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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脚,下面的兄弟就更加挺不住了。
说着话,丁三就觉得眼皮上下的打架,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悄悄地起身看了看阵地的正面,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工事的侧翼。
有个人影从后面闪过,丁三警惕地立刻把枪口顺过去,“口令!”
“猪肉炖粉条。”
丁三听出回令的声音是连长杨棋的,就把枪放了下来。
“还没睡。”
“长官,刚醒,就起来看看。”
“你们班怎么样。”
“报告长官,都挺好的,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新兵多,注意带好兵。”
“是,长官。”
“抓紧时间睡觉,我到其他几个排看看。”
团里的战斗力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了像丁三这样有经验的老兵,也正是这样的老兵的帮助下,新兵才能战胜恐惧畏战心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透了,班里的兄弟刚刚轮流去吃饭,帮丁三的那份也带了回来。丁三一边吃一边听班里的兄弟唠嗑,这时连里的新命令下来,连里将防区向后收缩,主动避开鬼子的重炮射程。
丁三带着班里的弟兄抓紧时间在新的防区构筑工事,新防区其实也就是往后面收缩了将近不到一公里,把孤悬在外的一处地形主动让了出来。通过收缩防区,整个防线的防御密度就更大了。
一直干到快到中午的时候,丁三突然听见前面小路上有骑马的声音,他顺手从边上抄起一支步枪。不一会儿,一个黄色的小点出现在视野中,越来越近,丁三看出来那是个鬼子的骑兵。丁三往路中间一站,举着枪把路给断了,那个鬼子看了愣神,连忙把马缰绳一勒,调转马头就跑。
丁三拿准星一套,抬手就是一枪,结果没打中。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拉动枪栓,又顶上一颗子弹,只听着一声枪响,那个鬼子跟个粮食口袋一样栽下马。
丁三重新上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枪瞄着,地上一摊子血,等把尸体翻过来一看,刚才那枪正好打中脖子,整个颈部被子弹贯穿,估计当场就毙命了。丁三把他的武装带解开,把身上的军大衣剥下来,正好天冷,拿来御寒。又搜一遍他的口袋,找到一个日文的证件,里面夹着几张钞票和相片。相片上面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和妻子的合影,妻子的面容显得稍稍忧郁,而男人的样子透着生活的优裕。丁三想了想,把照片重新夹进证件,放回他的口袋,把钞票塞到自己口袋里。
这时他发现那个人手腕上还有块手表,丁三看到之后欣喜若狂,立刻把手表摘下来,戴自己胳膊上。后来这块手表一直伴随丁三走过战争年代,直到跟随着主人熔化在朝鲜战场上长津湖的火海中。
丁三把步枪和尸体上的子弹袋、手枪套子、防毒面具袋子都拿起来,打算上缴到连里,鬼子的手枪不好,据说连北边的八路都不爱用。丁三又把他脚上的鞋和腰上的牛皮武装带都剥了下来,自己的武装带磨损的快断了,正好换上小鬼子的,而皮靴子正好给班里的兄弟穿。皮带上面还挂着个地图皮夹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份地图,全是日语的,还有个指南针,丁三觉得指南针挺有用,就揣兜里了。
