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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店前系了几匹马,看来已有过路人在此歇息,预备用饭。
两名马车夫将马和马车安置妥当,车上的梅家班众人陆陆续续地下了车。
阿昭不待霜节过来相扶,蹦蹦跳跳地跃下马车,快乐地奔向他。
霜节急急接住她冲过来的小身子,“慢点,慢点,万一又摔倒了怎么办?你的脚伤还未好呢!”
阿昭兴奋得红了小脸,仰头望着他,“我还没有坐过这么大又这么舒服的马车呢,好好玩,可是我还是比较想跟你一道骑马,可以吗?”
“不行。”他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发,偷香了下她的脸颊,揽着她的肩头慢慢往野店门口走去。“骑马太累了,你禁不住的,何况我也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她恳求地道:“有你陪着我,不会摔马的,好不好?我从来没有坐过马呢。”
“等回到影城,多得是时间可以教你骑马,可是现在我们在赶路,说什么也不行。”他环着她走进店里,眸光先和梅友用一触,后者对他拍拍胸膛,表示包在他身上后,这才放心地低头瞅着她,“累不累?想吃点什么?”
这间野店里颇宽敞,可能是来来往往的旅人颇多吧,所以店里也摆设了五六张的桌子,梅家班的人坐了两桌,还有两桌坐了几个商人,正边剥花生边喝酒等菜上桌。
霜节和阿昭也坐了下来,不过霜节不着痕迹地瞥了另两桌的客人一眼,眸中精光一闪,脸上笑意不减。
“老板,帮我们炒几个热莱,再剁两只烧鸡,冲两壶好茶来。”梅友用看了霜节一眼,突然变得很大方。
梅家班众人欢呼了起来,难得小气的班主肯点这么多好菜哩。
霜节笑了,低头深情地看着阿昭,“等会要吃快点,吃饱点。”
“为什么要吃快点?”阿昭有点微讶。
他抿唇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大家都饿坏了,你若不多夹两筷子多吃一点的话,恐怕好菜会给他们一扫而光的。”
她嫣然一笑,“大家难得吃好菜,就算给他们吃光了有什么关系呢?何况我一向吃得不多,你不用担心。”
闻言,他认真的瞅着她,“你又来了,总是把好的东西让给人,将来你会不会也这样对待我?把我让给别人?”
“你是好的东西吗?”她顽皮地反问。
他笑吟吟,“难道我不是好东西吗?”
“你是人,又不是东西。”她甜甜地道:“而且你是个大大的好人,我怎么舍得把你让给别人呢?”
话一说完,阿昭忍不住脸红了,霜节看在眼底心中一荡,不禁笑得好开心。
他的阿昭已经越来越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有时候还会跟他打趣调笑,逗得他乐不可支。
他真是迫不及待带她回影城,从此以后,有这么一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心上人陪伴在身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很快的,莱送上来了,就看梅友用抢在大家举筷进攻前,像赶苍蝇一样把大家的筷子赶开,拿着银针细细试过每一道菜。
菜没事。
梅友用请示地看了霜节一眼,见他点点头,总算绽开笑意高兴道:“来来来,大伙快吃。”
众人虽然摸不透他究竟在干嘛,不过还是很高兴地轰然应好,你一筷来我一筷地吃将起来。
霜节体贴地为慢动作的阿昭夹了几筷子野味,低头微笑,“趁热尝尝。”
就在大家吃喝得正开心时,掌柜的端着两壶香味馥郁的茶走过来。
霜节心中一动,疾弹出一枚铁弹子飞快地击落掌柜手中的盘子。
锵唧一声,茶壶跌碎。
异变突起,所有的人闻声望向地上碎掉的破片,但见一股淡绿色的烟雾腾空而起,而且地上竟嗤嗤有声,已被剧毒的茶水腐蚀出了一个大洞。
梅家班的人连忙站了起来,纷纷惊叫。
就在这时,隔桌的几名商人闪电般动手,就像早有计划一样,其中两人抄出兵器攻向霜节,剩余的人则包围住梅家班的人。
霜节眸光一冷,将阿昭轻轻运劲一送;将她送到窗外去。
“友用!带着大伙逃出去!”他大叫一声,手指急弹,银光飞击向几名包围住梅家班的男人身上。
暗器直朝致命要穴而来,几名大汉怒吼一声,不得不闪开。
梅家班的人虽然不谙武艺,可个个是人精,一觑到空档,很快地闪的闪、逃的逃。
梅友用领着大家出去后,还想冲回来帮手,却被霜节匆忙一喝——
“照顾好大家,上马车快走,我会跟上的!”
