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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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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士们请起。”起事以来,时有小股义军入伙,杨玄感对此已习以为常,“各位不怕背上反叛罪名,就跟我一同去打天下。快把其余弟兄全引来见我。”
  “谢杨大人。”竹竿站起身,“他们都在弘农宫正门外,有十几个亲人被捉入宫中,他们围在宫门前要人。”
  “怎么,弘农宫在这里。”杨玄感知道,这是杨广所建的一处离宫,是游猎途中的下榻之处。
  “正是。”竹竿建议,“大人,如今宫城空虚,积粟甚多。何不顺手牵羊攻占之,以补军粮不足。”
  杨万硕立刻动心:“大哥,攻取弘农宫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杨玄感尚在犹豫:“为今之计,我军当尽快南下,远离官军。”
  “嘴边的肥肉不吃岂不可惜。”杨万硕跃跃欲试,“大哥,让我带兵把弘农宫一举拿下。”
  竹竿又请求:“大人,正值青黄不接,百姓嗷嗷待哺,打下弘农宫赈济一下灾民,将是功德无量。”
  杨玄感终于下了决心:“打,为了百姓能有饭吃,也要打一仗。万硕与韩将军各领兵两万,四面围攻。”
  一个时辰后,叛军对弘农宫形成了包围,呼喊着发起了攻击。原以为官军不堪一击,一举可下,谁料弘农宫五千守军训练有素,箭矢充足。几排箭雨过去,叛军死伤千余,第一次攻势遂告失败。叛军稍作休整,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同样被官军击退。叛军本是乌合之众,这一来锐气尽失,多已形成怯战心理。
  杨玄感一觉醒来,已是红日当头。他实在是太疲累了,一觉睡了两个时辰。他以为部下早已占领弘农宫,便问:“弘农宫存粮可曾散发完毕,传谕各军,带足余粮,准备出发。”
  身边的人嗫嚅地回答:“大人有所不知,那弘农宫尚未攻取。”
  “什么!”杨玄感实在难以相信,“半天光景,四万兵力,竟然拿不下弘农宫,难道杨万硕、韩世号都是废物吗?”
  热乎乎的午饭送到面前,杨玄感看也不看,跨上战马猛加一鞭,一口气来到了战场。
  正值叛军又一次攻势受挫,潮水般败退下来。杨玄感气得脸色紫涨,跃马横矛怒喝一声:“与我站住!”但是,他的声音完全被战场上的嘈杂声所淹没,只有附近少量兵士迟疑地停住脚步。
  韩世号面带愧色驱马来到:“杨兄,守敌乱箭如雨,实在攻不上去。”
  杨玄感勉强压住火气:“你尽快整顿兵马,我亲自带队进攻,不信就拿不下这弘农宫。”
  韩世号甚觉难堪:“杨兄,别说了,怎能让你这全军统帅亲自冲锋。我发誓,若再攻不下弘农宫,决不回来见你!”
  “韩将军,既要勇猛,又要小心。”杨玄感加以抚慰。
  很快,韩世号把败兵收拢,将自己的亲信队伍一千人,集合在身边,作为核心力量。他也不再乘马,而是把刀一挥,呐喊着当先冲上。一千多亲信,全都舍命相随。在箭雨中虽有一二百人倒下,由于韩世号冲锋在前,战士们紧跟在后。转眼,韩世号率队冲到了城墙下,十几架云梯依墙立起。韩世号抢先爬上,用手中刀不时拨开飞蝗似的羽箭。眼看就要攀上城头,突然间乱石滚落下来,一块石头砸向韩世号头部,他头一偏闪过,没料到第二块石头接踵而至,恰好砸中他的脑袋。韩世号的头墩入脖腔里,惨叫一声落下云梯。转瞬之间,即被乱石埋葬。观战的杨玄感难过地闭上了双眼,待他把眼睛睁开,那十几架云梯已全被掀翻,攻城的队伍再次溃退下来。
