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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东京大审判
作者:黄鹤逸
内容简介:
本书以纪实文学的形式,再现了1945年8月15日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后,由中、美、英、苏等11个同盟国组成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对日本侵略者战犯进行审判的全过程。
作者简介:
黄鹤逸,字启宗,出生于湖南洞口县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岁月多情,时间倒流,仍然有着年轻人的身体与活力,有着年轻人的思维与心态。时刻关心着世界、祖国和身边的一切,为之激动,为之感叹,为之悲伤。当过教师、新闻记者和编辑。英国皇家联盟科学院荣誉院士,香港皇室科学院荣誉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华侨文学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纪实文学学会理事,国家一级作家。已出版五卷本长篇历史系列小说《汪精卫》、长篇历史小说《东京大审判》、短篇集《黄鹤逸作品选》等文学作品400余万字。一生最敬爱的是父母,最鄙视的是救世主。
正文
引子
这是一个举世瞩目的特殊日子!
这是一桩举世瞩目的重大事件!
这是一段不能忘却的历史!
这是一曲正义与和平的颂歌!
此时此刻,是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上午八时五十五分。日本国向同盟国投降签字仪式,即将在停泊在日本东京湾的美国超级战舰密苏里号上举行。因此,这一天又是一个庄严的日子!仿佛地球上所有的大山都在肃然静默,所有的大河都停止流淌,空气也似乎变得格外凝重!
尽管战舰是超级的,主甲板也有足球场那么大,但仍然显得狭窄,人们走动不开。本来,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率领四十六万美军于八月下旬进驻日本以后,整个日本已控制在最高总司令部手里,仅东京就有好几处可以容纳万人的大会场所,为什么偏要在密苏里号上举行签字仪式?事情决非偶然。
原来,美国总统杜鲁门出生于密苏里州拉玛尔市,而麦克阿瑟又出生于阿肯色州小石城密苏里巷,只因为此战舰与这两位特殊人物的出生地同名。在这艘战舰上举行签字仪式,虽然不是光宗耀祖,但也足以告慰家乡的父老兄弟。
战舰上,虽然人多场地小,但秩序井然。以一张铺着象征和平的绿色桌布的长条桌为中心,东面站着衣冠楚楚的各同盟国一百二十多个将领。站在第一排的第二、第三位是中国的军令部长徐永昌、中央军委办公厅主任商震。徐永昌右边和商震左边各有个空位,是留给最高总司令部总参谋长萨塞兰、美国太平洋舰队总司令米尼兹的。第一排以下依次为英国、法国、苏联、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的代表。将军们背后站着一千二百名美国陆军士兵。二百四十多名新闻记者站在西面,他们身后站着一千二百名美国海军士兵。南面站着二百名美国宪兵,北面站着二百名美国陆海空三军青年军官。战舰炮台上,有门十六英寸口径的大炮,威严地斜指天空。战舰的桅樯上飘着一面美国国旗。这大炮,显得那么孤单;这国旗,显得那么孤高。
昨天晚上八点,在麦克阿瑟主持召开的受降预备会议上,出席投降签字仪式的苏联远东第二方面军总司令普尔卡耶夫,代表与会国将领提出,密苏里号上应升所有与日本作战国国旗。麦克阿瑟愣怔片刻,不以为然地说:“就让美利坚合众国国旗作总代表吧,她满有这个资格!是吗?朋友们,哈哈!”他笑得很轻松,很诡秘,也很自豪。大家吃惊地面面相觑。普尔卡耶夫想到自己是第一次与麦克阿瑟打交道,又见其他代表不再坚持,也只好哈哈大笑:“是这样吗?哈哈!”然而,这件事却给其他国家的代表在思想上蒙上一层阴影。普尔卡耶夫进而惊疑地想:这是大国沙文主义?还是别的什么主义在作怪?
