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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他困惑地问她。
她把他的头发整理好,笑嘻嘻地瞅着他说:“看看你是不是该洗头了。你脑袋上怎么有个伤疤?谁弄的?”
“是我自己。”他不安地瞥了她一眼。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弄个伤疤在自己头上?看上去好像是烙的……好深啊,一定很痛吧。”她轻轻抚摸着他头上的伤疤,温柔地说。其实她是想听听他说的是不是跟信里的内容相吻合。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弄个伤疤在自己头上?看上去好像是烙的……好深啊,一定很痛吧。”她轻轻抚摸着他头上的伤疤,温柔地说。其实她是想听听他说的是不是跟信里的内容相吻合。
他很困惑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只是好奇。”她拿来了水杯,“来,喝口水。”
她看着他很顺从地喝下一口水,然后收起杯子,又问:
“那伤疤是怎么回事啊?”
他不说话。
“有什么不能说的?让我猜,”她作思索状,“我看肯定是你小时候不听话,你妈弄,……嗯,我看就是,你妈的心可真狠!”她故意这么说,他果然有了反应。
“别胡说,不是我妈!”他断然说,随后,他迟疑了一下才终于说,“那是很多年前,我跟我女朋友表决心,一时冲动弄上去的。”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这句话让她的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爱意,看来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说了实话的。
男人为女人犯傻,本来就是一件令人心动的事,更何况他还为她堕入了无底深渊,她想,如果没有那个贱女人,也许今天陆劲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真喜欢他现在说实话的样子,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厌烦,眼睛半开半合,棱角分明的嘴唇上湿湿的,那是刚刚喝水留下的痕迹……于是,几乎是身不由己地,她想凑过去亲下他的嘴,反正也没人,她心里盘算着想品尝一下他嘴唇的味道,因为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很爱他,而且她也想通过这种出其不意的亲昵,看看他的反应。但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的嘴还没接触到他的脸,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掐住了,就在她感到呼吸困难时,她整个人被摔了出去。
“你别太过分!我不是玩具!”他气冲冲地低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他强有力的一面,她完全被吓住了,但同时又莫名地兴奋起来,这兴奋与愤怒混杂在一起,让她忽然想到了对面桌上放着的那把手术刀。
“我没有拿你当玩具。”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他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冷笑道:
“别跟我说你把我当男人,我可没把你当女人,容护士。”
她记得当时自己的感觉,她真想拿把手术刀扎过去,如果不是那个守卫及时赶到的话,她可能真的就这么做了。
这件事虽然过去已经好几年了,但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让她感到脸上发烫,羞耻难当。当时,她从他目光里看到的蔑视和厌恶让她至今心痛不已。
他就那么瞧不上她吗?她原来以为,他这份坚持是因为还纠缠在那个被他杀死的贱女人身上,但直到最近她才明白,原来自打他入狱前两年,他就已经爱上了那个被他囚禁的小女孩了。男人,看来都一样。
她耳边又响起了刚才那刺耳的喘息声和摩擦声,他们很投入……
她是看着男扮女装的宋正义进去又离开的,她也看见了陆劲,她唯一没有看见的就是那个女人!陆劲出现后,她就明白这是个圈套,毫无疑问,给她打电话的就是陆劲,虽然声音完全完全不同。宋正义走了以后,她故意等了一会儿,她想等陆劲出来,但却一直不见人影,如果她知道那女人也在里面,如果她知道他们两个在一起,她是不会进去的,那不是她想听的声音,她也不是为此而来的……
仔细想想,她对他的感情一直很矛盾,她爱他吗?不见得,就像她对他说过的,她只是把他当作知心的好朋友看待,她对他有过欲望吗?有的,但只有一刹那,她想亲近他,更多的是为了让他爱她,为了让他感觉需要她,为了让他离不开她,她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刚才的一幕让她明白,她的心愿落空了,对他来说,她永远只是个认识的护士而已。
陆劲!你也太小看我了!太小看一号歹徒了!
