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古色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乾隆皇帝-第29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侍尧不觉已经痴了,觉得颊上凉湿,抹了一把,才知是自己流泪。寻声移步看时,曲声自一家客栈中传出,却是三间门面,通着后边大院,门首吊着两盏米黄西瓜灯,一盏上头写“胡记者栈”,一盏写“茶饭两便”,已经上了门板,虚掩着心知便是方才肖三癞子说“转账”的那家客栈。此刻走近了,才听里边人声嘈杂,有的高谈阔论,有的随口说话,似乎在评曲,又好像在论文,都听不清楚。推门进来看时,李侍尧不禁一怔,店里坐着十几个人,居然大半见过面,有五六个都是崇文门外原来住返谈店的举子,还是那一拨儿人,除了吴省钦和曹锡宝,都叫不出名字来。还有两个是礼部的笔帖式,往军机处给纪昀送文卷时见过面的,也都同桌散坐着听曲儿吃酒,见李侍尧进来,二人似乎怔了一下,立刻变得有点局促不安了,李侍尧便知他们认出了自己,笑道:“这位是丁伯熙先生,您是敬朝阁先生吧?礼部出缺要应明年春闱了?哦,我是户部的木子尧,在军机处见过面,还识得二位。”
  “木子——尧?”丁伯熙犹自映着眼愣神儿,敬朝阁已经认出了李侍尧,见他这身打扮,像煞了是个屡举不第的老孝廉,又没带随从,显是微服游访来的,心里转着念头,暗地捻了一把丁伯熙,起身笑着一揖给李侍尧让座,说道:“是木老先生嘛!快请一道坐……我和丁年兄今年下场,已经摘了印。这里几个朋友兑会儿会文,请了嘉兴楼的姗姗姑娘——也是我们方令诚老兄的红颜知己——来唱曲儿助兴。您来得正好,就请给我们品评品评。”说着一一介绍,说到马祥祖,指着笑道:“我们这位仁宅老兄,心存忠义专尚程朱之学,书不读秦汉以下,八比制艺落笔文不加点,将来芥拾青紫,必定名垂竹帛,与操莽前后辉映!”李侍尧前头点头虚应着,及未一句不禁惊诧。疑思着,丁伯熙将马祥祖“要学曹操作忠臣”的趣事讲了。李侍尧不禁放声大笑,说道:“你的府试乡试四年竟没有一个存心忠厚的——他们是要叫你一直糊涂到殿试啊!”众人也都笑,马祥祖也笑着解嘲,说道:“我们家古书一概不读,只说是天子重文章,不必论汉唐,府试我是第一名,乡试又是解元——他们存了一份不利孺子之心,坑得我好!”说话间,弹琵琶的姗姗已起身敬酒,一手执壶,红绢帕子托了酒送到李侍尧面前。李侍尧小心避开她手指端起来饮了,笑道:“姑娘弹的好一手曲,我是闻声慕名而来的啊!唱得也珠圆玉润令人销魂!二十年没有听过这样的妙音了……能为我们再奏一曲么?”姗姗笑道:“老爷这么夸奖,教人不好意思的……我识字不多,原来以为琵琶就是枇杷果树那两个字儿呢!前儿方大爷又教我学了苏子瞻的《贺新郎》,胡乱唱唱给爷们解闷子可好?”
  “妙!”惠同济鼓掌笑道:“方令诚在京巧逢烟花知己,曹锡宝捉刀代笔求方老大爷恩准允婚,今日又来贺新郎,为我酸丁醋大吐气扬眉,正是一段绝好佳话!”方令诚笑道:“所以我才作东啊——姗姗真的是不识字,为‘枇把’的事我还有首打油诗呢!”因轻咳一声吟道:如何琵琶误枇杷?如今蒙师打娇娃。
  倘使琵琶能结果,场中笙萧尽开花!
