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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薄她?”梅舒心眯起眸,瞥了瞥躲在程咬金身后的程铢,食指在下颚搓搓弄弄。
没这个印象呀,听说男人睡死了可没有半分威胁性,想使坏也没能力吧,所以他不太可能在睡梦中胡乱毁了姑娘家清白。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发泄过后的疲累或欢畅感觉……眼睛瞄回程咬金因怒气而红艳的容颜。
“咬金,你若说我轻薄你,我还相信。”结论。
杏眸怒瞪,“你以为这样说我会高兴吗?!”
“你不用太高兴啦,稍微满足一下就好。”梅舒心还真以为程咬金在询问他的意见。
程咬金向来以男装打扮在糖商间周旋,一方面谈起生意来不会因女孩子身分而绑手绑脚,另一方面也是方便含玉和吞银偶尔的串场,才不至于露馅——不过在梅舒心面前,她是女娃娃的事实早已不是秘密。
全怪好些年前他的一盘醉仙酿梅酸,三颗下肚就让她醉得不省人事,一觉醒来,不仅瞧见自己被剥得只剩胸前一小块破布似的兜衣,躺在陌生的厢房内,更吓坏她的是梅舒心同样衣衫不整——据他说,她吐了他一身,弄脏了彼此,他只好委屈的替她宽衣,前提是,他不知道她是姑娘家,也是在脱尽了她的外褂才惊觉自己逾越。
骗人!那么他那时笑得那么淫做什么?!程咬金压根不信他的说辞!
虽然他万般保证她的清白无损,却也因为这事,让她有了把柄在他手上,饮恨呀!
“无耻之徒——”
“咬金,你该对我多些信任,想想,当年你衣衫不整地送进我怀里,我都能让你全身而退,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对铢儿出手?虽说铢儿模样俏丽,但在我眼中绝对不及那时的你娇媚半分,这样,你还不信我吗?”他压低声音,似哄似骗。
这几年来,这种声调程咬金不知听过几千几百回——因为他每次搬出旧事堵她的嘴时就是这副嘴脸、这副口气!
“你以为对一个被男人瞧光了身子却还不能让那男人失控的女人,这话是赞美吗?!”她咬牙,恼怒又羞赧的红彩总是在他翻旧帐时浮现脸庞。
梅舒心笑道:“这句话若是出自那时的你,我保证,你现在已经是我梅庄的人。”他想,那时的他会直接扑上去,对她做出禽兽不如的恶行。
“你想都别想!”程咬金大喝一声,糖关刀直直朝他脑门劈去!“无耻!无耻!无耻!”挥挥挥、砍砍砍。
“你到底是在骂以前的我无耻,还是现在的我无耻?”
“我连你未来一块骂进去!”先是招惹她,后又招惹铢儿,谁晓得他将来会不会再招别只蜂、引另只蝶?!“今天,我非得要替铢儿讨个公道回来!”
“主、主子,您别这样……铢儿不要公道了,您别砍了!”程铢才唤完一句,立刻被程咬金往旁一推,又摔进梅严臂膀间。
“你别插手,这家伙无耻地吮了你的胭脂,我就砍了他的嘴做补偿!”程咬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像察觉良人出轨而磨刀霍霍的妒妇。
“只替她讨公道,不替自己讨呀?”梅舒心习过一阵子的武艺,面对程咬金的横砍直劈显得轻松自若。“我觉得你比她更有资格向我讨公道。”毕竟她被他轻薄过的部分应该比较多吧。
“那就一块讨!”杀杀杀杀!别跟他客气!
几名护主心切的梅庄护师纷纷冲上前,却在梅舒心的目光暗示下停止妄动。
他的眼神在说著:他正在享受一场打情骂俏的娱乐。
程咬金几回攻击,将梅舒心逼到了扶手椅上,他才坐定,糖关刀随后而至,正抵在他鼻尖。
“看你还往哪跑!”哼哼。
梅舒心只是意味深远地笑,似乎对她的洋洋得意感到有趣,突然他伸出舌,朝糖关刀一舔——
“好甜。你知道我不爱吃糖,还送这么一大把画糖关刀给我,我消受不起,只能辜负你的好意。”两只长指微微推开糖刀,因尝甜而轻蹙的眉峰仍读得出梅舒心的好心情。
“再要嘴皮子无妨,等会儿你还笑得出来我就随便你!”程咬金气他那副天塌下来也压不死人的态度,更激起她劈人的决心。
“随便我怎样都行?”梅舒心被挑起了兴致。
“对!”
