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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号特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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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警戒坐观的驻军隔着一道铁丝门,十几支枪口对着湖蓝的后背。
  湖蓝回头看了一眼,眼睛里的表情接近莫名其妙,然后……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欧欧!”并恫吓地张开了双臂。
  门里的十几支枪立刻由平端成了低垂,有几个家伙索性把枪扔在地上。
  “哈哈!”湖蓝大笑,跃上马,这次他选择从镇中的马道横穿而过。他的手下在后边跟随,如同一个纵穿两不管的楔形箭头。
  马队从全镇纵穿而过,暴露在街头的中统如同被镰刀砍倒的稻草。
  湖蓝在怪叫声中把一个手榴弹摔进了鲲鹏盘踞的店里,紧随其后的手下丢进更多手榴弹。
  一阵爆炸之后,中统的枪声稀落下来。
  湖蓝抬枪,瞄准远处,目标是阿手店的招牌。枪响,招牌落地。
  果绿静静地看着那块牌子落地,也看着对面店里爆炸冒出的浓烟。他挥手,军统们一拥而出,只留下一个枪手监视着大堂里的所有人。
  现在终于到了他们攻击的时候。
  军统漫入对街鲲鹏们的地盘,负隅抵抗的中统被一个个击倒。
  鲲鹏和他残余的手下一瘸一拐地直穿过街道,他们的目标是军营大门,如果能把那扇门敲开,则意味着还能活着离开。
  店里的人恐惧地蜷在各自的角落。留守的军统枪手显得很松懈,踱步,喝水,大堂里根本没有值得他警惕的人。
  零蜷在灶角,靠近阿手的父亲,卅四蜷在柜台,靠近阿手。零用眼角扫着卅四,卅四根本不看他。
  通往后院的门帘掀动了一下,阴暗的光线中一个人影扑了出来,勒住枪手的脖子。刀割断了喉管,但那名枪手仍在挣扎。门帘再次晃动,这次扑进来的人直迫卅四,卅四正看着大堂里的杀戮,根本没有反应脖子便被人从后勒住,一把西北常见的短刀精确地挑准了肋骨间的缝隙,直刺卅四的心脏。
  零就手抄起一根用来拨火的铁钎在暗光中直冲过来,用力刺入,几乎穿透了杀手的身体。零就着那点微光看清了此人便是那三个马匪中的一个。他全无犹豫,从那只已经脱力的手上抢过了刀,转向大堂里的那名杀手。那家伙警醒之极,已经抢了军统枪手的枪,退到窗边拉开了和零的距离,然后瞄准。零站住,将身子拦在卅四身前,他在死前能做到的也就这点事情了。
  枪响了一声,一颗子弹穿窗而入。零对面的杀手一头栽倒。
  零到窗边看了看,外边是一团混乱。零疑惑:是谁开了这一枪?
  零回头看卅四,卅四正掀开门帘逃往后院,仍是马督导那副顾头不顾腚的窝囊操行。零无奈地捡起那支枪,追往后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个刺客中还有一个活着的。
  卅四爬上了后院的墙,六十四岁的年龄,爬起墙来确实不是那么利索,他磨磨蹭蹭地爬着。
  零警戒着周围,直到确定剩余的那名刺客不在这里:“你要去哪儿?计划不是这样!”
  卅四看他一眼,终于将一多半的身子攀上墙沿。
  “这样走肯定暴露!该暴露的是我,不是你!他们已经把你当成刺杀目标!他们是谁?中统?军统?”零拉栓上弹,枪口对着卅四,“几年前就安排好了,我随时可以为你死的。唯一条件是,我能确定你信仰忠贞。”
  卅四已坐上了墙沿,看着零,苦笑,现在他不再是老厌物马督导,他千沟万壑的脸上和世故沧桑的眼里有着难以道尽的内容,但脸上却只是一丝苦涩的微笑:“保重啊,零。”
  零的枪口渐渐放低,终于低垂:“你这么冒失,我们都会白白牺牲。”
  没有回应,墙头轻响了一下,零抬头时卅四已经消失了。零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将枪扔在地上。他回阿手的店,茫然若失,每一步都没着没落。
  鲲鹏和几个手下捶打着军营的铁丝门:“开门!放老子过去!”
