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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涯果然一挑眉。“你觉得那是盛况?让一堆漂亮男人围着你跳舞那是享受?”
看着他不以为然又显得不满的表情,她忍不住大笑的揽住他的腰。“你是吃醋还是觉得受辱了?对了,你父亲是谁?”
“不知道,也许是个登岛做生意的商贾吧,陛下没有讲过,我也没有问过。”
东野凝抬头仰望着他,“你想他吗?”
“岛上你孩子自出生之后就是有母无父,习惯了。”
他的口气越淡,东野越觉得心疼。
身为皇室子女,本是多少人羡慕的地位,只是这样的家庭中,却没有多少真情。自幼她的父母虽然对她很是疼爱,但是却早早去世,她入宫后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只有东野湘还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但相比于她,他似乎过得更加寂寞,否则不会变得像这样寡言少语的性格。无论是父母还是姐姐,都没有给他足够的关爱,这样看来,他们倒像“同是天涯孤独人”。
“在想什么?”见她的神色突然变得黯然,他不禁奇怪。
“在想……我们是同病相怜。”她靠着他的肩膀轻叹。“我虽然曾有父母,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我的亲生爹娘。”
“为什么这么想?”
“之前在东野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湘说……我的来历不明。如果东野长征将军是我的亲生父亲,那又怎么能说我来历不明呢?”她咬着唇瓣,苦苦思量,“我的父母都没有操纵风的能力,我本以为东野的血脉里大概多多少少都有这种能力,只是或多或少,若隐若现,不是人人都可以施展出来罢了。”
“母亲知道我能操纵风之后,告诫我千千万万不要将这种能力暴露人前,我以为那应该是因为我并非东野皇室的主脉子孙,怕我有夺位之嫌。但是,听了湘那天的话后,我突然意识到,这种能力对于我家人来说都不应该拥有,哪怕是一丝一毫。那么,我又是从哪里获得这种能力?”
水无涯静静的听,沉默了许久后说:“这种事说不准。我父亲肯定不能操纵水,当今的女皇也不能,包括我两位姐姐也不可以。而我的外祖母,也就是上任女皇有此能力,也许这是隔代遗传下的。”
“那个伤我的北陵女人,似乎知道我中了血咒之后会有多严重,他在刺中我之后还对我说,让我找你救自己。她对我们的事情了如指掌,我想她让我求你,一定是想间接害你。”
“所以你不想我娶你、救你?”他浅浅笑着,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后颈,将她搔得痒痒的,心乱如麻。
“傻丫头,就算我没有能力救你,也会拼尽全力,毋需你开口求我什么。凝……你知道夫妻的意义是什么吗?就是即使有天大的艰难,也绝不后退一步,必须携手度过。”
“可我那时还不是你的妻。”
“在我心中,你早已经是了。”他勾过她的颈子,吻住她的唇舌,一股甜软清香味道涌入她的口内。
“味道如何?这是我西凉有名的点心,一口酥。”半响,他才志得意满地放开她,让她红着脸品味口中还在回甘的味道。
“我发现你一开始像个君子,再后来就越来越像登徒子!”微噘起红唇,她娇羞地斜睨着他。
“登徒子要做的事情可多了,我现在还是个君子。”他像只狐狸般欺身上前一步,话还没说完,殿外却有宫女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大声报告。
“殿下,陛下召您和东野公主去殿前问话。”
东野凝趁势躲开他,“大概是你大姐去女皇那里告状了。”
“不会那么简单。”他伸了个懒腰。“再吃点吧,说不定到那里要耗很久,饿了这么久,总要多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对付她们。”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和自己的母亲和姐姐见面,却要用对付这个词,听来真是心酸,她决不能让水无涯再因自己受一点委屈。
于是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希望将自己的力量和温度传递给他。
感受到手掌上坚强的力量,水无涯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反握住,与她并肩,走出不语殿。
东野凝每次看到西凉女皇,对方都是气呼呼的样子——虽然她们只见过两面。
她一直认为,情绪过于外露的人是不适合做君主的。比如说皇叔,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样才会在臣子们面前有威严和神秘感。
可西凉女皇,却是情绪过于外露的人,一旦这种人遇到皇叔那样深藏不露的敌手,战场之上若两军不实力相当,情绪外露者就可能走入败局。
而水无涯,在某些方面和皇叔相似,他们一样都喜欢用一成不变的笑脸来掩饰真实的内心,所以,若非西凉国必须要女子登基为帝,东野和西凉的强弱关系很有可能扭转。
此时的西凉女皇,不是皇叔的敌手,如果东野大军压境,而西凉又失去水无涯这个倚靠,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不过,她此刻最关心的事情,是西凉女皇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生气,而且还要他们两个一起来见她。
莫非,东野军已经压境了?
“风羽公主,东野皇帝陛下派你来我西凉,到底为的是什么?”
