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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有十几人,我给了些银子,令他们守口,不得乱说。至于船上货物,早被他们一分而空。”
张伟狠了狠心,终究觉得老郑这般处置不妥,咬咬牙说道:“老郑,这伙人却是留不得,眼下我们与荷兰人起不得争执,这伙人留着,终是祸患。一会子你去寻我的家仆周全斌,让他料理此事,切记,你不可将此事告之别人,若是不然,只怕这两万银子,你还得吐出来,小命能不能保,亦未可知。”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式后,张伟不顾目瞪口呆的老郑,扬长而去。到得何斌与郑彩身边,发现两人仍谈的热闹,张伟大咳几声,说道:“不是我扰两位的雅兴,委实是天色渐晚,咱们快点去谈交割的事,如若不然,又得耽搁一天。”
何斌笑道:“这却是我的不是,居然忘了正事要办,郑贤弟,咱们进屋去交割罢。”
郑彩却是有些不满张伟所为,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答话,自顾自先进了房门方说道:“两位,请进吧。”
张伟与何斌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一摇头,遇上这个书呆子海盗,还真是头痛的紧。
甫一进门,便发现房内有十余名帐房先生正在运笔如飞,算盘打的震天介响,张伟失笑道:“怪道郑兄如此清闲,却原来房内别有洞天哪。”
郑彩白了张伟一眼,也不答话,将嘴努了一努,示意两人坐下。张何两人也不以为意,郑氏子弟一向骄横惯了,似郑彩这般的,已算是平易近人啦。
两人一落座,便有算帐的老夫子将帐薄名册呈上,令两个对照过目。张伟历来烦厌这些帐薄,一则他看竖行繁体费力,二来,古人的计量单位也颇让他头痛。将账册向何斌处一推,自已却观看起墙上的字画来。何斌却无可推却,只得将帐册拿在手中,装模做样的查看起来。
“咳,郑贤弟,我看这账薄没有问题,这就画押啦。志华,你看如何?”
“廷斌兄没有意见,小弟当然亦可画押。”
“如此甚好,两位这便画押吧。”
郑彩却也无所谓,虽然两个对郑芝龙交待的事情全不负责,不过他身为郑芝龙唯一成年的大侄子,不也是敷衍了事么。因故看两人笑嘻嘻画了押,此番撤台事宜,便算是了结。
“郑兄,我们二人初来,无以为家,便不请你去喝酒啦。”
“不必客气,来人,送客罢。”
郑彩叫张伟不必客气,他自已到也当真是不客气,这宅院虽然不大,多住数十人到也使得,郑大公子不请酒,也不让张何两人先住进来,端一下茶碗送客后,又拿起书本来吟诗起来。
张伟与何斌只得拱一下手,向院外行去,张伟在肚子里想:妈妈的,秦始皇焚书坑儒,未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出了颜府大门,茫然四顾,却不知道去哪里落脚的好。张伟向着何斌笑道:“廷斌兄,想不到咱们初登台湾的第一夜,竟是露宿街头。”
“一会施琅过来,咱们安排一下,从船上寻些旧帆布,搭些帐篷吧。”
“也只能如此。”
两人牵着马,信步向镇上街头行去,天色已逐渐暗淡,镇上数十个民居已渐渐有了人声,昏黄的灯光亦一星半点的燃起。
张伟轻抚着马身,感觉到爱马的身体光滑温暖,想到自已刚刚做的决定使得十余人的生命不复存在,心头一阵难过。
心中暗叹一声:“人生毕竟不是游戏,有时候,正确的决定未必是开心的决定。好在那些人若是放在现代,到也都是些死刑犯,只不过就怕自已的心会越来越狠,如果将来杀的六亲不认,如以朱元璋一般,只怕在这个历史分支里的名声,也未必好到哪里去。”
两人一直等到镇上居民用完晚饭,已有些贫苦人家早早熄灯歇休,方才看到施琅带着数百号人浩浩荡荡打着火把往镇上行来。
看到两人呆呆站立在街头,施琅打一下马,急驰过来问道:“两位大哥,怎地不寻个住处,却在这风地里傻站着。”
“这镇上除了颜宅外,皆是一些小木屋,却去哪里寻住处。施琅,可曾带些搭帐篷的用具?”
