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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将我的条件开将过去,成或不成,都是你的功劳。好了,去吧!”
说罢将文书塞到江文瑨手中,又将迷迷糊糊的他推将出去,于是赶鸭子上架,这位博古通今,甚至有些读书人迂气的江参军,就这么顶风冒寒的骑马往江户而去。
张伟因见江文瑨一脸迷糊出门,待他走的稍远,便忍不住叉腰大笑起来,内堂何斌早便忍耐不住,见他大笑,亦是放声大笑起来。两人爆笑良久,方才停住,何斌耐不住问张伟道:“志华,你怎么派了这位只通军务不理人情,又一脸书生迂阔气的参军?难道军中无人了?”
又疑道:“他这模样,能带兵打仗么?”
“嘿,廷斌兄,这你有所不知了。此人虽迂阔不通人情,却是肯醉心于军事,举凡我给他的各种西洋战例、兵书,还有三卫打的这些仗,他都写了节略心得,汇聚成册,呈上来给我阅览。对我及他,都是甚有好处的。不过,此人只能做参谋人员,不能带兵打仗,为将者,不但要知兵,亦要知民,他不成的。”
嘿嘿一笑,瞅着何斌道:“是以急着却请廷斌兄你来,以你舌辩熊文灿的大才,和几个倭人小丑谈判,当真是大才小用啊!江长峰不过是先期开价,就地还钱的事,就交给老兄你了。”
何斌摆手道:“志华,你又来亏我。用的着我就狠劲的拍马屁,也没见你把从辽乐带回来的好酒多送我几坛---人情冷民暖哪!”
“嘿,廷斌兄,这样说话可是不地道吧。酒虽然让三卫诸将中的酒鬼一扫而空,可那上好的高丽参茶你没少喝吧?”
“那你屡次借我私人的银两以充公用,把利息拿来!”
两人说笑一番,何斌却突然向张伟正容道:“志华,你此番将倭人俘虏尽数坑杀,只怕倭人将军深恨于你,谈和殊非易事。滥杀不祥,你何苦如此?”
“我有苦衷……”
“再大的苦衷亦不能轻忽人命啊!这样杀戮,有损我中华上国之令名啊。”
他语气咄咄逼人,张伟只得将原本半卧在行军榻上的身形坐直,正色答道:“廷斌兄,可知当年倭寇入侵东南沿海,烧杀淫掠一事?”
“我自然是知道,不过,以德报怨,宽恕待人,远人不服以德育之,这才是正道。以杀能止杀乎?”
“那我问你,倭人将来有了力量,难道不会报今日之仇么?咱们就是把俘虏尽数放回,可以让幕府将军痛哭流涕,前来认罪么?”
“不能……”
“当日倭寇入侵,纵横南方十余省,无人能制,那时候中华上国很有威名么?我再问你,当年戚将军俘获倭人,尽数放回的好,还是斩杀以警来者的好?”
见何斌嘿然无言,张伟知道他已意动,又冷笑道:“上次杀郑氏降人,已有人暗中非议,道我是屠夫,现下又杀日本降人,传将回去,只怕我就成毒夫了。残民以逞谓之毒夫嘛。不过,纵然是我手染鲜血,也总好过让他们将来去欺付中国之人,我交个底给你,廷斌兄,将来日本全国要么臣服于我,写汉字,说汉语,全数改为中国之人,要么,这岛上数千万人,一个不留!日本离中国太近,是肘腋之患,也是心腹大患,一定要在我手中,将它解决!”