我很快,很快就会,让你付出代价!
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禁不住加重了脚步,“碰碰碰”,好像每一步都是在跟地板打架。碰碰碰,只有她能听到打架的声音。她的脚步声,很轻,又很重。
这双鞋是她特意为今天这样的场合购买的,它有着柔弱的鞋底,像猫咪的脚垫,所以她走到哪里都悄无声息,它够轻便,够紧,这能让她灵活而迅速地逃离现场。
一个好的杀人犯,首先需要一双好鞋,这是条跌扑不破的真理。
她走在习习的晚风里,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现在意识到,自己的沮丧其实是多余的,今晚,她虽然听见了不想听见的声音,但毕竟还是逃过了一劫,因为他们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这对她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想到这里,她决定打个电话给那个人。
每当心情不好时,她总想给这个人打电话,为的就是逗逗他。再说刚才,她在同北巷对面的停车场看见了他的车。
她走到小区绿化地带的一棵水杉树下拨通了那人的电话。
“喂。”他在电话里应道。
“你在哪里?”她问。
“我当然在家。你在哪里?”
“我刚从同北巷回来。”她道。
“哦,是吗?”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我在那附近看见了你的车。”她若无其事地用左手玩弄起衣服上的一颗纽扣来,就好像在玩弄电话里的那个人。
对方沉默了两秒钟,然后说:
“你看错了。”
“别赖了,我认识你的车牌,呵呵呵,”她笑了。
“是别人假冒的!”那人有些生气了。
“得了吧,那就是你的车,别人认不出,我还认不出?”
“容丽!”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每次真的把他惹火了,她就马上改变话题,经验告诉她,对付男人,“摸一把,拧一把,”是最管用的了,她道,“明天,明天我们两个见面再谈吧,让我再看看你身上的伤,亲自帮你料理一下。说实在的,陆劲下手可真重。你是该想点办法对付这个杀人犯了。”
对方冷哼了一声道:“对付他并不难,他不会得意太久的。”
“你想到办法对付他了吗?”容丽对此很感兴趣。
“国家的罪人,国家要对付他,还不容易?现在,只不过机会还没到,等机会到了……”那人充满期待地深吸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我很期待看见你撕碎他。我现在对他没有一丝同情。”
“哦?你不是一向很喜欢他吗?”对方干笑了一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见正前方有个钟点工模样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我那是一时迷惑。其实,我现在,越来越发现,权势,才是一个男人最性感的部分”她故意放慢速度说。
对方终于低声笑起来。
“好吧,那明天我来看你,我们好好聚一聚。”他道。
“我等你。”她说着,挂了电话,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在紧张的时候玩一玩,能放松神经,转移注意力,还可以忘记刚才的一切,还可以……
“嫂子。”
忽然,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是叫我吗?她朝前面望去,发现那个穿红布罩衫的女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这个女人刚刚是在叫我吗?有没有搞错?叫我嫂子?她朝自己身后望了一眼,没有别人,看来是叫我。为什么?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借着微暗的路灯光朝那女人的脸看去。啊,是她!曾红梅!那个死人的妹妹!怎么会是她?她觉得自己的脚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时之间,她呆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嫂子!哎呀,嫂子真是你啊。”曾红梅好奇又热情地打量着她。
“红,红梅……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知不觉开了口,但一开口就后悔了,为什么不说“你认错人了”?,然后马上离开,但是如果这样,这女人会不会纠缠不清?奇怪。她怎么会来这里?“红梅,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问了一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嫂子,我,我到这里来找个老乡,没找到,正想回去,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碰见了你。”曾红梅结结巴巴地说,一边仍在打量她,“哎呀,嫂子,你变化不小,越来越年轻了。”
在她的印象中,曾红梅说话可不结巴。
“是吗?谢谢你。”容丽笑着捋下头发,问道,“你找哪位老乡?住在几号?”