“自然是带了,这几百个男女老幼只得先住在帐篷里。”
“甚好,我们也住帐篷罢。”
当下三人一商议,决定就在镇外扎营,男子去砍伐些木料,女子老幼自去升火做饭。直乱到午夜时分,方才勉强安定下来。
吐噜吐噜吃完了一大碗面条,张伟抹了抹嘴,钻进专为自已搭的一个小帐篷,开始闭目沉思。
虽然坐了一天的船,又折腾了一晚上,浑身疲乏的张伟大脑到是兴奋的很。不管怎样,从今日起算了有了基业,至于将来如何发展,到是要好好的想一下。
募人,垦荒,建城,组建正规的军队,这些事情只是在脑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如何操作,还是全无头绪。比如这建城就要有政府,以何名义,要什么样的行政机构,多大的实力才设官置府训练军队……想的张伟脑袋都大了。
原本也想弄些高科技产品出来,比如打火机,卷烟、机关枪、坦克、大炮,可仔细想想,自已脑子里到是有它们,可是怎么生产出来,却是全无头绪。至于办报纸,开议会,股市、债券之类,现在更是想都不敢想,一个荒岛之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目不识丁的农民,折腾这些,只怕是适得其反。
叹一口气,张伟决定还是依托现有的条件,先生存,后教育,培养出一大批得力的人材来,先积蓄实力,然后才踏实大陆。
只是想到未来十余年中国内乱不止,百姓流离失所,白骨蔽野,饥民遍地,更有满人入关,杀戮汉人,强迫汉人剃发易服,数千年汉统为之断绝,张伟顿觉浑身燥热,恨不得立时便能拥有一支百战强军,扫平六合,一统天下。
正当张伟辗转不安,郁闷难耐之际,却听得帐外有一女声温柔说道:“看你,又噎着了吧,记得,这馒头要小口的吃,如你这般大口大口的吞,反不如人家小口的先吃完。”
“欲速则不达啊。若是直接带回来一个集团军,立时便能统一全球,不过,那到也无趣的很了。”
张伟想通此节,胸中一阵舒畅,翻一个身,只觉眼前一黑,立时便鼾声大作。
“伟哥,醒醒……醒醒,伟哥……”
张伟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发现施琅的苦脸正凑在他眼前,见他睁眼,施琅挤出一缕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说道:“伟哥,郑彩要离台回澎湖,我们得去送行。”
张伟迷迷糊糊爬起身来,向东方看了一眼,却发现太阳只升了一半,算一下时辰,最多是凌晨六点左右,只得苦笑道:“郑彩起的到早。”
“不早啦,伟哥,若是郑芝龙,只怕一个时辰前就起程了,早一分,便赢一分嘛。”
张伟回到明未,最大的苦恼到不是失去了许多现代用具,涮牙没有牙膏,还有青盐,没有电脑电视,反正有许多事可做,没有汽车电话,却有马匹和仆从,只是这古人习惯起早,让一直爱睡懒觉的张伟痛苦不堪。
一边嘟囔着起身,一边忙拿出青盐来擦嘴,吩咐快烧水洗脸,也就一柱香的功夫,张伟便收拾停当,笑着对等在一旁的施琅说道:“成了,咱们走吧。”
施琅应了一声,自去牵马,张伟待下人将马牵到,翻身一跃,与施琅一齐打马向港口方向而去。
“何廷斌呢?”
“何大哥早半个里辰便去了码头。”
“他到勤快……对了,施倔驴,以后不准叫我伟哥,怪难听的,叫张老大或是张大哥都成。”
“啊,这我到不懂了,伟哥有何难听处?”
