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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问情-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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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好了,说不定师父这不苟言笑的个性会改变点,以后的日子也比较好过。嗯,为了将来着想,他还是忍痛“割爱”吧。
  “我想,你还是去雇辆马车吧。”一甩袖,瞿鋈潇洒地走进木屋。
  问秋傻在原地,尚在努力消化师父留下的话。
  雇马车?师父的意思是——答应带瑞雪一起走了?他吃吃笑了起来。师父终于也开通了。愿意接受小徒弟的建议,很好。想想,多个瑞雪这么柔顺温婉的师母也不错,光是用来欣赏也觉得舒服。
  问秋带着大大的笑容赶紧飞奔到城镇上最近的租车店铺,以免师父临时反悔,那会令他遗憾终生的!
  凤仪葬在十里坡上,与莫斯、莫彤云的冢并列。
  瑞雪将最后一张冥纸放入火堆中,看着烟雾迷漫、熏糊了墓碑上的字迹。这样,娘在九泉之下就不会孤寂了,有阿爹和姐姐作伴,她应是比在人间还快活吧。
  “娘亲,公子说愿意带我一同离开这儿,因为不忍心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的意思呢?你曾说过不愿带我回黎家是怕外公无法给予我全心全意的关心,所以我也不打算回黎家了。那么,雪儿将与公子一同离去,重新过生活,绝对不会让娘亲担心了。你最末与雪儿说的那席话,雪儿会铭记心中,永远不敢有丝毫忘却的。”她在草地上磕三个响头,泪眼汪汪地注视良亲的墓碑。往事历历,和娘亲生活的片刻鲜明如昨,而她却必须接受昨天还谈笑风生的娘亲,今天已化为一坏黄土了——
  “瑞雪,就别伤心了,大婶在天之灵看见你这么难过,恐怕也走不开,无法安心地到本文极乐世界成仙了。”问秋扶起她,递去昨天上午同她买的手绢。
  瑞雪向他微颔首,轻按去泪珠。
  “雪儿,”瞿鋈上前拉过她,把她略显凌乱的发丝整一整。“咱们还不够熟悉,所以回去四季织的路途上,咱们首先要学习的就是与对方相处。问秋,你认识了,我叫瞿鋈,经营一家染布房,就叫‘四季织’,平日我都走访各地,研究药草。”
  瑞雪点头,此时才真正地看清他的长相。两道浓眉衬着他的单眼皮,看起来显得冷酷而无情,薄嘴唇,脸色很不搭配地苍白如纸;不像问秋那样晶莹剔透的白皮肤,而且很不健康,像身患病症的苍白……
  略皱起细眉,她看向问秋。
  问秋正一脸迷地望着她,瞧见她也看他,才如梦初醒地眨眨美目,长手缠上她的肩膀,笑着问:
  “怎么一直看我?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瑞雪一呆,有些不知所措。怎么问秋的所作所为都这么随性呢?她是女孩子啊。娘自小教导她,女孩要举止得宜、品德兼备,将来嫁与夫婿才会得宠一生,可问秋却与她十九年中所见的女孩完全不同样儿……瞄眼瞿鋈,想是问秋长期与男人相处,莫怪她的一举一动都我行我则无节制了,嗯,她得身体力行来教育问秋,让她明白男人和女孩是不一样的。
  瞿鋈不发一语地将问秋攀在她身上的长手拍掉,淡淡地扫眼问秋;问秋立刻识趣地耸耸肩,躲上位在五公尺远的马车。
  原来,瞿鋈也有在教导问秋女孩该有的举止啊。瑞雪看着扁着一张嘴上马车的问秋。可是——恐怕是偶一为之吧,男人虽然重视女子的举止规范,但不代表他们就会教,相反地,男人通常就只会要求而不会教育;就像她阿爹,也是将她与姐姐自小的一举一动皆交由娘亲所制,包括思想。“雪儿,你的手语我和问秋都不太懂,所以会有一阵子的摸索期,希望你不会介意。”瞿鋈领她走向马车。“以后我会常带你回来祭拜令慈,你就把我当作大哥一样吧。”
