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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端的有十来宫女,在那里嬉笑。望见瑶瑟,即时停笑,大家望着。瑶瑟想道:贼后住处,当离这里不远了。即时上前,与宫女作礼。慌得宫女手足无措,以手及额,又以手摩髻。瑶瑟心内好生笑得难忍,问道:“请问众位姐姐,老佛爷住在何处?”有一年壮宫女答道:“由这里行到左边,过回廊,又往右行,行过乐园,至大宫,往内行,行到第五层,便是了。”瑶瑟点头记得,如言行去。知果然行到一个花园,举眼一看,好不华丽。止见那四时花草,云灿锦簇。假山若银,流水如镜。奇鸟异兽,无不毕陈。池内以蜡作假荷,花叶华肖。树枝之上,皆饰锦绘。瑶瑟想道:这里都这样奢华,不知春暖园又是怎样?亏得我那同胞,好些膏血与这后这样行乐。若要兴学校,办新政,便说没款哩!一边想,一边行。忽然远远地来了一个太监,瑶瑟举眼一看,好似认得浑熟。行到眼前,陡然心上记起一人。顺手扯住袖端,大声叫道:“莲花郎陈六,怎么私到这里?”骇得那太监战战兢兢,魂飞天外。正是:宫墙不断巫山路,后庭欢乐方未曙。
不是慧眼抉隐私,怎识秦王有假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秋娘重逢故人 瑶瑟两刺太后
话说那人,那里是什么太监,原来是个优人,姓陈,名宝玉,号莲花郎陈六。生得貌如美女,工媚善嘲。瑶瑟先在妓院,常时来往,所以一见便知。陈六慌忙止住口道:“好姐姐,莫声,莫声!”瑶瑟道:“你为何来到这里?快快说来。”陈六道:“是太后召我来的。”瑶瑟又问道:“是你一人来的,还有别人同来的?”陈六道:“还有紫薇郎、薛如玉同来的。”瑶瑟又问道:“太后现在何处?”陈六道:“在内宫,还未起来。”瑶瑟道:“你们这些龟子王八蛋,干的好事情,甘做贼婆的外妾!慢慢和你说话。”说罢,扭转身又走。陈六呆立半晌,也去了。
瑶瑟复行过四十五丈地方,直入大宫。过了两重,止是里面房宇越多,头头是道,不知从何处去的。停脚伫望一番,忽见前面一个宫女,捧着一个玉碗从内而出。望见瑶瑟,把眼攒了几攒,低头又行。行到后面,忽又停足,将瑶瑟瞧头瞧脑的看了一番。瑶瑟也觉有些奇异,扭转身方欲问时,只见那宫女低声呼道:“娘子敢莫姓金么?”瑶瑟吃了一惊,慌忙问道:“姐姐贵姓?怎么晓得我来?”宫女道:“娘子为何忘记?我的爹爹贝子,不是和伯伯换了帖么?”瑶瑟闻言,猛然记起道:“哎呀!原来是秋娘姐姐了,请问姐姐,几时选进来的?”秋娘走近身来道:“这里不便说话。妹妹为甚来到这里?这个地方是不好来的!”瑶瑟道:“唉!一言难尽。妹妹住在西边偏宫第八室,今晚请姐姐到那里说话。千万求姐姐见面,莫说出我的真姓名来。”秋娘点头会意。瑶瑟又道:“太后住在何处?求姐姐指引指引。”秋娘依言,即时放下玉碗,带领瑶瑟,弯弯曲曲过了许多重,来到内宫之前。止见那内宫玉阶金砌,水晶为宫,绵绣迷离,兰麝芬芳,真个温柔乡,长生殿,好不华美。秋娘来到这里,丢下一个眼色。瑶瑟会意,直入太后寝室。
宫女慌忙挡住道:“老佛爷还没起来,有事请缓。”瑶瑟道:“我是大日本国妓女,奉太后谕旨召来的。”宫女闻言不敢挡阻,让他进去。瑶瑟进得房来,行到芙蓉帐前。掀帐一看,止见胡太后向里睡着。瑶瑟不觉怒从心起道:“好贼婆!我四万万同胞何罪,今曰活活断送你一人之手?久想生食你肉,今日还不下手,更待何时?”即在衣襟间,取出一双象箸。原来这象箸中,藏有电气,中人必死。方欲放时,止见太后梦寐之间,将身一转,瞥眼望见瑶瑟,惊道:“内田君,怎么擅到咱们寝宫来?”瑶瑟大吃一惊,忽然计从心生,慌忙与太后作个礼道:“许久未见陛下,心中思恋得很。今有敝国顶上象箸一双,意欲献纳,又不知道贵国礼节,所以冲冒得很。”胡太后在被内,伸手来接道:“将来与咱们瞧瞧。”瑶瑟便将象箸递上。太后拿在手中,略略一看,即唤宫女拿去。呼着瑶瑟说道:“内田君,没事宫内玩玩,咱们用你时候,便来请你。”瑶瑟无奈,止得应着。
