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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珂-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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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寒眼睛一闭,痛楚的跌坐在椅子里。
  “娘!”他低声说:“娘!你一定已经山穷水尽,才会出此下策吧!”他痛定思痛,泪水夺眶而出。
  “亚蒙,”雪珂仆过来,紧张的说:“过几天,我想办法把小雨点带出来,交给你,你带了她,立刻远走高飞,到福建去……”“你呢?”高寒瞪大眼睛问。“不要管我了!我得留在罗家应付一切,让你们能安全撤离……”“不行!”高寒激动说:“我们一起走!现在,一家人总算团圆了,我们一起走……”
  高寒的话只说了一半,楼下,传来阿德高了八度的招呼声,声音里带着强烈的,示警的意味:
  “哎……这位少爷,你是要找人呢?还是要买东西?小店中有古董、有玉器、有印章、有字画……喂喂,你怎么一直往里闯呢?”阿德声音一凶:“楼上,是咱们的‘藏玉楼’,如果你没有和高老板事先约定,是不能上楼的!”
  雪珂和高寒大大一惊,两人急忙分开,正惊疑中,翡翠已闯开门飞奔进来,急促的低语:
  “不好了,少爷来了,八成是跟踪咱们的!亚蒙少爷,快快,有没有什么玉器石头,也拿出一盒来挑……”
  一句话提醒了高寒,快步走到古董柜前,取出一个小抽屉,放在雪珂身边小几上,才放好,阿德上楼的脚步声已“咚咚咚”直响:“莫非您要找罗家少奶奶?她在选玉器呢!来,这边请,我带路!”至刚大踏步走上了楼,一眼就看到雪珂,正弯腰看着小几上的玉器,翡翠侍立一旁,而那位寒玉楼的主人,正背着手,站在窗边等待着。至刚的眼光,满屋子一扫,窗明几净,是一间挂满字画的,雅致的书房。一时间,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少爷!”翡翠惊愕的抬头:“你怎么也来了?”她这样说,后面跟进来的阿德慌忙又打躬又作揖,笑嘻嘻的接口:
  “原来您是罗大爷啊,怎么不早说呢?这我可怠慢了!”说着,就跑到高寒面前:“赶快给您介绍,这位就是咱们的高老板:高寒先生!”高寒挺身而立,看了至刚一会儿,拱了拱手:
  “幸会了!”至刚注视着高寒,徇徇儒雅,五官端正,眉目间,有一股略带忧郁的深沉。此人看来,深不可测。高寒!至刚十分迷糊,十分困扰。抬起手,他也拱了拱。一转身,他盯住雪珂。雪珂已站直了身子,昂着下巴,她直视着至刚,面色非常苍白,眼神非常阴郁。“你……来干什么?”她问。
  “你能来,我不能来吗?”他问。“你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翡翠急急一跺脚。“少爷!你把格格的一番心意,完全破坏了!格格说,下月你过生日,要刻个印章送你,原想给你一个惊喜,不要你知道的,这样一来,全泡汤了!”
  至刚眼光锐利的扫了翡翠一眼,再盯向雪珂:
  “真的吗?”雪珂废然一叹,看来疲倦而萧索。
  “没关系了!”她轻声说,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至刚听。“反正,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会让人相信的。”她转身去看高寒,庄重而严肃的点了点头:“高先生,谢谢!”她在抽屉中取了一块珮:“这个玉坠子,我先取回去,过两天,翡翠会送钱来!”“不用不用!”至刚往前跨了一步。“你喜欢的东西,我送了!多少钱,我马上付!”
  “八十五元!”高寒只得说。
  至刚走过去,拿起玉珮看了看,回头看高寒,眼神里带着研判。“高老板真是豪爽,算得便宜!”他打开腰间钱囊,取出银票,付清了钱。蓦的一回头:“咱们走吧!”