没想到西凉女皇一开口就是问她,她愣了下才回答。
“陛下并没有派我来,是无涯为了救受伤的我,将我带到西凉的。陛下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东野问个究竟。”
“东野那边当然是会按照你们的编派来回覆我们。但是……如果你不是受指使来到西凉,那么你怎么解释刚刚到我西凉大公主遇袭落水之事?”
“大公主遇袭?与我何干?”她又是惊讶又是不解。
西凉女皇听见这话更加气怒,指向旁边一位宫女命令。“你说!”
那名宫女好像因为受到惊吓而瑟瑟发抖,“刚才……奴婢正陪公主经过御花园的花池,结果一阵狂风吹起,突然将公主吹入池中,奴婢们手忙脚乱地将公主救上来,现在太医正在帮公主救治……”
于是,西凉女皇瞪着东野凝质问:“这件事你怎么解释?西凉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一阵风能把人吹进池里?而且还只吹她一人!”
皱眉想了想,东野凝问那位宫女,“那风是怎么个吹法?是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将你们公主卷起来,还是像海浪一样把她吹倒?”
宫女愣住,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好像……好像是像陀螺一样裹着公主掉入池里的。”
她点头,微笑。“那就真的与我无关了。我虽然能用风,但我的风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吹法。”
宫女顿时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女皇见状更气,怒斥,“不要在这里巧言诡辩!不是你还能是谁?”
水无涯再也沉默不下去,拉过东野凝,沉声说:“她一直与我在一起。”
“无涯,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朕是问她,你以为朕会傻到和一直维护她的女核实实情吗?”
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让东野凝听着很是不悦,不由得冲口而出。“为什么你偏要固执的认定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有人亲眼看到我把长公主吹下水吗?陛下有确凿的证据吗?无涯是你的儿子,我的丈夫,还是大公主的弟弟,你们西凉的王子,他为什么没有说话的份?”
女皇惊怒得瞪大眼睛。“好无礼的丫头!你们东野教出来的公主都是你这样的吗?”
“那要看对什么人说话!对待不讲理的人,我们也毋需客气。”她故意气她。原本在来之前,她就一直告诫自己,为了维护身边的男人,自己一定得尽量少说话,少开口,但现在实在气不过女皇乱扣罪名给她,更受不了她用那种蔑视霸道的口吻命令水无涯。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紧张起来,女皇来回踱步,连声说:“无涯,这就是你娶的好老婆,对待朕可以这样无礼?!朕无论如何是不认你们这门亲事的!只要东野鸿来信说明这位公主是东野的逃犯,朕一定派人送她回去!绝不纵容她继续危害西凉!”
就好像响应她的话似的,远远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号角声,这声音让殿中的人都变了脸色,除了东野凝。
“有事情。”水无涯低声解释。
东野凝听了也立刻紧张起来,全身的毛孔似乎一下子全张开了。
军情?是什么样的军情?和东野有关吗?
“出了什么事了?”女皇大声问。
片刻后,有海边的守军跑到大殿跪地禀报。“陛下,在距离西凉海境线不到十里的地方,出现了至少几十艘的东野战船!”
果然是东野!
众人的心头都闪过这一句话,目光也齐刷刷地集聚在了东野凝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水无涯。
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没有半点动摇或惊恐,于是,一瞬间她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反正该来的总是要来,她相信他们两人联手,一定可以解决眼前之困。只是,她不想自此和东野反目成仇,却又要为自己在西凉留一席立足之地……
该怎样抉择?
第八章
在东野战船开来之前,东野鸿从没有来信谈战。按照各国惯例,开战之前是先要递交开战书的。
因此西凉女皇对于海境边突然出现的这群战船真是又惊又怒,又怕又急,她立刻命人修书一封,送到对方的战船上,询问原因,以及带兵统领是谁。
但闻讯而来的水芳容对此却并不乐观。“若对方想与我们谈,早就谈了。对方毫无征兆,突然派兵压境,显然志在一战。”
“都是这位东野公主给西凉招来的祸事,把她交出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水芳华也来了,她穿着很厚的裘皮外衣,浑身上下还冷得发抖。
女皇关切地问:“芳华,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休息?”
“西凉出了这么大事,儿臣怎么能躺在病床上?我就是要让陷害我的小人看年地,我水芳华不是她轻易能打垮的!”说这话时,她的眼睛一直狠狠盯着东野凝。
水无涯却拉着东野凝走到大殿一角,低声说:“你怎么想?”
“陛下派军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抓我回去。”她深思着,“只怕……”
“是为了定秦剑。”他挑了挑嘴角。“现在先要确认对方领军者是谁。”
“这很关键?”她不懂,打起仗来,领军人物是谁重要吗?以东野的实力要来西凉虽然还有些困难,但并非不可能。
“只要来人不是东野鸿,就好办了。”
两人在这边喁喁私语,那一头西凉女皇已经喝道:“无涯,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交出东野公主,你还是我西凉的子孙;否则,就是西凉的罪人,我连你一起交给东野!”
