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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褪�28号。”我眼前一黑:这里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在28号的瓦堆上坐着,打听刘海清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我不甘心,第三天又去,沿着铁路坝一路打听,还是没有人知道。就这样,我在宜昌前后找刘海清找了一个多月。已经是三月天气,尸首一时收不完,都发臭了,宜昌城里瘟疫开始流行,加上汉口吃紧,敌机随时都可能再来大轰炸。王大领班劝我说:“陈大姐,你还是抓紧时间回四川去吧,再不走,以后就难了。”
就这样,日本鬼子对宜昌的这次大轰炸,炸掉了我去苏联的最后一线希望。
我回到万县之后,大家都知道我没有接上关系,一来是想安慰我,二来也是想商量些事情,往我这里来得更勤了。只是这广济寺,地处繁华地段,门前又有大段石梯,上上下下很不方便;加上几个官太太成天来来往往,不是拉我去买衣料,就是拉我去打牌,陈吉庆也常来找我摆龙门阵。他们再说是对我好,也毕竟是外人。再说刘湘死后,蒋介石的势力正在加紧渗入四川,很多事情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于是我就打算着搬家。
一个星期天,一青陪着我去西山公园,在公园里碰见我原来在梁山教书时的同事李维清。几年不见了,她亲热得很,硬要拉我去她家坐坐。她的家就安在这公园里的九五图书馆里。我们摆了些闲话,才知道她的丈夫叫谢少安,是刘湘的参谋,在万县驻了几年了。现在刘湘死了,人员都有变动,他要调往重庆,正打算搬家。她住的这个图书馆,原来是个纪念馆,是为了纪念一九二六年九月五日英国的炮艇炮轰万县时酿成的“九五惨案”而修建的,时过境迁,现在成了住房。我看了看,这里很宽敞,除了厨房厕所之外,还有四个房间。天井里是个小花圃,种了些菊呀兰的,四面林木扶疏,幽静得很。我想到公园里人来人往,再多的人也不打眼,就随口问道:“你们搬了以后谁来住呀?”
她说:“就是没有人住呢,空起的,陈老师你要是看得起,就过来住吧。我们把房钱都交到明年二月份了,我还有些家具一时也搬不走,正愁没人照看呢。”
就这样,我从广济寺搬到了西山公园,一青也从印刷厂他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屋搬来和我一起住。我的这个新住所,也就成了万县地区地下党和进步人士聚会的一个秘密场所。一青和肖中鼎常常带了各种人和我认识。
大家凑到一起,无话不谈,总是说搞武装的事。竹栖和肖中鼎都是军官,手里不用说是能够拉出一批人来的;刘孟伉当年有些旧关系,可以去联系;《万州日报》的主编李春雅,还有一个失掉了关系的红军党员欧阳克明,都说可以动员一批进步的爱国青年来参军……大家觉得就凭借这些人多年来集聚的关系,完全可以组成一支巫山、巫溪、云阳、万县等川东九县的抗日救亡军,不管是和延安联系,还是借雷忠厚的关系,像当年“借路”那样先开上前线再打出我们自己的旗号,都完全是可能的。大家都说肖中鼎是保安司令,好掩护,由他和竹栖分头来负责招兵买马;同时和我一起来对这支人马进行武装训练;有的则因为身上兼有职务,不好出面,就做些暗地的工作;一青和李春雅他们《万州日报》的人负责造舆论作宣传,争取把一切抗日力量都团结到我们这一边来。
一个月后,雷忠厚来信了,说队伍已经平安到达安徽安庆,士气高,军纪好,没有逃兵,正等待上面发放给养和武器装备,还随信寄来一千元,说是给我做些准备。另有五百元,请我买些药品,说是有些新兵到那里水土不合,拉肚子。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曾三姐写信。我写了一封很长的信,说了许多感谢的话。然后说我现在要出川抗日,这一去生死未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有了什么意外,两个孩子就托给她了。等孩子们长大了,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希望他们能原谅不称职的爸爸和妈妈,做个正正派派的人,才不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心意。我把雷忠厚寄给我的一千元钱也随信给她寄去,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费用,请她无论如何不要把孩子送回老家去,那样他们会受婶娘的气。更何况我们在家乡打了那么多年,敌人对我们恨之入骨,会对孩子斩草除根的。
然后我就和一青一起,到生活书店去买书。这些年来,我虽然也带兵,但都只不过几百人,而且都是在山里坝上打游击,和小股的敌人作战。现在要当团长了,带着上千人和日本人打正规战争,人家用的是飞机大炮,射程好远都不知道,怎么能够打仗。好在当时书店里的书很多,一青也帮我选,买了一些有关作战的书籍,尤其是对前线战况的报导,我半夜半夜地看,总希望能有些帮助。
有时候,肖中鼎也来,半真半假地说:“联诗,早就听说你的枪法好,露一手给我们看看?”于是我们就找个僻静的地方,练打枪。
我说:“好久没摸枪了,说不定都忘了呢,你说吧,打什么?”
