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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人说:“他们三个不是笑话您老人家吗,您老要和他们赌这口气,偏去私访,看他们怎么样。可是不能这么去,必须化化妆再去,叫人认不出来是四老爷你。那时要是访着了,正是老爷你的功劳,如果访不着,悄悄的回来,也没有知道,也不至于丢人。您老想一想,这个主意怎么样?”
赵四爷听了很高兴,说:“好小子,有你的,你马上出来为我办理,办好了有赏。”
从人出去了,好一会,回来说:“老爷,为你老这事儿,我腿都跑细了,好不容易才找来,总共花了十六两五钱银子。”
四爷说:“不管花了多少银子,只要把事情办好就行。”
从人说:“您老放心好了,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小人帮着你老打扮一下,怎么样?”
赵四爷听后,心里很是高兴,跟着人一起出了公馆,来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打开了包袱,叫四爷脱掉外面的衣服。包袱里面不是别的,而是一盘锅底上的黑烟子,从人抓起一把给四爷的脸上抹了,身上手上腿上都抹得漆黑一片,然后拿出一顶破的开了花的毡帽给四爷戴在脑袋上;又拿一件好似一堆碎布条的破衣服给四爷穿上,又叫四爷脱了鞋袜,拿出一条没腰少脚,千疮百孔的破裤衩子给四爷穿上了;腿上又给四爷贴上了两帖狗皮膏药,唾了几口唾沫,又往上抹了些红的和黄的颜色,算是流出来的脓血;又给四爷拿一双没脚跟的破板鞋,叫他提拉上;最后还有一个黄陶瓦罐,一根打狗棒,四爷也拿好。
经过了一番打扮后,再看四爷,十足一个讨饭吃的叫花子。谁还能认得出是赵四爷呀,那从人也是真的有两手。这一身装束别说十六两五钱银子,连一两都用不了,再说谁会花银子买这衣服呀!
四爷临去时,从人说:“小人明日天亮前还在这里等您老。”
四爷点点头;左手提着罐子,右手拿着打狗捧,朝前村走去,走着,走着,有东西扎得脚指生疼。来到一个小庙前的石台上坐下,把鞋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鞋底子上的针子透了过来。于是抡起鞋,在石台上拍搭拍搭猛摔了一阵儿,嘴里还唠叨着:“这个人,真他娘的,这是从哪儿找来的烂鞋。”没想到他这举动却惊动了庙里的和尚,以为有人在敲门,紧忙来开门,打开门一看,却是一个叫化子在石台上摔鞋。四爷抬头一看,也没站起来,突然问那和尚:“你知道女子的身子和男人的脑袋,在什么地方吗?”
和尚听了,说:“原来是个疯子。”也没答理他,关上门走了。
四爷忽然省悟过来,自己不由的呵呵的乐起来:“我是来暗中调查情况的,为什么信口开河,差点儿坏了事情,快走吧。”
自己又想:“既然扮成了叫化子,那就当叫化才对呢。这个可我又没干过,没说过,唉,随便的乱叫几声吧。”
便叫:“可怜我一碗半碗,什么都行!可怜我一碗半碗……”
开始时,四爷还挺高兴,认为他这是私访,后来,可就着急了,他这身装束,嘴里不停的乱叫,谁敢答理他呀。见没人答理他,四爷心中自想:“这样我怎么能打听出消息来呢。”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快黑了。四爷心中更加着急。稍微能得到安慰一下的是天黑以后,东方升起一轮明月。不知不觉走到村前。什么事情就怕凑巧,只看见一家的后墙有一个人影往里一跳。四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地里说:“这天才刚刚黑,怎么就有小偷来偷东西,贼胆子可够大的。不管他怎样,我也跟进去瞧瞧。”
这样想着,他放下手里的瓦罐和木棒,把脚上的烂鞋扔在了一边,光着脚丫子,一弓身子,往上一纵,就跃上墙头。看见院里挨着墙有一垛柴火,四爷就从柴火垛顺溜下去。定了定神儿,一眼看见有一个人趴伏在那里。没等那人做出什么反应,四爷已经窜上去,把那人按在身下。只听那人“哎哟”叫了一声。
四爷瞪大了眼睛,说:“你嚷,你再敢嚷我就弄死你。”那人说:“我不嚷,我不嚷,只求爷爷饶我一条命。”
四爷说:“你叫什么名字?偷的东西放在了什么地方?快说。”
只听那人说:“我叫叶阡儿,我家里有八十岁的老母无人养。我这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爷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饶了我吧。”
四爷说:“你真的没偷什么吗?”
