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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大审判-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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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条将一串念珠交给花山,恳求说:“请教诲师转交我的夫人胜子女士。”
  “一定奉转。”花山接过念珠,“是否还给夫人有遗言?”
  东条说:“请转告我的夫人和子女,转告与我共过事的一切朋友,我能够为天皇陛下承担战争责任,在保住陛下皇位上尽了自己的一分责任,感到无比欣慰。”
  “一定转告,一定如实转告。”花山声音里有几分激动。
  “对了,我还想写首诗给妻室儿女,表明我的视死如归。”东条写道:
  此一去,尘世高山无须越,
  护佑神边唯去处,何其乐!
  明日始,毫无畏惧毫无愁,
  护佑神边唯寐处,何其悠!
  其余六个死囚接受花山信胜的教诲之后,都有诗或遗言请花山转交给妻子或亲属。有的死不认罪,而且把自己打扮成道德高尚的人,如松井石根和武藤章。
  松井石根二十三岁结婚无子女,故他的遗诗题为《赠爱妻》:
  天地无恨人无怨,心中唯有无畏念:
  思宁神安上旅程,无忧无虑趋向前。
  何物欲留人世间?唯有心肺一忠言;
  平生不做缺德事,于此应怀浩然胆。
  武藤章在遗书上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霜夜时,心地坦然,一片洁白上天去。
  有的怀念妻子,如广田弘毅和木村兵太郎。广田留下的遗言说:
  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爱妻良牡子忘不了。从此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唯愿夜夜梦中见。
  木村兵太郎的遗言是:
  我走了,恳望爱妻英凤子想开些。超脱了死,便是永恒的生,愿护佑神保佑我俩来世仍结良缘。
  土肥原贤二写了首和歌,相信护佑神会引他去天堂:
  不用愁,护佑神在前;
  无牵无挂上天去,一待亿万年。
  只有坂垣征四郎表示忏悔,他对花山说:
  “我对不起中国朋友和朝鲜朋友。只要日中,日朝从此化干戈为玉帛,我抛弃这把丑骨头值得!愿中国和朝鲜两国国运隆盛。”
  他写了一首《谢罪歌》,开头两句是:
  双膝跪拜神灵前,一心乞恕罪不浅。
  从二十二日晚上八点起,整个东京城戒严,这是日本人意料之中的事。
  这天的晚餐,是七名战犯入狱以来的唯一的一餐日本饭菜。但他们只吃了个半饱就不吃了。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他们在各自的执行绞首刑命令上签了名,然后一律换上美军救护工作服,被戴上手铐。为了防止有人用手铐砸自己的脑袋,又用两根结实的布条系在手铐上,再绑在两条大腿上。
  绞刑场设在监狱右侧一间宽敞的房间里。绞型台架全用安南出产的铁木制成,下面是八尺见方,九尺高,四面装着板壁的绞刑台座。台座东面和北面都有暂时闭着的门,北门紧挨着砖砌墙壁的门,门外是汽车道,那里停着二辆军用卡车,车旁站着二十名手持冲锋枪的美国宪兵。台座南面,是两旁有扶手、宽五尺的十三级台阶伸向台座顶端。走完十三级台阶,是八尺长,五尺宽,用四块木板构成,由电流控制的活动踏台。再往上看,两根直径约五寸的圆柱,从台座东西两旁伸上去,露出外面约五尺高。两柱顶端连着一根同样粗细的圆柱,上面系着七根打着套结的麻绳索,这就是七名战犯的归宿处。
  距离绞刑台西面约六尺的地方,有个三尺见方,高九尺,三面有栏杆的台子,是主执行官的指挥台。
  刑场南端,有一排铺着天蓝色桌布的长条桌,上面摆着七盆盛开而浓香扑鼻的红色玫瑰花,那是监刑席。
  十一点四十分,从监狱通往刑场的近百米甬道两旁,每隔十步相向站着两个持自动步枪的美国宪兵,一直持续到刑场门口。
  紧接着,主执行官克里尼密斯宪兵中尉和十四名执行宪兵、八名执勤宪兵和四名法医,由典狱长阿尼斯少校率领进入刑场。他们都是美国人,除法医和阿尼斯以外,都腰间佩戴自动手枪。执行宪兵和法医将准备工作又检查一遍。执勤宪兵分别站在监刑席两侧。
  这时,天棚上的四十只电灯全亮了,把刑场照得如同白昼,取“光天化日”之意。
  美国处理日本事务理事会主席西波尔德博士作为美国代表,商震上将作为中国代表,巴特斯克中将作为英国代表,迪利比扬格中将作为苏联代表负责监刑。他们由基南和韦伯陪同,于深夜十一点五十分来到刑场。阿尼斯陪他们在监刑席上就坐。
  挂在东边墙上的圆形自鸣钟,敲响了凝重而明快的十二声,这时,土肥原贤二、东条英机、武藤章和松井石根被押入刑场。执行宪兵拿着他们各种姿态的照片,对他们作了确认。
  接着,克里尼密斯走上主执行官指挥台。按照抽签先后次序,第一个上绞刑台的是土肥原,他由两名执行宪兵押着,迈着走向死亡的特殊步伐,走完十三级台阶,然后立正站着。
  执行法官之一先用英语,再用日语命令道:“土肥原贤二,再向前跨进一步!”
