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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米多小声说，可是，有句话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什么时候的票？
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要说了！烦死了！你再说我又要哭了！我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哭！什么时候的票？
明天下午的。
李玉扯了张面巾纸，迅速擦了擦眼睛，低着头站起来。我给你去收拾东西。
第十五章
1
雷米多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部队。他是早上天还没亮透时到的，部队还没起床。雷米多回到宿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牢牢关死，狠狠地睡了一觉。
他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喇叭里正好在吹熄灯号。实际上他是被熄灯号叫醒的。雷米多饥肠漉漉，他借着外面射进来的微弱灯光摸索着去开了灯，穿了衣服，出了门，到小卖部买了两包方便面，又回来，把方便面泡好，准备打发完肚子继续睡大觉。
方便面捂得差不多了，雷米多抱起方便面，刚扒了两口，咚咚！门被敲响了。雷米多恶声恶气地说谁呀？
外面是沈卫卫永远不能充分自信起来的声音。雷干事你回来啦！刚才我看到你去小卖部了，你没看见我，我看见你了。
雷米多打开门，转身又快步坐回去。沈卫卫边往里走边吸着鼻子说很香嘛。他并不是个善于扯淡的人，所以这没话找话的三个字听起来忽悠忽悠的，跟他今晚上没吃饱饭似的，使雷米多听起来有点烦。雷米多睡了一觉，心情仍没爽过来，现在他大概对谁都会厌烦。
沈卫卫神秘兮兮的。雷干事，你知不知道，何莓……
我操！果然不出雷米多所料，又是何莓。雷米多现在已经摸清一个规律，大凡沈卫卫来找他雷米多聊天，肯定是是因为何莓。
雷米多闷头“呼呼”地扒着方便面，没搭理沈卫卫。
沈卫卫看着雷米多咽完一口面，然后他酸溜溜地说，真不可思议！何莓在和朱鑫河谈恋爱。
雷米多抬了抬头，轰地又吃下一口面，说，何以见得？
你小心别吃噎着！这么饿啊！唔！放假期间，何莓和朱鑫河两个人到d城去旅游了呢。
雷米多暗想这个小沈真有意思，看来一个恋爱坐挫的人很容易成为一个窥探者。他显然不知道何莓是带朱鑫河去相亲。这个失恋的小伙子现在见风就是雨，见到以往眷顾的女孩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往男女之情上面想。
是不是失恋这鸟玩意儿一定会使人心理发生点小故障啊？雷米多很快联想到自己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反常。这样一想，他变得稍微豁朗了一些。雷米多对沈卫卫笑笑，以一个知情者的口吻对沈卫卫说，没有的事！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清楚。何莓带朱鑫河去相亲呢？她介绍她一个女同学给朱鑫河。
沈卫卫说，是这样吗？
雷米多说，你还追不追何莓了？追吧。
沈卫卫迟疑不决起来。还追吗？
雷米多想，我自己这头还顾不过来呢，可没工夫给你做参谋。雷米多说，追吧，反正闲也闲着。这句话说得语速极快，这样听起来就有了逐客的意思
天上午，雷米多先去找领导销了假，接着来到办公室。办公室大家当然都知道雷米多回家干嘛去了，所以他刚一进门，大家就纷纷停了手里的活，嚷嚷着，一副准备听取雷米多进行工作汇报的动荡局面。
雷米多冲大家笑了笑，跟每个人都打了句招呼，便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转头问贾科这两天他这个工作口有没有什么事需要现在就做？
贾科从他办公室那边转过身子，笑望着雷米多。别忙！事情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不行还可以加班，你不先向我汇报一下这次回家有什么收获？
雷米多一点都不想提这个，支吾了几声，就转了话题，雷米多问贾科家属调动的事怎么样了？
贾科说，我的事儿成了，手续全办完了，昨天刚办完，就等老婆孩子来了。别转移话题，你还没汇报呢。
何莓突然在后面用手捅了雷米多一下：快说！不说给你处分。
办公室不闹起来则已，一闹起来就非得闹出来头绪来。大多数时候这样显得挺好玩儿，有时候就有点讨嫌了。雷米多感觉头马上要大。
这时聊钦走过来，索性一只脚一抬，将一瓣屁股搭到雷米多桌上。办公室闹腾起来他永远是主角。卿钦一只手拢住嘴，头倾向雷米多——好像就数他跟雷米多最亲密似的——小声地说，喂！别告诉他们，就告诉我！接着，那个雷米多所熟悉的卿式笑容及时在他脸上出现，哥们！爽不爽啊？
真他妈烦人！
雷米多头也不抬地说，爽不爽你不比谁更清楚吗？
你这个小雷同志，真会开玩笑，我又不是你身上什么器官，你爽不爽我怎么清楚。快向大家老实交代，否则，我们何干事说了，要处分你。
对！我说的，处分！严重警告还是记大过，都有可能。