水无涯直视着母亲说:“陛下为什么不想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和东野一战。”
“和东野作战?你在妄想吧!”水芳华嗤之以鼻。
水芳容反嘲,“怎么就是妄想?还未开战就畏战求和的人才是妄想。我西凉和东野打交道这么多年了,有哪次大败过?”
此时送信兵已经回来了,跪在大殿外的阶下,“陛下,敌军主帅贺连将军传回口信,说只要西凉交出凤羽公主及定秦剑,就可以立即撤军。”
水无涯和东野凝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出四个字——果然如此。
水芳容闻言也对女皇说:“陛下,东野的意思很明显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剑,难道您为了求和,真的要连剑一起交出去吗?”
水芳华瞪着东野凝,恨恨地骂,“要不是她,东野绝没有这样的藉口威逼我们西凉!”
“陛下,如果对方领军的人是姓贺连的话,那就有可能是贺连岂忧。”水无涯淡然开口。
“是谁重要吗?”女皇没好气的说。
“如果是贺连岂忧,那我西凉这一战就必胜无疑。”他坚定不移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包括东野凝。她对战争完全外行,不知道贺连岂忧和其他人会有什么区别。
水无涯躬身说:“如果陛下还信得过,请允许我做西凉军的首将,三日内,我必克敌。”
大家又是一震,西凉女皇静了很久,才问:“你有把握?”
“陛下不信的话,可以让我先试一次。”他低头凝视着东野凝。“只要让凝跟在我身边。”
东野凝的心头突突直跳,对视上水无涯的眼,他的眼中有的都是真挚和坚决,一下子她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平静地点点头。
“你大姐被吹落湖中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海边,东野凝对这件事还念念不忘,而且困惑不已。
水无涯和她并肩而站,望向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的一排东野战船,哼了一声。“那件事,只怕是大姐的诡计而已。”
“啊?”她不信。“可是宫女们不是说……”她的话又卡住,如果他认定是他大姐说瞎话,那宫女们只怕也是被下令撒谎的。“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赶走我。”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拉她走上一般快船,水无涯吩咐道:“开船。”
“去哪里?殿下?”船工问。
他用手一指。“去前面,看看咱们的敌军。”
船工吓了一跳。“殿下,那是东野的海军啊!”
水无涯冷冷地问:“你是要我亲自掌舵,还是亲自摇桨?”
这下船工可不敢再废话了,立刻张起船帆,后面的船工则摇起船桨。
“你现在就要过去?”东野凝觉得他这样只身前往真是太危险了,周围起码应该有几艘护航船才对啊。
水无涯只是笑道:“你有没有听过中原关于三国的故事?知不知道曹操曾有一句名言:生子当如孙仲谋。”
“这句话有所耳闻,但典出何处呢?”
“据说当日曹孙两军相持于濡须,孙权乘船探曹营,船上还携有鼓乐手,一路吹吹打打,绕过曹军面前,曹操对吴军本就久攻不破,如今又见孙权英武异常,所以才发此感慨。”
东野凝挑眉,“你是把自己自比那个孙权了?”
“孙权不过是一方国君,便能有如此气魄,如今你我这艘小船上,既有你会驭风之术,又有我懂控水之能,我们怕什么?”
经他这样一说,东野凝心头才释然些,但她还有疑虑。“为什么你一听说带军的人是贺连岂忧,就认为西凉可以战胜?”
他微笑看着她。“你和贺连岂忧也是旧识了吧?你认为这个人堪当大任吗?”
东野凝想了想,才说:“他是个酒肉之徒。”
“酒肉之徒又是带兵奇才的人并非没有,但着实不多。据我观察,贺连岂忧肯定不是这例外中的一员,他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而已,绝不足为惧。现在我们只是要知道,贺连岂忧的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什么人?”
“你怕皇叔也来了?”
“我不得不防。”
快船行驶至距离东野船队不过几十丈开外的地方,水无涯吩咐停船,对东野凝说:“你先回船舱去。”
“小心。”她依言走进船舱之内,却很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水无涯朗声说:“烦请通报贵军首将,西凉水无涯邀见。”
偌大的海面上,他的声音朗朗,擦着水面,带着水音,由风推助,飘到东野军的船上。不一会儿,在东野船头上便看到一个身着铠甲,将军模样的人。
他站在船头,向下张望了一下,大声说:“水殿下,你很厉害啊!居然单枪匹马戏弄了我们东野上下,拿定秦剑为诱饵,抢走我们东野公主。自东野建朝以来,你是第一人。”
水无涯的笑声摇荡在水面上,是他从未显露人前的张扬。“这要多谢东野给我这个面子。只是既然公主已经做了我西凉的媳妇,各位何必还要苦苦相逼呢?难道要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