  他见土肥原已站在活动踏台中心处,又命令道:“土肥原贤二,原地转过身来!”
  土肥原面向监刑席在踏台上站定之后,低声说着什么,大概是在祈祷护佑神保佑。
  这时,刚才命令土肥原的执行者,将黑布头罩套在土肥原的脑袋上,然后与另一位执行者拉过第一根绞索套住他的脖子。两个执行者退回到十三级台阶的第十二级,一齐向克里尼密斯行举手礼,其中一人说:
  “向主执行官报告!一切准备完毕。”
  听到克里尼密斯说过:“明白!”两人急转过身子盯着土肥原。
  他们刚转过身,克里尼密斯就按动电流通向踏台的按钮。“啪!”的一声,踏台倒向一边,土肥原两脚悬空,整个身躯沉沉地悬挂在黑洞洞的四方绞刑台座中。
  这时,是二十三日晨零点五分三十秒。
  绞索先旋转着晃动了好一会,再左右摇晃,直到绞索垂直纹丝不动了,两个执行者才走下台阶与两名法医一道,扭亮绞刑台内壁的两盏壁灯,打开东边的门进入刑台内进行检查。
  他们割断套在土肥原脖子上的绞索,让他平躺在停尸案板上。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两眼微闭,有半个舌头伸出嘴外,脖子正面被绞索勒破了二指宽的一块皮肉。
  法医之一拿出听诊器,检查他的心脏和脉搏,看他死了没有。
  他已经死了。待两个执行者给他解除手铐,一个法医打开北门,两个宪兵拿着个长长的白布袋走进来,将尸体装进布袋,再抬到一辆卡车上。
  北门关上后,执行者之一走出刑台,正步来到监刑席前,举手敬礼报告说:
  “报告诸位监刑官!土肥原贤二已于零点七分五十秒死亡。”
  “谢谢你们!”商震先用汉语,再用英语回答。
  按照抽签决定,商震接受土肥原贤二和松井石根的死亡报告,西波尔德接受武藤章的死亡报告,巴特斯克接受木村兵太郎和广田弘毅的死亡报告,迪利比扬格接受东条英机和坂垣征四郎的死亡报告。
  第二个上绞刑台的是东条英机。他大概没有“彻底忘记自己的存在”,当两脚悬空时发出一声尖叫。他死亡的时间是零点十二分五十秒。
  第三个上纹刑台的是松井石根,第四个是武藤章。他们的死亡时间分别为零点十六分四十秒,零点二十二分三十秒。
  第二批上绞刑台的是坂垣征四郎、广田弘毅和木村兵太郎。他们分别于零点三十三分三十秒,三十八分四十秒,四十三分五十秒走向死亡。
  凌晨一点,二辆军用卡车开出巢鸭监狱大门。走在前面的一辆装着七个罪恶昭著者的尸体,后面一辆站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美国宪兵,车子穿过深夜的东京城,全速沿着京滨国道飞驰。为了防止有人劫尸,沿途实行戒严。三个小时之后,他们抵达横滨市西区的久保火葬场。
  凌晨五点四十分,死者的尸体火化之后,宪兵们悄悄地将骨灰埋在火葬场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至此,造成九千八百八十五万人死亡,其中有三千五百二十万死者为中国人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才算真正结束!
  牢记这笔血泪斑斑的巨大数字吧,中国人!
