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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枪老太婆-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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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影响。古今中外,这类人物都被罩上一层光环,受到崇拜。许多年以后,人们也歌颂我的这些同志,说他们是如何伟大,如何高尚。可是在他们自己心中,高尚的只是全心全意追求的那个理想。他们面对残酷的现实,没有悔恨,只是希望死后能让组织上知道他们的名字。
  现在,他们都还活着,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应该和我们一起,走进那曙光之后的黎明,只是……唉,当年同志们为了救玉璧,想了多少办法;可是现在,我就在他们身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紧急营救
  时间过得很快,一九四九年的五月来了。此时蒋介石宣布“隐退”,到处散布“和谈”的阴谋已经失败,国民党在全国战场上兵败如山倒,连南京也失守了。许多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物,变得有如惊弓之鸟,纷纷暗中为自己另谋出路。重庆街头到处都是从全国各地战场上退下来的散兵和军官们,把精神堡垒①一带的赌场妓院,围得乱哄哄的,热闹非凡。这时候,照明和中央的关系接上了,我们前一段时间的工作也受到了肯定。不久他和友凡都奉党组织的命令,到香港接受新任务去了。我们“国统区”党组织的工作,也从原来的武装斗争转到了“保存力量,保护城市,迎接解放,配合接管”的重点上来,特别提到要防止敌人逃跑时大破坏。从云阳、奉节起义中退下来的蒋仁风②同志和我们这个家庭支部一起,全力投入了策动国民党上层人物反正的工作。
  我们都有了自己的策反对象。一青歪戴帽子斜穿衣,胸口上别着个从荒货摊上买来的国民党公安局市政府之类的牌牌,常常只在上衣口袋里露出个什么本本的一只角,坐车坐船从来都不买票,装得比特务还要特务;成天就在精神堡垒附近的夫子池、艺术馆里游逛。馆里的总务主任,是我们的一个老同志吴昌文①。他的大姐,又和当时重庆市长的秘书成了干亲家。我们利用这个关系,在这个特务、兵痞们密集的地方,把馆里的炊事员、采购员、事务员都换成了我们从山上下来的人,而且都拿到了重庆街头特务们随时都要抽查的身份证,还为黄友凡等几位去香港学习的同志买到了飞机票。到后来,连我们许多重要的文件都在这里印刷,一青和亚彬常常在这里的一间房子里干到天亮。而这间房子的隔壁,就住着一个特务。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宁君和我一起,经常要到离艺术馆不远的合众舞厅露面。这个舞厅的经理叫蒋林隐,是我岳池老家的一个亲戚,也是我们党的外围组织“民主实践社”的社员。此时他也利用他当什么大官儿的弟弟,开了这家舞厅,还当上了重庆“红帮”的舵把子,在重庆城里呼风唤雨的。歌舞升平的舞厅里,集合着各色各样的上层人物,其中包括蒋林隐的拜把弟兄、国民党国防部重庆行辕二处行动组长漆玉麟,而他的上司,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特务头子徐远举。蒋林隐一听我们的计划就说:“三姐,要是能把那漆玉麟说动,你们的许多事情都好办了,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可是我和蒋仁风同志一商量,他大吃一惊,说:“老大姐呀,你们的胆子也太大了。这个漆玉麟,双手沾满了我们同志的鲜血,我们的好多人都是他抓进去的。现在他正伸长鼻子,到处找我们的踪迹呢,怎么能去自投罗网?”
  我听了,也觉得不合适。看来我这个人这么多年来憨大胆、闯江山的经验,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用不上了。
  于是我又找到我的一个堂兄陈仁堂。这个人,就是一九二六年我们华蓥山第一次起义时的民主人士、川北民军总指挥陈徙南的儿子,后来却跑去考上了国民党的一个新政学校,出来之后就当上国民党国防部财务预算处的处长。因为曾经倾向进步,又和我是堂兄妹关系,我们对彼此的身分都心照不宣。又因为他掌着国防部的财政大权,连西南特务头子徐远举也要借重他几分。我又和仁风商量,是不是能通过这个关系去做徐远举的工作,把我们关在渣滓洞的同志们救出来。蒋仁风一听,还是不同意,说:“这个徐远举,也是个罪恶满贯的死硬分子,他是要跟着蒋介石去陪葬的。”
  可是全国眼看就要解放了,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关在监狱里的同志们救出来,要不然……我不甘心地到处想办法。终于有一天,一青给我带了一个人来。
  我一看,禁不住喜出望外。
  来的这个人叫贾希一,是竹栖的好朋友,当年我还在重庆开服装店的时候就和他认识了。后来我在万县的时候,他和一青都是当时万县城里抗日救亡的积极分子。希一很长一段时间是由我们中央“特课”直管的特工人员,曾经打入过蒋介石的侍卫室,多次被敌人追捕,又多次逃脱,也算是我们中间的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
  一青说:“诗伯,你猜人家希一现在做什么?”我说:“他的本事大,当年连蒋介石都被他瞒过了,我怎么猜得到?”
  一青说:“人家现在是交警大队的中队长了呢。”我看着希一说:“哦?那你平时干什么?”
