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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虽然园林众多,却无处可寻这壮阔浩瀚的林海呀!”纪晓岚说道:“这幅壮美的景色,在下神游已久。今天到了这里,使在下想起去年的一件事来。”接着便把刚才想到的关于《秋林觅句图》一事,讲给温大人听。温福听完,说道:“看来你是思念京都,目之所及,皆有所触。既为'秋林觅句图',你何不赋上一首诗,也不虚此行啊!”“自来边疆,忙于习武,倒很少做诗了,既蒙温公见爱,不才就献拙了。”纪晓岚接着吟道:霜叶微黄石骨青,孤吟自怪太零丁,谁知早作西行谶,老木寒云秀野亭。
“好诗,好诗。”温将军连连称道,“不过未免太悲凉了,有负眼前这无边的'秀野'。”此后不久,温福接旨回京,纪晓岚又到新任乌鲁木齐办事大臣巴彦弼幕下充职。巴彦弼早慕纪晓岚的才名,现在见他果然才学出众,处事练达,敬慕倍加,遂对他十分体恤,使得纪晓岚成了一位特殊身份的僚属。这期间公务繁忙,常常是通宵达旦,倒使纪晓岚减少了许多思乡之苦。
一次,纪晓岚跟随巴彦弼到军台巡视,巴彦弼看到纪晓岚那细致认真的态度,心里十分高兴。心想:怪不得皇上那么宠爱他。巴彦弼便把这里的事交给纪晓岚代行办理,让他留在军台,自己回到城里去了。
晚上,纪晓岚与一位姓梁的副将同住一屋。两人谈到夜深,梁将军和衣睡下,纪晓岚取出随身携带的书卷,在灯下阅读起来,约在三更时分,侍从进来报告,有份紧急文书需要立刻传递。纪晓岚见梁将军尚在酣睡,不忍叫醒他,便唤军卒去送。谁知军卒都已被差遣出去了,身边的几个侍从又都不熟悉路途,只好将梁将军推醒。
梁将军睡眼惺松地接到文书,策马疾驰而去。时间不长,梁将军回来,说大约行了十余里,遇到台兵,将文书交给台兵送走了,说完倒头又睡下了。
第二天,梁将军起床以后,感到屁股隐隐酸痛,怔怔地想了想,对纪晓岚说道:“纪大人,你说这事怪不怪,昨天夜里,我梦见您派我送朝中的文书,我惟恐耽误了,不断地抽打马匹,那马狂奔如飞。……”说着他摸摸屁股,“到了这会儿,这骶肉尚有痛楚之感,真是个怪事!”纪晓岚哈哈哈一笑,告诉他昨夜的经过,梁将军不好意思地说:“昨夜之事,如梦如幻,这军中的生活,把人搞得起惫不堪啊!”听了梁将军的话,纪晓岚为自己的身世遭遇憾慨起来,叹息着说道:“哎,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梦啊!我这里倒有一首诗相赠。”接着,便吟道:一笑挥鞭马似飞,梦中驰去梦中回。
人生事事无痕过,蕉鹿何须问是非?
“好诗,好诗!”说话的是一位胡须灰白的老将军,他笑着走进屋来。纪晓岚一看认识,这人叫毛功加,也是一员副将。毛功加少时胸怀壮志,投笔从戎,在军中屡建战功,无奈不受上锋赏识,多年得不到升迁,现在已年迈花甲,早已失去了青年时代的凌云壮志,整日里与酒为友,把盏狂饮,醉后倒地便睡,常与纪晓岚述其经历,两人颇为投契,常有往来。这时,毛功加拱手说道:“既然老弟诗兴大发,老朽也向你求诗一首,梁将军你看如何?”梁将军得到纪晓岚的赠诗,已是十分高兴,赶忙附和说道:“我们常年征战沙场,疲惫不堪,没有心思吟诗作赋。纪大人诗风刚健,沉雄古朴,与唐代岑参、高适等边塞诗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以我们一介武夫看来,你这一诗也能抵千军,纪大人不要推辞。”纪晓岚见毛、梁二人一唱一和,不好再推辞,便拿起笔来,挥毫而就。毛功加看了,见这诗写得十分贴切,顿时心中洋溢出豪迈的情怀。此诗写的是:雄心老去渐颓唐,醉卧将军古战场,半夜醒来吹铁笛,满天明月满林霜。
毛功加对诗虽有一定功底,但与纪晓岚比较相差甚远,如今得到这首诗后,高兴异常,逢人便讲纪晓岚的诗写得如何如何地好,这下倒给纪晓岚添了许多麻烦,请求题赠者蜂拥而至。本来纪晓岚到新疆后很少作诗,尤其是怕为别人题写赠诗。这次一时兴起,题写两首,后悔自己不能自持初衷。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这次是带罪充军,岂敢任意为文?