  “谢谢你。”
  “你的意思是——谢谢我。”
  瑞雪扬眉,颇讶异。他没有疑问,直接说出她心里所想的。
  瞿鋈淡笑,扶她上车屋;问秋掀开布帘探出头来,顺势拉她上去。
  瞿鋈坐定后,起程。
  夜半时分,瞿鋈由睡梦中醒来,只手按住右腹,另只手伸向药篮里拿出布盒,将里头十余颗的白色药丸塞三颗到嘴里,须臾,右腹的疼痛明显减轻。
  吁口气,他靠着车厢板看向席地而眠的问秋及瑞雪。车厢偌大至可容九人,所以三人并排睡觉并不会觉得太过拥挤,还仍显得宽敞得很。车轮辘辘,车夫仍在前头不停地赶路。
  他拉开与前头相隔的一方小木窗向车夫道:
  “阿财,你找个地方停下先休息吧,等明早再起程。”
  “是。”阿财望望四周,停在一棵大树下。
  瞿鋈提着药篮下车,找块平坦干净的大石头,将今天买的药草尽数取出,试着捣碎和其他药草混合。
  “唔……”问秋披着一件披风跳下车,半眯着睡眼。“师父怎么不睡呢?身体又不舒服了?”
  “嗯。你怎么不睡?”
  “是想睡,不过怕睡熟了把瑞雪枕头抱,那可不好喽。”他瞄眼师父。“瑞雪像累坏了,一天里头要她承受这么多的变动,难怪她一副吃不消的模样。”
  静了一会儿了,他见师父似乎没开口的意愿,便耸耸肩,自讨没趣地凝望天际。
  师父还是一样沉默寡言,没因瑞雪的加入而有所改变,甚至扯到瑞雪的话题他也不会多说一点,原以为师父会多嘴一点点,结果……唉!而瑞雪又不能说话,看样子,这一路上他又得自言自语了。不过他确信瑞雪会是个好听众,起码比起师父算好的了,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四季织近半山腰,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去给瑞雪买一件薄被,免得受冻了;现在虽然是秋季,但在山上仍会冷。”瞿鋈看他一眼。“既然是你要求要让她和咱们同行的,那么你就得好好照顾人家,别让大娘在黄泉之下仍无法放心。”
  “知道了。”问秋抖着声音回答,拉紧披皮。
  奇怪,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怎么会觉得不寒而栗呢?他瞄瞄四周,身体更往师父那里靠拢点。凶大婶才刚过世,可能还不放心瑞雪,说不定就一路跟着他们来了……
  这么一想,他更觉毛骨悚然,一口牙在那儿打得嘎嘎作响,忽然觉得前头那有半人高的草丛里似乎有人躲在那儿。是凶大婶吗?他是信鬼神之说啦,可是这不代表要看见啊,尤其是已经去世的人,相见还是不如怀念的好。
  拉拉师父的衣袖,企图转移注意力,以免自个儿胡思乱想,结果吓到昏倒那可不好了。
  “师父,你说,你瑞雪的感觉怎样?”唉,真是没话找话说了,师父会回答才怪。
  果然,瞿鋈瞄眼他,手边不停地调制药草,没回答的意思。
  他吞吞口水,眼角瞥向那草丛。
  “师父,那票山贼兴不兴跟踪这一套啊?”但愿是山贼或是幻觉,千万别蹦出凶大婶啊。
  “跟踪?”瞿鋈挑起眉,终于肯停下手边的工作了。“你是瞧见什么了吗?”
  问秋拼命点头,食指怯怯地比向草丛处。
  “那儿……像有人啊。”
  瞿鋈循线望去,立起身子往草丛处走去。
  “啊,师父你千万别冲动啊。”问秋几乎是哀号了:“有些东西最好是敬而远之——”
  一抹白影突地马车厢下来,瞿鋈定睛看去——
  是瑞雪。
  “瑞雪!”问秋跑到瑞雪身边,一脸怯懦地将视线净往草丛扫。“怎么不睡觉呢?是我和师父的谈话声吵醒你吗?”他的音调狂抖,让人真担心会不会连身体也被抖散了。
  瑞雪摇摇头。
  “是我睡不习惯。怎么了?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问秋瞪着她的手势,搔搔头。
  “让我猜猜——你是说……睡不着?我猜对了?”他扯出笑容。“再来还有一句,你……你什么?你……怕?你是说我怕……像在怕什么?”