  希一笑笑:“不干什么,站站岗。”
  “在哪里站岗?”
  “就在歌乐山下的渣滓洞、白公馆。”
  “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青和希一都哈哈大笑起来。一青说:“诗伯,希一现在的这个交警队,又叫‘志农部队’,这个‘志’,是取的交通局长马志超的一个字;这个‘农’字,就是戴雨农,也就是大特务戴笠。这下子你知道不一般了吧?这是一支专门负责中美合作所警卫的部队呢。”
  我一听,高兴得不得了,直说真是老天爷有眼,我们的同志们有救了!
  希一也说:“诗姐,我也着急啊,可是和地方上的同志们没有联系,也不敢乱动作。你们说,怎么办,我尽力配合就是了。”
  我说:“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打进去几个人吧?”希一说:“那好啊,现在正是时候。别看国民党正喊着要坚守重庆,其实连他们自己都明白大势已去,准备培训一批反共特务,待全国解放之后潜伏下来打‘游击’。我们那里面,正在办‘干训班’,招募小特务呢。你们赶快找渠道,送几个可靠老练的人进来,不要暴露和我的关系,也不能和我发生联系,该行动的时候,我知道处理。”
  于是我们就赶快研究人选找关系。第一个是一位叫张平和①的同志,通过他的一个同学的亲戚打了进去。不久小杜杜文举也进去了,都当上里面“交警一旅干部训练班”的勤务兵。“训练班”设在中美合作所里面原来的一座小学内,连徐远举这样的特务头子都经常到这里来讲课。这个地区防守森严,设了三道防线,每一道防线都要特别通行证才能通过。杜文举和张平和进去之后,拿到了通行证,不多久就把敌人在这里的地形道路、岗哨关卡及守卫部队番号等等情况绘成了很详尽的图表,送到了一青手中。
  我们一看,大喜过望,连忙实施第二步计划。
  亚彬带上几个党员骨干,打入了驻在唐家沱的敌七十九师二三六团当兵;冯群生这个小胖子打入了新桥重庆师管区的机关里当了文书。他们的任务都是做好敌人部队的策反工作,一旦时机成熟,就拉出一支队伍来,配合我们的人进行武装劫狱。重庆是个兵工基地,国民党的二十四兵工厂,也就在渣滓洞附近,平时只要往高处一站,连渣滓洞里面的碉楼和人来人往的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我们也通过关系,在这里设了联络点,把我们从山上撤下来的几个骨干安插进去当了警卫,其中一个还当上了机枪手。另外渣滓洞附近,还有一个叫做三十粮秣库的军事仓库,我们也派了人进去,当了“库丁”。
  可是要从中美合作所这个虎口里救出我们的人来,可不比当年在岳池县里救陈亮佐,还需布置得万无一失才行。我们暗地里继续调兵遣将,把分散隐蔽在郊区和市区的同志们分别编组,指定负责人,还着手派人回华蓥地区将我们起义中散失的枪支偷运一部分来渝。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同志们就到指定地点集合,接受任务。
  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前线的好消息也不断传来:三大战役一个接着一个大获全胜;毛泽东、朱德同志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继南京解放之后,西安、上海、长沙、福州、兰州等地相继解放……国民党加紧玩弄两面派手法,先是散布“和谈”空气,拿着民盟中央常委范朴斋先生递给张群的三十七名被捕人员的名单,一咬牙从渣滓洞狱中放出三十一名来。可是紧接着重庆警备司令部却发布“十条杀令”,在成渝两地大肆逮捕我们的同志和革命群众。我们还得到消息,国民党已经制定了“全面反共作战计划”,以重庆为军事枢纽,以台湾为作战基地;八月十八日,蒋介石由广州飞到重庆,强调在整个西南反共军事战略中,一定要死守四川。
  国民党惶惶如丧家之犬,我们大家又高兴又担心,眼看营救渣滓洞的事情,已经是万事齐备,只欠东风。
  九月二日,大家一早又出去了,只剩下我和梅侠,带着她那才七个多月的孩子在家。下午四五点钟,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起火了!城里起火啦!”我们连忙跑出去,看见陕西街一带的天空,升起一片浓烟,接着这浓烟随着风力,在山城的天空飘散开来,包括朝天门一带的下半城很快就罩在了这浓烟里,满天昏昏沉沉的就像到了夜晚。
  重庆的火灾,不得了啊。城里消防一直很差,沿江一带贫民窟都是竹篾笆墙,一旦燃起来就不可收拾。有一年千厮门起火,火势截断了付家湾的出口,面临高崖的居民们无法撤退,又无人搭救,竟活活烧死八十多人。更何况现在正是燥秋,又起这么大的风……眼看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向着下半城一带迅速蔓延,黑烟中央着熊熊的火苗子,还有噼噼啪啪的爆炸声。天色渐渐黑了,火势越来越猛,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平地腾起一阵火光,火光里还看见一只只在空中乱翻的油桶。有人说糟了,是朝天门的汽油仓库,是汽油仓库爆炸了!