  尾声
  一个月以后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各驻日军事代表团和法律代表团陆续撤离东京。
  一个星期前,商震和梅汝璈分别收到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行政院寄给他们的委任状,任命商震为中央军委副委员长,任命梅汝璈为司法行政部长,按说,这是受到特别重用。但他们想到西安事变张学良和杨虎城的悲剧,而没有回国赴任。商震辞去了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职务,与原代表团英语秘书安田作子结成伉俪,然后定居日本。不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对此,商震极为兴奋,并一直密切地注视着祖国的建设和发展,对于祖国大陆与台湾的分割,更是使他深感痛心和不安。一九七四年和一九七五年商震和夫人安田作子两次接受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廖承志的邀请回国观光,受到全国人大委员长朱德、中共中央副主席叶剑英的接见和宴请。两次出席国庆招待会,他和夫人被安排在主宾席上。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五日,商震病逝东京,享年九十岁。遵照他生前叶落归根的遗愿,他的骨灰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叶剑英、邓小平、乌兰夫、邓颖超、廖承志、周建人、许德衍等中央领导人分别送了花圈和参加了骨灰安葬议式。
  梅汝璈直到中国大陆解放,才回国从事法律研究工作,至今还健在。
  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两年以后,美国排除中国、英国、苏联单独与日木媾和,确立了日本在政治上和军事上对美国的从属关系。
  也是在这个时候,朝鲜战争爆发,麦克阿瑟成了联合国军最高总司令,率领百分之九十的驻日美军赴汉城,与朝鲜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军作战。
  但他仍然牢牢地控制着日本,一九五○年七月八日,他以确保日本国内治安为由,从汉城致函吉田茂,命令日本政府建立一支由七万五千人组成的自卫队,以及由八千人组成的海上保安厅人员。这两支军队由美军提供武器装备和派军官进行训练,结束了日本战后五年无军队的历史,开始走上重整军备的道路,与新宪法日本不拥有武装力量的规定背道而驰。
  与此同时,被判处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的十八名战犯,除平沼骐一郎、小矶国昭、梅津美治郎、东乡茂德于一九五○年病死在监狱以外,其余的人由麦克阿瑟批准释放了。
  重光葵又出任日本外务相,竟成了美日媾和条约的日方签字代表,这真是历史的误会。其余的人成了旨在复活日本军国主义、以西尾寿造、冈村宁茨为正副理事长的全日本国旧军人战友会的主要骨干。
  半个世纪以来,日本国内关于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动的战争,是什么性质的争论一直十分激烈,否认侵略性质的势力时有抬头,与这一组织的活动密切相关。
  如果麦克阿瑟还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历史由时间的推移构成。时间越长,历史的透明度越高,给人的启示越深刻,也就越能引起人们的警觉。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绝大多数日本人是正视历史和尊重历史的。
  正因为如此,日本首相村山富市才选择中国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之际访问中国。他向人民英雄纪念碑敬献花圈之后,又参观了五十八年前举世闻名的卢沟桥事变爆发地卢沟桥,参观了坐落在卢沟桥东侧宛平城内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并在纪念馆的留言簿上留言:“正视历史,祈日中友好,祈持久和平。”
  首相对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说:“我参观了卢沟桥,重温了历史。日本愿意深刻反省过去曾经给中国人民造成重大灾难的那段历史,并在此基础上,推进日中友好,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努力。”
  愿中日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一九九五年五月十八日完稿于长沙望月村寓所
  后记
  今年11月12日,是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日本战犯终结50周年。在这半个世纪的历史发展长河里,日本国内关于日本在50多年前发动的侵华战争、太平洋战争是什么性质的战争争论不休,这使人们更清醒,也更深切地感到11月12日是个永远值得回忆的日子,永远值得纪念的日子!
  令世人警惕的是,在东京审判终结50周年的今天,日本东映电影公司在日本右翼势力的资助下,耗资一千一百万美元,拍摄了反动影片《自尊——命运的瞬间》,公然否认日本的侵略历史,否定正义的东京审判,鼓吹“战争有功”,把首要战犯东条英机美化为“自尊爱国的英雄。”对此,《人民日报》发表评论员文章,表示震惊和愤慨,严正指出这是向亚洲人民示威,向国际社会挑战的反历史事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人决不可放松对日本军国主义者妄图借机还魂的警惕。历史已经翻过去了,我们的青少年,全世界的青少年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悲剧已很生疏,这正是危险之所在。
  为了纪念东京审判终结50周年,用铁的史实和以生动的艺术形象再现这段历史教育人民,针锋相对地批判反动影片《自尊》,还历史的本来面貌,湖南智海影视文化公司董事长罗继长先生,总经理黄剑锋先生,以高度的历史责任心和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为了让人民永远牢记历史教训,使防止日本军国主义势力死灰复燃的警钟长鸣,永远将日本战犯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以吞吐大荒的大家气概和胆识,正在进行一项深受世人推崇而功垂千秋的事业,就是支持修订再版长篇历史纪实小说《东京大审判》,并将其改编为35集电视剧。剧本已经行政主管部门审定,并颁发了拍摄许可证,计划在11月开拍。
  《东京大审判》的修订再版和电视剧的筹拍,得到了阿卜杜拉·马志信先生的鼎力相助,为书的再版和电视剧的资金筹措,他不畏严寒酷暑四处奔波;改革出版社和北京市翰林风图书经销中心为本书的出版给予热情的支持。他们付出的智慧和辛勤,同样是功垂千秋之举!
  本书初版时书名为《国际大审判》。看书名,读者不知是写东京审判还是写纽伦堡审判。为了使书名与内容更贴切,故更名为《东京大审判》。
  作者
  1998年7月30日于长沙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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