再说,胡乱写来,有损自己的声誉,认真为之,又难免不流露出自己的心迹,如果有人想落井下石,岂不正是授人以权柄。于是更加小心,凡有求诗者,全部婉言谢绝,并将原来的所作诗稿付之一炬。
那次,他的同年杨逢元到乌鲁木起来看望他,两人谈起题赠之事,颇有同感。杨逢元的字写得非常好,是个书法家。
但也像纪晓岚怕人求诗一样,最怕别人向他求字。
纪晓岚说过为毛功加曾题一诗后,杨逢元看了,深感佩服,觉得此诗意境幽深,确实是上乘佳品,十分喜欢。后来,他游城北关帝庙时,一时兴起,将这首诗题在了关帝庙的楼壁上,未署明何人题写。
正巧,这时有一位云游道人来到这里,看了楼壁上的题诗,大为吃惊。诗好,字好,美妙绝伦,疑为神仙所题。一时间传扬开来,人们纷纷赶到这里看神仙的墨迹。
一天,有人拉上纪晓岚同去看那庙里的“仙笔”,纪晓岚一眼认出是杨逢元的字,写的是自己赠给毛功加的诗。看到人们奉若神明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但一想若是泄露“天机”,那将会给自己招来许多麻烦。故而,任期别人如何颂扬,他只是一言不发。
当时,人们都知道,纪晓岚的诗做得好,但书法比不上杨逢元;杨逢元字写得好,但诗却作得只是平平常常。所以竟没有人猜测到他俩头上去。于是“仙笔”之事越传越神,人们都信以为真,直到辛卯年纪晓岚离开乌鲁木齐还京时,他才当众把这件事说出来,众人都爽然若失,谁也没想到顶礼膜拜的“神仙”竟然是他们二位。
纪晓岚在西域三年,一来忙于军务,二来为杜绝请托,做诗很少,他在晚年写成的《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中写道:“余从军西域时,草奏草檄,目不暇给,遂不复吟咏,或得一联一句,境过辄忘,《乌鲁木齐杂诗》一百六十首,皆归途追忆而成,非当时作也。”纪晓岚的这些诗作,为清代诗坛带来了新鲜平息,而且今天看来,也有一定的文学价值和史学价值。其中有些较为特殊的纪事诗,记载了西地的风物人情,其功力深厚,非他人可及。试看其中几首。
伊犁城中没有水井,有因老树得地泉者,纪晓岚认为“盖土厚水深,乃卜地通津以就流水”,于是,以诗记曰:半城高阜半城低,城内清泉尽向西,金井银床无用处,随心引取到花畦。
伊犁雪消水涨,城门为之不开。于是,他登上北冈顶关庙楼,俯视全城,遂写道:山围草木翠烟平,迢递新城接旧城;行到丛祠歌舞处,绿毡毹上看棋枰。
昌吉筑城,掘土五尺余深时,挖到一只红缎面绣花女弓鞋,制作精细,尚未全朽,埋入土中五尺多深,算来最少亦越数十年。额鲁之女子不缠足,何以此鞋却是弓弯样,仅三寸许?蕃汉之间交往于兹可见。后传说此女尸飞到空中成精,昌吉大乱,卒遭兵败。
纪晓岚见此,以诗记曰: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藓花侵。
乌鲁木齐有很多狭斜的小楼深巷,自谯鼓初鸣至寺钟欲动,总是灯火荧荧,冶荡之人在这里为所欲为,官府不禁,也不能禁。
有宁夏布商,何某,年少美姿,资累千金,亦不太吝啬,却不喜欢做狎妓之游,只是养了十余头母猪,饲养得很肥,洗涮得起毛很干净。“日闭门而沓淫之”,猪也相摩相倚,如昵其雄,役隶常偷偷地窥视,何某却没有发觉。忽然一天,友乘醉酒时与之戏话,何某愧而投井死,要不是迪化厅同知木金泰亲自审理了此案,纪晓岚也是不会相信的,其诗记曰:石破天惊事有无,后来好色胜登徒;何郎甘为风情死,才信刘郎爱媚猪。