正待回身要走,却见太后欠呵一声,眯着眼又睡觉。瑶瑟心内想道:“这贼婆合死!象箸虽被拿去,衣袋尚有炸药,今日与他同死罢!”即时伸手,在衣袋内将炸药取出。正欲施放,忽见太后将眼一开,问道:“内田君,手中拿着什么东西?难道图害咱们罢!”骇得瑶瑟满心惊慌,遍体麻木。连忙上前伏罪道:“不敢,不敢!陛下为何说出这样话来?妾因敝国药学博士发明一种仙药,能返老还少,却病延年,要想献纳陛下。前次一时忘着,所以随后补献。伏祈陛下,千万莫罪!”说罢,将炸药呈上。太后接在手中,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总总看不出破绽来。将药放在枕边,对瑶瑟说道:“你们那里有这多礼物,咱们享受不起。快快出去罢!”瑶瑟即时怅怅而出,跟着原路,行到花园。又遇着太后旧宠桃和美,把他瞧了几瞧。
瑶瑟忍着气,来到旧房,和衣倒在床上。气了又气,恨了又恨。心内想道:“这贼两次要落我手,为何都被看破?倘若一时把他刺死,我同胞岂不去了一个大害?咳!天公,怎么俄国虚无党偏偏教他成事,倒是我瑶瑟便做不来吗?一连想来想去,肝肠都烂。看看天色已黑,宫内已上电灯,闭着门又闷了一番。忽然门外推敲甚急,瑶瑟慌忙起身开门。止见宫女秋娘,面色仓皇,走进房内,扯住瑶瑟的衣襟说道:”妹妹,你要走!发作了!“瑶瑟慌忙问是什么缘故。秋娘道:”妹妹,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不晓得么?今晚莲花郎陈六又到宫内,已将妹妹的姓名来历告知太后,太后好生发怒。妹妹所进的象箸、炸药,都被他们看破。再迟一刻,你便性命难保。妹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要快逃为上。“一边说,一边拉着瑶瑟的衣襟,急急行到后面,指道:”过了这一重,往右直行,再过三重,便可出去。“说罢,分手去了。瑶瑟慌慌张张,那里辨得清白,左穿右行,行到点多钟久,还没有寻着门径。急得汗如雨下,肩背都湿,暗暗叫苦道:”我瑶瑟今日白死也!急忙敛着神,定睛一看,前面一个太监带着半醉,摇摇摆摆,唱着二簧而来。瑶瑟急中智生,呼着太监道:“是那位公公?我是大日本公使夫人差来的,快快送我出去,重重谢你!”太监那里晓得,把瑶瑟衣服一看,急忙上前请个安道:“是奉什么差事来的?有慢,有慢。请跟咱们来罢!”说罢,上前引路,把瑶瑟带到宫外,回身去了。
这时瑶瑟到得宫外,夜已深沉,回顾彷徨,无处可归。身上又没一钱,好不危急。忽然眉头一皱,想出一个计策道:今夜何不到客栈里暂且安歇,等待明日,再作道理。主意已定,即时叫副马车,跑到客栈门前。喜得主人是旧日相识的老主顾,望见瑶瑟来了,大喜。拿出两串京钱,开销马车去了,请瑶瑟到后房安息。瑶瑟一夜那里合眼,在房内踱来踱去,翻思覆想,好容易挨到天明。到了次日,闻听满城内外,捕帖已到。警察异常严密。到此好生没法,止得依旧在房前踱来踱去。忽然背后一人,一把扯着瑶瑟道:“你好大胆!谋刺慈圣,尚不知死,还在此摇摇摆摆,你好大胆!”骇得瑶瑟魂飞魄散,面如死灰。正是:民贼猖獗炎天日,志士齑身殉国时。
一槌未遂儿女愿,空向帝公抱怒痴。