  翻滚的黑烟,带着强烈的油烟味四处弥漫,不一会连江上也炸响了。汽油漫到了江水里,整个长江里也成了火海一片,火光上彻天空,下连水面,照得亮如白昼。满江里乱糟糟的一片喧嚷之中,我们清楚地看见了燃烧的船只,看见船上有人往江里扑,还看见人在江水里挣扎的样子,有的人连同漂浮物一起着了火,随着这火海缓缓地向下游漂去。这场罕见的大火,一直烧到半夜三点左右才慢慢熄灭了。
  这就是当时惊震全国的“九·二”火灾。后据国民党官方公布的数字,火灾烧毁房屋数万间,烧死平民约五千余人,而这实际上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后来我们了解到,火灾区包括下半城的二十个保,其中的一个保就有四五百户居民;被烧的三十多条大街小巷和码头中,有九百多家被烧得人种不留;光是一个清尸小组,就从河里捞起了四千多具尸体,数天之后,长寿、万县、涪陵、武汉乃至上海,都不断见到漂去的尸体。火灾还烧了二十多家钱庄和银行,上百个沿江的大小仓库和堆栈。商会和各行业公会后来公布的数字表明,在这场大火中损失的财产,占全市总数的百分之七十。
  所幸的是,我们家的人都回来了,同志们也都没有受伤的。只有吴昌文一见大火从赣江路那边烧起,立即跑去帮助一个叫谢彬①的女同志抢出了藏在她家中的那些重要文件。而他自己,则被困在火海里,只得顺着朝天门跳进嘉陵江,爬上了一只没有舵的木船,顺水漂到下游青草坝的民生造船厂江边,才被船工们救起,真是九死一生。
  大量事实表明,“九·二”火灾是危机四伏的国民党为了转移群众视线,支使特务放的火,可是火灾后特务们到处散布是共产党放的火,还在街上拉了几个替死鬼枪毙,其中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敌人破坏城市的前奏,敌人狗急跳墙了。
  渣滓洞的同志们,时时都处在危急之中。我心中不停地祷告,千万出不得事情。
  一晃,就到了九月二十二日,我们从新华社的广播里听到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召开的消息。接着就是十月一日,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可就在这关键时刻,贾希一从渣滓洞撤出来了。
  我听了一跌脚说:“这个希一,怎么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一青说:“诗伯,不行啊,希一他太打眼,他在国民党内部做特工的时候,就多次被发现过,这次是改名换姓。都这么久了,心想该不会出事了吧,偏偏又被查出来了。他这一走,我们的暗线怕也保不住了。”
  果然,不久杜文举悄悄出来,说他在训练班的黑板上新发现了一个特务的名字,认识他,问我们怎么办。一青问:“这个特务现在在哪里?”
  他说:“看样子很快就要来上班了,都叫我给他打扫房间了。”
  一青听了,叹了口气说:“撤吧,你和张平和,都赶快撤出来。”
  这两处的人一撤,我们埋在敌人心脏里的内应就没有了,武装劫狱的计划,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保证。
  这时候已经到了一九四九年的十一月,解放大军兵分两路,向大西南进军。西南军政长官张群慌了,连忙从重庆飞往台湾,和先去一步的蒋介石密商对付“西南危局”的办法。接着,蒋介石和特务头子毛人凤又匆匆地从台湾飞回了重庆,时局越是紧张起来。歌乐山的夜晚,不断传来枪声,内部有消息说,敌人的屠杀已经分批开始。
  家庭支部会上,大家把那些策反对象一个个地重新分析,结果却都是两个字:不行。
  我不甘心,对大家说:“再想想,总得想个办法出来。”宁君听了说:“就是,我们这么多的关系,就……哎呀,对了,超姨妈,超姨妈那里,也许有办法。”
  我听了,眼睛一亮。
  宁君说的这个超姨妈,叫段成超,是我的死对头段贡武的妹子。我从绵阳回岳池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看不惯她哥那仗势欺人的样子,成天围着我转来转去的叫三姐,要跟着我干这样干那样的,结果却被她哥哥一顿好打,还关在家里不准出来。成超一气之下,就跑到了重庆,后来嫁给了一个叫袁建的人。不久前,宁君在街上碰见他俩,知道这个袁姨爹现在是中国新闻社的社长,和好多上层人物都有联系。他还给了宁君一个记者证,说干什么方便些。
  只是这个袁建的面目,还不是很清楚,得先去试探一下。宁君说:“这有什么难的,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宁君回来,高兴得满脸放红光:“一听我摆形势,袁姨爹就唉声叹气的,说现在国民党的军政人员上上下下都惶恐得不得了。大人物们表面喊得震天动地的要死保重庆,实际上早就作好了准备跑台湾;次一点的知道自己去不了台湾,就准备跑成都;再次一点的哪里也去不了,又不愿意跟着死硬派们去打什么‘游击’,就找门子找钱,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我见他说得差不多了,就说有要紧的事要找他想个办法。他问我什么事,我就说想找个可靠点的关系,去渣滓洞‘买’两个人出来。他一听,就紧张,直问我是两个什么人。我说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谁还去管别人?还不是自己的亲戚,冤冤枉枉被抓进去的。我还说你是我的姨爹,我的亲戚不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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