密苏里号四周的海面上,战舰如林,甲板上都站满了荷枪实弹的美国士兵,上万双眼睛注视着一个目标。
从上午九点开始,扩音器里反复传出美国国歌《星条旗永不落》的歌声。九点过六分,日本投降签字的代表一行十一人,由二十多名美国宪兵护送,乘坐一艘美国小舰艇驶过来。首先从舰艇上站起来的是日本外务相重光葵,他身着黑色西服,系殷红色领带,头戴深灰色礼帽,右手拄着黑漆拐棍,由一个宪兵扶一把才登上密苏里号。一九三二年五月六日上午,时任驻上海总领事的重光葵,怀着胜利的喜悦,与进攻上海的二万名日军代表一道,参加在虹口公园召开的庆祝《淞沪停战协定》的顺利签订大会,被朝鲜志士尹奉吉安放在主席台下的定时炸弹炸断了右腿。走在重光葵身后的是参谋总长梅津美治郎,他身上那没有领章肩章的土黄色呢料军装,说明他是一名败将。他是一九三五年六月九日使中国进一步丧失华北地区主权的《何梅协定》的日方签字人,当时他是天津日本驻屯军司令官。曾几何时,今天却将代表拥有三百万大军的日本大本营在投降书上签字!侵略者必败,正义者必胜,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
这天的天气是阴沉的,这使他们的脸色更显得阴沉而灰暗。重光葵带头摘下礼帽,与同行者列队向站在东面的各国将领行鞠躬礼。没人答礼,都受之无愧。他们敬礼之后,自觉地转向面对签字条桌立正站定。
九点过八分,美国国歌声陡然停止。一位美国青年军官喊道:“驻日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到!”
全场肃立。昂头挺胸凸肚的麦克阿瑟,头戴大盖帽,身穿四星上将黄色呢料将领制服,鼻梁上架副墨镜,由萨塞兰和米尼兹陪同,从战舰指挥室来到签字场所。这时,重光葵和梅津美治郎等人向麦克阿瑟致礼。他同样没有答礼。他缓步走到摆在受降席上的扩音器前,神色肃然地宣读投降命令。在投降命令里,他重申敦促日本投降的《波茨坦公告》基本内容之后说:
“今天,我们各交战国的代表,聚集在这里,签署一个庄严的文件,从而使和平得以恢复。涉及截然相反的理想和意识形态的争端,己在战场上见分晓,我们无需在这里讨论。作为地球上大多数人民的代表,我们也不是怀着不信任、恶意或仇恨的情绪相聚的。我们胜败双方的责任是实现更崇高的尊严,只有这种尊严才有利于我们即将为之奋斗的神圣目标,使我们全体人民毫无保留地用我们在这里即将取得的谅解,而忠实地执行这种谅解。”
麦克阿瑟的话义正辞严,也引人动听。他继续说:“我本人的真诚希望,其实也是全人类的希望,是从这个庄严的时刻起,将从过去的流血和屠杀中产生一个更美好的世界,产生一个建立在信仰和谅解基础上的世界,一个奉献于人类尊严。自由、容忍和正义的世界。”他在一片掌声中命令道:“现在,我命令日本国天皇和日本国政府的代表,命令日本国大本营的代表,在投降书指定的地方签字!”