  高寒挺直了背脊,眼睁睁的看着雪珂和翡翠,跟着罗至刚头也不回的走了。“说!你们去过寒玉楼几次?快说!”至刚关起房门,把雪珂重重摔在床上,大声的问。
  翡翠还来不及开口,雪珂已经回答了:
  “无数无数次!”“你是什么意思?”至刚紧盯着雪珂,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你已经不信任我了!”雪珂从床上爬起身,大声的说。“我也不想再撒谎了!你只需要调查一下,就会知道我舅舅已经回北京了……今天出门的理由,根本就是个藉口……原来,你答应得爽快,是因为你起了疑心,存心要去捉我的……你瞧,”她的眼神悲苦而愤怒。“我们之间,已经如此恶劣了,我要找藉口才能出去,你要跟踪我,才能确定我的行踪……我们必须这样继续下去吗?你不觉得,这样的日子,对我们两个都是悲剧吗?”至刚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他又在雪珂眼底,看到毅然断指那种壮烈的神韵。他正要说什么,翡翠已扑上前来,哀怨的嚷:“少爷!你不要冤枉了格格!你也知道格格这个人,逼急了就会豁出去的!豁出去就什么也不顾的!弄个玉石俱焚,两败俱伤有什么好?弄得大家都活不成,又有什么好?不管怎样,都要给自己一条生路呀!少爷,你要给格格一条生路呀!格格,”翡翠抓着雪珂的手摇了摇:“你别为了怄气,就胡招乱招,把什么罪名都扛了下来!你屈打成招没关系,岂不要冤枉很多人?你,也要给……你身边的人留余地呀……”
  雪珂被唤醒了,震动的,惊慌的看翡翠,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差点害了亚蒙,差点害了小雨点!
  至刚怀疑的看着翡翠,这丫头如此激动,看来是真情流露,如果真的冤枉了雪珂?他心中一动,不禁斜睨着雪珂,那凄苦的眼眸,那无言的悲戚……他心中又一动。
  “翡翠!”他喊,语气已经有些软化。“到底你们去了寒玉楼几次?”“两次!”翡翠斩钉截铁的说:“第一次路过,为了好奇进去看看。第二次就是今天!”
  “为了什么进去?”至刚掉头看雪珂:“雪珂,你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想为你选一块田黄,”雪珂迎视着至刚的眼光,深吸了口气。“又看中一块鸡血石,不知道你喜欢那一样?你什么好东西都有了,所以,觉得给你选礼物好难好难!”
  至刚目不转睛的,一瞬也不瞬的注视着雪珂。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用起心来?为什么?”
  雪珂垂头不语。“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是为我去选生日礼物吗?”
  “真的!”至刚又看了雪珂好一会儿。
  “我希望你不是在骗我,因为,是真是假,大家很快都会弄清楚,那个寒玉楼的底细,我只要稍微摸一摸,也会摸清楚!但是,我真心真意希望你没有骗我……八年以来,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用心……”他近乎苦涩的一笑。“你居然让我受宠若惊呢!”他一伸手,托起了雪珂的下巴。“不过,我不是傻瓜,所以不要愚弄我。很多事,我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从今天起,不管你以任何理由,你和翡翠,都不许单独出门!你要去买什么鸡血石鸭血石,都得和我一起去!让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不需要意外和惊喜,我只需要你的忠实!”说完,他一把推开她,大踏步的出门去了。
  雪珂和翡翠,面面相觑。
  “他把我们给软禁了?”她不相信的说:“现在,连寒玉楼都亮了相了!完了!这下子,谁能把小雨点送出去?谁能通知亚蒙,让他赶快离开呢?”
  同一时间,高寒和阿德正伫立在周嬷的坟前。
  找到了这座坟,高寒终于了解到,雪珂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不是幻想了。周氏之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坯黄土,荒荒凉凉的一座坟。葬进去的,是多少血泪与坎坷,多少痛苦与辛酸。直到临终,还抱着无法亲自把小雨点交到雪珂手中的遗憾,以及独生子不知下落的牵挂!周嬷,她走得一定很无奈,很不甘心吧!
  高寒跪了下去。“娘,我不能报答您的亲恩,在您的晚年,没有亲身侍奉,还害您为了我,到处飘泊流浪,长年受苦受难,最后客死异乡,我,真是罪该万死呀!娘,请您原谅我!请您原谅我!”
