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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飞看着他的眼睛:
“你说的已经够多,而且,天山剑派弟子,武功并不弱!”
“真的?”
程鹏举眉开眼笑,陡然间像换了一个人,腰杆渐渐挺直,他重新恢复了自信。
上官云飞点了点头。陈鹏举端茶在手,朝四人鞠了一躬,说道:
“小人得遇各位大侠,真是三生有幸,日后必当奋勇向前,跟随诸位匡扶武林,维护正义!今日在下有如重生一般,欣喜若狂,就此以茶代酒,敬四位一杯,以表谢意!”
说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上官云飞点点头,当先干了杯中茶,张奎一口喝下,又拍了拍张奎肩膀,叫道:
“好!这才像男子汉!”
白雪飞浅浅啜了一口,狼人也干了,他紧绷嘴唇,目光如雾,他在想什么?
陈鹏举替众人斟满了茶,回身拨了拨灯芯,灯光骤然明亮。他回头看着上官云飞,眼睛一眨也不眨。
“看什么?”
上官云飞有些不自在,被人盯着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被同性盯着。
“我在等”
“等什么?”
上官云飞不禁问道,忽然间他明白了。他脸色煞白,扭头看了看别人,脸上都是相同的表情。他抬头问陈鹏举:
“你是谁?”
陈鹏举反问:
“你在等谁?”
“掌柜!”
陈鹏举笑了:
“我就是布店掌柜!”
“难道那个掌柜不是掌柜?”
这句话实在绕嘴,上官云飞一直盯着桃花阁出来的每一个人,陈鹏举从布店出来时,他当然看到了掌柜另有其人。陈鹏举笑道:
“他是掌柜,但只是名义上的掌柜!”
他解释道:
“我对生意外行,既然开了布店,当然得找个懂行的。他是我雇的伙计!”
他目光带着笑意,慢慢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像两把冰凉的刀子,在刮来刮去。最后停在张奎脸上,恨声道:
“我最怕脏,没想到让你这个臭叫花子搀了一路!拿个脏爪子,在人家肩膀上拍来拍去!我当时恶心得想吐,恨不得把你那只脏手剁下来!”
说着反手一掌,掴到张奎脸上,张奎身子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他虽然疼得要命,却连咧嘴的力气都没有,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陈鹏举一出手,别人已经看出,他是高手,而且是一流高手,这样的高手,在当今武林不会超过十个。陈鹏举笑道:
“你肯定有很多疑问,只可惜已不能再问!”
上官云飞甚至连点头的力气都已丧失,只是木然地看着他。陈鹏举端起自己的茶碗,翻来覆去地看着,像是贪杯的人看着酒壶,好色的人看着裸女。半晌,他悠悠说道:
“茶里有毒,杯里恰好涂了一层解药”
他抬头看着白雪飞,笑道:
“飞天魔女手段,果然不同凡响。你能猜出这是什么毒吗?会解吗?阴山教派毕竟不是正宗,在五毒门眼里,你那些把戏,就像孩子玩儿过家家!”
他看着白雪飞,眼神逐渐炽热,眼里像有火苗在燃烧。他嘎嘎笑道:
“你那双小手真是又白又嫩,馋的我恨不能咬上一口!追魂散你能医,听说过迷魂散吗?它不但无色无味,还有特别的功效,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对你这么漂亮的小妞,如果不安慰一下,也对不起你为我疗毒的一片好心呀!”
白雪飞脸在发烧,胸脯激烈起伏,她虽然紧闭着双眼,身上却在起着变化,她已经听不见陈鹏举在说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么强烈,那么急不可耐,她灵魂深处在一遍遍地狂喊:云飞,云飞……
陈鹏举看了看众人,笑道:
“我中毒不假,追魂散在半个时辰后,身子会鼓胀如球,然后爆裂。如果你们不出手相救,半个时辰后,我仍会安然无恙,因为这种药出自五毒门,我恰好是五毒门弟子!”
他说完,手掌轻击了三下,门后立刻窜出五个黑衣人来,看着陈鹏举。陈鹏举转过身,命令:
“女的留下!”
然后,手掌朝下一劈!五个黑衣人手腕一翻,弯刀顿现,身形同时移动,窜了过去。陈鹏举甚至都懒得看一眼,他不但相信手下的实力,更相信毒药的效力!
身后刀光一闪,顿时没了消息。他嘴角浮起笑意,慢慢转过身来。他笑容立刻僵在脸上,头盖骨好像忽然裂开,倒进一桶凉水,他牙齿打颤,脚却动不了半分。
五个人还站在那儿,只是一动不动,血从脖颈处渗出来,一个人站在面前,野兽般的目光锁住他,语气比刀锋还冰冷:
“拿出解药!”
陈鹏举木偶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狼人一把抢过来,又问:
“怎么用?”