他这番话杀气腾腾,蛮横无礼之极,只是何斌已然被他说服,临来时满心想劝张伟以仁德待人的心思也只得打消,无奈之下,只得盘算如何帮着张伟与德川秀忠谈判,获取最大的利益。
张伟自然知道他一直以来在台湾的高压统治导治很多人的不满,不光是受到约束的各级民众,便是台北各衙门的力事官吏,也多有不满者。自秦而降,中国历来是以儒家的宽仁之道治国,礼大于法,宗族大过官府,天地君亲师,皇帝尚且排在儒家的“天地”之下,更别提什么“法”了。自汉唐以降,官府除“八议”公然破坏法制以外,又有“令”,“判”、“格”,等等正律以外的补充,唐朝的三省、两级地方政府、法律、官学、官制、军制,原本就是封建社会发展到高峰极至时的产物,可是不过百年就破坏殆尽,正是由于中国总是权大于法,人情大于律令之故。对于张伟目前高压加严刑苛法的统治,表面上自然无人敢于质疑,暗地里的不满却是从未停歇,这些人不敢当面指斥张伟的治政方略,自然就借着所谓天理人情之类,向张伟的铁腕手段叫板。对于这种指东打西的手段,张伟自然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向何斌等元老发作,只得待将来有了大义名份后,建立完善的新制度及律令,加以宣传,方可扭转一二,千年积弊,却也真不是一朝便可消弥的。
两人又谈了一阵何斌走后台湾的政局安排,张伟留张杰镇台北,自然是心中慰帖,很是放心,军机处等人办事勤谨,何斌却也着实说了几句好话。原本张伟离台,诸事都由他主持,每次都累的不轻,此番有了军机处这样的最高施政机关,何斌当真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对张伟的安排不但不怒,反而大是敬佩。
却不料张伟听他连声赞颂之后,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何斌大奇,知张伟这副神情必有下文,于是连声逼问,张伟只得答道:“军机处之设不过是一时为你我息劳,军政不分,名位不正,表面上大权在握,实则是我的秘书郎。那吴遂仲才干不凡,野心也是不小,对权位表面淡泊,实则热衷,我此番有意冷落他些,让他知道我虽信任于他,却并非缺了他就不行。至于军机处这个机构……将来再说!”
他不肯尽数说出心中所思,不过这心中阴谋诡诈之事对何斌也是全无隐瞒,何斌大是感念,心知张伟不忘当年一同创业情份,只要自已不在暗中对他使绊子,张伟掌权一日,定可保自已富贵一日。当即向张伟一笑,不再逼问。
他们这边轻松写意,在那房中升起了大火炉,一群人说话烤火,闲谈古今,当真是舒适之极。便是那三卫的军士,亦是居住在那牛皮大账之中,十人一帐,又有征集来的棉被御寒,到也不曾受冻。只可怜那江文瑨,虽张伟明知他此去必是无功而返,竟也令他即刻上路,此时十二月天气,正是寒冬初至,一路上虽不是冰天雪地,只是那冷风一直往袖口领口中灌,把这文弱参军冻的缩手缩脚,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到了江户,却又被有意怠慢的德川秀忠晾了数日,方才召见于他。
倭人此时议事的规矩却与中国汉制同,入阁议者者皆需除鞋而进,跪坐议事,江文瑨虽是晓得倭人习惯,只是将膝盖跪在那冰冷的地板上时,仍是心中默默将盘踞软垫之上的幕府各人骂了个遍。
因见江文瑨端坐不语,德川秀忠身为上位之人,自然也不会先行开口,那本多忠政只得先开口敷衍道:“将军此来辛苦,你家大人可好?”
江文瑨不软不硬答道:“贵国九州到也不算寒冷,大人此时身居长崎城主的府邸之内,想来是安好的很。”
本多忠政被他噎的难受,本欲发火,又想起人家毕竟是胜军之将,只得将火按下,又问道:“将军此来不易,还是请将贵方的条件开出,兵凶战危,贵国数万将士居我国九州,还是借着我国天皇以仁德之心,下诏和谈之际,拿出诚意来解决贵我双方的争端,否则,我国大兵云集,恐怕贵军将如那蒙元之际的数十万大军,尽数丧身于日本!”
江文瑨听他虚言讹诈,大言炎炎,用什么大军云集之类的话来虚言恐吓,微微一笑,答道:“贵方还有大军?将军阁下的精锐武士已尽丧于长崎一战,还连累了九州诸藩征集的大军,尸体至今仍然连绵于长崎野外,请问将军又去何处重新征集大兵呢?”