  他重重的磕下头去。阿德上前一步,也对着周嬷的坟跪下,拜了几拜。
  “老太太!”阿德朗声说:“我想,您在天之灵,一定会告诉少爷,与其悲伤不已,不如化悲哀为力量,去救您的儿媳和孙女儿,以求一家团圆吧!唯有一家团圆,您才会含笑于九泉吧!”高寒被提醒了,看着阿德。
  阿德一伸手,扶起了高寒。
  “阿德,你说得对!我一定要救出雪珂和小雨点儿,才不辜负了我娘的一片苦心!”
  阿德用力的点头。“可是,阿德,”高寒心有余悸的说:“今天差一点被罗至刚逮个正着,不知道雪珂回去,会面对怎样的局面?那罗至刚会刻意跟踪雪珂,显然已经怀疑了雪珂。不瞒你说,阿德,我觉得那罗至刚变化多端,阴沉难测……想到我的妻子,我的女儿,都在他的手里,我真是不寒而栗呀!”
  “少爷!”阿德卷了卷袖子。“我们雇一辆马车,四匹快马,埋伏在普宁寺,等他们再上香的时候,我们劫了人就走,如何?”高寒对阿德深深摇头。“就凭你我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劫人?小兄弟,你毕竟年轻!九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计划周全的出奔,仍然被捉了回来!雪珂说得对,这种错误,一生犯了一次就够了,决不能犯第二次!”高寒仰首看天,天上,彩霞满天,半轮落日。高寒俯首看地,地上落叶片片,一堆荒冢。娘啊!他心中辗转呼号,如果您当初不进颐王府,整个故事都不会发生了!但是,他心中一凛:娘啊,即使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我对于认识雪珂,仍然终身不悔!
  颐王府?他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王爷,福晋,他们曾经怎样残酷的扼杀了一段感情,造成今日的局面!或者,或者……他心中翻腾汹涌着一句话:解铃还是系铃人!解铃还是系铃人!解铃还是系铃人!解铃还是系铃人……
  “阿德!”他精神一振。“明天一早,就备好马车,我们去一趟北京,我要再访颐亲王府!”
  阿德重重的点头。
  第九章
  王爷和福晋,是三天以后,赶到承德的。
  对他们两位老人家来说,高寒带来的故事,简直不可思议,周嬷已逝,小雨点在罗家当丫头,雪珂身陷水深火热中,求救无门!而雪珂与亚蒙,居然又见了面,居然旧情复炽,居然坚持那个在大佛寺有“菩萨作证,天地为鉴”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婚姻……荒唐!王爷乍听之下的愤怒,却被高寒一大篇激昂慷慨的言论给击倒了。
  “你责备我不该再去搅乱雪珂的生活!你可曾责备过你自己?就因为你的固执,你的面子,你的门第观念,你制造了人间最大的悲剧!你让一对真心相爱的人失去幸福,天天活在绝望中!你让一对母子硬生生被拆散,最后竟演变成一生一世也挽不回的遗憾!你还可以制造一对怨偶,从新婚之夜开始,整个婚姻就陷入地狱!最悲惨的是,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小女孩,差点送命在你手里!侥幸逃过一劫,整个过程中,没有父母的呵护,尝尽世间冷暖,历尽沧桑,最后却陷身在亲生母亲的家里当丫头,母女相对竟不能相认,让那个心碎的母亲,眼睁睁看着那只有八岁大的女儿,受尽鞭笞折磨……你的一念之差,制造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悲剧,制造了这么巨大的伤痛,你于心何忍?事到如今,你还不想伸出你的援手,来挽救可能发生的,更大的悲剧?你还忍心责备我,不该去扰乱雪珂那悲惨的,根本不算是‘生活’的‘生活’!王爷,你于心何忍,雪珂,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小雨点,毕竟是你的外孙女!你就预备让她们痛苦一生一世,永劫不复吗?”王爷被击倒了,他被彻彻底底的击倒了。瞪视着高寒,他不相信的自问着,这个情有独钟,永不放弃的男人,这个谈吐不凡,咄咄逼人的男人,就是自己下令充军到新疆去采煤的人吗?就是自己从雪珂身边硬生生拆散的人吗?老天!如果他所说的事句句属实,雪珂和小雨点,现在岂不是正在人间最残酷的炼狱里煎着,烤着?
