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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冒失的车船,船头眼下的弦号打头的是个‘乙’字,是为陆贾麾下东海第二舰队的标志。朱聪横了陆贾一眼,半开玩笑的说道:“不愧是第二舰队,操船技术还是那么高啊……”
“那小子!”陆贾的声音分辨不清是在骂还是在夸。载着英国公一行的船只属于第一舰队,自己麾下的部队能让第一舰队吃个闷亏,陆贾的心里自然欢喜。而朱聪不再提方才的话题,更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当日丁涛、黄领队劫持了道君皇帝一行,而同时渡江的三千胜捷军则被直接丢到了下游江中的沙洲上。那一天,载着胜捷军的十几艘渡船直接就在江心沙洲的浅滩上搁浅,接下来,东海军的战船用火炮将他们从渡船上逼到了沙洲中。渡船都被火炮击毁,胜捷军便被困在了江心岛上。这几天来,这三千胜捷军的粮秣供给都是由第二舰队几艘巡海车船负责,每日来往于沙洲与京口之间。两人眼前的这艘船便是刚刚从沙洲那里运粮回来。
“不知道童王的亲兵在沙洲上过得舒不舒服,习不习惯?”
朱聪笑道:“长江上又没盖子,他们不喜欢可以直接游过来嘛……”
陆贾哈哈大笑:“说的也是!”他大笑着,笑声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所替代。
“伤风还没好?”看着咳得弯下腰的陆贾,朱聪关切的问道。
“好了差不多了!”陆贾直起身子。当日领军入镇江的就是他,虽然东海军出征后向来官兵一视同仁,但作为最高指挥官还是可以有点特殊待遇,下面的士兵们得睡大街,陆贾其实可以找个宅院把指挥所安置下来。但他为了安抚军心,却在大街小巷中探视了一夜。不像手下的士兵还裹了毯子,他在街上走着,受了一夜的寒气,第二天便得了伤风。
以东海军的后勤运输能力,近卫一营和陆贾手下的陆战营根本就不缺军营帐篷,就算不占民宅,找块空地,竖起帐篷也是很容易的事。但根据赵瑜的命令,两千名近卫营官兵必须在镇江城的街巷旁露宿上一夜。虽然做足了防护准备,人人在外套里穿了夹层的皮衣皮裤,备了烈酒和辣椒,又刻意选了背风的街巷,但还是有不少人冻病。不过露宿一夜就彻底安抚了两浙民心,付出的不过是些伤风感冒,还有十几例肺炎,如何取舍这笔帐任谁都能算得清,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更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就在此时,两声不同调的号角声同时响起,新天子的船换了个泊位,而陆贾的麾下也全数登船完毕。
朱聪、陆贾对视一笑,同时一抱拳。
“陆督此去金陵,必是马到成功,旗开得胜。某在此先恭祝陆督克复名城,再立新功。”
“多谢枢相吉言。此次出战,陆某能一帆风顺,也多得枢相之力。若能再下金陵,当有枢相的一份劳。”
“如此,就在金陵再会!”
“金陵再会!”