肖中鼎气盛,说:“打香火吧。”
我也不推辞,接过肖中鼎递过来的那支二十响,在手里掂了掂,就让人点起香来。自己走到百步之外,一抬手,枪响香灭。大家一阵欢呼。我换了左手,又是一枪,那香火头又灭了。我打得高兴,再走远点,又打。肖中鼎一面看一面直摇头说:“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是怎么练就这一手好枪法的,怎么会左手比右手还打得好啊?”
空下来,我也教一青,把枪拆散了装在布口袋里,一边数着步子走,一边在口袋里摸装,后来就在被窝里,装拆散的冲锋枪。一青笨手笨脚的,一边满头大汗地装,一边说:“诗伯,你当年是怎么练出来的呀?”
是啊,当年在山上,玉璧和夏林他们也是这样教我。我一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只凭着一股子争强好胜的脾气,练得手膀子都抬不起来,连玉璧看了都心疼。今天,我又在这里教一青,难道命运注定,我们要这样一代一代地教下去?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两个月过去了,雷忠厚没有信来,坏消息却不断。我们天天看报纸,日军在长江一线来势凶猛,川军在浴血奋战中连连败北;五月中旬,日军已攻占合肥,动摇了淮南战场的警戒线,直逼安庆;六月十日,日军出动主力部队三千人,并多门重炮和九架飞机助战,向杨森布防的二十公里战线发起了全线进攻;六月二十日,安庆被日军三面包围,日军派出的大批军舰炮轰安庆,两千敌兵在重炮的掩护下登陆,安庆失守……国民党在主战场的节节败退,在国民中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加上日本侵略者加紧了诱降活动,一时各种汉奸言论纷纷出笼。有人散布“抗战必败”,还有人散布什么应该“全部或局部休战”。当初被逼上抗日战场的蒋介石,此时仿佛才知道日本人的厉害,对于共产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耿耿于怀。不久,国民党四川省党部竟通令全川,禁止组织抗日救亡团体的集会游行,一时舆论大哗,引起了全国各界人士的联合抗议。人们对国共两党的印象,更是天渊之别。正在着急,雷忠厚突然回来了,一见我就哭着说:“玉屏呀,都怪我没听你的话,我带去的七千人,全被炸光了……”
大家一听,登时呆若木鸡。我愣了半天才说:“你不是说你在安庆很好,武器装备就要发下来了吗?”
他说:“是呀,杨森见我带了这么多人来,高兴得很,请我吃饭,还专门指定了一个地方,让我把人都安顿好。可是一等二等,就是不发枪下来。我去催,杨森只说是在淞沪战场上武器损失太大,一时还没补充。后来我原来的一个老部下才悄悄对我说,淞沪战场一下来,蒋介石说杨森立了大功,就立即为他补充了枪械,每个团都有一个迫击炮连,每个营增配重机枪连,怎么会没有武器。杨森是见你招来了这么多的人,起了疑心,说他们在广安、合川的时候老是招不到兵,怎么这雷忠厚一去就招了这么多来,这其中会不会有名堂……”
雷忠厚叹了一口气:“我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大好。可是又一想,现在驻在他的营房里,局势又这么紧张,一时是走不掉的,再说不管走到哪里,没有枪和装备怎么能行,就再等等吧。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老是不发枪,只要他的枪一发下来,我们就另打主意。谁知道没过多久,日本人的飞机突然大轰炸,那炸弹就指着我的营房丢,七千人一枪没发,都被炸得七零八落的。事后我一清点,死伤大半,陈亮佐也被炸死了。还有些人跑散了,听说跑到新四军那边去的人不少。”
我的那么多人交给他,竟然一枪没发,没打死一个日本鬼子,就被炸光了。这个雷忠厚,怎么这样不中用,他怎么还有脸回来见我!
雷忠厚的队伍被炸之后,是不敢回来见我,就带着李仲生和剩下的几个人,辗转去了延安。说到这里,他小心地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声音有些发抖地朝大家挥了挥,然后拿到我的面前说:“认识吗?这就是你们的朱总司令,现在是八路军的总指挥;这是彭德怀,你们的副总指挥。他们见了我,和我一起吃了饭,照了像。他们说我积极抗日是对的,他们还说要把四川的力量都动员起来。我说朱教官,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你们这里,和你们一起抗日,我不去受国民党和杨森的气。朱德说,话不能这样说,你在四川的中上层军官中有很多朋友,和我们共产党中的许多人也是朋友,现在大家都在寻求抗日报国的机会,你回去把他们组织起来不好吗?再说蒋介石已经宣布要迁都到重庆,你回四川去和你的那些老朋友一起,作用大得很呢。”
雷忠厚看着我说:“玉屏啊,有了朱教官的这些话,我才回来。我要回来和你们诸位在一起,重振旗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大家听了,一阵高兴,肖中鼎一拍巴掌说:“就是嘛,杨森被日本人打败了,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被日本人打败了。姓蒋的不喜欢我们打日本人,我们还有延安这条线嘛,干脆,我们自己来搞武装!”