  此刻的杨玄感,被气愤、仇恨冲昏了头脑,想不到八九万大军,竟攻不下一座五千人防守的弘农宫,而且还折损了大将韩世号。他发怒了,发誓不踏平弘农宫誓不罢休。他重新组织兵力,除留下两万人马负责警戒掩护外,其余七万人马全部投入战斗。又经过四个回合的较量,杨玄感以死伤六千人的代价,攻占了弘农宫外城。
  然而,内城更加易守难攻了。官军经过多半日激战,仅仅死伤千把人。四千人守内城,更加得心应手。杨玄感两次进攻内城失败后,斜阳业已滑入西山,天边燃起了眩目的晚霞。
  杨万硕嚼着干粮,气咻咻地对杨玄感说:“大哥,干脆用火攻,一把火烧他个片瓦无存算了。”
  “守敌箭雨纷飞,我们难以靠近,也是枉然。”
  “小弟想好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放火箭烧城。”
  杨玄感也无更好办法:“你既有此意,不妨一试。”
  于是,杨万硕安排了两百名弓箭手,箭头绑上棉球沾好油,点燃后齐刷刷射向城楼。初临的夜色中,一道道火光飞向城内。初时,有十几支火箭射中了目标,后来守军用盾牌组成严密防线,火箭几乎全被挡落城下。有几处偶尔起火,也都被守军及时扑灭。
  杨万硕气得恨恨地骂:“娘的!弘农宫这鬼头更难剃。”
  一阵晚风吹来,微微寒意使杨玄感头脑清醒了许多。抬头望见天边那颗耀眼的太白金星,心头猛然一震。一天过去了,在这耗费一天时间值得吗?万一敌人识破了声东击西之计,岂不就追上来了?心中暗说失策,马上吩咐杨万硕:“快,传令全军,即刻开拔。”
  “什么?弘农宫不打了?”杨万硕实感意外。
  “火急撤出,全速南下。”杨玄感斩钉截铁。
  “大哥,整整一天,费了这么大劲,死伤近万人,好不容易攻下外城,这么撒手一走,岂不前功尽弃。”杨万硕不肯罢休,“这样走,岂不太便宜了弘农宫守敌,这口气我咽不下!”
  “住口!这是军令,违抗者斩!”杨玄感脸色沉了下来。
  杨万硕无奈,只得执行。半个时辰后,八万叛军在夜色中滚滚向南。
  杨玄感一直策马在前,以自己的速度带全军疾进。前面是地势平坦的董杜原,杨玄感到达此处,心中更觉急切。因为他知道,董杜原南侧,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树木丛生,易于藏兵,道路从山丘间穿过,如官军在此设伏,则叛军将插翅难逃。他勒马立于高处:“传我将令,行军速度还要加快,奔跑前进。”
  漆黑的夜色中,似乎夜空突然掉落满地繁星,沿丘陵一线,转瞬间亮起千万盏灯笼,千万支火把,像一条光的长河在夜色中流动。杨玄感的心顿时收紧,哀叹一声:“失算了,只恐此番休矣!”
  叛军一下子停止了前进,杨万硕急切地问:“大哥,怎么办?”
  杨玄感一时无语。
  “大哥,我带一万人马冲过去,拼死杀开一条血路。”
  “官军张网以待,你冲过去,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吗?”杨玄感又向对面观察片刻,“看来,官军在前方至少部署有十万人马。”
  “那我们后退。”杨万硕提议,“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再打弘农宫,补充军粮后,仍然西进关中。”
  “官军不会容我们再走回头路了,这一天时间,前方既已阻截,后边必有追兵。”
  “那你说,我们到底怎么办?”
  杨玄感语气中透出无奈:“看来,在此决战势不可免了。”
  对面,一支火把急速游动过来。马上,官军一员将领高声呼叫:“杨玄感听着,我家大元帅宇文述大人,有话与你当面言讲。”
  杨玄感在马上应声:“请宇文大人出队,杨某奉陪。”
  在双方战阵中间地带,在明亮的灯笼火把照耀下,杨玄感、宇文述,这敌对双方的统帅,在战场上见面了。
  宇文述先致问候:“杨大人,失敬了。”
  杨玄感在马上还礼:“宇文大人,在下有礼了。”
  “我二十万大军业已堵住你的去路,不知作何感想?”