四爷一边问,一边四处查看,只看见地下露着白绢条儿。用力一拉,地上的土却是松的,白绢条儿越拉越长。四爷猛力一抖,露出来一双女子的小脚,四爷又用白绢条儿把脚捆牢,尽力一掀,原来是一个无头的女尸。
四爷一见女尸,大喝:“好呀,你杀了人,还敢和我玩这一手儿。实话告诉你,我不是别人,我是开封府包大人手下的赵虎,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情,才这样打扮了,暗暗的来这里调查情况。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费力气。”
叶阡儿听了赵四爷的话,魂儿早被吓到了九霄云外,口中哀求说:“赵爷,赵爷,我做贼这是真的,可并没有杀人呀。”
四爷说:“谁管你那么多,先捆上你再说。”于是就拿白绢条子绑上,又怕他乱嚷乱叫,又拿了白绢条子扯下了一块塞上他的嘴,这才说:“小子你好好在这里,老爷我去去就来。”
赵虎顺着柴火垛,跳到墙外,也顾不上再拿瓦罐和打狗棒与那双没后跟的烂鞋。光着脚奔走如飞,直奔公馆。谁知公馆里。由于钦差在这儿住着,各处都有人把着门,警卫森严。忽然见了一个叫花子从外面跑进来,连忙上前拦住,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呀?敢来这里撒野,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话没等说完,四爷两只手左一下右一下,四个看门的一边两个摔倒在地上。四爷往里便跑,正遇见包兴,一伸手拉住包兴,说:“你来得正好。”
把包兴吓了一跳,连忙问:“你是谁?”
赵虎说:“怎么不认识了,我是赵虎呀。”
包兴仔细的看了,也没看出来是赵虎,只是听说话的声音的确是赵虎。
“嗳哟,我的四爷,你这是开什么玩笑呀,可吓死我了。”
只听赵虎又说:“你快点儿进去见了包大人说赵虎求见。”
赵虎和包兴一起来到灯下,包兴仔细一看才辨认出这是赵虎,包兴看了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赵虎可是着急了:“你先别笑,快去找包大人,你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求见。快点,快点。”
包兴见了赵虎这么个打扮而且那么着急,一定是有急事儿。也不敢拖延,把赵虎带到了包公的房门口。包兴进去禀告,包公立刻叫进来。
包公见了赵虎这个样子,也觉得太好笑,只是强忍住笑,问:“有什么事呀?”
赵虎于是将怎样进行私访,怎么遇见了叶阡儿,又怎么见了无头女尸,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包公正因为这个案子找不着个头绪而犯愁着急,一听赵虎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
包公听赵虎说已经捉住了叶阡儿,立刻派衙役四人,其中两个去负责看着尸首,另外两个把叶阡儿带到公馆来审问。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注意到赵虎还在一边站着,忙说:“你辛苦了,赶紧回去洗洗澡,换上衣服,休息去吧。等案子审明白了一定给你重赏。”
赵虎得意洋洋的,退出来到自己屋里,从人早已将洗澡水安排好。四爷洗了澡,换好衣服,把那个给他出主意的从人叫到一边赏了十两银子,说:“好小子,亏得你的主意,老爷才露了脸,立了功。”然后,美滋滋地回房去睡觉了。
派去押叶阡儿来公馆的衙役去了不长时间,就把叶阡儿带到,仍然是捆着。包公立刻升堂审案,带上来了叶阡儿,包公吩咐手下,给他松绑。包公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将人杀死了?快点讲来。”
叶阡儿说:“小人做贼是真的,可是我没有杀过人。”
包公一拍惊堂木:“好一个嘴硬的奴才,左右,把他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只这二十大板,把个叶阡儿打得血肉横飞,动弹不得,不由地着急了,说:“我叶阡儿的运气怎么这么不好呢!上次是那样,这次又是这样,真是冤枉啊。”
包公听叶阡儿话里有话,于是问叶阡儿:“上次是怎么着?快点说!”