“我家将军已然退位,传位于长子德种家光,现在将军大人是大御所,请不必以将军之名相称了。”
江文瑨大奇,注目望去,见德川秀忠神是颇是尴尬,诸家臣大老皆是面无表情,当下明白过来,想来是长崎战败,秀忠受到家中大老的逼迫,被逼退位。虽然身为大御所,想来实权已是被剥夺了不少,否则以秀忠的性格,主动求和到也不大可能。
心中明白,却也不好刺激过甚,只是接着笑道:“来时听说贵国的后水尾天皇不久之前退位,传位于明正天皇,七岁的天皇下诏,恐怕别有内情吧。”
本多忠政以生硬的态度答道:“这是我国的内政,不需阁下费心。”
那后水尾天皇春秋正盛,却是因秀忠之子家光的乳母径自前去朝参天皇,因她身份卑微,天皇虽封她为“春日局”,内心却甚觉羞辱,天皇身边诸公卿大臣亦是极为愤怒,觉得幕府太也不将天皇放在眼里,故而后水尾天皇愤而退位,以示抗议后,德川幕府与京都的关系委实紧张的很,此番张伟带兵来袭,幕府惨败,到正好给了这些心怀不满的公卿以借口,天皇下诏令幕府迅速平息战事,想来也是前番后水尾天皇退位引发不满的发泄。
江文瑨固然没有点明话中含意,幕府诸人却是心知肚明,不外乎是说长崎败后,日本政局不稳,不但是天皇公卿不满幕府,便是那一向刺头的诸藩大名,亦有不少蠢蠢欲动的。长崎一战幕府损失惨重,精锐武士死伤了不少,若果真有几家大名以尊王名义起兵,只怕也不易弹压。好不容易的一统局面,行将崩溃。
他们很怕分裂,却不知道张伟也很怕日本再度进入到战国状态,战争是科技和政治发展的最好催化剂,若是日本拼了老命再内战几十年,只怕有什么先进的武器和科技政治理念都可以顺利进入日本,日本人学习和改革的劲头张伟心知肚明,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是故,他比幕府本身还要迫切的希望幕府继续存在,压制诸藩,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这样才能把全日本涌动的暗流借幕府之手压制下去。
德川秀忠心里当真是五内欲焚,他从父亲手中接下了这么大的基业,谁料没有多少年便遇到了这么大的挫折,原本就不高的威望更是直线下降,现下眼前敌方使者貌不惊人,且又是一小小参军,原本就觉得受到对方侮辱的他更觉愤怒。只是诸大老都被辩的哑口无言,他现下被逼退位,却又有何话说?
诸人都是哑口不言,阁内顿时是死一般的寂静,直过了半响,德川秀忠无奈开口道:“尊使,请把贵方的条件开出来吧!”
江文瑨向他躬身一礼,默默将准备好的和谈草约从怀中掏将出来,递与阁内的侍者,那侍者自去转呈给德川秀忠。
秀忠接过草案,因当时有身份的日本贵族皆学习汉字,这草约他到不必翻译,自已直接拿过来便看。只看了片刻不到,立时两眼喷火,对方条件之苛远出他想象之外,在幕府会议猜测时,料想对方必将趁大胜之威,要求独家贸易,甚至开放港口之类,谁料对方不但要求了这些,还老实不客气的提出割地赔款,强忍住怒气,双手颤抖着将草约递于本多忠政。那本多忠政到没有他这般愤怒,淡淡扫了几眼,便又将草约递于旁人,阁中十数人看完,只是无人说话,诸人谁也不是傻子,这样的条约明显是对方狮子大开口,如何还价,自然是该当秀忠先开口。
秀忠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各人等着看他表态,脸面上一阵阵的发烫,又见江文瑨仍是若无其事端坐对面,一时按捺不住,纵身而起,将身后刀架上的菊一文字拿起,抽出刀来疾冲过去,将刀架在江文瑨脖子上怒道:“贵使挟长崎之胜余威,上门欺我,难道不知道武士一怒,血流五步吗?”