  “在下承认失算了,”杨玄感坦诚直言,“我不该只想为二弟报仇,而让来渊饮下毒酒,致使计谋败露,遭致功亏一篑。”
  “如此说来,杨大人是个明白人。”宇文述话锋一转,“数十万官军已从四面将你包围,万岁亲临前线坐阵,你已是插翅难逃,万岁让我奉劝你缴械受缚,尚可挽救千万人的性命。”
  杨玄感报以冷笑:“原来宇文大人见我是为劝降。试问,杨广他会放过我吗?”
  “这个……”宇文述略一迟疑,“万岁未曾交待,不过下官当在圣驾前力保。”
  “宇文大人,就莫要自欺欺人了。”杨玄感把话挑明,“我心中明白得很,杨广因我起事,宁可放弃二征高丽,百万大军全数撤回,可见他是何等惧怕于我,他是不敢放过我的。”
  “你的下场乃咎由自取。”宇文述叹息一声,“说来你也太过分了。世受国恩,官居高位,万岁待你不薄,竟然兴兵为乱,犯下弥天大罪。非但如此,你还暗中霸占圣上宠妃柳笛,为世人不齿,你枉为人也!”
  “怎么,你见到了柳笛?”
  “她就在圣上身边。”宇文述想起杨广的叮嘱,“我来问你,云妃与柳笛落江,究系何人谋害?”
  杨玄感关心的就是此事:“眼下梦秋怎样?”
  “柳笛指控她陷害,看来你是知情的。”
  杨玄感此刻心潮澎湃,思绪纷飞。想起了当年从王义手中智夺女婴之举,料到自己是难以活命了,心说何不趁此机会把一切和盘托出,叫那杨广难以做人。决心下定,不禁仰天大笑。
  宇文述颇为奇怪:“杨玄感,你如此狂笑所为何来?”
  “我笑那杨广还有脸做皇帝,他蒸母、霸嫂、奸女,哪有一星半点人伦……”
  “你,你说什么?”宇文述有些糊涂,若说杨广纳容华、宣华夫人是为蒸母,纳云妃是为霸嫂,这奸女却从何而起?“杨玄感,你无端诬蔑圣上奸女,是罪上加罪。”
  “宇文述,请问那梦秋可是杨广之妃?”
  “此乃尽人皆知,何必明知故问。”
  “着哇,梦秋便是杨广亲生女儿。”
  杨玄感这句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宇文述怔了片刻:“你一派胡言,无中生有!”
  “好,宇文述,我且让你弄个明白。”杨玄感遂把当年杨广如何私蓄宫婢,生子女数十如何活埋,惟梦秋如何被他从王义手中用计夺下,交与烟花人家抚养成人,学成琴棋书画歌舞弹唱诸般技艺,并请名师教习武艺,及成年后送入宫中献与杨广而获宠,讲到此处,杨玄感又复仰天大笑:“杨广何颜赖在皇帝宝座上,他上蒸庶母,下报亲女,禽兽不如!”
  宇文述几乎听呆了:“这是你编造的一套谎言。”
  “不信,可去问王义。”杨玄感又发冷笑,“回去奏明杨广去吧,看他这昏君如何收场!”杨玄感一路冷笑着回转本队去了。
  宇文述心神不宁地返回大帐,坐等消息的杨广劈头便问:“杨玄感可愿不战而降?”
  “禀万岁,他实乃执迷不悟也。”
  “那柳笛之事可曾弄清?”
  宇文述看看左右:“万岁,要请闲杂人等回避。”
  杨广一挥手,侍立的宫娥太监退出:“有何隐情,只管奏来。”
  宇文述很清楚,杨玄感在战场的一番言语,不只他自己听到,如若隐瞒,便是欺君之罪,他只能如实奏来:“那叛贼杨玄感竟然声言,说什么梦秋娘娘乃万岁亲生之女……”
  杨广气得狂呼大叫:“反贼满口喷粪,他信口开河,有何凭证?”