  瑞雪笑,红润的嘴唇往上扬。
  “啊,猜对了!”问秋好开心,扬起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与问秋不太熟捻,但一天相处下来,也明白问秋那热情相待且乐于助人的个性,不习惯与人太过接受的瑞雪不好意思拒绝问秋高兴的热情举动,只有伸出手靠在他胸前,勉强隔出一些空隙,只是这一碰——
  忽然一怔!连忙推开她,睁圆了大眼,连退了好几步。
  “你……你是男人?”刚才手心碰上的是一片平坦,没有女孩家该有的柔软,可是……问秋长得这厢清秀纯净,有可能是男人吗?
  瑞雪莫明其妙地看着她,摸摸自己的胸部。
  “是啊,怎么?我不像吗?”
  是不像,而且完全不像!瑞雪瞪着她……不,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把一个男人当作女孩,而且毫无怀疑。
  “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作女孩,没想到你竟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男人。”
  “你一定是说,将我误当成女孩了对不对?”他摆摆手。“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从小到大老被误认,我也早就习惯了。只要一离开四季织,这个美丽的误会就一直缠绕在我身上,我早就释怀了,不过呢——”他瞄向她,一脸慎重地说:“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别再说我十八岁或十六岁,甚至十四岁,那我是会翻脸的!”
  她相信他真的会翻脸,所以硬将吃惊的心情掩饰起来。二十三?她以为他只有十七岁呢,所以一直把他当小妹一样对待,没想到她还得喊他一声——哥哥!
  “我十九岁,那么我是不是叫你一声问秋哥哥呢?”
  “咦——你说什么?十九?你十九岁吗?喔,要喊我问秋哥哥?当然好啦,那我也叫你一声瑞雪妹妹了。”他长手伸,搂住她的纤肩往自己的胸膛靠,笑得邪恶。
  瑞雪涨红一张俏颜,没有拒绝他的热情;倒是瞿鋈皱起了浓眉,将两人给隔开。
  “虽然你那美丽的误会解开了,但瑞雪可是个真正的女孩,也不可以这么没规矩。”他平着声调说,却有浓厚的警告意味。
  “早知道当女人就好了。”他咕哝着,瞄见师父瞪他,连忙故作没事地拍拍头,耸耸肩,溜上马车去。
  瑞雪低头轻笑,抬起头来看见瞿鋈走到大石头旁收拾上头的药草,也跟着他一起收拾。
  “睡不习惯吗?两天后大约就可以走到下一个城镇,问秋会给你买件薄被盖,你就不会那么不舒服了。”他接过药草放入药篮里,注视她。
  “不用麻烦了,你们怎么睡我就跟着怎么睡,你们肯收留我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不必再为我费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苍白的脸色给吸引,一个高大的男人的脸色这么苍白,着实令人纳闷。
  “不用猜,你一定是在说客气话了,什么不用费心、会好好照顾自己等诸如此类的话,是不是?”他将药篮提上马车。“你跟了我,就是我的责任了,不要说得那么轻松。”
  瑞雪点点头,手绞着衣袖。他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即使语气平淡至柔和,她仍感到一丝压迫感,令人无法违逆,像——天生的王者。
  她不常外出,市场上形形色色的人群在天宽地阔的世界里只属沧海一粟,尤其她见到的通常只是外表,面对大众的唯一色调便是沉默,所以她对这世界等于是陌生的,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让两股完全不一样的气韵同时迸发出来,形于外的儒雅气质中有股野蛮狂妄蓄势待发,突兀的调协,使人不自觉地受吸引……
  他像背负着许多秘密,头一次,她对人产生了好奇。如今他收留了她,又更能感觉到他的冷静和酷寒,似是没什么事能令他平淡的表情多些变化。他和问秋在外表上明显地形成一冷一热。这样的男人,生长环境会是怎样的呢?