雷米多指了指卿钦的屁股说，麻烦你高抬贵臀，把它放到该放的地方去，别在这里帮我擦桌子了。
卿钦说，呦！不就是回去爽了几天嘛！瞧你这一回来牛逼的，小样儿！
放你妈臭屁！
雷米多突然把手上什么东西一扔。史无前例地来了一句脏话。
办公室里瞬间静止，所有人都感到意外，连雷米多自己都感到意外。卿钦愣怔着仍搭坐在桌上，看着雷米多，难以置信。
雷米多一不做二不休，瞪着聊钦一字一顿地说，请把你的屁股搬走，别在这碍事儿。说着“乒乒乓乓”地把抽屉开了一下又合上。
卿钦下了桌子，一时间步伐成了鸭子步。他边走边讪笑着对贾科说，我是开玩笑的嘛，对不对？走到自己办公桌那儿，摇着头举起手使劲向大家指了指雷米多的后背。
贾科走过来，拍拍雷米多的肩膀说，雷米多你发什么神经啊？你没问题吧？出了什么事了吗？回头跟我说说。
雷米多想我这是怎么了？真不像我自己。这可不好。雷米多坐了一会儿，走到卿钦那里，对后者说，刚才不好意思�
�
卿钦阴阳怪气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哥们你一定是没搞爽，心里不爽，理解理解。
去他妈的！这鸟人可真叫人讨厌。这种人呆在机关对机关这两个字真是种污辱。李午说得透彻，要么你有才、有能力就可以来机关；要么你家庭有背景，找找关系也能来机关。下辈子说什么也要摊个好爹妈，这样就可以像卿钦这样一辈子无需拼搏就可以比谁都逍遥自在。这可不是忌妒这小子，是愤懑。
雷米多飞快地离开办公室，走进厕所，站在那儿耗了好几秒种，才撒出两截尿。
3
当晚李午叫雷米多到他家吃饭。一进门李午就问雷米多，说你今天怎么回事？跟吃了枪药似的。
雷米多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一径进去和李大笑玩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李午问雷米多，你是去小玉家了吧？是不是和小玉发生什么了？
雷米多点了点头。
李午说，我一直没过问你俩的事情。现在你俩到底到什么程度了？
雷米多说，结束了，到此结束r。
陆梅芊迅速表示了她的惊讶。不谈了？谁先不想谈的，是她还是你？
不等雷米多答话，李午就说，雷米多不是我说你，你说你回去，去小玉家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你跟我们打声招呼，我们至少可以打个电话给你中间加把劲。现在好了吧？目无组织，冒冒失失回去，黄了吧？活该！
陆梅芊说，哎！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呢？没看见人家雷米多正为这事不高兴吗？你倒好！哪儿着火你不救火反而去添柴。又转尔安慰起雷米多来：别不高兴了，没什么了不起的，回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别愁眉苦脸了，吃饭。
吃了一会儿，陆梅芊告诉雷米多，说她真的搞了个裁缝店，放假这几天刚搞完，就在大院门口左手边，有时间，你帮着拉点生意吧雷米多。
要不吃完饭，你没事我带你去参观参观，你给提提意见。
吃完饭雷米多就跟着陆梅芊、李午，还有李大笑他们一大家子去了陆梅芊的裁缝店。
很小很小的一个门面。宽约两步，长约五六步。放了一个缝纫机，一个熨烫台，就几乎没有空地方了。这么小的一个地方，租金肯定很便宜，那么这个裁缝店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的小生意了。
门面太小，所以雷米多和抱着李大笑的李午只能站在外面。过了一会儿，一个小战士拿着条裤子来了，对陆梅芊说，嫂子麻烦给我改改裤腰，这发的裤子腰太肥了。
陆梅芊热情地“哎”了一嗓，迅速坐到缝纫机上忙乎起来。缝纫机被陆梅芊踩得哐哐的，使她显得干劲十足。陆梅芊忙里偷闲地说，先这么干着吧，慢慢再往大里发展。
一个小裁缝店而已，陆梅芊同志一开口就用“发展”这么大的词。她可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百折不挠的女人。
4
雷米多一个人从陆梅芊的裁缝店回来，经过门岗旁边的小卖部时，小卖部里的嫂子正好从小卖部里面走出来倒垃圾，看到雷米多出现在小卖部门口的灯光里，大声招呼雷米多说，好久不见啊小雷！进来坐坐。
雷米多漫无目的地在小卖部的柜台边坐下。一旦挨着这个熟悉的柜台，下意识地，手就向柜台上那部红色电话摸索了过去。
嫂子眼明手快，立即地将电话往雷米多这边推了过去。又打电话吗？嫂子颇有深意地冲雷米多笑了笑，说，打吧打吧！使劲打。
雷米多一听到电话二字，猛地将手抽离了话机。
背过身子去整货架上的东西的嫂子嘴里仍在絮叨：
小雷你可真是员泡将，电话一到你手上没一个小时你是不会撒手的。你那小对象是干嘛的？瞧把你给迷的！对了！前段时间来过吧。是来过的，我看见了，很漂亮，从我这门口经过了，勾肩搭背的！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到时候可不能忘了给我发块把两块喜糖，怎么说还有我这电话的功劳呢。
说着的同时她转身，看到雷米多与电话机毫无瓜葛，她脸上立即换了不解的神情。怎么不打？发起呆了，想小对象啦？
雷米多自嘲一笑，说，哪来的小对象啊？早不谈了。
嫂子说，不谈了？电话里一泡几个小时的。