有军人王某,出差往伊犁,其妻独处。忽有一天,时已过午,不见开门,邻人叫亦不应,破门而入,则是男女二人,剖腹裸抱而死,男子不知何来,人亦不识。后女复活,言男为故识,自随夫来西城,男亦随之而来,乃共约而死。纪晓岚诗记此事写到:鸳鸯毕竟不双飞,天上人间旧愿违;白草萧萧埋旅衬,一生肠断华山畿。
纪晓岚在西城养了一只黑犬,名叫“四儿”,东归时挥之不去,恋恋随行,一路上看守行囊甚严,如不是主人到跟前,虽然是童仆也不能动一件物品。纪晓岚一行十余人,共有板车四辆,行到七达岭,日已曛黑,半在岭南,半在岭北。黑犬“四儿”就自动地独卧岭巅,左右看护两边车辆、物品,一夜未曾稍懈。“四儿”一直追随纪晓岚进京,后来被人毒死,纪晓岚念其忠心耿耿,甚为哀悼,郑重埋葬“四儿”尸体,做了一个坟墓,并在墓前立碑,题为:“义犬四儿之墓”。有诗二首题道:其一归路无烦汝寄书,风餐露宿且随余;夜深奴子酣睡后,为守东行数辆车。
其二空山明月忍饥行,冰雪崎岖百廿程;我已无官何所恋,可怜汝也太痴生。
虽然他的诗作多做于东归途中,但在西域时期,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随手作了一些边疆生活见闻的笔记,较为杂乱,后来有一部分整理在《阅微草堂笔记》一书当中。从这些作品看,纪晓岚对清朝曾镇压少数民族反抗战争的事,进行了深入的思考,请看他对“昌吉之乱”的记载:“戊子昌吉之乱,先未有萌也。屯官以八月十五日夜犒诸流人,置酒山坡,男女杂坐。屯官醉后,逼诸流妇使唱歌,遂顷刻激变,戕杀屯官,劫军装库,据其城。……”乾隆一朝,虽然政治上还算较为清明,但文字狱也时有兴起,一些文人噤若寒蝉,不敢轻易为文。如此看来,纪晓岚在这里直言不讳地记载“昌吉之乱”的起因,倒是颇有胆量的。
且说纪晓岚离家以后,纪府就像塌下半边天,虽然有友人和门人接济,但削去了俸禄,生活日渐拮据,入不敷出,多亏马夫人十分精明,治家有法,样样节俭,尚能维持家用。但丈夫服罪在外,一家大小失去了往日的欢乐。马夫人忧悉劳累,终于积劳成疾,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身体更加削瘦了,精神也大不如以前。马夫人看到自己力不从心,就将家中之事,交给郭姨太料理。
姨太郭彩符,是一个贫寒人家的女儿,其父是山西大同人,流寓在天津,其母生她时,梦见过端午节有卖彩符的,买了一枝,回到家中,于是便以“彩符”为新生的女儿取名,以示吉祥得福。
郭彩符13岁,开始给纪晓岚当侍妾,勤恳恭俭,十分贤慧,深得纪晓岚眷爱,马夫人对她也相当满意。
郭彩符先后生了几个儿子,但都夭折了,唯独女儿纪韵华长大成人,她把女儿视若掌上明珠。
这次老爷获罪,是因女儿纪韵华的公公爷引起的,所以郭姨太更感到老爷对自己和女儿的感情,丝毫不在结发夫人马氏之下。正因如此,老爷发配边疆历尽人生磨难,全家人也跟着吃苦受罪,郭姨太更感到负疚更深,想竭尽自己的力量帮助马夫人将家治理好。
马夫人患病以后,郭姨太像当年侍奉老爷那样照顾夫人,亲自烹食煎药,一勺一勺地给夫人喂下去,整夜守在马夫人的床头,使夫人感激不已,两个人亲如姐妹。同时,郭姨太也表现了治家理财的才干,马夫人卧病期间,她把全家的大小事体处理得井井有条。
郭姨太接受为一府主事之后,更加勤恳地操劳,对夫人恭敬有加,对下人恩威并施,极力维持着一家的安宁。
本来纪晓岚的长子纪汝佶已乡试中举,且年已二十三四岁,应该由他代父料理家中的一切,但自父亲离家以后,厌恶人世间的一切,更加对科举失去了原来的兴趣。于是在诗社中与一帮诗友才士交游,迷上了公安、竟陵两派诗作。朱子颖进京探望时,听马夫人介绍了汝佶的情况,便提出带他去山东。马夫人知道朱子颖是纪晓岚的得意门生,又对纪家关怀备至,便同意汝佶跟朱子颖去了他的住所泰安府。