不知瑶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扮男子瑶瑟出逃 遇洋人凤葵闹店
话说瑶瑟闻听那言,骇得浑身发战,面无人色。即时返身一看,原来不是别人,便是前在美洲同学一个女友,姓伍,名巧云。生得容貌端正,天性磊落。瑶瑟拍着胸,笑骂道:“竟此鬼头鬼脑,吓煞我也。”巧云大笑道:“你自心惊,谁骇你来?”说罢,二人携手同进房内坐下。巧云道:“自从姐姐别后,妹妹各处打听消息,那有一人知道?昨在日本公使馆闻听公使夫人说,姐姐已进宫内。妹妹满心欢喜,以为大事可成。那知天违人愿,意弄出个大大破绽来,真正令人气煞!但不知姐姐这时还不逃走,是甚意儿?”瑶瑟叹道:“说什么意儿不意儿,这时身没一钱,要我逃往甚地去?”巧云道:“呵!原来如此!妹妹这里有钱。便叫女仆凤葵同姐姐一行出逃如何?”瑶瑟道:“使便使得,止是无地可投,怎生是好?若是外国,我便无颜去得。”
巧云笑道:“我国山河万里,怎说无地?我今告姐姐一个所在,那处最好藏身。不知姐姐情愿否?”瑶瑟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天山省,中央妇人爱国会么?”巧云拍掌笑道:“是的了,是的了。”瑶瑟道:“彼会昔日的宗旨,专扑民贼,与我思想最合。但不知近来又是怎样?”巧云道:“他的宗旨始终没有变的。妹妹现今做了他的会员,所以知道很深。十日以前,由妹妹带来会中绝色少女十人,专嫁与政府中有权势的做妾。今已一一嫁讫,再迟几日,定当发作了。”说罢,复又扬扬得意,对着瑶瑟道:“姐姐,这时政府性命,已到我们手中了!”瑶瑟闻言,好生拜服。二人又细细聚议一番。看看夕阳欲坠,天色将晚,巧云站起身来道:“姐姐,事不宜迟,乘着今晚,好搭火车出京。我看凤葵回来没有?”即时出房去了。
不一刻,见巧云左手拿着两封银子,右手拿着两套男衣。后面随着一个女子,又黑又肥,年纪不过二八。巧云进得房来,对着凤葵道:“这是我姐姐金瑶瑟,你要好好扶侍,路上不要贪杯闹事。”凤葵走进瑶瑟身旁,唱个喏,竟似一个壮士。瑶瑟不觉大喜。巧云打开衣服,与二个换讫。临别又嘱咐道:“这女仆虽然刚侠好义,却喜生事,姐姐要好好教他。这栈里伙食用费,待妹妹发给。”说罢,三个珍重而别。主仆二人行出店外,叫副马车,跑到火车场头,那些警察那里认得。不一时,二人同上火车,行了好几时,到了天津了。二人下得车来,找个客栈安歇,将行李搬到栈内。
安置初毕,忽然店主人走进房内道:“洋大人来了,快快移到下房去。”止见凤葵叉起手来愤骂道:“二十八层地狱的臭奴才,两个猪圈子,止认得洋大人,须认不得老娘?”将起手便要打。瑶瑟慌忙喝住,对店主说道:“既是洋大人来了,我们移去便是,切莫与他计较。”惊得店主呆立无言,移时去了。瑶瑟即催着凤葵移置行李。凤葵走进来道:“娘子,这些死奴隶不打他则甚?”瑶瑟道:“你这卤卤莽莽,须莫败我事。你须晓得,这脾气革命军中使得,战外敌使得,这里却使不得。”凤葵听了,默默无言,心中总有些不平,勉勉强强把行李移完。
主仆二人呆坐相对,等了好几时尚没饭来。凤葵起身要走,瑶瑟叮咛道:“出去切莫闹事。他们无智识,够不上我们争。”凤葵道:“晓得。我肚子里饿得要死,要去买点点心来压肚皮。”说罢,开着门去了。约莫点多钟久,止见凤葵微微带醉而回,怀中揣出一包果子来道:“娘子,吃吃!什么英雄豪杰,那一个不怕饿死?饿到消消瘦瘦,便塑铜像也是不好看的。娘子,吃吃。”瑶瑟笑道:“你好好儿吃饱,我还不饿。”凤葵道:“我已喝了几杯了,昨晚泻了肚,又不敢多喝。巧云娘子说,月经内喝了酒,又要成痨病。”瑶瑟复笑道:“好好,我吃几杯,莫吃他的饭了,我们早早睡着,明天早起来走罢。”瑶瑟又到外面,叫店主唤了两把轿,调置得清清楚楚,二人闭门睡下。