  门里的营长被官兵们簇拥着,枪口指着门口,一脸的不为所动。
  鲲鹏气得骂起来:“牛营长!我日你八辈子祖宗!”
  那位营长瞧他一眼,竟然掏起了自己的耳朵。
  一发子弹精确地打在鲲鹏的头顶。鲲鹏回身,几个比他更先回头的手下顿作鸟兽散。
  湖蓝骑马正缓缓近来,勒住:“鲲鹏,你要我脑袋,我连身子都给你送来了。”
  鲲鹏在嗫嚅、在发抖,他绝望地看着湖蓝。湖蓝看了看自己的枪:“我还有三发子弹。”他抬枪速射,两发子弹打在鲲鹏的身左身右,鲲鹏吓得把枪都丢在地上。“五秒钟。”湖蓝蔑视地笑了笑说。他把马枪塞回了鞍边的枪套里,然后开始数数:“一……”
  在湖蓝数到二时鲲鹏已经捞起弹匣装上,数到三时鲲鹏已经开枪。鲲鹏在机枪的后坐力中被震得乱颤,太不幸了,一匣二十发子弹眨巴眼就没,连街上的屋檐都被打塌了一大块,可他一发也没捞着自己的目标。
  湖蓝大笑,脸一直蒙着让他的笑声有些怪异:“蠢货,那玩意是我们这行当用的吗?枪大就有理啊?我来了,你就开辆坦克来,两不管还、是、我、的。”说罢,他的马枪已经抄在手上,枪轰然响了一声,鲲鹏栽倒。
  湖蓝策马,直到了军营门口,刚才对着鲲鹏砸门时的枪口齐刷刷地后退。
  湖蓝下马,揪起鲲鹏的顶瓜皮看了看,终于扯去蒙在脸上的布:“什么鲲鹏,就是只死鸡嘛。”然后他抬头看着铁丝门的兵,正对着军营的是一张俊秀冷漠的脸,年轻得让人吃惊。湖蓝故意对着军营说:“什么营长,烂墙上一根狗尾巴草嘛。”
  营长打了个冷战,后退一步。
  湖蓝上马,像一个皇帝在巡视他新占的领土。此时,三不管的马道空空荡荡。军统们在硝烟未尽的屋里站着,看着他们的首脑驰过,他们像机器人一样服从、静默和尊崇。
  三不管在一夜之间彻底易手。
  那位营长终于醒过神来,军营里停着一辆卡车,他径直走向那辆卡车,对一旁的连长说:“你们在这里,好好看住了他们!我去面见团长。还真要反了他们!这样搞下去是必须弹压了!国将不国……嗯,我屋里那几个箱子快搬上车,轻拿轻放!”
  “是。”连长苦着脸去执行命令。
  司机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已经把车发动起来,他比营长更想逃离这个人祸为患的地方。营长看着几个兵小心翼翼将属于他的两口巨大箱子搬上车,脸上的表情近似温柔,然后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营门外。
  卅四从镇里的某个角落正溜过来,耗子似的靠近了营门,先张望了身后空荡荡的马道,再看救星似的瞪着正要跑路的营长:“放我进去!”
  把门的兵掉头看着他们的营长。
  营长哼了一声,努力把胖大的身子挤进驾驶室。
  “营座!”卅四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里边如同穿了件锁子甲。他身上缠满了用布条包裹好的银元。
  营长的神情立刻温和了许多:“唉,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不懂什么叫做痛快。唉,放他进来放他进来,别让人说秀才遇上兵这种子闲话。”
  门开条缝,卅四挤进去。
  营长热情地迎上,看起来像是想给卅四一个拥抱,却是把卅四的银元锁子甲给解下来。他熟练地掂了掂分量。
  “这是三百五十块。”卅四说。
  “给你搭个顺风车。便宜你了。”
  营长挤进驾驶室又想起什么:“我箱子里东西要紧,再上个人看着他!”