PS:终于回来了。前天在龙空说是要‘明日更新’,却没想到歇了一个月,手都生了,花了三天时间才码出了七千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来的速度。竟然落到了跟投鞭断流小白狼一个水准,惭愧啊,惭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一章 帝位(中下)
元年元月六,辰。【西元1126年2月19日】
“直娘贼的,那东海王就是个活曹操,天生反骨。用兵抰持上皇不说,现在都到了京口了,却不来觐见上皇,还要执政你亲自去请。照俺说,还不如干脆再等几天,等两浙的勤王军都到了镇江,看那奸贼还敢不敢拿大。”
镇江城往京口镇的官道上,一辆带轿厢的轻便四轮马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轿厢门旁的踏板上,一个仆役打扮的汉子操着一口浓重的蜀地方言正骂骂咧咧。他右手紧抓着安在门轴处的扶手,迎面而来的寒风直灌进他的衣襟之中,冻得他浑身发抖,吹得他脸皮发青。这汉子虽然是在骂着,但从他嘴里传出的声音压得低低,将将传进放下布帘的车窗中。
这种原产自东海的四轮马车,这些年来已经从台湾等东海属地渐渐向内陆流传开去。不过正宗东海造的旅行马车价格高昂,一辆往往千贯,几乎相当于一艘千料海船的售价,虽然江南富户颇有身家,但用得起的也是为数聊聊。所以在江南仿制品大行其道,减震装置被省去,车轴由锻钢改为木制,车身用木由上等的桧木改成松木,车窗上的玻璃也换成了布帘,这样一来价格骤降为两三百贯,寻常富户也买得起。
因此近两年,寻常的江南城镇的街巷中,往往都能见到四轮马车疾驰而过。车夫在前喝道,仆役在门边护卫,气派不比州县里的官人出巡稍差,煞是威风。不过坐在马车里的主人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但车厢外的车夫、仆役就辛苦了,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数九寒冬,在外面待上半刻,几乎就能把小命冻掉。
就像这辆马车外的仆役身上下就如同浸在冰窟中一样,满腔的怨气不敢向主人发泄,也就只能拿害他不得不在这种天气里出来的罪魁祸首撒气。
“闭嘴!”轿厢中传出的呵斥同样压得很低,也是一腔的蜀地口音含着怒气。大宋尚书右丞宇文粹中拉开了半拉车帘,露出了一张充满怒气的方脸。他这亲随伴当的声音虽是不大,又是用家乡土话宋千里之外便如同异国他乡,老家的方言也不虞被听见,但万事也得小心为是。赶着马车的车夫不知根底——多半是东海兵扮的——而马车前后十几步外,又是东海军派出来的护卫骑兵。若是其中有一两人能听懂蜀音,让他这伴当说的这些话传出去,传到那奸贼的耳朵里,那可是万事皆休了。
“是……”伴当缩了脖子,低声应着。肚子里却不免腹诽:‘执政忒胆小了点。赵瑜那奸贼再蛮横在两浙各州赶来的勤王军听说足有十万多,近的已经抵达丹阳,远的也到了湖州。十倍数目的大军已离城不远,给赵瑜十个胆子现在也不敢再放肆。上皇刚被掳来的几天里,东海人把行宫围得水泄不通,出入不得,但这两天,东海人的守备突然松懈了下来了上皇一家以及几个相公外,其余南下官员都能在镇江城里自由行动,四下一打听,原来是勤王的军队要到了。东海人的胆子也不过如此,现在赵瑜不过是拿乔等到自家执政带来的谕旨给了他台阶下,到时还不要老老实实的跪在上皇面前。’
:着车窗宇文粹中看着车前车后的东海护卫,据称他们都是东海近卫营骑兵指挥的成员。一色的精壮汉子马上腰杆挺得笔直,纵使寒风割面也毫不动摇只有头盔上的半尺红缨在随风轻舞。他们身上的铁甲式样很怪,并非,只有两块打磨得亮如银镜的甲板护住了胸腹和后背。小臂有钢制护腕,脚上的高筒皮靴一直拉到绑着甲板的膝盖下,而上臂和大腿都没有装备甲具,仅仅靠衬在里面的棉袍来防护。
他随身装备的武器也很少,就是一把马刀,不过挂在鞍桥下皮套中两支形如曲尺的手铙,宇文粹中在镇江城中的东海军官身上也看见过。被佩挂在腰间的皮带上,只有身上戴着日、月、星的将校才有,而下面的士兵都是长达五尺的火枪。对于手铳和火枪,宇文粹中也暗自打听过,据说那是东海独门的秘器,就如大宋的神臂弓、床子弩那般。