“一粒……”
说完这两个字,他身体顿时像泄了气的皮囊,瘫软在地。五个黑衣人也倒下来,布店里顿时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狼人先捏开白雪飞牙关,喂下药丸,然后又给上官云飞和张奎服了药。狼人看着三人的变化,没有回头,仿佛陈鹏举已经是个死人。
半晌,白雪飞脸上红晕褪尽,慢慢睁开了眼睛。张奎从地上爬起来,一步窜到陈鹏举跟前,抓起脖领,左右开弓,扇了两个嘴巴,嘴里大骂:
“你个恩将仇报的王八蛋!还嫌老子臭,老子这回叫你吃屎!”
陈鹏举脑袋立刻肿成了猪头,鼻子嘴里流出血来,他目光茫然,好像挨打的不是自己,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上官云飞叹了口气,说道:
“这一注压得太险!”
狼人问道:
“你知道茶里有毒?”
上官云飞反问:
“你难道不知道?”
狼人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上当?”
“所以我才说,这次赌注压得凶险!陈鹏举眼睛盯着我,如果不喝下去,他是万万不肯现出原形的!”
他看着陈鹏举,笑道:
“可惜你忘了他是什么人,就算你的毒药无色无味,他还是能嗅出来!”
陈鹏举眼中充满惊异和不信,他看着狼人,问道:
“我亲眼见你把茶倒进嘴里!难道是假的?”
狼人冷冷道:
“倒进嘴里,不等于咽进肚里!”
“你吐了?什么时候?”
“你转身拨灯芯的时候!”
陈鹏举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上官云飞笑道:
“就算你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还是不会喝下去!你本来应该先提防他!”
如果提防他,上官云飞会不会喝?上官云飞好像猜中了他的心思,笑道:
“如果他喝了,我当然不会再喝!”
陈鹏举喃喃道:
“你们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上官云飞叹了口气:
“你的故事编的太俗套,没一点新意,再说,你好的未免太快了些,追魂散不是一般的毒药,你应当让张大哥把你背去才对!”
张奎也笑了:
“我虽然臭点儿,你要引我们上钩,就得忍着!可惜你这个人有洁癖,看来叫花子也有好处!”
“你们难道都看出来了?”
张奎摇了摇头:
“至少我被蒙在鼓里!”
上官云飞目光盯着陈鹏举,问道:
“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什么话?”
陈鹏举摇摇头。上官云飞又问:
“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话?”
“那一句?”
“其实不算一句,只有一个字:等!世上有很多事情,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等到结果!”
第七十五章 难逃一死
上官云飞看着陈鹏举,缓缓说道:
“陈老板,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等的耐心也有限!”
陈鹏举机灵灵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
“你们想知道什么?”
“你说的话里,有多少掺了水分?”
陈鹏举苦笑了一下:
“除了老板是假的以外,别的都不假。我怕说假话,引起你们的怀疑,不肯跟过来”
上官云飞点点头:
“乔三老爷怎么跟你们联系?”
“飞鸽传书”
“多长时间联络一次?”
“十天”
“你的鸽子在哪儿?”
陈鹏举指了指屋里。张奎走进去,捧出个鸟笼来。上官云飞打开笼子,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管,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卷儿,摊开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
“注意上官云飞及狼人动向,随时报告,不可轻举妄动,等待指示。乔”
“乔”字是个小篆印章。上官云飞又问:
“你们的总舵在哪儿?”
陈鹏举摇了摇头。
“你猜不出?”
“应该是乔家大院吧?”
“这次你总算不笨!”
上官云飞接着问道:
“这次你准备怎么报告这件事?”
陈鹏举又摇了摇头:
“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只要失败,只能当面汇报,通常只有一种结果”
“什么结果?”
“死!”
陈鹏举说完,不禁哆嗦了一下。上官云飞问他:
“你怎样才能找到他?”
“竹筒里什么都不放,放飞鸽子,自然会带来指令”
上官云飞听完,扣上竹筒盖儿,拴在鸽子腿上,手一松,鸽子拍拍翅膀,从门口飞了出去。陈鹏举脸色顿时像一张白纸。上官云飞看着他,笑道:
“你猜,他会给你什么指令?”
陈鹏举头摇得像拨浪鼓,恐惧占据了他的思想,这回他不但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也已虚脱。冷汗滴滴答答从额头落下来。
上官云飞又笑了:
“我敢跟你打赌,这次他不会让你面陈经过!”
“为什么?”
陈鹏举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上官云飞反问:
“你是不是死士?”
陈鹏举点了点头,目光茫然。
“他为了脱身,本来就打算让你死!这点你想不到?”
陈鹏举嘶声道:
“他难道确定,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狼人冷冷道:
“你觉得有机会?你只不过是他用来脱身的工具而已!他至少比你清醒,你只不过是个高估了自己的可怜虫!”
这句话像一根鞭子,抽得他目瞪口呆。张奎笑道:
“他不是说让掌柜出卖了吗?他自己就是掌柜,他岂不是自己出卖了自己?”
白雪飞也笑了:
“看来他自己早有预感,在这点,他的确有先见之明!”