  几个见缝就钻的兵忙往车上挤,一个兵被他的班长挤下了车。
  卡车发动,卷起了漫天的黄尘扬长而去。
  被留下扛祸的驻军们苦着脸默送。
  17
  旭日初升。
  那辆卡车在荒原上跑得如一条土龙。两骑在后边跟上,并不追赶,只是远远跟着。
  卅四蜷在箱子旁边,那名班长开始细致地在卅四身上搜索,把搜到的任何财物装到自己身上。卅四麻木地看着,一会儿,他转头看着车后远远跟随的那两骑。那明显是湖蓝手下的天星马帮。
  湖蓝用脚将一张凳子翻转,在桌边坐下,西北大饭店从此将成为军统的据点。
  一个军统在向果绿耳语,然后果绿交代了什么,军统离开。果绿走近湖蓝的身边:“有人出关。”
  湖蓝看着对面的阿手店:“接着说。”
  “据查为执教育部官员证件的马逸林,此人自国共停战后以政府督导身份在延安任职至今,两天前挂冠辞职。此人故居西安,出关也是直奔西安方向去,西安方面我正让西安组查实。此外,他是用三百五十现大洋买的路。”
  湖蓝冷笑:“教育部的穷鬼拿这么大笔钱买路,这不是明摆着往脸上贴标签吗?他根本是惟恐我们看不到他……东西还在两不管。共党没实力硬撸,只好玩这种暗度陈仓的把戏。”
  “是的。”
  “这地方的天色,什么时候大亮?”
  果绿看了看表:“还有个三五分钟。”
  “让这地方的活人都给我上街,我想看看各路神仙。”
  当湖蓝从店里出来时,晨光已经让一夜枪火的两不管纤毫毕现了。
  镇上的住民被军统驱赶出屋,站在街边,被俘的中统被看着,窝在另一边。
  湖蓝走向那些被强迫排列成行的人,沉默着,从一边走向另一边,再从另一边晃回来。他麻木不仁地看着,似乎在思忖。
  人群里有一个孩子,湖蓝的手从他头上抚过,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两下,然后拧着他颊上的肉。零在人群里看着,他直觉那家伙要行凶,但湖蓝只是轻轻拧了两下,脸上甚至带着点古怪的微笑:“鼓起来。”
  被他看着的孩子一脸惊惧,直到湖蓝鼓了腮帮子做着示范,那孩子也鼓起了腮帮子。湖蓝一巴掌轻拍了下去,拍得那孩子腮里一股气全吐了出来,发出一声轻响。
  湖蓝和孩子都笑了,他们两人显然都觉得这样很好玩。
  零像其他人那样从眼角里扫视着这一切,然后像其他人一样低下了头。那个人让他难以捉摸。
  湖蓝直起身来:“走吧。”他向那孩子的父母说,“回家把门关上。别想跑,好好在这宝地安居乐业。”他大声地对人群说:“有孩子的都带走吧。”
  带着孩子的人络绎而莫名其妙地离开,连背影里都带着侥幸。
  湖蓝看着离开的人,重点看着其中的一个中年男人,那位牵着孩子的手比其他的父亲更加用力。
  湖蓝点点头,几个军统扑上去把那对父子分开。
  湖蓝和那孩子附耳:“你小名叫什么?”
  “毛头。”
  湖蓝让手下把那孩子带走,然后走向被手下架住的中年男人:“你儿子的小名?”
  “宝子……”
  湖蓝开始微笑,那种微笑和他刚才嬉闹时完全不一样:“徐无鬼,你非要装人爹就装好一点,连人小名都不知道,装爹就还不如装孙子。”
  男人哼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急着回家,就是想搬出藏在柴房里的电台,好发送给修远那老妖精。这孩子也不知道你打哪捡来的,平时当杂役,这时就当盾牌,要人帮你糊弄事就要对人好一点,这叫功夫做足。懂吗?”
  那男人看着湖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终于颓然而不再挣扎。
  湖蓝转向人群,平淡中藏着杀气:“我知道各位中间有很多人物,够称人物的人不会陪着鲲鹏打这场找死仗。我辈的人物嘛,这时候自然是窝着,窝着才好整死我嘛。现在请出来吧,我还能保你条活路,别像这位徐无鬼先生一样……”
  徐无鬼已经明白将发生什么:“我自己说!我真名贺锦魁,代号徐无鬼,是修远派在两不管的联络员……”
  军统在他脑后顶着开了一枪,然后放开了那具躯体。
  “他晚了。”湖蓝说,“你们还没晚,你们还有十秒钟。”
  他退一步,看着表。十秒钟内站出来的有七个人。
  湖蓝不再看那七个人,他在人群中间踱步。湖蓝走过零的身边,站住,又转身回来:“我认得你。”
  “你救过我。”
  湖蓝笑了笑:“我还救过人?”