“傻娃儿。”梅舒心再度接过逼向前的糖关刀,压根不将它视为凶器。“你可别以为我只会讨些小甜头,或是叫你在梅庄为仆三、四个月,抑或磕三个响头,喊著亲亲哥哥来听听就了事。我会直接叫你到我床榻上躺平,容我……上下其手、为所欲为呵。”最后那个“呵”可是扎扎实实吹拂了一口热气到她耳里,引起程咬金一阵透骨麻颤。
对,她所认识的梅舒心一定会这样做!
别看他一脸天真无邪外加温文儒雅,实际上这男人一肚子坏水,总是在谈笑之间将不顺眼的家伙给撵除掉——重点是明明是他出的坏主意,却还能让被他除掉的家伙对他磕头谢恩,感念他犹如泛滥江海似的恩泽,啧!那些人是全瞎了狗眼吗?!难道不知道梅舒心不过是一颗包著糖衣的毒药,前头尝尝还觉得甜嘴甜心,到后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敢打赌,这男人的心肠剖开来一定是黑的!
不然怎么每逢冬月,城里与梅庄对立的商行就战战兢兢,大伙都担心极可能熬不过寒冬就被梅舒心给搞垮了!亏他模样生得极好,可是要找他的优点还真是难上加难,像她,认识他数年,却仍觉得他差劲。
“别发愣。”长指弹上她的额心,微疼轻轻泛开来,震回了程咬金的心不在焉。真不乖,在面对他时还神游太虚,被她忽视的感觉很差哩。“快些,我还在等著你下一步动作,好早点达成『随便我』的种种处置。”呵,真教人迫不及待呀。
“你……你怎么会无耻到这种地步?!”程咬金毕竟是小姑娘,脸皮的厚度难及梅舒心半分,涨红的脸蛋因他恶意的哄诱而更加赤艳。
她真想一刀砍死他,可万一砍不死反而落在他手上,他会如何整治她?这男人不知道什么叫君子、什么叫礼节,从小到大一定没人教过他,所以她的下场应该会很——不不不,光用想的就教她怯懦不已,如果砍得死他,她就不用吞了这么多年的窝囊气……
“咬金,快呀。”快些让他拥有蹂躏她的资格吧。梅舒心鼓励著她。
“我……”他的声音真像催魂铃,好似在催促著她往死路里钻。他明摆著知道她对于胜负没有半点信心,却硬踩著她这点痛处,欺负人欺负到底。
“来嘛。”梅舒心使出甜嗓,巴不得她快快一刀砍过来,然后他好如她所愿地“随便他”。
“无耻!”关刀投掷过来,没能劈到恶人,反而使得她唯一的凶器落入梅舒心手中。
“哈、哈、哈,咬金,我还笑得出来噢,现在……是不是可以随便我了?”三声假笑是为了提醒她那句狠话,啧啧,他现在该怎么办呢?先将她搂在怀里狠吻一番,还是直接拖她进房去吞了她?嗯……后者听起来比较动人,反正吻这档事,拖进房里也是可以一块做,凭他的技术,不会有太实质的困难。
“你现在在想什么?!”程咬金抡著拳头问,光从他此刻唇角、眉间的笑意就知道他脑里充塞的思想绝对构不著正派,淫荡!