  于是众人轰然喝彩,李侍尧这才仔细打量姗姗,只见她穿一件高领蛋青点梅小袄,斜披着件枣花蜜合色蜀锦昭君套儿,水红绫裙掩着双半大不大的脚,站在东墙下桌旁凝眸调弦。一头青丝松松挽了个苏州橛儿半垂下来偏在肩上,白生生的瓜子脸上两湾黛眉含烟笼翠,颦着嘴角似笑不笑,左颊上一个晕涡着隐着现。李侍尧不禁暗赞:这副容颜也就罢了,这身条儿如此盈盈楚楚,真是人间尤物!正自寻思得没章法,姗姗已经摆弄好了调子,大大方方含睇一笑向众人蹲礼万福,一个摇步手挥五弦目送秋鸿,琵琶声己穿云裂石响起,曼声唱道:
  乳燕非华屋,悄无人,桐荫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加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在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中蹙……付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浓艳一技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西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雨簇簇……
  清幽婉转的歌喉袅袅四散,举座举人都是倾神聆听——曹锡宝就坐在桌子南边东首吴省钦旁,听着清泠的琵琶声,和着歌音闭目按节拍膝,眼中已是沁了泪水。吴省钦却是张着口大睁着眼看姗姗歌舞,一脸呆相。方令诚双手合节点头摇膝,马祥祖、丁伯熙傻着眼跟着姗姗转,其余的人都是端茶垂首静听,李侍尧却是双手按膝踞坐,他本就是个心雄万夫傲睥天下的人,在外是红极天下的总督,又深蒙乾隆青睐。这番奉调入京,满心的旋枢社稷匡佐圣主,置天下于荏蓆之上的雄心大志。岂料数日之内便觉屡屡磋跌,步步行来步步荆棘,竟没有一件事顺心满志的,思量宦途风险,世路无常,听着这如诉如泣的歌声,心下不禁万分感慨,却又品咂不出滋味来,是辛辣?是酸梦?是怅惆失意?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正满心不可开交时,听得惠同济问马祥祖道:“仁宅,方才这曲儿是谁写的来首?”
  “是苏子瞻。”马祥祖道,“姗姗姑娘方才不是说过嘛。”惠同济挤眼儿一笑,又问,前头那曲子呢?“马祥祖偏转脸看看他,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笑容,知道又要消遣自己,已是木起了脸,却没有发作,说道:”姗姗也说了的叫周彦邦。“
  惠同济见马祥祖已带了恼意,一笑收往不再调侃,吴省钦却在旁问道:“周彦邦是哪朝人哪?”偏着脸似是问曹锡宝和丁伯熙,又向敬朝阁笑,敬朝阁笑道:“这自然还得请教我们马兄。”马祥祖自觉像个小丑样被人拨弄,这下子脸上再也挂不住,他却甚有涵养。抖着手煞白着脸在桌上点了两下,站起身来道:“马某不才,失陪了——有些事真的是娼妓才懂,再不然就是大茶壶也晓得——你该问他们去。”说着便要抽身。
  “哎喂——”方令诚原也在笑,一见他认了真,忙一把拖住,笑道:“何必呢?大家都是同乡,你和老惠还是同年,将来料不定还是同行!要不是心里亲近当是自家兄弟朋友,谁肯开玩笑儿涮着玩儿?老惠,还不赶紧赔个不是?”惠同济忙笑道:“老马别认真儿,我没有不敬你的心思,有好几篇制艺还要请教你批讲批讲呢!你这一去岂不耽误了我的锦绣前程?我是想逗姗姗姑娘跟我们说李师师故事儿,不料就恼了你。别走,愚兄这厢有礼!”说着,学了戏里小生,一展袍子躬身一礼。众人见了都笑,乱哄哄纷纷挽留马祥祖。马祥祖被惠同济的怪相逗得撤了气,无可奈何一笑归座,问道:“李师师是谁,他是哪朝人?”
  一句话又惹得众人哄笑。曹锡宝宅心厚道,不待众人嘲讽,在旁解说道:“李师师是宋徽宗时名妓,周彦邦是当时名士,两个人一时相好。有一次正在调情温存,徽宗皇帝驾到,彦邦惊慌无计,钻到师师床下躲避。徽宗和师师笑闹嬉戏听了个不亦乐乎。由此怡情大发,还填了一首《少年游》的词,载在《词苑》,无人不知。这词传到徽宗耳中,惹得龙颜大怒——”“别忙别忙!”敬朝阁不待他说完便拦住了,笑道:“我不怕人说我孤陋寡闻——绝妙好辞不可不闻。先生给我们咏哦咏哦。咹,吟诵吟诵。”众人也都吵着“要听”。曹锡宝笑道:“正为这词,徽宗下旨罢了彦邦的官,逐出国门。”因轻声诵道: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问谁行宿?城上己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似少人行。
  众人尚自品味间,李侍尧一眼瞥见李八十五站在门外,趁着没人留意抽身出来,看了看外边,问道:“没什么事儿?怎么带这么多人来?”李八十五笑道:“没什么事,家里人听那个姓肖的痞子发酒疯,怕来寻老爷的事,我就带他们来了——那女人叫刘湘秀,女娃子叫歌霞,已经安置好了,爷放心。不过天也好早晚的了——”他没说完李侍尧已经转身回了屋里,听曹锡宝还在说“……方才姗姗唱的,是周彦邦去国时留给李师师的,李师师又转呈给徽宗,徽宗感动,又令授彦邦为大晨乐正……”李侍尧听着,低声对身边的敬朝阁道:“这位曹兄,倒是博学多才的嘛!”