叶阡儿知道是自己一时失言,就不再说话了。包公看他不说话,吩咐:“掌嘴,给我使劲儿打!”
叶阡儿一听着急了,已经挨了二十大板,哪里还受得住,急忙说:“老爷你不要生气,我说,我说,白家堡有个白员外,名字叫白熊,他的生日时,我去帮忙张罗,为的是讨好一下白员外,事完以后,得些赏钱或给一些饭食吃的。谁知道他家的管家白安居然比员外还小气吝啬,事完以后,不但没有给赏钱,最后连杂烩菜也没给我一点,因此我一生气那天晚上就偷他去了。”
包公说:“你刚才说是第一次作贼,那这次是二次了?”
叶阡儿回话说:“偷白员外是头一次。”
包公问:“偷了什么?讲!”
叶阡儿说:“对他家的院子里的情况,小人是十分清楚的,我从大门溜了进去,到东厢房里藏了起来。这东厢房是白员外的小妾玉蕊住的。小人知道她的箱柜里东西多着呢!我正藏着的时候,听见有人拍打隔扇。我在暗处看的清清楚楚,只见玉蕊打开门,进来一个人,又把隔扇关上了,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主管白安。只见两个人挑逗了半天才进了帐子,扒光衣服干起了那事儿,那白安体格真是挺好,一连干了三回,两个人在床上哼哼叽叽的,我的心里就像有一群小耗子在抓挠,真难受。”
“少说费话,快点儿往下说。”包公大喝说。
叶阡儿连声称是,说:“好不容易两个人干累了,睡着了,于是我悄悄地打开窗子,伸手一摸摸着里面有一个木匣子,很重。我以为一定是金银,就拿了跳墙回家了。回到家里打开一看,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居然是一个人脑袋。这次又遇上一个没有脑袋的死尸。所以我说上次那么着,这次这么着,这难道不是我运气不好吗?”
包公问:“木匣里面的人脑袋是男的还是女的?”
叶阡儿说:“是个男人的脑袋。”
包公又问:“你把那个人脑袋是埋了,还是报告给官府了。”
叶阡儿回答:“没有埋,也没有报告官府。”
包公问:“既没埋,又没报告官府,你把那个人脑袋扔到哪里去了?快说。”
叶阡儿说:“我们村里有个老头子,叫邱风,曾经有一次我偷他的倭瓜被他抓住了。”
包公说:“这偷倭瓜,是第三次了。”
叶阡儿说:“偷倭瓜才是我头一次作贼。这邱老头子恨急了,用井绳蘸水,把我打得皮开肉绽,才把我放了,因此我一直恨着邱老头子,将人头扔进了他家的院子里。”
包公立刻派人去捉拿白安和邱风,全都等第二天审问。吩咐把叶阡儿押下去关入牢中。
到了第二天,包公刚起床,还没有升堂。昨天派去看守女尸的二个人中回来了一个,禀告说:“我昨天晚上接到任务去看守死尸,今天早晨天亮时查看,这埋死尸的院子是郑屠的后院,特地跑回来,告诉老爷一声。”
包公听了,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吩咐:“我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看守尸体吧。”
包公立刻下命令开始审案子,“先带郑屠。”
郑屠被带到,包公大喝:“你这个该死的奴才,自己杀了人,不但不承认而且还陷害别人。你既然不知道女子的脑袋是怎么一回事情,那么为什么你家的后院埋着女子的尸体呢?赶快把实际情况讲出来,省得皮肉再受苦,讲。”
两旁的衙役威喝:“快说,快说。”