  “他言道王义即可为证。”
  “传王义!”杨广怒吼一声。
  王义就在帐外,闻传进帐跪倒。适才帐中对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并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所以比较平静:“万岁,小人罪该万死。”
  “怎么,当真?”杨广一听王义认罪,便知情况不妙。
  “小人不敢隐瞒,当年确曾被杨玄感抱走一女婴……”
  “你,你这个奴才!”杨广此刻五内如焚,他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朝夕相伴倍受宠幸的爱妃梦秋,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莫非是上天的惩罚?这,莫非是神明给予的报应?身为一国之君,将何以面对天下?他急火攻心,登时昏厥。
  王义此刻也是心如刀绞,闯下这等塌天大祸,便万死也难辞其咎,也愧对皇上的宠信。已抱定必死信念的他,抽出袖藏的匕首,往喉咙狠劲一抹,血水噗噗冒出,挣扎几下气绝。
  宇文述忙于呼唤杨广,来不及回头拦阻王义。杨广醒来见王义畏罪自杀,想起王义平素忠心耿耿勤勤恳恳服侍自己的好处,感到格外伤感,不禁啼泣出声:“王义,你大不该如此轻生,朕怎能忍心将你处死呀!”他走到王义身边,看了一眼,赶紧以袖掩面。
  刘安慌慌张张跑来:“万岁,不好了!梦秋娘娘她……悬梁自缢了。”
  “啊!”杨广头炸眼花腿一软,几乎跌倒。
  宇文述手疾眼快扶住:“万岁,不可过于伤感,保重龙体要紧。”
  杨广怒视刘安:“梦秋她、她为何自缢?”
  刘安畏惧地避开杨广的目光:“反贼杨玄感的疯话,已传得沸沸扬扬,梦秋娘娘岂能无闻。”
  杨广顾不得再问,跌跌撞撞跑到梦秋帐中,,尸体业已放下,变形的五官扭曲怕人。杨广止不住落泪,自言自语说道:“说什么父女名分,多少载夫妻情深,你、你不该寻死啊。”
  刘安递过一方诗绢:“万岁,此乃梦秋娘娘留下的绝命诗。”
  杨广擦拭泪眼看来:
  豆蔻芳华十数秋,
  自喜娇躯伴龙游。
  可恨本是君王后,
  一死难洗此生羞。
  杨广看罢,连连跺脚:“梦秋,可惜你这满腹才华无双秀色,而今俱已成空。”
  柳笛闻讯赶来,心中暗自高兴,挨到杨广身边撒娇说:“万岁,人死不能复生,切莫过于伤感。再说,梦秋乃谋害云妃娘娘和奴婢的凶手,死也是罪有应得。”
  杨广此刻是何等复杂的悲痛心情,柳笛没想到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他双眼发直,逼视柳笛:“人都香消玉殒,你还来雪上加霜,你,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回来掀起风波,怎能有王义、梦秋惨死,你、你也去死吧!”
  柳笛不以为然,依旧撒娇地把身子靠过去:“万岁爷,好厉害的玩笑啊。”
  杨广狠狠地将她推开:“拉出去,斩!”
  天子出言,便是圣旨,两名武士架起柳笛就走。柳笛仍未认真对待:“别闹,放开,我和万岁还有话说。”天子宝帐虽大,也不比宫中金殿,说话的功夫,柳笛即被推出了帐门。
  少时,武士用银盘托着柳笛的头进帐呈验:“请万岁过目。”
  “此为何人首级?”
  “柳笛呀!”
  “啊!”杨广似乎猛醒,“为何将她斩首?”
  “小人是奉旨行事呀!”
  杨广怔了好一阵,精神受了极大刺激:“都死了,转眼间都死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红日的晨辉射进宝帐,杨广醒来,心头犹在作痛。萧娘娘特意过来亲自侍候杨广梳洗。面对铜镜,杨广觉得自己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如今他的情绪业已稳定,但仇恨难以排遣,立时传来宇文述面谕:“着即向反贼全面进击,务于今日生擒杨玄感,朕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战鼓声惊天响起,号角震耳欲聋,数十万官军从四面同时发起了攻势。以董杜原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战场上,血肉横飞的厮杀,令人惊心动魄。官军毕竟势大,半个时辰后,叛军便已不支。杨玄感见状,率军且战且退,连战连败,兵力骤减,连死带伤外加投降,未及午时,杨玄感身边仅存十数骑。他们遁入一处繁茂的树林中稍事休息,大家计议,匿至夜间往上洛方向潜逃。
  不料,一伙官军追寻而至,为首者正是来护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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