这时杨棋听见枪声带着人也过来了,丁三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把地图交了上去。其实杨棋挺想要那个鬼子的呢子军大衣,但没好意思张嘴,就让边上人把步枪和手枪接了过去,让人把这个鬼子拖路边上埋了。
丁三一手提着大衣,一手提着靴子回自己班里,把靴子给了那个脚上打水泡的,大衣留着大伙一起用,谁站岗谁披上。
当天下午鬼子对连里原来的阵地进行了大规模轰炸,就看着前头一片火海似的,估计这次轰炸动用了他们的重炮。到了晚上,天逐渐变冷,班里值哨的老王先站了一班岗,等约摸到点了,接岗的兄弟还没过来,就回班里找。
天色暗的很,老王把接岗的兄弟推醒,那个兄弟一睁眼,看到披着日军军大衣的老王,当时就吓傻了,以为半夜让鬼子摸了进来。二话不说端起刺刀就捅,连捅了老王两刺刀,老王一头倒在地上不住惨叫,班里的兄弟都被吵醒了,赶忙把人拉开。拧着马灯一看,老王肚子上全是血,丁三一脑门子官司,招呼着赶紧把人包扎一下往后面送。
第六十二章 转战
团里在这片密林地形坚守了半个月,日军几次攻击都没能打过来。一个是天气原因,道路泥泞,日军的机械化反而施展不开。另一个是地形原因,从整个山丘可以俯瞰公路,而地形优势让日军难以借助火力优势打进来。
但团里的伤亡也不小,短短半个月,伤亡累计差不多一个营,伤亡多数是新兵。尤其是陈锋这个营,打仗最硬,一直在防线的正面,伤亡更加严重。
这半个月有效牵制了日军的攻势,由于始终腾不出手来扩大在侧翼的优势,日军的攻势就变成了依托公路几个据点的狭长防区,侧翼拉的过长,无论是给养还是运输都异常困难。战区很快集中了绝对优势兵力,不断打击日军侧翼,在团里被围困的第七天,兄弟部队终于撕开包围,团里得到了增援。
团里被撤换下来,到防线后面几十公里的镇子上休整。陈锋这个营住在镇子上的小学里面,小学早就停课了,只留下几个看门的。
住下来之后陈锋安排人把学校边上的一排松树砍了,拿大锅烧水洗澡。从战场下来,每个人身上都恨不得搓出二斤泥。
住了没几天,丁三惦记在医院的老王,就跟连里请假去医院看看。连里派了四五个人一起去医院看望在医院的兄弟,丁三领着人天还没亮就上路了。医院离的远,在另一个县城里,所以要起早走。
差不多走到日头挂到头顶的时候才到了县城,整个县城也在轰炸中破的不像样子,到处是残垣断壁。县城里面有各个番号的好几个部队,大街上隔着几步远就有士兵在喝酒,或者在喝醉了打架。
丁三问了问路,大家都知道医院在那儿,找起来很省事。
老王也是刚吃完饭,因为肠子伤了,天天只能喝糖米汤,他也没什么事,坐在墙根晒太阳,看边上两个伤兵下棋。老王觉得在医院里面心里面最美的就是那种截肢了的伤兵,因为他们再也不用上战场了,战争对于他们而言已经结束。这两个下棋的就是,怡然自得下着九子棋。这个是当地的一种玩法,好多人都会。
丁三他们进医院大门的时候,老王正好抬头,一眼看到了,扯着嗓子喊。隔的太远喊了好几声丁三他们才听见。
老王看着丁三走的满头大汗,帽子也扯了,领子松开,皮带摘了,看上去一付残兵败将的样子。
“你这个呆比,还活着呢。”
丁三上前抱住老王,两个人哈哈大笑,那种快乐是感激上天的快乐,两个人都没死,都还活着,光是这个就值得快乐。
“妈勒比的,你没死呢,我凭啥死。”
“哈哈,见着你们这几个货就舒坦,都还没吃吧。”
“都没吃,三更天起早动身的,现在早他妈饿的前心贴后脊梁了。”丁三扣上帽子从兜里摸出几包烟和几张票子塞给老王。
“他妈的现在票子毛,以前能买头猪,搁现在只够买瓶酒。”老王把票子揣起来,扯开烟包挨个散了几根。