陈鹏举像一段没有知觉的木头,地上的死尸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已预感到死亡慢慢临近。汗水洇湿了后背,冷风从门口吹进来,他感到彻骨的冰冷,一种由里到外的冰冷。灯火飘忽不定,灯油即将耗干,他已经感觉到,死亡像只巨大的翅膀,朝自己遮过来。
上官云飞看着他的表情,叹了口气:
“你从没后悔过?”
“后悔”
“不敢离开他?”
“不敢,离开只有死!”
“你肯定不是天山剑派的弟子”
陈鹏举摇摇头:
“我是五毒门门下”
上官云飞又问他:
“你们销毁了所有令牌?”
陈鹏举点了点头。
“现在还没有新的令符?”
“没有”
山官云飞看着狼人,狼人来到面前,问道:
“你有没有参加正义堂行动?”
陈鹏举点了点头。
“你们一共去了多少人?”
“三百零一人”
“谁杀了吴正义?”
“乔三老爷”
“吴秀呢?”
“陈七杀的”
“陈七为什么会死?”
“因为乔三老爷让他死”
“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是谁?”
“李伶伶”
“喜欢一个女人就得死?”
“他用情太专,已经失去了杀手的稳定”
“李伶伶是什么人?”
“她是江南名妓,名义上是吴正义的红颜知己,其实是乔三老爷的卧底”
“她怎么死的?”
“陈七死后,她随即自杀”
“雷震、灵虚子、空明、申简都是乔三老爷所杀?”
“除了申简,其他三人都是”
张奎站起来,追问:
“申简被谁杀的?”
“李伶伶”
张奎颓然坐下来,面无表情,恨恨说道:
“死得其所,死得其所,该!”
他朝地下猛地啐了一口。狼人转过身,看着窗外出神。天空已经现出曙色,视野越来越广,整个城镇还未醒来,雄鸡三三两两开始报晓,渐渐连成一片。淡青色的天幕慢慢转薄,终于薄成透明。远处人家屋顶上飘起一缕炊烟,像条蓝色的绸带,抻向天空,缭绕成雾。
地上血迹已经凝固,惨白色的尸身,现出说不出的狰狞可怖。陈鹏举汗水也已流干,躯体好像一瞬间干瘪下去,看上去像具毫无生命迹象的躯壳,皮肤上也泛着死尸般的灰白。
忽听扑楞楞一声响,一只鸽子拍翅从门外飞进来,径直落到陈鹏举的肩上。陈鹏举猛然一惊,身子颤抖了一下。他哆嗦着手抓住鸽子,解下竹管儿,旋开盖子,仔细一瞅,里面有张纸,他把手指塞进去,掏出来。刚一打开,纸上腾起一团雾,陈鹏举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肩上的鸽子扑棱了两下翅膀,也摔在他身旁,挣扎了两下,不动了。
屋里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们走出门去。太阳已经升起来,狼人脸色依然像冰。上官云飞瞅了瞅他,忽然笑了:
“狼兄,我想到了一件事”
狼人站住脚,扭头看他。上官云飞笑道:
“当个掌柜确实不容易,尤其是个冒牌掌柜!如果他一早上赶到店里,看到眼前情景,不昏过去才怪!”
白雪飞笑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昏过去?没准儿他的胆子比熊还大!”
“就算这样,他还是得昏过去!”
“为什么?”
“身为掌柜,店里死了那么多人,他敢说毫不知情?衙门的板子,非得把他打昏过去不可!”
狼人笑道:
“看来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张奎挠了挠了脑袋,不解地问:
“什么路?”
“猜猜看!”
“我知道了!”
张奎手舞足蹈,像个孩子,他大声说:
“跑路!”
白雪飞眼睛笑成了弯月:
“你变聪明了!”
张奎听了她的话,像吃了一块糖,得意洋洋。看得三人只笑。上官云飞笑着对他说:
“张大哥再猜猜看,我们眼下去哪儿?”
张奎挠着头皮,闷了半晌,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上官云飞笑道:
“你能想到,这个地方你去过!”
张奎头皮都快挠破了,嘟哝着:
“我去过,我去过……”
“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河西镇!”
“还想不到?”
张奎一拍额头,大叫:
“我又想到了!”
“去哪儿?”
“封剑阁!”
上官云飞点了点头:
“你确实变聪明了!”
第七十六章 隐士的剑
四个人出现在封剑阁大门,苏樱已站了多时,她上前挽着白雪飞的手,笑着跟张奎和狼人打招呼。上官云飞指着狼人笑道:
“妈妈知道他是谁吗?”
苏樱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
“卖什么关子,还不快介绍!”
上官云飞笑了:
“他就是狼人!”
苏樱上下打量了半天,笑道:
“果然一表人才,快请进!”
狼人被夸得不好意思,讪讪地进了封剑阁大门。大堂门口,上官鼎一袭灰色布衫,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见到张奎,他快走两步,迎上前去,拱手问好。两人寒暄了几句,挽手进屋。丫鬟端上茶来,狼人眼睛看着上官鼎和苏樱,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一对神仙眷侣,果然气度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