到了次朝,收拾行李,安顿要行。瑶瑟吩咐凤葵道:“叫店主来算帐,须要好好儿唤他。”凤葵道:“晓得。”即时走出房外,四外张望。止见店主奴头奴脑,在洋人面前说奉承话。凤葵大声叫道:“我家主人要店主算帐。”店主发怒道:“那里这样粗蛮!洋大人还未去,等到两点钟也不迟。”凤葵忍着气,等了一会,复叫道:“老娘不是怕了你,我家主人要我好好唤,我便好好唤。快快算帐来!”止见店主顿足骂道:“你这丑鬼!开口也老娘,闭口也老娘。昨天我便忍了你,今天当着洋大人,还敢在此耀武扬威吗?”凤葵听了,一把无明业火直从心起,大踏步抢到店主身前,一个嘴巴,将店主打翻在地,将身子一跳,骑在店主身上。拿着拳头骂道:“娘贼!看见欧洲人便是你的爹爹,反要拍着异种的马屁来压老娘。第一件该打。”说罢,往下一拳,打得店主唇破齿落,满口流血。店主道:“打得好。”凤葵又拿着拳头道:“老娘和你是同胞,便是没有一钱,也该拿碗饭与老娘充饥。怎么老娘进得你店,熬了一夜,全没见一碗冷饭来?害得老娘肚子里咕咕噜噜打了一夜的官司。第二件该打。”说罢,又是一拳,打得店主头开皮裂,血流满面。店主叫道:“洋大人做主呀!”凤葵又拉着拳道:“死奴才!你不提起洋大人,老娘倒饶了你的狗命。你说洋大人,偏生勾起才娘的气,老娘与你一拳送终罢!”说罢,提起拳。正待要打,忽闻瑶瑟大喝道:“婢子不得无礼!”凤葵即时弃了店主,跳在一边道:“娘子,我好意叫他算帐,他反骂我是奴隶。你看天地世界上奴隶都是骂得的么?”瑶瑟慌忙扶起店主道:“得罪了,得罪了!”店主从地下挣起身,一把扯住瑶瑟道:“我们一同见官去,洋大人做见证!”瑶瑟慌忙伏罪赔礼,又操着英国话,与洋人应酬一番。却见店主挨着痛,靠住壁边,暗暗吃惊。瑶瑟又取出银子二十两递与店主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恶奴无礼取闹。这里有纹银二十两,与你养伤,千万莫要见罪。”又喜得洋人是英国一个教士,也劝店主息事。店主把银子接下,拭着面血埋怨道:“既与洋大人有交情,怎不早说?害得我吃了这场大苦。倘若别人,我便万不干休。既是洋大人的朋友,这次便算了罢。下次若来,再莫这样朦糊,我好叫底下人招呼。”瑶瑟复赔笑道:“是的,是的,下次决不如此。”说罢,清了帐。主仆二人乘着轿,向天山省进发。一路之上,瑶瑟把凤葵戒了又戒,教了又教。从此凤葵不敢多事,也不叫娘子称老娘了。
行了两日,又到个仙媛县。只见县内慌慌张张,四门站立兵士,到处遍悬捕帖。瑶瑟下得轿来,向壁一观,惊道:“不好!”正是:望门谁与怜张俭,悬碑早已来蔡京。
逆虏不知亡国恨,又将党祸魇民生。
不知瑶瑟看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捉女妖君主下诏 挥义拳侠女就擒
话说瑶瑟下得轿来,往壁一观,原来不是别的,乃是一张誊黄的上方谕。止见那上谕道:朕奉太后,莅政多年,深恩厚泽,有加无已。凡属血气之伦,应如何感恩报效,上答圣明。乃近有大逆不道之徒,鼓倡革命自由邪说,惑世诬民,无父无君,不法已极。不图前潮未平,后波又起,竟有民间妖女,倡说民权自由,私谋刺杀慈圣。幸以列圣在天之灵,事虽已发,而人尚逃网。又有妖女多人,于本月二十日,同时刺死大臣七人。四人现已正法,余者尚属在逃。昨据妖女口供,有女魁八十余人,诱惑民间女子,聚众立会,蔓延各省,私谋起事。似此天地反覆,阴阳侮紊,若不严杀痛办,斩草除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