“想怎么样来『随便我』,目前我属意后者,不过我觉得你会反对,毕竟对个青嫩小姑娘,后者就怕你承受不了,怜香惜玉的道理我懂,我可不想将你弄得太疼,日后埋怨我技巧差;但如果我选前者,又觉得自己吃了亏,便宜了你,这和我梅庄向来的『奸』字诀有所悖逆,也对不起我大哥这些年来的教导。”他还跟她讨论起来。
不用花脑筋去想也知道,梅舒心嘴里的前者后者全是污秽无耻小人的念头,她也没兴趣多加探问,可是在梅舒心极度露骨的眼神下,还是忍不住颊边飘落两朵彤彩羞云。
“你……”
“无耻。”他替她接下去说,每回将她逗到无话可说时,她只会骂这句,好几年来也不见长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亏他还老爱找她练嘴皮子,结果他越练越成精,她反倒越练越退步。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程咬金防备的眼瞧见梅舒心开口咬下糖关刀一小角,心里还在纳闷著他从不嗜甜,为什么要咬块糖来啃?“你吃糖做什么?我记得你痛恨这类甜食……”
“这是要给你吃的。”那块糖仍衔在他嘴里,可是却缓缓朝她唇畔递上,很明显的,他要她动嘴来接。“咬金,我喂你……”
“这是『随便你』的要求吗?”只吃块糖这么简单?还是——要逼她吞下整把糖关刀?!那可是好几锅蔗汁精华凝画而成的耶!
不是她要以小人之心来看扁他,而是梅舒心绝对不是君子,所以他有十成十的劣性会选择……啊!他方才不是问什么“前者后者”吗?他还一直说想选择后者,什么怜香惜玉、什么弄疼了她,要将关刀塞进她的嘴里的确会弄疼了她,这小人!
“我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你?”以为吃块糖就算?他的度量没这么大、心胸没这么宽。
程咬金大退一步,“等等!关于你方才什么前者、后者,不能光由你来选,我绝对不要后者。”她才不想被迫吞下自己的画糖作品。
“喔?你不要后者?”好可惜。
她猛点头。
“但我说了,选前者,我吃亏。”梅舒心取下唇间衔咬的澄黄糖块把玩,他排斥甜糖,但又不得不赞美程府的糖香。
“偶尔换我占便宜又怎么样?”每次都是她惨败,让她一回何妨?
他低笑。“也对,偶尔让让你也好,否则老像我在欺负你似的。前者就前者吧,喏,吃糖。”伸长了臂膀,像极了钓鱼的竹竿,上头正勾著糖块鱼饵,等著她这条肥软鲜美的鱼儿上勾。
程咬金松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是有一点点君子风度,知道强逼姑娘家吞下糖关刀是太过分的举动,而且这回他允了她的要求时可没有为难她半分,她本来还担心他会硬要她履行“后者”,或许是她将他想得太坏,才会每次都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坏家伙,完全没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说来她也太专制了些,说不定梅舒心还有更多她没发现的优点,得细心地品赏发现——
柔荑准备接过他拈在指尖的糖块,为自己原先在心底臭骂他的想法感到有片刻的忏悔,意思意思地回给他一个歉笑,那抹羞惭,让梅舒心看眯了眸。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极漂亮的姑娘,眉眼间有著寻常女孩所没有的豪爽,那是这些年来她巧扮男子行商所养出来的气质,加上原本程家人遗传的容貌,总是让她在人群中光彩耀眼。
不可否认,他欣赏她的娇俏美丽,那是男人对女人最直接也最兽性的观感,在这一点上面,程咬金无可挑剔,只是她冲动、易怒、蛮干,在他面前像个小泼妇,即使长相多俊,性格上的缺点还是很容易会让男人厌烦,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男人找藉口三妻四妾,毕竟男人爱著一个女人的美貌,却又渴望从别的女人身上寻到温柔、娇媚……男人贪心的理由,总有办法自圆其说。
不过……认识她许久,“厌烦”这两字从不曾在他心里生根,对于她的模样、她的冲动,他每年每年的领受,看著她由花苞绽放成为花朵,看著她的性子被他越激越烈,他就觉得心情恁好,而且……一思及未来还能这般瞧著她的成长,他竟……好高兴。
这朵花般的小姑娘,终有一天,会美丽到令人为之倾倒。
他,拭目以待。
程咬金接过糖,才放入嘴里不过一眨眼,就连人带糖被揪到他怀里,他的笑唇覆了上来,强硬分享她唇间的甜蜜。
她所认定的“前者”与他所认定的“前者”,天差地别。
众目睽睽下,梅四当家擒抱著程府主子,在侧厅上演火辣辣的唇舌交缠,一旁的梅庄家仆和程铢都看得好羞,几个人用手捂住双眼,只是指缝间好奇的大眼睛可连眨也不曾眨。
直到糖化了,程咬金被梅舒心吮疼了下唇才稍稍回神,他的长睫轻别过她的眉心,她喘吁吁的气息急促地喷吐在他鬓间,挑动每一绺的发丝。
“真甜。”
第三章
噢!拿锅糖浆来淹死她算了!