重光葵提着礼帽拄着拐棍,一跷一拐,钟摆似的走到签字桌前,将礼帽放在桌上,将拐棍倚靠在桌边,侧身入座,将投降书细看了一遍,从上衣口袋拿出钢笔,将两只白手套都脱下,十分艰难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梅津美治郎没有入座,脱下右手上的白手套,立着欠身执笔签字。
重光葵和梅津美治郎退回原位后,麦克阿瑟说:“同盟军最高总司令代表与日本作战诸国总受降签字!”他说到两个“总”字时,都加重了语气。他说罢,微笑着邀请徐永昌上将、菲律宾失守前最后指挥部队抗拒日军的美国中将魏锐德、指挥部队在新加坡与日军决战的英国少将潘西凡陪同签字。从表情看,被邀者都感到十分荣幸。麦克阿瑟端坐在受降席上,掏出一支派克钢笔签字。他只写了他的名字的头一个英文字母,便转身把笔送给徐永昌。因事先有预约,徐永昌马上掏出一支国产最好的上海牌钢笔送给麦克阿瑟。他又写了个字母,将钢笔送给魏锐德。魏锐德也将一支钢笔送给他,写了第三个字母,又将钢笔送给潘西凡。他用潘西凡的钢笔写了第四个字母,将潘西凡的那支钢笔送给徐永昌,并向他伸出两个指头示意。于是,徐永昌掏出两支上海牌钢笔递给麦克阿瑟。他用其中一支写了第五个字母,用第二支写完他的名字,以表示中国在抗日战争中做出的牺牲最大。麦克阿瑟一共用了六支笔签名,也许是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取“六军”之意吧!中国古代以六军称朝廷军队的雄壮和强大,故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恨歌》里有这样的句子:“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峨眉马前死。”
接着,米尼兹代表美国政府在投降书的受降位置上签字,徐永昌代表中国政府签字。各同盟国代表签字完毕,是九点十八分。这使在场的中国人不禁一震:“九·一八”!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制造沈阳事变,随即侵占中国东北三省;不禁想起一九三三年三月,日本强迫蒋介石政府与所谓满洲国通车,列车从长春开到北平车站时也是九点十八分。十四年过去了,日本侵略者竟然在这个时刻,在密苏里号上签字投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时,阳光透出了云层,把万道金光射在辽阔的东京湾海面上,到处是闪闪的的的粼粼波光。紧接着,四百架B…29战斗机和停落在航空母舰上的一千五百架各式飞机腾空而起,编队盘旋在东京湾上空。一千九百架飞机的轰隆声,奏响了维护世界和平的最强音。
待重光葵等日本人拿着一份双方代表签字的投降书离开密苏里号之后,麦克阿瑟说:“日本代表在投降书上签字,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但是,这只是执行《波茨坦公告》的一个形式上的步骤。下一步,我们将具体执行《公告》所说的‘日本战犯将被处以严厉的法律制裁’。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已委托美国著名法律专家基南先生牵头起草惩办战犯条例,并决定在最近组织国际军事法庭,有计划地逮捕和审判日本战犯!”
各国代表很自然地想起在密苏里号升各国国旗的事,对即将建立的国际军事法庭的前景,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智者的预感。于是,就有了该重判的却轻判,该轻判的却重判,该判死刑的却无罪释放,一些罪大恶极的战争罪犯竟然逍遥法外,许多人呼吁应定为首要甲级战犯的人却不追究其战争责任,这样一系列错综复杂、致使历史学家至今感到是谜的历史疑点。
时间如同烈日,终于把重重迷雾蒸散,使事物显露出本来面貌。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是揭开这些历史之谜的时候了!