郑屠以为妇人的尸体是包公派人从他家里搜出来的,一时被吓得呆若木鸡,过了半晌才说:“我招,我招,那一天我很早起来准备宰猪,刚要动刀,听见有女子敲门求救的声音。我连忙开门让她进来。又听到后面有追赶的声音,有人嘴中说:”既然没有,等到了明天早晨再细细地搜查。我想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藏起来了。一个小娘们儿她跑不了。‘说着话,那伙人就走了。我听着他们走远了,点灯一看,进来的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我问她,为什么有人追她,她说:“我名叫锦娘。因为被坏人骗了,卖做妓女。我是好人家的孩儿,死活不肯。后来有个蒋太守的儿子,倚靠着他家的权势,要娶我做他的小妾,我假献殷勤,递酒献媚,好不容易把蒋太守的儿子灌醉,这才逃了出来。多谢大哥刚才救我!”我见她长得脸蛋漂亮,身条又好,又是满头上带满了珠宝饰品,顿时生起了邪念,当她告别要走时,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想和她干那事儿,谁想到她不但不从,而且还大喊大叫。我心里一着急,顺手提起了准备好的宰猪刀。原想吓唬她一下,她不乱叫,顺从了我就没事了,没想到刀才到她脖子上,脑袋就掉下来了。我见她没气儿了,只好把她外面的衣服脱下来,把尸体埋在了后院。回来正摘她脑袋上戴的金银饰品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要买猪头。我害怕连忙把灯吹灭了。后来一琢磨,我为什么不把人头包了,叫他拿去,即使出了事情,到了官府我也可以不认帐呀。不知不觉我已经用垫布将人脑袋包好了,从新点上灯,开开门,把买猪头的人叫了回来,(就是韩瑞龙)正巧他没拿装猪头的东西,因此顺手就把用布已包好的人头递给了他,他也没打开看,抱着就走了。他一走,我就后悔起来。这事为什么让别人去扔呢?一定会闹出事来。转念又一想,他如果替我扔了也就没要儿了,如果万一闹出什么事来,我就死不承认就行了。万万没想到,老爷你自有高明的点子,居然把埋在我家后院的尸首给搜出来了。可怜我也杀了一回人,所有的东西都还没动,就犯了事儿,都是我一时糊涂。我原来本是不想杀她的,只是一时失手,大人饶命啊!“
包公见郑屠什么都招了,于是叫他在供纸上画了押。刚刚带下去,只听衙役进来禀告:“邱风已经带到。”
包公吩咐:“带上来。”
邱风上大堂。包公一拍惊堂木,说:“大胆的邱风,你为什么自己私埋人头?快讲。”
邱老头不敢隐蔽情况,只好说:“那天夜里听见外面‘咚’一响,我怕是有坏人进院来偷盗,赶紧来到院子里,却看见一个人脑袋在地上,因此心里很是害怕,一时糊涂,叫来了长工刘三,让他拿去埋了。可那刘三不肯白去,和我要一百两银子。我没办法,只好给了他五十两银子,他才去的。”
包公问:“埋在什么地方了?”
邱老头说:“问刘三就可以知道,埋在了什么地方。”
包公又问:“刘三现在在什么地方?”
邱老头说:“现在他就在我家里呢!”
包公立刻命令县官带领人手,押着邱老头,去找刘三,然后把人头刨出来。他们刚走,又有衙役禀告说:“白安已经拿到。”
包公吩咐:“立刻带到大堂上来。”
包公看见下面押上来这个人身穿华服,长得十分英俊,应该属于美男子的行列。不由的暗暗叹惜。包公问:“你就是白熊家的主管白安吗?”白安回答:“是”。
包公说:“我问你,你的主人白熊对你怎么样呢?”
白安说:“我的主人白熊对我像亲生骨肉一样,好的那都没法说了。”
包公“叭”的一拍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