这时走过去一个护士,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但还是显得身材婀娜,大家都停住了一个劲看。
等那个护士走远了,大家相视一笑,老王说,“你们几个等着,我帮你们弄几张病号条子,你们去吃病号饭,今天中午好像是手擀面。”老王走到下棋的人边上,把他们胸前纸壳子的病号条子摘下来,又找了几个人要,然后自己的也摘了,厚厚的一摞递给丁三。
“这上面写的啥伤,别对不上不让打饭。”丁三的病号条子上面写的是腿部截肢,但他认字少,加上写的潦草,他也看不出来。
“不管,食堂见你胸前面有条子就行。”老王解释着。
丁三带着几个人去了食堂,这会刚刚过了饭点,食堂上倒是不多。丁三几个人从桌子上拿了大碗,一人盛了一大碗手擀面。面是粗面,擀得很紧,吃起来很劲道,丁三一边吃一边想再整点葱花和醋就更美了。
丁三是真饿了,秋风扫落叶,囫囵吞枣吃的满头油汗,吃完了抹抹嘴,边上的新兵赶紧捧上烟。丁三点着了烟,等着最后一个兄弟吃完了几个人又走到刚才见着老王的地方,把病号条子还给他们几个。
然后老王领着他们几个去看连里的伤兵,见着之后大伙一顿互相骂,然后搂搂抱抱。有偷偷带酒的,就趁着机会给塞枕头下面。
几下里的胡侃,时候就不早了,丁三就说得回去了,路上还得赶着劲儿走。大家就要送,丁三不让,带着几个兄弟在医院门口朝大伙招招手,然后就上路了。
回去路就熟了,比来的时候走的快,但还是走到晚上还没到。一路上不时能看见路边各个番号的部队和车辆,丁三还看到不少坦克车和管子很粗的炮车,听说都是美国货,一水的装备中央军。
丁三看着眼馋,心里想着,妈勒比的,咱们就是飞机大炮少,不然的话轮得着小鬼子在咱们地面上装比,他妈的,跟我们中国爷们面前装比,一律放倒你个狗日的。
天寒了,路上看着就起了一层厚厚的霜。丁三几个走的一身汗,这会儿凉飕飕地贴在身上。等到了营里驻地的学校门口,丁三老远就发现不对劲,因为陈锋的习惯一般是门口双岗,可是现在学校门口是空空的。
进了院子大门一看,别说一个营了,连根毛也没有。
丁三明白过来,一定是临时开拔,就嘱咐人赶紧找人问。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找什么人,就把学校留下来看门的老头给折腾起来。
老头提着个气死风,拿光照着看了看丁三,“老总是姓丁吗?”
“对,他们有没有给我留什么话。”
“有,有,老总等着,我这就去拿,你们进屋吧,外面都怪冷的,这天,怕是过几天还是要下。”
老头到里屋拿了张纸条,递给丁三,丁三认字少,看不明白,把条子挨个传了一遍,有个兄弟上过初小,就拿过来看。
“丁哥,上面写着部队临时开拔了,走的是镇子外面朝东的路,让咱们几个赶紧追上。还说我们几个的枪都在大爷家,五枝步枪,一枝冲锋枪。背包啥的他们都带走了。”
“操他姥姥的,这他的妈的有谱没谱啊。”丁三一听就知道团里又要被拉到火线上了。
那没辙,几个人找老头取了枪动身追部队。老头让他们等着,在箱子找半天,找出两双布鞋。丁三一看是红里子就明白了,这个是嫁鞋,当时娶媳妇要论手巧,一般都要做两双鞋给男方。这个嫁鞋说白了就象今天的订婚戒指一样,从来不穿,这可是老头当年收到的定情物啊。
“大爷,这可不敢当啊,您收着,我们还要赶路。”
“老总,我是黄土埋了半截,要着有啥用,你拿着,好好打仗,打死那帮狗操的小日本。”
丁三推辞不过去,只好收下了,立正打个敬礼,其他的兄弟也都敬礼。
是啊,咱这条命其实就是帮着大爷大妈打仗,帮着老百姓打仗,爷们就叫上板了,狗操的小日本,我就不信打不服你个狗日的,丁三一边赶路一边脑子想着。
一直走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撵上团里,团里正在埋锅做饭,前面的桥被鬼子飞机炸断了,得等着工兵修好了才能过去。