这时,万县地区的党组织已经恢复,原来是党员的都接上了关系。欧阳克明是书记,孟伉他们都成了委员,肖中鼎和林竹栖也正式入了党。我因为原来的关系不在这里,又坐了一段时间的牢,按当时的规定,要报上面审查一段时间,就暂时放一放。只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手续而已,有什么事情还是在一起商量。雷忠厚带回来一本叫《新西北》的杂志,上面有毛主席才发表的《论持久战》。我们一看,都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印了四十多份,分发下去。欧阳克明他们拿着,立即就全文登在了《万州日报》上,当时就轰动了下川东。不久,下川东各县的保安干部在万县城里集训,身为保安司令的肖中鼎干脆去讲《论持久战》,接着他又先后到万县、开县、忠县、云阳、奉节等七个县的农村去“检阅”自卫队,到一处就讲一处共产党的抗日救亡方针,号召各阶层人士加入我们的抗日救亡统一战线,搞得热火朝天。他回来一说,我们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都说:“老肖啊,你这个国民党的保安司令,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形势很好,大家的热情也很高,各处的武装力量正向我们靠拢,大家的行动越是有些肆无忌惮起来。这几天,一青他们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问他,他却说:“诗伯,您先别问,我们做好了,自然是要告诉你的。”然后小声对我说:“我们现在要搞武装,没有钱怎么行啊?”
我刚问他要到哪里去搞钱,他却神秘地一笑,跑开了。一连几天,我都没看见一青的人影。这天,肖中鼎来了,我问起一青这两天在干什么。肖中鼎说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一青来找他借过两支枪,还说是诗伯说的,用过了就还给他。
我一听就急了:“我什么时候叫他来找你借过枪?”
肖中鼎听了,一愣,然后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突然停下来看着我:“糟了,杨汉印!”
我莫名其妙:“杨汉印怎么了?你怎么又想起他来了?”肖中鼎看着我说:“是的,是杨汉印的事情,快去找一青,这娃娃要出事情!”
原来杨森的队伍出川之后,杨汉印留守四川,没事成天就到处走走,这两天正在万县。一青听到这个消息,就四处打听,听说杨汉印又有钱又有枪,就约了几个年轻人,要绑架印瞎子。他不但找肖中鼎借枪,还暗地里找好了一个地下室,几个人统一了口径,要杨汉印拿出十万元钱和一百支枪才放人。我和肖中鼎在地下室找到他们的时候,几个愣头青正在地下室里擦枪呢。
我铁青着脸说:“一青,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给我说清楚?”
他一看我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半天才嚅嚅地说:“诗伯,这是好事嘛。我们要了钱和枪,是要组织队伍去抗日,去打日本鬼子,又不是去干坏事。再说那些年,他们这些军阀还没把你和廖伯伯害苦啊?”
我说:“一青呀,你怎么这样糊涂!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杨森和他的部下都是抗日将领,在守卫安庆和长江沿线的战役中都是有功之臣,大敌当前,抗战要紧,你这样做,会在民众中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再说即使是当年,他杨汉印也只不过是想借我们的人凑个数,去升官发财,又没有直接和我们作对,和夏炯、向廷瑞他们杀人完全是两回事嘛。你也不想想,杨汉印带着人,又毕竟是正儿八经打过仗的军人,你林一青才玩过几天枪,邀约几个小年轻就是他的对手?要是事情败露,不但你们几个跑不掉,还要连累你刘伯伯和肖伯伯这些在地方上有威信的人,今后我们的工作怎么进行?退一万步说,即使你们将他绑架到了手,你敢去接他的钱和枪?这么大的事,难道你就瞒得住?现在刘湘死了,蒋介石已经宣布迁都重庆,我们这段时间活动得这么厉害,国民党的县党部正拿不到我们过错呢。你是不是要想拿些把柄给人家抓住,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我越说越气,话也越说越重,说得一青脸上挂不住,眼泪牵线一样往下淌。正说着,一个小伙子一头冲了进来,大声说:“一青,快!他们要过来了!”
我一瞪眼:“快什么?快给我撤出这个鬼地方!”
一青他们几个冒失鬼的事刚处理完,肖中鼎又急急找来说:“联诗,竹栖出事了。他那里的一个年轻的党员也是被大好的形势冲昏了头,住在他那个自卫队的司令部里,却不守规矩,到处乱说乱动的。人家就去密报,说林竹栖有共产党的嫌疑,幸好报告打到了我这里,我才通知他连夜走了。这一向,风声有些吃紧啊,你看是不是叫一青也出去避一避?我们好多同志,都下乡去发展组织去了。”
又过了不久,我有一次从外面回来,还没到家,就听说国民党派的人在西山公园大搜查。我想起肖中鼎跟我说的风声有些吃紧的话,连忙到了江边,上了一只小船,连个信也没来得及丢,就离开万县,去了重庆。
渠河驾舟
一到重庆,我就去李子坝,谁知曾三姐家里已经人去屋空。这下子可把我给急坏了,四处打听,才知道我走后不久,吴绍先就来了,把宁君送到了一所当时很有名的精益小学里读书,托给学校的冉校长代管。不久玉喜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