“这个这个……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们斐济的忌讳,总之你记得不叫便是了。”
施琅闷闷的应了一声,仍是想不通这伟哥有何避讳之处,张伟在肚子里暗笑一声,也不再说话,在马身上打了几鞭,那马带起一阵尘土,扬在施琅身上,张伟哈哈一笑,却是去的远了。
行至码头,却见停靠着数十艘渔船夹杂着数艘稍大的海船,比张伟他们昨日来的时候可威风的多了,船上码头上乱哄哄有两三千人,你上我下的搬运货物,当真是热闹非凡。
张伟骑在马上看了一眼所余不多的货物,见左右不过是些生丝、瓷器、毛皮、茶叶之类,亦有一些当年耕地用的农具,此番也一并撤回澎湖,其余一些锅碗瓢盆之类,也是满满的摆了一地,张伟忍不住爆笑,这光景,还真象是蚂蚁搬家呢。
“志华兄,你不过来与我们一处,却一个人在那边窃笑,可是遇到什么美事拉?”
张伟寻声望去,却是何斌与郑大骡子并肩站在一起。自从昨晚郑彩不邀张伟同住,张伟便决定称郑彩为郑大骡子,只可惜郑彩长的颇似赵文瑄,竟被张伟取了这么恶俗的外号。
郑彩冲着张伟拱了拱手,以示邀请,张伟在马上微笑着小声说道道:“骡子兄,俺来咧。”
待骑到两人身边,张伟下得马来,笑道:“哪有什么美事,廷斌兄,我正想寻你的不是呢,你到调笑起我来了。”
“喔,不知道愚兄犯了何过呀?”
“嘿,廷斌兄赶着来和郑大公子论文,却把小弟抛诸脑后,这总是大大的不对吧?”
“这个……你这家伙,我好心好意让你多睡一会,你居然泼我一头冷水。”
那郑彩却不理会两人的调笑,只绷着脸看着码头上众人搬运货物,张伟知他嫌自已不通诗词,待自已与何斌的态度明显不同,肚子里又多骂了几声骡子兄,表面上却笑嘻嘻的不在乎,与何斌寒暄几句后,就与郑彩说些家常,郑彩到不好不理,慢慢觉得自已有些过份。
待施琅赶到时,货物已是搬运一清,郑彩与身边众亲随开始登船,见施琅赶到岸边,郑彩也并不稍停脚步,只远远向施琅招一招手,便自上船进了船舱。
施琅却也不在意,原本来只礼貌,现下失礼的是郑彩,施琅做事只管自已,别人究竟如何,他到是全不放在心上。
见郑彩已进了船,施琅便也不下马,当下就骑在马上对张何二人说道:“两位大哥,小弟到不必下马了,请两位上马,咱们这便回去,镇子那边乱的是鸡飞狗跳,咱们得回去计议一番,先把人心安抚好了。”
“施琅说的是,志华,咱们快回去吧。”
三人也不待船只起舤,各自扬鞭,打马向北港镇急驰而去。
就在三人在码头相送郑彩之际,北港镇上却闹成了一团。原本随郑颜两人来的除了在海上讨生活的海盗外,还有些许渔民,余下的,便是在福建本地无法容身的赤贫农民,随郑颜两人来台后,虽然他二人只以做海上贸易为主,对这些贫民不闻不问,但好在不收赋税,不缴田租,故而虽台湾缺乏农具,条件艰苦,这些贫苦之人仍是乐意留在此地,虽然多吃了几分辛苦,但到底能吃上一口饱饭,又不必受官府与田主的气,到是逍遥自在的很。故而此次郑彩来台,愿意与郑彩至澎湖的,大多是郑颜两人的手下海盗,商人,渔民,至于留下的不走的,便是这些贫苦农民。
这些人见郑氏将手下全都撤走,原本住在北港镇的居民大多随船而去,那些房子自然是十室九空,虽然简陋,到是比自家搭在田头的那些木板屋又强上几分,于是郑彩清晨动身,这些农夫便三三两两的携带着几件破家具,至镇上瓜分房间,除了颜思齐的大宅有人看守无人敢进外,其余各处皆闹的鸡飞狗跳,这些人原本是贫苦之人,瓦片尚且舍不得扔,虽然大多是同船而来,为了相争一处稍好的房子,也是打了个头破血流。
待何斌施琅吩咐好的老成家人来看镇上房子时,里面正闹的不成话。纵然是那些家人舌灿莲花,那些农夫也只是不理。后来张伟的家人周全斌、刘国轩也自赶来,看到如此混乱情形,也只是束手无策。