他分神说话之余,锵锵锵声不绝于耳,原来是八名高手一起攻向他,各式各样的武器飞击过来,却被他的暗器给逼了回去。
马霜节,就算你逃过了我的蚀骨香,你今日还是难逃死期!“花花毒公子没料到竟有人能识破他的独门毒药,怀恨地攻向霜节。
霜节用一柄飞刀就逼得他狼狈后退,冷冷一笑,“花花毒公子,怪就怪你的毒物香气太重,露出马脚。”
突然,一个光头粗壮男子大吼一声冲了过来,“马霜节,别人怕你,我关西铁和尚可不把你放在眼里,尝尝老子的铁拳吧!”他挥舞着铁拳,凶猛地当头劈下。
霜节只是稍稍移动身形就避开他的掌风,反手一弹,刚柔并济的指劲不偏不倚地正中铁和尚手上的脉门。
铁和尚练得一双铁掌,可是最最脆弱的就是掌心下方三寸的命脉穴,他惊吼一声想要逃开却已来不及,那一道可以摧金化铁的指风已经射入他的穴位里,一缕血箭从他的掌背飙出。
“啊……”
铁和尚的惨叫声还没止歇,其他七大高手又围攻了上来。
“马霜节,今日你死定了!”
普天之下,有谁能够抵挡住这七大高手的联手一击?
第九章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几大高手的联合狙杀。颜浒疯狂地在店外大笑,因为他已经可以想像得出马霜节的死状将会有多凄惨了。
从门前杂沓混乱的足迹看来,梅家班的人恐怕驾马车跑了,不过没关系,他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梅家班,而是马霜节。
今天早上,猛儿被打京城临时到来的巡案大人给宣判斩立决,就这样人头落地了。
他贿赂胡县令和王知府的功夫算是白搭了,还有那个重金礼聘的状师……
颜浒脸上有着明显的疯狂之色,他阴沉地紧抓着缰绳,恶狠狠地咬牙道:“你们统统都得死,统统都要为我儿偿命,尤其是你,马霜节,老夫誓言要以你的头颅祭奠猛儿,否则我誓不为人!”
“快点……来人救命!”阿昭跌跌撞擅地自草丛中奔了出来,惶急心痛地望着银发白须,身携大刀,看来威猛不已的颜浒。“我家公子在里头,求求老英雄帮忙救人……”
颜浒瞪着她,“你是……”
阿昭剧刚被扔出窗外取进草丛里,还未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就听到霜节要梅友用带大家上马车走的声音,看情形他是要自己跟那些恶人拼,她又是心痛又是焦虑,心急如焚。
可是她摔得头晕眼花。听得马车飞快奔离的声音,却半天喘不过气来叫大伙留下来帮忙公子御敌。
直到随后有马蹄声靠近,她以为是有旅人来打尖歇息,急急支起身子踉跄奔出来求救。
“老英雄,你身上带着刀,一定懂得武功,我家公子在里头抵抗恶人,请你拔刀助一臂之力……”她都急哭了。
“你是梅家班的人?”颜浒并没有理会她的恳求,反而眯着眼问:“马霜节还在里面?”
“是,你怎么会知道……”她的脸色陡然变白了,后退了一步,“你……你是和他们一道的!”