丁三回到连里报到,大家都是一肚子怨气,因为团里每次都是刚休整一下就又被拉了上去。
其实大伙并不清楚,这几天兄弟战区激战正酣,连七十四军这样的王牌军都被打的困守常德城内。这边战区也调兵解围。师里被调动起来,拉动到预定位置,保护另一支兄弟部队的侧翼。
当时围绕着中南方的这座小城,国军和日军共计几十万军队在反复争夺,其激烈程度远远超过前段时间的会战。
而此时团里的实力也是上次休整之后最差的,士气也有点低落,但团里还是接过了兄弟部队的防区。在防区的正面,是一条蜿蜒的长江水系支流,浑浊的河水在几十公里外汇入长江,然后奔腾流向大海。
陈锋看着河水,想起来十年前,当时他还是个炮校刚毕业的排长,跟着部队在热河、赤峰那边打阻击。这时间真是飞快,一眨眼,像流水一样,十余年过去了。同一期毕业的,估计起码有三分之二的兄弟都战死在沙场上。
后来经过整编,团里几次改了番号,但没想到一直都在和日军作战,这十年里,这个团里阵亡了多少兄弟。“以攻为守、积极防御”叫了好几年,但鬼子还是不断地能频频得手,经常是防区吃紧,不知道仗还要打几年。
这段时间,听电匣子里面也在放,在南洋那边,鬼子和美国也打得热闹,多少看来能吸引一部分兵力。前段时间休整的时候,听电匣子里面放,远征军好像在缅甸那边开打了,司南的弟弟好像就在远征军里面,也不知道生死安危。
陈锋并不知道,司南的弟弟,一年之后,冲在杀进腾冲日军要塞的首批远征军将士中间,身中数弹后壮烈殉国。至此,司南一家全部死于抗战中,而这就是抗战期间,一个普通中国百姓家庭的缩影。
这几天防区很清静,但几十公里外却打得很激烈。数万将士死守城池,城外厮杀了一个多月,也就是在战事最紧要的时候,常德城里打成一片火海,七十四军几乎和日军逐屋逐巷进行抵抗,很多英雄部队几乎是打到最后一兵一弹。
这天晚上,师里接到上峰的命令,要求前出配合另一个兄弟部队担任侧翼支援任务。但经过上次会战,师里整个实力已经大打折扣,所以主攻方向上,仍然是兄弟部队的优势兵力打前锋。
第二天下午,团里按照上头的安排,贴近前沿将搜索连放下,当天晚上,派回来的兄弟说,侦查结果和军里的情报有误。日军将防线后撤了,并且拉到了跟另一支番号不明的日军部队侧翼取平的位置。
阵地上面连续打了三四天,日军开始后撤,团里也投入追击中,被安排到追击部队的后翼。
又持续了半个多月,团里基本上没有遭遇大规模的鏖战,多数是一些小规模的袭扰的遭遇战,而且多数时候负责防区后方的守备、警戒任务。
大规模的战斗陆续结束,团里又一次在战火硝烟中过的春节。四四年的春节,南方的冬天异常的阴冷,望着外面阴云,王卫华和团里的几个军官也都耷拉着脸,团里刚刚接到命令,停止追击。
几天后,日军脱离战斗,战局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态势,双方死伤了数万人后,又回到了最初,这就是战争,这就是对人类的莫大嘲讽。
陈锋这样的军人很难讲是幸运还是不幸,幸运的是他活着走下了战场,但长达几十年的戎马厮杀很难说在他们的心底留下了什么。那些兄弟们的名字,那一幕幕场面,或许几十年后都很难忘怀。
会战结束,后方马上也要闹元宵了,团里又撤回到丘陵地带老的防区,并且在抓紧时间整备。
第六十三章 狙杀
陈锋这个营有一些调整,主要负责防区的侧翼。这边是一处长条狭长地带,隔着公路和宽阔的稻田,对面就是日军的阵地。
在阵地的正面,有一小段很难直接发起冲锋的低洼沼泽。无论是士兵或者装甲车辆都比较棘手,而这种地形显然对营里防守非常有利。正对着稻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