  “那是自然。”敬朝阁含笑不卑不亢说道:“上回江浙会馆会文,夺了榜首呢——”他忽然转过脸去,对方令诚说道:“木先生想拜读一下曹兄代兄写的那封信。我们来吃你的酒,一来沾光儿瞻仰瞻仰姗姗姑娘芳容才艺,二来这也真是我们文林一段佳话——木先生,话说我朝乾隆三十九年,江右孝廉方令诚应试人京,病卧大佛寺中,北京香艳国中有一女子来寺进香,邂逅相遇解囊赠金延医为方孝廉解围祛厄,由此縯缘由事入情,因情生爱,二人遂私订自头之约……”众人见他突然转了语调,一口茶馆说书切口,一愣之下,都鼓掌喝彩:“好——!”敬朝阁一本正经,右手虚拟堂木“啪”地一拍桌子,又道:“只可叹红颜薄命身在青楼,方令诚山左望族文献世家,名门子弟恪于礼教之防,岂容他与烟花女子结缘生情?于是大兄连连修书严词切责方公子当以功名为念,切勿寻花问柳,宁负苏三一片痴情,莫为王三公子落魄京师。方公子内窘缠头之金,外迫长兄严命,姗姗女左畏鸨母无厌之求,右惧方家门第森严,两人竟是情同一心命各一方。一个在高楼以泪洗面,一个在羁旅临风蜘蹰,一个玉容憔悴,一个百结愁肠,一个是倾国倾城貌落汤,一个是多愁多病身招风,哎呀呀……如此下去,岂不是要‘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地闹起来么?再说——”
  他还要往下说,姗姗已经捧了酒来,嗔着一笑打了他手背一下,说道:“从前个儿我也常去二十四爷府唱堂会的,在那儿见敬爷,怎么瞧都是个楷悌君子,怎么还有这像生儿?也不怕人笑话!”丁伯熙和众人笑着,将一叠子纸递给李侍尧,说道:“下头就不用他张牙舞爪地表白了吧!——这是曹先生代‘方公子’致兄弟,请看,真的是才气横溢!”李侍尧接过看时,淋漓累累竟是数千言一封长信,原是有点不耐,但只看了几行,便被引得欲罢不能,由着众人闲话说笑,看那信写道:
  信来,得奉严教,感激慙恧不可胜言。自先人没后,得吾兄提携,以有今日。弟虽不才,沾雨露之润,获庭诲之益亦既有年。虽有童心,粗知名教,若夫逐野水之鸳鸯,忘堂上之鸿雁,赋闲花之曲,背霜后之筠,即死不为也。但一时迷昧,忽忽如梦,今事定情牵,有不能顿遣者仅以陈告恳布。
  缘斯人三年离嘉兴酒楼,即居虎坊桥巷,不意入室之柳叶,遂成结子之桃花。兄与弟皆艰子息,没得一儿,蒸尝有托,如莫愁之产阿侯,胡婢之生遥集。近有以红粉妖姬育青云上客者,兄所熟知,天下事不可局量,淤泥出莲花,粪土产芝茵,此不能顿遣者一也这是说姗姗已经怀胎,不能随意弃遗,这头一条理由便下得十足,李侍尧瞟一眼姗姗,果见她下腹微微隆起,不禁莞尔一笑,再往下看,一条说姗姗已经因为自己开罪了鸨母,现今走投无路,设如驱走,其实是逼她自尽;一条说姗姗从良克尽妇道,夜勤刀尺相伴膏火,“弟每遇枯坐,文思不属,微闻香泽,倚马万言,出鬼入神,惊天动地。两仪发耀于行中,列星迸落于纸上。江在烟月繁华,六朝金粉旧地,谢家调马之蹊尚余芳草,王氏鼓揖之流,仍有文波,一旦怀蛟变化,立致青云,岂留连烟月,即属尘下士乎?”这么一路层层说理,恳恳述情悠悠叙怀,姗姗之良贤,情事之无奈,己身之抱负,将占比今,揆情设议,娓娓汩汩,滔滔不绝,洋洒挥霍之间豪气毕现,飞流湍漱之余又见小桥溪幽,李侍尧上看得情思并茂气荡肠回,见那收煞之处,密密麻麻重加圈点,显是前头众人传阅时所加。
  自古英雄,不能不豪情于帷幕,苏武于啮雪吞氊之时,而犹有胡妇之娶,而金兵破竹南下,能于黄天荡上,凡制兀术于死命者,乃娶妓女梁氏之韩靳王也。乃张德远辈,彼恂恂谨饬,王安石辈,终生无声色,何益于国家生民,社稷兴衰之数。
  惟兄赦弟之罪愆,发其不能顿遣之情,解三面之围,令弟得遂私愿。发二酉之藏,竟三余之秘,见子雪之肠,反思王之之胃。不弋取大物为一家兴宠者,愿兄摈绝之,以为荡子之戚,皇天后土实闻斯语……人去忽忽,言辞无叙,幸惟原宥!