  王爷还来不及从激动中苏醒,福晋早已泪流满面,拉着王爷的胳膊,哭着说:“我们快去承德吧!我们快去看看雪珂,还有那个小雨点儿吧!”于是,王爷,福晋和高寒兼程赶来了承德。一路上,三人第一次这样推心置腹,消除成见的谈话,他们把可能面对的局面,需要保密的事情,希望达到的目的……全都一一分析过了。王爷也对高寒坦白的说了几句话:
  “正如你所说,我已经不是王爷了!罗家对我,早就没有丝毫的忌讳了。我现在去罗家,主要是观察一下雪珂和小雨点的处境。到底我能救她们到什么程度,说实话,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反正,我会在寒玉楼,等你们的消息!”高寒诚挚的说:“最起码,你们是我和雪珂之间,唯一的一条线了!”
  高寒去北京的三天中,至刚并没有闲着。他已经约略打听出寒玉楼的底细。高寒,来自江南,是某钜商的独生儿子;专做古董玉器的买卖,第一次来承德,主要是想搜购王族遗物,最后竟开设了这家“寒玉楼”,店面开张,才不过一个月!至于高寒和亚蒙间的关系,罗至刚就是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查出,何况,他连想都没有往这条路上去想过。他打听出来的这一切,使他在纳闷之余,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总不能因为寒玉楼的主人仪表不凡,就给雪珂乱扣帽子!这么说来,买鸡血石很可能是真话,如果冤枉了雪珂,岂不是弄巧成拙!但是,罗至刚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觉得心里充满了疑虑,对这个高寒,充满了敌意与戒心。寒玉楼!寒玉楼!寒玉楼……这“寒”“玉”两个字,就让人心里起疙瘩!高寒名字里有个“寒”字,偏偏雪珂名字里暗嵌了一个“玉”!这种招牌,就犯了罗至刚的大忌,总有一天,要摘下这块招牌。
  王爷和福晋抵达罗家的那一刻,至刚正忙着和承德市的官员吃饭,打听这寒玉楼的开张手续,是否齐全,因而,他不在家。那已经是晚餐时间了,老闵一路通报着喊进大院里面去:“老太太,少奶奶,王爷和福晋来了!”
  罗老太实在太意外了,这王爷和福晋,几年都没来过承德,怎么今天突然来了?等到罗老太迎到大厅,就更加意外了,原来王爷的亲信李标、赵飞等四个好手,也都随行而来。王爷还是维持着王府的规矩,出一次门,依然劳师动众。
  “哎哟!真是意外,你们要来,怎不预先捎个信儿,也让我准备准备!”老太太一面嚷着,一面回头大声吩咐:“老闵,赶快给李标、赵飞他们准备房间和酒菜,冯妈!冯妈,通知厨房,做几个好菜,王爷爱吃烤鸭,去烤一只来!香菱、蓝儿、绿漪……去把客房布置起来……”
  “好了好了,亲家母,”王爷一叠连声的说:“不要客套了,自家人嘛,随便住几天就回去的!咱们因为许久不曾收到雪珂的信,着实有点想念她,所以,临时起意,说来就来了!”
  正说着,雪珂和翡翠已飞奔而来。雪珂一见王爷和福晋,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眼眶立刻就湿润了。碍于老太太在场,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她颤抖的握住了福晋的手,悲喜交加的喊着:“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王爷很快的看了雪珂一眼,如此消瘦,如此憔悴,下巴尖尖的,面庞瘦瘦的,脸色白白的,身子摇摇晃晃的,那含泪欲诉的眼神,几乎是痛楚而狂乱的。王爷只扫了一眼,心中已因怜惜而绞痛起来。至于福晋,泪水已迅速的冲进了眼眶,紧搂着雪珂,她无法压抑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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