江文瑨将眼一把,微微一笑,用嘲讽的语气答道:“怪不得大御所统兵十几万,数倍我师,仍是惨败收场。统兵大将自诩为武士,挥舞佩刀威胁敌人使者,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我家的指挥使大人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大御所,你可知将军一怒,血流千里么?”
“你!!!”
一缕鲜血从江文瑨的脖子上缓缓流将下来,德川秀忠一时激怒,手上多使了一些劲道,刀刃切入肉中,虽是他及时收手,亦在江文瑨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痕,见他如此,江文瑨反道不再出声,只是将双眼闭起,身体坐直,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
德川秀忠长叹一声,将刀收起,正容道:“江使者胆色辩才俱是惊人,令人折服。也罢,这条约虽是过份,到也不是不能商量……”
江文瑨睁开双目,笑道:“我家大人在我临行前向我交待,条约一字不可易。”
德川秀忠闻言差点吐出血来,他肯就这一过份这极的条约来商讨,原本就是极大的让步,谁料人家的主将早就有言在先,条约一字不可易,两相对比,他当真是丢脸之极。因见诸家臣大老霍然而起,显是也对张伟的这一交待甚为不满,只是却无人上前说话,一时间心灰意冷,将佩刀扔在地上,吩咐道:“你们与使者商谈,若使者仍不肯改易一字,便将使者好生送出城外,派人送回九州。”
说罢向外间蹒跚而去,临出门之际突然转头向江文瑨问道:“使者,你当真只是一小小参军么?”
“正是,有劳大御所动问,文瑨确实只是指挥使大人身边参军,参赞军务是也。”
微微一点头,秀忠向他惨笑道:“参军都是如许的人才,怪道那张伟几年之间势力强大到这个地步,我曾经听说过他几次,一直只道是一个寻常海盗罢了,早知今日……”
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嘴角溢出一股鲜血来,用衣袖拭去,径自去了。
见他如此,江文瑨心中暗叹:“此人命不久矣。长崎一战败的太惨,又因得罪天皇被公卿羞辱,加之被逼退位的郁闷,今日又被刺激到吐血,来日再被逼签定和约,这些事累积在一起,想不死亦难。”
德川秀忠走后,诸幕府大老一齐上前,欲以言辞与江文瑨一较高下,谁料不管他们如何解说,如何恐吓,如何利诱,如何威逼,江文瑨一概微笑答曰:“大人有言,条约一字不可易!”
他书呆子脾气,来做此事当真是恰当之极,不愠不火,不卑不亢,一直僵待了半日,幕府诸大老无法,只得命人将他送出,禀报德川秀忠和谈破裂。
秀忠到是欣喜过望,和谈原本不是他本意,依他本意自是要齐集兵马,与张伟再战,现下和谈破裂,秀忠虽是适才吐血而出,神情萎顿,一听使者被诸大老送回,立时便纵身而起,重回议事室,向诸大老要求颁布征兵动员令,在全日本动员大军,最少要动员五十万步兵,三万骑兵,不信以这么强大的实力,打不败张伟那区区的三万多人。
他虽是慷慨激昂,向诸人陈说厉害,诸大老却是无人理会,他说的漂亮好听,什么五十万大兵,数万骑兵,必能将敌人撵下海去。岂不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数十万农民征集起来是多大的动静?诸藩原本就不稳,这般大动静的征调,必将引发大规模的动荡不满。再加上农夫从军未经训练,只怕对方几炮一轰便各自星散而逃,连带原本可以一战的职业武士亦同时被冲跨,诸家老大臣已然明白,以对方火器之犀利,并不是仅凭人多便可以战胜的。敌方肯谈判是因为人力不够,若是三万多大军翻上一番,只怕人家凭着军队自已至江户来取银,又何必派遣人来谈判呢。
秀忠因见已方大老如此卑躬屈膝,怯懦惧战,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当下由侍者扶着而出,自此之后再不理事,一任事物由家臣大老会议决定。
诸人却是不理秀忠,众人合议仍是要和谈,派遣了使者前往长崎,请求张伟再派使者,重新拟定条约。张伟又有意透露何斌已至日本,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