颜浒阴侧侧二笑,“你比我想像的聪明嘛,不错,里头的高手都是我的人,马霜节今日是逃不了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痛喊。
“为什么?”他倏然一捞,硬将她掳上马背,大掌掐住了她的肩头,“因为我要他死。”
“你放开我!”她被掐得好痛,愤怒地迎视着他狂乱的眸子,“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害公子?”
“因为他害死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他到宝蜜钫跌镇采,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我的猛儿也不会死,他封现在还会好好的待在我身边……”颜浒神情已渐趋疯狂,眸子狂野地盯着她,“都是他,害死了猛儿……”
阿昭啊了一声,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他有些面熟了。
“你是宝蜜防跌镇有名的颜老镖头?你儿子是颜勇猛……”
她曾经听说过他,也见过凶神恶煞的颜勇猛,他们父子真的长得好像。“是,我就是颜浒。”他一愣,随即大笑道:“可是我的儿子没了……没了……”
“你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宝蜜防跌镇人人都唾弃他,死了也应该,你是他的爹,没有尽到管教的义务?现在还要迁怒他人,你也不是个东西!?虽然阿昭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可是颜勇猛做了好多坏事,颜老镖头又护短,现在竟然还要人害死霜节,她实在忍不下这股不屑和愤怒感。
他要是真的害死了公子,那她也不要活了,拼着临死前多痛骂他几句也好。
可恶的昏庸老头子,是非黑白不分!
“你——”颜浒气得恨不能一掌捏死她。
“有种你就跟公子一对一单打独斗,叫一堆人围攻他,算什么英雄好汉?”她忿忿地怒吼道。
“你这丫头死到临头还这么牙尖嘴利,看我先收拾你……”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必死无疑。”一个冷到骨子里的声音倏地响起。颜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原本要掐住阿昭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高大挺拔的霜节缓缓走出店门,眸光冰冷地盯着他。
发不乱气未促,仅肩头处微微有一丝血迹,看来七大高手联手也只伤了他肩头的皮肉罢了。
他究竟是不是人?颜浒看着他完好无缺地走出来,就知道他找来的高手都失败了,甚至是死了,他不禁打个寒颤,一股恐惧涌上心头。“你……你……”他结结巴巴说不全一句话。
霜节心疼地望向身陷魔掌的阿昭,淡然自制的声音有一丝紧绷,“阿昭,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还来不及伤害我,你呢?你流血了……”阿昭心痛不已,忍不住捂住嘴失声啜泣。
“我不要紧,一点皮肉伤。”他的眸光射向颜浒,冷冷一笑,“你未免太天真了,凭他们就想要我的命?哼!”
颜浒惊惶失措,总算想起手上还有阿昭,立刻心下一定。
“就算你能够杀死他们,可是你依然救不了这个丫头。”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就血洗浒弄镖局。”霜节眼神一冷,杀气毕露。若是阿昭有什么不测,他定要他全家抵命!
颜浒震了震,随即疯狂大笑,“我儿子没了,镖局又算什么?不过你今天休想从我手中救走这丫头,我要你尝尝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
“你疯了。”他冷冷地道。
“没错,我疯了,”颜浒露出森森白牙,“所以我不惜玉石俱焚。”霜节还未会意过来,颜浒已经一挟马腹,抓着阿昭往不远处的断崖冲去。
“留下阿昭!”霜节怒斥一声,揉身追赶过去。
阿昭在马上,他根本不能发射暗器,万一伤了阿昭,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颜浒策马往崖边疯狂奔去的同时,霜节脑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扬手十几道银芒飞射向马腿。
马儿凄厉地嘶鸣一声,四腿随即软倒,势子之急将颜浒和阿昭从背上甩了出去。
霜节狂奔过去要接住阿昭,没想到颜浒连死也要拉阿昭做垫背,死命抓着阿昭的领子将她往山崖下拖——
“不!”霜节撕心裂肺地狂吼一声,扑向崖边,伸长手臂及时握住阿昭的手指。
他一手紧抓着她,一手紧掐着崖边的岩石。
“公子……你放开我……你快走……”颜浒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缠住阿昭,她悲伤地望着霜节,痛喊道:“不要管我了…
…公子……快走啊……“
再这样下去,他也会被她拖下悬崖的!