雷米多竭力做出一副与已无关的姿态说，不谈了。我准备打光棍了！嫂子！你说打一辈子光棍是不是也挺有意思啊？
嘴上这么说着，雷米多惊奇地发现，先前他或许还在为他和李玉的事情惶然失措，但是现在，就在他说这番话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已经果断作出决定：他放弃，完全放弃李玉。
他这个岁数，绝不能藕断丝连，他应快刀斩乱麻，看到前面有险滩，就赶快掉头。
回头是岸，他不能耽误了。
他没时间了。
嫂子说，打什么光棍啊，多没意思。
雷米多今天似乎有点反常，说话不同于他二十九年来的风格，这点连他自己都意外。他嘻皮笑脸，说，找不着老婆不打光棍怎么办？
你要求不要太高！嫂子说，你肯定是太挑了。不要那么挑，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老婆还不好找？
雷米多说，好找嫂子你给我找一个？
说完这句话，雷米多心里轰隆隆地响起一阵闷雷。这么厚的脸皮还是第一次长到他脸上，在他的个人历史上他这还是第一次请求别人给他介绍对象。天哪！难道一不留神间他就顺利地学会了朱鑫河的“厚颜术”？他可真行！
嫂子说，得了吧！你还用得着我给介绍。
雷米多一不做二不休，不屈不挠起来，他收起不严肃，正色道，嫂子我说的是真的，你给我介绍一个呗。
这句话说完，他在突然之间颠覆了自己从前的某些认识。他突然觉得，其实像朱鑫河同志率先垂范的厚颜术，并不代表堕落，更谈不上厚颜无耻，这只是一种绝路求生的生存妥协而已。
他终于步朱鑫河同志后尘了，我军又多了一名“结婚狂”，他可真行！
嫂子见雷米多不像耍宝，也正式起来，她住了嘴，沉思片刻，忽然说，我还真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真的吗？说说。
有个姑娘，刚刚出大学校门，就在q城，二十四五岁吧，好像在卫生局还是什么局，这样吧，我先给你问问。
雷米多想，听起来似乎还可以啊，那么他得好好把握这个意外获得的机会。
雷米多近乎献媚地微笑起来，嫂子，那就拜托你了！先感谢你了！拜托你了。
离开小卖铺时雷米多主动要求买了几件他并不需要的日用品，临走时仍没忘了向嫂子重复一句“拜托你了”。
5
好几天，雷米多每天晚上都装模作样地到小卖铺坐上一会儿。嫂子却绝口不提雷米多“拜托”她的那件事。
整整过了一个多星期，到了另一个星期的周六下午，雷米多经过小卖部时，终于忍不住跑进去问起嫂子说你给我介绍的姑娘什么时候见面啊嫂子？
嫂子却面露难色，说，我问过了，那姑娘不太想找当兵的。
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嫂子又说，别泄气，慢慢找！哎！我问你小雷，农村的你要不要？要
给你问问。你别要求太高了嘛！
雷米多哈哈大笑说，不麻烦嫂子了。
心里感觉遭到某种打击。
雷米多离开小卖部，坐上公共汽车，有些郁闷。这个无聊的周末，他一如往常很多个周末做过的那样，要到闹市区逛了逛。
在公交车上，雷米多习惯性地开始回想近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首先想到了李玉。从李玉那里回来后的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李玉从没主动给他打过电话。看来，李玉也决定放弃他雷米多了。雷米多别过头去，看到窗外飞速后退的白杨树，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惆怅。但这些惆怅很快又过去了。
雷米多又想起了林峻杰。自从黄金周前那个可笑的电话之后，雷米多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想起她。雷米多现在想起来：在那个可笑的电话里，林峻杰曾经说过“回来后给你打电话”。但她没有。想来这仅仅只是她习惯性的礼貌用语罢了。这很符合雷米多对她的认识，完全在雷米多的意料之中。话虽这么说，雷米多仍然感觉有点失望。
将李玉和林峻杰在心里捣腾了一番过后，雷米多突然变得心灰意冷起来。
窗外有风吹进来。十月中旬了，这个北方城市已经秋意渐浓，凉意渐生。他十分失落，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风吹鼓起来的空空荡荡的大布袋，在空中乱扑腾，无法着陆。
天哪！就是这个微凉的下午，那种“世纪末”的恐慌感再次轰轰烈烈地攫住他了。
他下了车，走在路边，旁边的音像店里传来许巍的歌：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找不到你该去的方向
你站在这繁华的街上
感觉到从来没有的慌张
雷米多百无聊赖地茫然四顾，满目皆是与他无关的城市繁华。他站在音像店门口，三魂丢掉两魂半。
6
紧接着的一个周末，雷米多去了趟婚介中心。
看起来他是无意识撞进去的，实际上他是在报纸上查到这个婚介中心的地址，并很是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去的。他理所当然地想到堕落不堕落的问题。最后他以报纸上这家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