  虽然她不明白他收留她的动机为何,可是看得出来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且独裁又自傲,不像是个规规矩矩的染布房主人;再说身为一个染布房主人却又四处研究药草,这药草和染料的关系天差地远,会有什么因素迫使他必须去研究药草的吗?也或许,他是纯为兴趣而研究药草?
  她不想去问他的动机为何,也不想问是基于什么因素四处研究药草,只要他肯收留她,就是她的恩人了。娘亲常教诲她要知恩图报、饮水思源,她只想秉着一颗感恩的心追随他,论他是什么人,就算是为非作歹、天理不容的坏人,她仍会一心一意追随他。
  她抬起眼,碰巧衔接上他淡褐色的眼瞳,一怔,想移开眼,却因他伸来的手,圆眼睁得更大了。
  他拉过她身后长至腰下的辫子,在手掌内轻抚,像是呵护一件宝贝物品。
  “你是个很坚强的女孩,但是,心底若有痛,还是哭出来比较好。”他的声音轻轻柔柔,悄悄撩动她刻意掩盖的创痛。
  瑞雪咬下唇,无法克制眼眶渐渐地湿润。
  她不想在人前哭的,那样子的她显得脆弱而无助。虽说丧母的伤痛一时还无法平复,但她却也不想一路上哭哭蹄蹄地,所以一直强忍着,可是那伤痛是那么椎心且深厚——
  睡不着不是睡不习惯,而是思母心切,所以辗转反侧,轻易地因外头的任何声响而转醒。
  他知道,而且一直看在眼里。
  于是淡淡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使她湿了眼眶。
  “我答应过娘,要坚强的……哭或许是疗伤止痛的方法,却不是唯一。我讨厌哭丧着脸的自己,所以我不哭;也许心很痛,但我相信自己熬得过。”他是个细腻的男人,将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也许连她的反应也臆测到了,但无妨,只要世上除了娘之外还有别人会关怀她,她便心满意足了;哪怕是微乎其微,若蝼蚁般渺小的关怀。“谢谢你。”
  “放我?”他的眉略拧了起来。“为什么又谢我了?”
  他的反应使她一呆,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不太高兴她常道谢,可是除了道谢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表达自己对他的感谢。古人受露水之情,便泉涌以报,而他收留无依无靠的好啊,难道区区一个道谢也不需要?他就这么不求回报?
  “对不起。”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觉得人心难测,令她摸不着头绪。
  “对不起?”他摆手,似乎有些无奈。“我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感谢了,我收留你自有用意,不要觉得自己一无进处,明白吗?”
  用处?她能有什么用处?她没问,可是心里淡淡飘浮着这层疑问,看了他一眼,提起裙摆爬上马车。
  瞿鋈没跟上去,默默地站在马车旁沉思了好久,俊逸白皙的脸孔读不出他的思绪,只有那眼底流露出的痛楚昭示他内心的挣扎。手指轻抚过左胸腔上的刀痕,收敛痛楚,他的眼眸恢复平日的淡漠,淡漠至近无情,手撑马车木框利落地跳上马车。
  第三章
  “洗澡?”瑞雪瞪向问秋提拿里头放置换洗衣物的篮子往树林浓密的处走去。“你要去哪儿啊?”
  艳阳高照,马车停在郊野山路旁,树叶浓郁将毒炙的阳光挡去泰半,微风吹送其间;车夫阿财拿饲料给马儿食用,瞿鋈待在马车内擦拭随身携带的短剑。
  “树林深处有池潭水,水质清澈,处地隐密,不必害怕会有人偷看。已经两天没洗澡了,我全身好痒喔。”问秋看着她的手势,轻松地回答,一边吹着口哨。“要不要陪我一起洗啊?”
  瑞雪一惊,连忙挥手。
  “你……你自个儿洗就行了。”
  问秋哈哈大笑,将篮子背上肩,大摇大摆地走入树林里。
  瑞雪松口气,真怕问秋一时兴起把她硬拖去。
  他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来熟悉彼此的习惯及个性,问秋已经大约明白她的手势叙述意思为何;问秋很聪明,常常一点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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