  “谢谢你的水。”
  湖蓝又一次浮现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要饭的。”
  “是教书的。”
  “能光靠一双腿子走过二不管,你他妈的不俗,可又不是我的人,搞不好是跟我作对的人,就凭这,杀了你算是省心。”湖蓝掏枪。
  零再一次流露出那种乱世书生式的听天由命。
  湖蓝开枪,零身边的一个男人颓然软倒。湖蓝踢了一脚:“柳下季。说了十秒钟,现在两分钟都过啦。还有找死的吗?”
  手下把尸体拖开。
  湖蓝仍看着零:“算你走运,我还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就先在这两不管混一段吧,一直混到我搞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
  湖蓝看着那张李文鼎式幼稚、再混杂了气愤和畏惧的脸,开始笑,边笑边挤出人群。
  “中统的家伙们清完,现在轮到共党。”湖蓝转身,“共党我是知道的,拿枪顶着脑门也不大管用,咱们就省省心吧。你、你、你、你、你!站那边去,别说你不是,我不喜欢搞错,可也不怕搞错。”
  从那几个出来的人神情看,湖蓝没有搞错,那种沉稳和置生死于度外是零早已熟悉的。零像其他人一样低垂着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湖蓝仍在踱,挑出来的人都被他当成不屑一顾的垃圾,他感兴趣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些栗栗自危的人。
  “现在轮到……日本鬼子。”湖蓝刻意地停了一下,“隆庆胜雄,在上海时没少帮着你们的头儿冰室成政出生入死,绰号不死的特工,四天前带着两名得力手下来了两不管,你这回怕真是要死去了。”
  人群里没什么动静,湖蓝皱了眉看着,他不像看着某一个人,而是看着整个人群:“你觉得有意思吗?为了化装方便连头发眉毛都剃掉了,我一个个揪,谁脑袋生得像王八蛋不就是你了吗?”
  人群中的某一个忽然暴起,将身前的人推上前挡住可能射来的枪弹。他是站在人群最后方的,房与房之间有一条通往镇外的缝隙,他企图通过这条缝隙逃出两不管,不断地将杂物抛向身后以阻挡可能的追赶者。
  没人追他,也没人瞄准。
  湖蓝唾了一口:“跑得赛兔子它爹,敢情这就叫不死的特工。”
  隆庆胜雄逃出镇子,似乎是大有活路,然后他看见荒原上的两骑烟尘。枪声响起,被击中腿部的隆庆胜雄摔倒。刚挣起来,一骑近身,一根套马索将他连肩膀带胳膊套住,湖蓝的天星帮将隆庆横拖倒拽拉回了镇子,他们从军营外拖过,里边的士兵呆呆看着。隆庆用日语大声地骂着,他的假发掉了下来。
  零看着被拖回来的隆庆,他很快认出了那个光头的日本特工,就是曾在大车铺拿刀顶过他的马匪之一,消失了的第三名刺客。
  湖蓝迎上去,迎头便是狠狠的一脚:“别再在我的地头上说一句鬼子话。”
  隆庆惨叫一声,仍用日语大骂。湖蓝阴了脸一脚踢在隆庆裆间,骂声成了嘶吼,隆庆蜷缩着呕吐。
  湖蓝把隆庆的眉毛胡子全扯了下来,露出一个光溜溜的怪异脑袋。
  隆庆终于把手从绳套里挣出,去口袋里掏什么。
  一名军统把他的手反拧了,另一个从他口袋里搜出氰化药物。
  “杀了我。”隆庆嘶吼。
  湖蓝冷笑:“你会如愿的。不过等我问些事之后。”
  手下将隆庆五花大绑。
  湖蓝继续走向人群,人群低头,他无聊地望了望军营,军营里的人连忙束手而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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