你莫要不信,论到造酒,我说第二,金城无人敢称第一。”
“你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去做王妃哦,不是每个女人都碰得到的事情。”
“你想得太天真了,一个卖酒女怎么可能成为王妃?还有,你妹妹呢?”
怡莉丝脸色阴沉不定,过了一会才道:“我只是来问你,你准备好了吗?”
“先送五千桶酒到军营,我会给你结帐。”
“五千桶不算小数目,我一时哪里去找这么多酒?”怡莉丝反驳道。
“反正我会攻下阳关,你用空桶装装样子就可以了。”
怡莉丝还想反对,却没说什么,略微有些生气地走了。
酒还是送来了,五千桶,一桶都不少。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让郑欢去马全郭那里多多走动。郑欢知道军官和地方官员频繁接触是件犯忌的事,很聪明地带上了辎重营统领,借口筹办军粮。
“一路顺风。”大帅对我说。
“大帅保重,两个月内,我一定会拿下阳关。”我说。
“阳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得平安回来。”大帅拍着我的肩膀。
我在怡莉丝的店里住了一夜,混在同行的人里,于一个月旷星稀之夜,离开了金城。
第十一章 往事如血
金城到酒泉即便商旅的速度也只需走十天,如果是一支劲旅,恐怕只要五天就能走完。我并不介意走的时间多一些,我现在已经能用胡语和人聊上好一会了,可是怡莉丝说我带着很重的口音。
“我们明日就能到酒泉,你的人总算多少有些苦力的模样了。”怡莉丝对官兵始终很抵触,说他们都是绣花枕头,只能欺负欺负老百姓。其实史君毅的人还算军纪严明。
我笑了笑,用胡语说道:“合作愉快。”
史君毅早我们三天出发,又是轻骑,应该已经在酒泉了。
酒泉城里有怡莉丝的库房,一万桶酒就存放其中。从酒泉到阳关的路途多是戈壁,需要大量的饮水和食物,不过怡莉丝在酒泉的伙计都已经替我们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趁着城门未关,急急赶去骠骑将军金绣程的大营。他将大营扎在酒泉城外三十里,不知有何深意。
“这位就是布先生吗?”一个年近半百的将佐带着人马拦下了我的乘车。
“学生正是。”我见来人气宇轩昂,不由心生好感。
“金绣程,先生有礼了。”
“将军有礼了,还请恕学生残疾在身不便行礼。”我躬身道。
“金某深知先生车马劳顿,有一不情之请。”金绣程说得很客气。
“还请将军指教。”
“前去不远便是大营,金某想与先生于此夕阳之中一览山河暮色。”
“学生三生有幸。”
“先生请。”
“将军请。”
金绣程放了放缰绳,缓步走在我的车旁。
酒泉城外的山头本就鲜有绿色,现在又入了冬,更是一片荒芜之色。夕阳如血,染红了碧落黄沙,我这个孤身飘零的浪子不由悲凄交加。若不是身边有一群热血男儿,恐怕还真承受不住这份凄惨。
“先生可会饮酒?”金绣程在山巅勒马,亲自推我到了一张石台前。
“酒量不大,些许尚可。”
“上酒。”金绣程是江南路松江府人,都说南人不擅饮,他的酒量却比许多北方将士更好,行军打仗从不戒酒。
“先生以为此间景色如何?”
“悲壮。”我随口吐出两字。
金绣程大笑:“万里荒漠,于国于民,实无利益可言。若是在酒泉酒池之间连立一大关,中原一样可保百年平安,为何要无数将士血洒黄沙呢?”
我一时语塞,想来的确如此,为政者求实利,人命总比毫无用处的沙子贵重。
“将军死沙场,壮士暮年归。一朝身披甲,半生为君忙。”金绣程叹道。
“交浅言深。”我虽万分不愿,还是轻轻提醒金绣程。
“大帅书信中,多番称赞先生,是故金某愿与先生结交,但愿先生不弃。”金绣程一笑,山风吹起他的美须,说不出的飘逸。
“将军过誉了。小可厕身行伍日浅,还请将军多多指教。”
“先生可知为何金某于酒泉城外三十里扎营?”
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登山之后更是心中明澈,当下答道:“酒泉城小,屯兵十万,若有大军围城,一月可破,盖城内粮草不济。现在将军屯兵城外三十里,若叛军攻城,则攻其辎重,城围可解,敌贼可破。”
“先生有见地。唉,可惜对手是李浑,早知今日,当年我与他把酒阳关,便不该告诉他这些。”金绣程叹道。
“莫非将军与李将军有旧?”
“当年我与李浑同是马前卒,你知道什么叫马前卒吗?两军对仗之时,有兵士手持长戈,一鼓冲击,其后便是战马奔涌而上,所以叫马前卒。一场战打下来,马前卒往往是十有九死。”
我暗暗惊讶。
“李浑长我六岁,每次对仗,他都让我跟他身后。他身上刀伤十七,枪伤二十九,最少有三分之一是替我挨的。”金绣程举杯尽饮,突然换了话题,“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摇了摇头。
“当地人叫这里龙哭台。三十余年前,太祖武皇帝领兵至此,突闻两个噩耗,于此痛哭三日而归。你可知道是哪两个噩耗?”
我还是摇了摇头。
“一个便是阳关之外,两军对垒,大帅设伏兵诱敌三十万,以十万之众一鼓而破,敌我死伤无算,残兵退守阳关,三月后献关。”
“这该是好事啊。”我有些不解。
“当日此地血流成河,两军混战整整四日,山坑中的血积得如水潭一般。有些兵士战得口渴了,拘起一捧水喝,喝完才发现全是血。”
金绣程说得平静,我听得脸颊的肌肉直跳。
“我先锋军十万人,重返大营的不足三万。敌军退归阳关的只有十二万。我当时是前军卫尉,李浑已然做到了中军校尉,我们受命打扫战场,当时漫地的死尸,就像幼年在家种地时的庄稼,倒得满满的一地……”
我见金绣程越说越动情,连忙道:“我只道阳关易手乃是守将投诚,却不知还有如此血战。那另一个噩耗呢?”
“另一个便是国老虚綦之之死,天年四十一岁,想来真是天妒英才。当时我远远看到有斥候飞马直至御驾前,未下马便哭奏国老死讯,太祖皇帝当即口喷鲜血昏倒在地。一直待阳关到手,太祖皇帝都不曾踏上阳关一步,曾对左右言道:‘朕痛失国老,虽天下不足与谋’。”
我手里的酒杯颤动不止,市井传闻也说太祖武皇帝永安三年驾崩是因为痛失国老郁郁而终。我一直坚信是鸟尽弓藏,师父也是此意。不过现在听金绣程这么一说,我开始有些动摇。
“我朝立国不过三十有五年,内乱又生。金某故地重游,真是感怀不已。昔年好友,今在何方?阳关依旧,人事全非。”金绣程斟满一杯,洒在地上,渗入土中。
“唉,国老出山时不过二十有六,先生也才是弱冠之年吧。”金绣程看着我。
“学生也已经虚度二十六个寒暑了。”
金绣程一笑:“大帅道你和国老风姿浑然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