“不,我不放!”他紧紧地握住她的小手。
颜浒疯狂地笑叫道:“哈哈哈……你救不了她的……她得陪我一起死!”
霜节自口中喷弹出数枚银针射向颜浒,颜浒的颈项和肩头登时溅出鲜血,他喉头痛苦地喀喀几声,却还是在笑。
“你……杀了我也……救不了她……哈哈……”他得意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颜浒的双臂紧抱着她的腰硬将她往上拖,显然是用尽了毕生的功力将她箍住不放,就算死了双臂也依旧不松开来,霜节又惊又怒又痛,却见阿昭颤抖着手拉出红绳系着的玉锁。
“握住我的手,你在做什么?”他痛喊。
阿昭深深地望人他悲恸的眸底,含着泪轻声道:“公子…
…若有来生……阿昭一定要找到你……跟你……白头偕老…
…永远不……分开……“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今生今世就不要跟你分开!”他嘶吼着,神情悲痛狂乱。“抓紧我的手。”
“这是爹娘给我的玉锁……你见到它就会像见到我一样”——还有……请你帮我照顾……梅家班所有的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玉锁扯下,塞进他的手中,然后毅然决绝地扳开他的手指。
“公子……我爱你……”她痴痴地微笑着,随着颜辩的尸身往无底深崖坠落。
“阿昭——”霜节的世界登时破碎成千千万万片。
影城
风楼
霜节静静地坐在窗边,眸光清冷地望向窗外繁花锦簇的景致,憔悴的脸庞上丝毫表情也没有。
只有在望向手心紧握着的玉锁时,他的脸上才会绽开一抹凄凉的笑容。从那一天后,他就把这个玉锁紧紧攒在手掌心里,从来没有放开过。
他多想也这样紧紧地握住阿昭不放,可是最后他还是失去了她。他遵照阿昭的心愿,将梅家班留置在影城赛马会中,成为赛马会的专属戏班之一。
只是失去了阿昭,所有人就像失去了灵魂,再没有人有心情唱戏,就算是偶尔表演,也像是几个笑不出来的傀儡娃娃,勉强在台上伸展手脚罢了。
赛马会的最高至尊马老爷子纳闷不已,孙子怎么带回来一团没有花旦的戏班,而且戏又唱得那么烂,可是当他知道个中缘由后,这才明白为什么孙子突然变得这么落寞,也不禁为那个素未谋面就失去的孙媳妇而难过。
赛马会上上下下的人变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人人心情都因少主人的消沉而难受不已。
马老爷子更是自责,若不是他和金蒋两个老家伙的诡计,孙儿又怎么会遭受到这样严重的打击呢?
眼看着再半个月就是他的六十大寿,他却不怎么热中想办寿宴了。
唉!不过今天早上蒋家送来了一个大礼物,这份厚礼让马老爷子打结的银眉倏地松开,又非常非常有兴致办他的六十大寿寿宴。
呵呵呵……
霜节待在风楼里,对着玉锁发呆。
“少爷,吃饭了。”总管马拉羔在外头敲门。“今天的菜色不一样,你一定爱吃。少爷,快点出来吃饭了,要不然小的让人给你送进去好不好?”
“不要吵我。”他冷冷地道,眸光紧锁着玉锁。
失去了阿昭,他什么都不想要了……食物是什么?不过是维持生命的一种方式,可是他连命都不想要了,还要食物做什么?马拉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少爷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若不是夫人每天说好说歹地逼少爷吃一点东西,恐怕少爷早就倒下了。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