虽然不知手铳威力如何。但单看这些海骑兵都没有配备弓弩。想来应该不会比骑兵所用地角弓手弩差到哪里去。车前五人。车后五人。就这区区十名骑手将马车牢牢护住。但却有种三军辟易地威势。看着他们昂首挺胸地雄姿。宇文粹中甚至有种就算前方有千军万马也能被护得安全地错觉。
‘不愧是精锐师啊!’宇文粹中暗叹着。抬手拉上了车帘。东海人给他派出来地护卫论气势已不在宿卫宫室皇家地班直之下。论战力。听说他们都是在战场上立过大功后才被调入近卫营。而并非上皇身边那等一辈子没上过战场地班直可比【注1】。宿卫班直。除了很少一部分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大半都是几代人父子相继。许多都是从太祖、太宗时便开始侍奉皇家。这些侍卫代代迎娶高大健壮地女子为妻。几代下来。人人身高六尺有余。仪表堂堂。也就这样地亲卫才配得上皇家地体面。但真要打起来。也许还不如眼前地这几个高矮不一地东海兵。
前两年曾听人说天津地八个东海巡卒就击败金虏地一支百人队。还夺了大旗。并砍下了领队谋克地首级。若是此事属实。其中虽必有侥幸地成份。但区区八人就敢于与十余倍地金虏应战。比之望风而逃地大宋军队。好到不知哪里去了。现在从南面各州赶来
王军。恐怕东海王还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当年平辽大军自燕地归来。宇文粹中曾从随军出征地三弟虚中那里听说过东海军地强悍。相当于大宋厢军等级地三千东海镇戍军把守地天津城。十万金军齐至也没能打下来。天津主帅收留了契丹伪帝地妻儿。还杀了劝降地使节。但最后金虏仍拿这座海边孤城没有办法。只能干咽下那口鸟气。当时三弟虚中便说东海有五万这样地精兵。便足以横扫天下了。
宇文粹中相信自己弟弟判断。但以他对东海国一点粗浅地了解。赵瑜手下地兵力应该早已突破十万。拥有十万战力远在金虏之上地精兵没有并吞天下地意图。怎么想都让人有些奇怪。要么是宇文虚中地判断有误。要么是赵瑜真地对大宋心怀畏惧敢谋叛。
只是东海十几年来百战百胜的战例让人无法反驳宇文虚中的说法,而宇文粹中也很清楚三弟的眼光、才智和胆略远较自家为高,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以流传后世的名声来看,宇文粹中也的确远不如他那个最后在《宋史》和《金史》中同时留下列传的弟弟宇文虚中。
在《宋史》和《金史》中同时拥有列传的仅有区区三人,一为叛辽降金,继而叛金降宋,最后又被宋人出卖给金国的张觉,一为叛辽降宋而又叛宋降金,为金人南下引路攻宋的郭药师,再一个便是南宋建炎年间,奉诏使金而被扣留,最后出仕金国的宇文虚中。
宇文虚中早前为童贯的参议官,全程参与燕云之役,并在月前的太原之战前,多次劝告童贯死守太原只可惜童贯只顾逃命,把他的意见抛诸脑后。且自宋金开战后,宇文虚中建十一策,上二十议,皆因与王不合而没有被上报。等到东京将被围困,宇文虚中又临危受命资政殿大学士的身份连夜西出潼关,招种师道与姚古入京勤王在便就在种师道军中。
在另一个时空中,由于历两朝三朝能从一而终,张、郭、宇文三人,在传记中得到的评价并不好,张觉在《金史》中入《叛臣传》,郭药师则在《宋史》里被归为奸臣,而宇文虚中也在本传和传后品评中被大加讥讽。但根据后世的宋人笔记,如施德操的《北窗炙录》所载,宇文虚中名义虽是归顺了金国,但暗中仍多次联络南宋,最后他的死因也是因传言其有叛金之心而被处死。且在南宋的孝宗
、宁宗这两个意北伐的皇帝为政时,宇文虚中都有被追赠官职爵位,直至少保和开府仪同三司,甚至在宁宗开禧初年还被赐姓为赵,能获得这等殊荣,应该能说明许多事了。
于宇文粹中,却没有获得在正史中拥有一席之地的资格,在他人的传记中提到他时也仅是一带而过。不过在此时,担任尚书右丞、身为蔡京侄女婿的宇文粹中的地位却远远高于他的三弟,宇文虚中现在不过一个资政殿大学士,宇文粹中却是堂堂副相,过去的参知政事,如今的尚书右丞。