明明是杀上梅庄去替程铢出气,谁知道最后竟演变成她将自己送上府去给他占便宜!
噢!要煮蔗汁乾脆连她一块给溶了算了!
最可耻的是在被他尝尽了甜头后,她竟还傻傻地说了一句“真甜”,好似她对于他的侵犯有多念念不忘,好似她多留恋著他的薄唇滋味,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对于他的吻功下了好评……
“咬金是怎么了?从一开始就站在大釜旁喃喃自语。”程吞银嘴里含著糖棒,一面指挥著糖仓里众人的制糖进度,一面拨空注意自家姐姐失常之举,到后来他忍不住向程铢询问。
“呀?”程铢小脸又是一红,“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摇晃得很是剧烈的小脑袋有著欲盖弥彰的意味。
“你不知道?”他会信才怪!当他没长眼呀?咬金都那么反常了。“那我问你,那天咬金拖著糖关刀杀去梅庄,回来就成了这德行,你自始至终都跟著她,你说说那天进了梅庄后发生什么事?”
“呃……我没看清楚……”因为她一直用手捂住眼睛,没瞧见太多梅舒心对小姐那样那样又这样这样的……
“那将你听到的话全重复一遍。”程吞银不死心。
“呃……就是小姐和梅四爷斗嘴,嘴皮子兼嘴皮子……互咬……”这样说,应该不算撒谎吧?因为他们真的在“斗嘴”呀。
回府之前小姐就抓著她的衣襟威胁,要她千干万万不许将梅庄发生的事泄漏半点口风,否则要连她程铢一块煮成糖饴。
“斗到后来,十成是咬金又被那姓梅的给占了便宜。”程含玉的声音介入两人间,并且准确无误地演绎出事实,让程铢心虚地低垂著头。
“你怎么知道?”程吞银望著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
“没瞧见咬金唇上的伤口吗?你以为是猫啃出来的?”就算是猫,也是梅庄最受宠溺的那只色猫。
“我以为是她自己一直用牙齿去啃出来的。”瞧,她现在不正用著白玉贝齿去凌虐可怜无辜的下唇吗?哎呀,都见红了。
“吞银,你有没有占过姑娘家便宜?”程含玉突地问。
“没有呀。”
“难怪你不知道被占便宜的姑娘家有什么反应。”蠢。
“喂喂喂,照你这么说,你占过噢?”
“废话。”程含玉懒懒地瞟了他一眼。
“废话有两种,一是有,一是没有,你是哪一种?”
“除了咬金,我没那闲情逸致去占其他女人的便宜。”简单一句算是回答。
闻言,程吞银又开始和他争起程咬金,像极了两只争肉的狗儿。“你别太过分噢,咬金有一半是我的!”
程含玉投以“有本事,就来抢”的挑衅目光,引来程吞银的不满。
“在娘胎里,我可是抱著咬金右半部,这是天生注定的……你那是什么眼神?!”程吞银再吼道。
“在娘胎里,你抱著的家伙是我,咬金窝在最右边,凭你手短脚短哪构得著她?”程含玉收回视线,只是声音还是很惹人厌。
“胡说!在娘胎里你连眼都没睁开,你又看到些什么了?!”程吞银吠叫。
“那同样没睁开眼的你又怎么知道娘胎里的事?”哼,要掰大家一块掰呀。只要一扯上咬金,什么兄弟情分就全是个屁!
程吞银被堵住了嘴,只能气鼓鼓地瞪著自己的弟弟。
真是,娘亲为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