汝佶到了泰安,起初尚让人满意。等到后来,他从友人那里见到了《聊斋志异》的抄本,一下子就被其深刻的思想内容,高超的艺术手法和动人的故事情节迷住了,《聊斋志异》重要的主题之一,是暴露封建政治的黑暗,谴责贪官暴吏、土豪劣绅压迫劳苦百姓的罪行。尤其震撼汝佶心灵的是那些讽刺科举制度的作品,使他完全丧失了科举入仕的兴趣。
当时,《聊斋志异》尚未刊行,汝佶看到的也是抄本,爱不释手,便不分昼夜地抄录起来,并试着模仿着写起此类借谈狐说鬼、志人志怪来表达人生理想的作起来。
汝佶25岁时,就是纪晓岚离家的第二年,在泰安患病亡故。
噩耗传至京城,马夫人和郭姨太都昏厥过去,汝佶虽非郭姨太所生,但他是纪家的长子,郭氏也是十分疼爱。同时,他又是在纪晓岚离家之后走上黄泉路的,郭氏更加难以推卸自己的责任,心想假如他父亲在家,他怎么会那样消沉颓唐,以致误上歧路、亡身异地呢?她认为自己是个罪人,要不是她生的女儿出事,纪家怎么会有这样的灾难呢?
这样一来,忧虑过度,加上一天到晚的辛劳,终于积劳成疾,病倒在床榻之上。辛卯年过后,闻讯朝廷已下诏,赦免纪晓岚的罪过,郭姬的病情才始见好转,但不久病情又剧,她唯恐等不到丈夫的归来了,于是就到关帝庙拜佛求签。
这天求签回来,正逢纪晓岚的门生邱二冈来纪家探视,便由他代为解释所求之签,只见签上写道:喜鹊檐前报好音,知君千里有归心。
绣帏重结鸳鸯带,叶落霜彫寒色侵。
邱二冈看后说道:“看签上之意,先生在秋冬之际就可归来啦!”郭姨太听了,立刻由忧转喜,但听邱二冈继续说道:“见则定然能见,但看这最末一句,却不是吉祥之语啊!”郭氏的脸上已淌下热泪,说道:“只要能亲眼见到老爷平安地回来,我就是命归黄泉,也心满意足了。”辛卯年二月,乌鲁木齐传来了发自京城的八百里诏书,命纪晓岚接旨后即刻东归。纪晓岚正在渴念亲人之际一下子接到这从天而降的喜讯,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全然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在他高兴之余,想起董某的预言。又感到十分惊奇——董某的预言全部应验了。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说的,尚不足四年啊!他又想起那首《番骑射猎图》的题诗和那幅《秋林觅句图》的图画,都是事前皆有预兆,事情的发展竟如此巧合!
他觉得人生果真是由于神的主宰,一切早已做了安排,即使本人再有力量,也只是神的赐予,神的支配,本人是无法改变的,于是他几乎成为神的忠实信徒了。
在当时,科学的发展尚处在较低的水平,有很多自然现象很难做出正确的解释,一些似是而非的封建迷信的解释倒具有权威的力量,禁锢了中国人的思想,纪晓岚是位融通古今的学者,虽然读了许多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著述,但由于他的奇遇,有时倒宁愿相信有神论了。从他后来的著述来看,说他是一位泛神论者,倒更为合适了。但他由于历史的局限,没能跳出迷信的窠臼。
东归的车马,昼夜兼程,纪晓岚思绪万千,他感念皇恩浩荡,恩赦还京。他哀叹人生如梦,捉摸不定,他祝愿此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