二多天前,宇文粹中追随在赵之后逃离了东京城,一路车船劳顿,终于抵达扬州城。当他好不容易乘船过江,却吃惊发现前一天渡江的上皇一行已经被东海军软禁,而连自己也被带到一间宅院中同朱等人软禁在一起。而后整整八天,他们被囚禁在小小的院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按时提供三餐,与外界完全联络不上。直到三天前,他们突然被开释,镇守镇江的东海将领允许他们去拜见上皇,也允许他们在城中自由行走。
这一变故让被监禁的赵及百官们惊又喜,四下一打听,听说是勤王军就要到了。原本以为是刚离狼穴,又入虎口,正胆战心惊着,但现在一见东海人似乎畏惧勤王大军开始要退让了,立刻又趾高气昂起来。同时随着放开足禁,东海王驾驻跸京口的消息也不再是秘密,京口镇与镇江城不过区区十里,上皇赵就在城中,赵瑜却不来拜见,按说是大逆不道,但结合现在的情况,也让人觉得这是东海王心虚了才故作姿态。虽然因为东海军还在身边仍不敢太过放肆,但也开始大声谈笑,甚至私下里对东海官兵们封官许愿,意图收买。
几百人中,只蔡京、蔡攸和童贯三人心神不宁,但宇文粹中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安。
不过宇文粹中从镇江百姓那里打听到了东海军宁可睡大街也不占据民宅的故事。看出镇江百姓对东海军的拥护显而易见,对于即将抵达的勤王军却多有反感,宇文粹中心中也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如果仔细想一想江离扬子江不过十余里,若真是怕了勤王军,只要把众人押上船,扬帆入海就是了天下谁还能在水上与东海争雄?!
今早,当宇文粹中还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道君上皇使人把他招入行宫当着东海派来侍卫的面,让他去京口给赵瑜带去口谕。赵给出口谕都是些夸赞其忠勤国事、救民水火的好话,没有什么实在内容,当然,也就不会犯什么忌讳。
宇文粹中很清楚,这是道君上皇的试探,看看赵瑜会不会出面相见,一旦他肯坐下来谈接下来就好办了。同时上皇和他身边的那些人都觉得勤王的援军即近,为防止东海狗急跳墙,也必须要安抚一下。
而之所以不下见于文书的诏书谕旨,仅用口谕,则是因为害怕赵瑜不接旨。若是赵瑜不肯下跪受命,那便是彻底撕破了脸,让双方没了转|U的余地。尽管道
以行事轻佻著称,但他也知道身为人质激劫匪是的行为。所以先用口谕试试风色,也不说正事,只说些好听的空话,把双方之间的关系缓和下来,剩下的事再慢慢谈。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气中多了一丝湿寒水汽,四周的人声也开始变得嘈杂。车外的伴当隔着车窗道:“执政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啊……还真够快的。’宇文粹中心中暗叹。京口离镇江仅仅十余里,以马车的速度也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还没盘算清楚见到赵瑜该说什么,就抵达目的地了。
百战百胜的统帅祖皇帝的嫡脉,仁德爱民又睚眦必报的主君,还有贪财货却忠心大宋的贤王,数清的传言所塑造的混乱而各不相同的形象,让宇文粹中无法在心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东海王赵瑜。这样的藩王的确古来罕有,如果硬要举个相似的类型的话,五代时的吴越王钱大约可以沾一点边。
‘也许都是南方人,大概满足于偏安一隅就是他们共同的特征。’自古南朝皆偏安,东晋,还有南朝的宋、齐、梁、陈,再加上五代时的南方诸国,无一不是如此,想必赵瑜也不会例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要怎样把赵瑜压制得服服帖帖,宇文粹中心中也些微有了点底。
马车停了下来,门被从外打开。宇文粹中从车厢里钻出,迎面来的寒气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车外要比放了暖炉的车厢里冷得太多。看看左右,就在京口镇的主街上。
“宇文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