待张伟三人回到镇上,只看到近两千人在镇上吵吵嚷嚷,争论不休,什么顶你老母,丢那妈,干你娘之类的国骂不绝于口。留台之人自认先来,镇上房子自然归自已所有,纵然是何斌与施琅上前解释,却仍是喋喋不休,各人都打定了主意,反正这房子既然占了,那么纵然你叩头做揖,想老子搬走,那是万万不能的。
张伟冷眼看了半天,见何斌说的口干舌燥,施琅与人争的面红耳赤,却是无一人听劝。原本如何安置先来台的屯垦农民便是卡在张伟心头的一根刺,现下闹将开来,张伟心中到是有了计较,正好借此事立威,树立自已在此地的龙头位置。
扛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破锣,周全斌当当当的敲了几下,大喝道:“大家肃静,张大哥要说话。”
周全斌自跟随张伟办事以来,一直被张伟训戒要力求低调,是以虽南来北往办了不少差事,早就成了张伟的得力臂助,在这大庭广众下大声呼喝,却是第一次,当下看到上千人的目光向他看来,俊脸瞬间涨的通红,嗫嚅着又吆喝了一遍后,立时便躲到张伟身后。
张伟肚里暗笑,表面上却做出一番威严表情,咳了几声,向众人说道:“诸位,在下张伟,是郑芝龙郑老大的部下,诸位来台,也是叨了郑老大的光,现今郑老大在澎湖开基立业,将这边托付给了在下……”
未待张伟说完,底下的众农夫便大嚷道:“那又怎地,我们随的是郑老大来台,可不是随你这小子,如今你刚来,便想做威做福么?”
又有人促狭道:“看这小子嘴上无毛,脸上光洁的紧,郑老大莫非是好龙阳,才派这小白脸来管事么?”
“哈哈,可不是么,我看也象。”
周全斌、刘国轩等人脸涨的通红,皆是怒不可遏,只待张伟一声令下,便带着手下诸打手上前厮打。
张伟却是好生诧异,怎地这些面黄肌瘦愚鲁无知的种田汉现下却机灵的紧,自已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人堵了回来。心里纳闷之余,也有些恼怒,看了看周全斌等人,便待下令上前殴打。
张伟带来的手下人数虽少,不过大多是张伟刻意收罗的悍勇好斗之士,眼前的苦哈哈农民虽然人多势众,但只要张伟一声令下,定然是一败涂地。
还未等张伟发话,何斌却抢先说道:“今日之事,原是场误会。这镇上房屋原本便破败不堪,我们怎会与大家伙争这么点蝇头小利?大家却是误会了,待我们查验一下郑老大的财物还有无遗漏,便会退到镇外,咱们大家都是跨海来讨生活的,可不要伤了和气。”
说完见张伟面露不悦之色,何斌急急拉了张伟的袖角,向张伟挤了挤眼,又示意施琅跟上,三人一起出了镇外,一直行到一棵歪脖子老树下停了下来,张伟气道:“廷斌兄,你度量未免太大,这些刁蛮之人,还需要雷霆手段才能压服,这一亮相没有弄好,日后咱们的事就难办了。”
施琅也道:“这些人分明是有意找碴,郑芝龙若在,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如此,现下这般,分明是看不起我们三人,不打他娘的,反陪上笑脸,何大哥,你未免太过懦弱。”
何斌叹一口气,向左右看上一眼,方道:“你们当我便能忍得这口恶气么,如若这一次压不服这些人,咱们日后便休想使唤他们。道理说不通,靠的便是拳头,这道理何某虽然好读书,却也是明白。”
“那廷斌你为何不让我下令动手?”
“志华你所有不知,我开始时还劝导那些愚民,后来慢慢在人群中见得几个郑府家人,才知道此事背后有人,既然人家有意诱我们出手,如若咱们不冷静对待,谁知道对方留有什么后手?”
张伟气的在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