1。一开始就出现裂痕
日本民谣说:“若想生活似神仙,帝国饭店住几天。”东京帝国饭店设备先进,环境幽静,空气新鲜,仕女如云,酒巴、夜总会、有按摩女郎为之擦身的男女混浴澡堂于一体。
如今,帝国饭店成了日本人望而生畏、高官富商和花花公子望之却步的地方。原来,驻日本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设在这里。
麦克阿瑟的办公室、会客室、卧室、书房、文娱室和卫生间设在第十楼。房间里的陈设物件,是两天前从涩谷、银座、池袋三家饭店的贵宾室挑选出来的,显得十分豪华。办公室的墙壁上,除了一幅美国的缔造者华盛顿的半身画像,没有别的悬挂物,更显出墙壁的洁白和房间的宽敞。
他主持日本投降签字仪式回来,除了午餐和两小时午睡,就一直坐在办公桌旁的转轮皮垫围椅上思考问题。一支小巧得不能再小巧的手枪,就像当代生意人手中的BP机,总是挂在他的裤皮带上。这标志着死亡和威严的东西,是同类武器的翘楚,值得骄傲和自豪。他认为戴墨镜显得严肃和深沉,从一九一八年他三十八岁挂上中将军衔那天起,外出总是戴上墨镜。即使在室内,也是大部分时间墨镜不离鼻梁。他有思考不完的问题,而且从三十五岁开始,总是借助烟斗打开思路。三十年来,从未间断地吸的是世界著名的吕宋优质烟丝。他说:“没有女人我可以生活,若没有吕宋烟丝我一小时也活不下去。”他一坐下来,不论开会听汇报、看文件书报和思考问题,就烟斗不离手,即使不吸烟,也把烟斗握在左手里,很有“望梅止渴”的味道。
他肩负的任务十分繁重。要在短时期内,用美国的政治模式,把人们视天皇为神,视日本为神国,具有二千多年封建天皇制历史的日本改造过来,谈何容易!从八月十五日裕仁天皇发布投降诏书,当天晚上他在马尼拉接到杜鲁门总统的电话,十六日飞回华盛顿,十八日奉命指挥四十六万美军进驻日本和改造日本起,就没有睡过一晚安稳觉。他花了十天时间阅读日本历史书籍,因越读越糊涂,就再也没有读了。他坚信自己的意志、智慧和权威,能够把日本改造得使日本人能够接受,使美国政府和国会感到满意。至于裕仁接受不接受,麦克阿瑟没有多少考虑,他听从指挥,就保留他一条命。反正,对每一个日本军界政界要员的生杀予夺之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每想到这里,他就感到这几年指挥同盟军收复太平洋诸岛屿所付出的种种艰辛很值得。六十五岁的人了,似乎比二十多年前的精力还要充沛。
杜鲁门说了,待他把日本改造过来,就为他设立“麦克阿瑟纪念馆”。纪念馆设在哪里由他定。在美国,除了华盛顿等少数几届总统享有这分荣誉以外,只有他了,人生几何?这可是光前裕后的大事!于是,他又多了一分心思。想来想去,他的纪念馆决定设在美国弗吉尼亚州诺福克市。原来,他在那里读过小学,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许多同学看不起他,尤其是一些女同学,老远见到他就唱《蠢驴歌》。
现在,经过一连五次往烟斗里装烟丝,他终于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纲和目,决定先抓住修改日本宪法这根纲绳。由谁来修改?美国方面有的是人,招之则来,但必须有日本人参加。日本方面谁适合?他认为理想的人选,都可能是被逮捕的战犯,诸如曾出任过日本首相的广田弘毅、近卫文麿、平沼骐一郎,都是日本的文人政客。
他的思想像一匹无缰的野马,由战犯又想到即将设立的国际军事法庭。哪些国家参加?多几个国家参加好?还是少几个国家参加好?都必须以利于美国控制日本和亚洲为前提。进而又想到昨天晚上,普尔卡耶夫和徐永昌提出与日本作战过的各同盟国都派军事代表团进驻日本的事。怎么徐永昌与普尔卡耶夫一唱一和?你难道不知道苏联对中国共产党寄予怎样的希望?你们不是正在依靠美国支持打场内战以消灭共产党吗?真糊涂!如果让先后与日本作过战的二十多个国家都派代表团进驻日本,还能不联合起来与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分庭抗礼!有了军事代表团,必然会派法官参加国际法庭,那将是什么结果,生杀予夺大权还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吗?他兀自一惊!
麦克阿瑟沉沉地吐出一口烟雾,伸手抓起摆在办公桌上的电话机话筒,给住在十一楼的萨塞兰打电话:“是萨塞兰总参谋长吗?我是麦克阿瑟。请你的秘书下个通知,因为我的两个秘书都外出了。请马上通知住在银座饭店的中国徐永昌和商震、苏联的普尔卡耶夫和迪利比扬格、英国的潘西凡和巴特斯克、法国的卡尔埃和勒克莱、澳大利亚的布莱和郝杰士、加拿大的奥古斯丁和戈斯格罗夫,以及住在明治生命大楼的同盟军最高总司令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