  李侍尧看得情不自禁,忘神间一拍大腿说道:“好!”却见后边还附有其兄家书,写得亦颇有风趣,却是一一封短简:
  书悉,初意吾弟正当龙门之跃,青灯黄卷,铁砚磨穿尚不追移情之时,乃游悠青楼,金灯销磨,妄作登徒子之思,是以致书薄让。今见字甚讶,与弟别未数时,笔下便已如此,弟不坠读书上进之志,新妇有相夫宜男之德,兄亦何求全责备于爱弟?即当下帷苦读功课,试毕第与不第,速归故里,汝嫂亦思得见弟妇雅容也。
  他笑着将朽信还递给了丁伯熙,说道:“方兄,看了令兄的信,我才一块石头落地,原来我还真替你捏一把汗呢!”方令诚正和身边的吴省钦说笑,见李侍尧和自己说话,忙转身问道:“怎么呢?”李侍尧道:“曹生在里头替你立了军令状,名落孙山断魂归乡,新妇要扫地出门的哟!”
  “木先生也忒胶柱鼓瑟的了。”曹锡宝一手执杯小口啜着笑道:“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候侄儿也给他生下了,还能真的下了那个狠心留子逐母?”方令诚道:“无碍的,我哥哥是个善性人,不过盼我替他争口气就是,他也是屡科不第的秋风老秀才了。”吴省钦道:“有这封煌煌巨书发科就是吉兆,方兄这回必定飞黄腾达的。”
  方令诚似乎有点泄气,自嘲地一笑说道:“这种事哪有一定之规呢?走一步说一步罢咧,先太祖方灵皋老位君,天下骚坛执牛耳二十余年,康熙朝做到上书房白衣宰相,也终究没能越龙门一步,我长兄十二掇芹十三次入考,老之将至不能入鹿筵一席,考得悲心丧志,考得灰头土脸,考得闻考变色!像窦兰卿、王文韶、尤明堂那样一路春风连进二甲的,毕竟都是异数。我辈哪能指望这个侥幸呢?”
  李侍尧起初还听得专注,至此忽然心中一动:乾隆已点了自己主考,今儿和这群应考诸生泡堆儿算怎么回事?思量瓜田李下之嫌竟是一阵慌乱,勉强一笑,说道:“也不是尽人都这样儿的。我见过多少人,都是下第之后发几天牢骚,骂骂考官瞎眼,然后撕文章烧墨卷,立誓再作冯妇,过不几时,平技痒依然一个故我,寻朋友会同年比文章买讲章再搏龙门。几到榜上有名,牢骚也没了,瞎眼的也成了慧眼,哪里还想得起当日落魄时的光景儿呢?啊唷——忘了一件要紧事,我得赶紧回去了!失陪——回见了!”说着,忙忙起身,向众人略一点头致意。丁伯熙、敬朝阁眨着眼,巴巴地看着他去了。
  十二 说差事牵连及邪教  遣余兴君臣游御苑
  李侍尧算计着乾隆要召见自己和于敏中安排春闱的事,一连几天在军机处守着,却都没有单独叫进,军机处纪昀和于敏中两个大臣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