曾红梅尴尬地笑笑。
“嫂子,我说了你也不认识,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听说来S市后发了,当了老板了,我想找他帮忙。”
“你想找他帮忙?”她注视着曾红梅,同时侧过身子,不自觉地朝四周望了望,她们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帮什么忙?”她问道。
“我……我也想来S市。”曾红梅今天看上去特别羞涩。
奇怪,以前的曾红梅可不是个怯场的人,她爱说话,一开口就说个没完,而且因为她老公是做炒货生意的,她说话时嘴里还总在嚼瓜子,从单位嚼到家里,从白天嚼到晚上,容丽每次看见她,她的嘴几乎都在进行机械性运动,有时候,容丽真想把那两片嘴缝起来。
“红梅?你也想来这里?来这里干吗?你不是在那边好好的吗?”容丽温和地问道,她觉得自己的血管好像刚刚经过一阵急冻后,现在又慢慢舒缓开了。
“那边是不错,嫂子,可是再好也比不上S市啊,这里可是大城市。”曾红梅说,她的声音好像在发抖,“嫂子,这里挺冷的,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去我家?去我家?
我怎能让你脏了我家的地板。我家的地板可是最高级的。
“红梅,你老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她问道,手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包里,在她的包里,她长年都会放一瓶下了毒的饮料,这是为应急准备的。有时候,你得随时准备解决一些问题,就好比上次的钟平。
未雨绸缪会让警察无计可施,他们永远只会找最近的线索。谁在案发前购买过氰化钾?谁在案发前购买过这罐饮料?如果你早在几个月前就有所准备,那就等于在茫茫大海中扔了一根针,时间是无限的,该怎么找呢?
她又想起了钟平。本来,她不想杀他的,那完全是机缘巧合,陆劲的小娼妇邱元元离开她家时,她跟了出去,正好看见钟平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其中一个就是陆劲,她当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陆劲在这案子中扮演的角色,所以毫无疑问,钟平是在告诉他们一些跟案子有关的事。可是,他们怎么会找到钟平?。她没想到他们会找到他。这么说,陆劲已经把宝藏的事告诉了警方。她本来不想杀钟平的,他死去的那个老婆是怎么说的?“老钟很健忘,要他记住谁的长相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他们老厂长一次在马路上碰见他,他都不认识了,还跟对方吵架呢,结果给穿了小鞋,扣了奖金”。
事实证明,她老婆的话是有道理的,有好几次,她从他身边走过,他都毫无反应,他根本认不出她就是那个小镇警察的妻子,更认不出,她就是那个被他儿子在超市指认出来的小偷之一。
她本来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但后来才发现记忆是需要点化的。沉睡在大脑中的某些东西,如果受到刺激,还是会苏醒过来的。她还清楚地记得当钟平说到——“有一次带着我儿子在附近的超市买东西,他忽然指着一对夫妻大声说他们是小偷。”这句话时,她是什么感觉,这感觉就跟今天她碰到曾红梅叫她“嫂子”一样。
她把脸慢慢转向曾红梅。
“我老公在家。等我这里有了消息,我再,再通知他。”曾红梅看着她,神情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叹息道,“要是走在大街上,我还不敢认了,嫂子,你变化真的很大。”
砰砰砰,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多少跳?应该数一下,要保持正常的心跳,才能做事。
“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就这么多年了。红梅,我突然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你等等啊。我数一数。”她说着把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
“哦,哦。”曾红梅困惑地看着她。
“等一等,等一等……”
杀死那个可恶的曾红军时,她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遇到他的妹妹。对她来说,那也是尘封的记忆,曾红军,对了,她生命中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5年多,但留在她心里的只有他吃饭后留在牙齿上的菜叶、说话时嘴边不断变大的白沫,一星期才肯洗一次的臭脚;如果不是因为钟乔这个死了的古董商,她是不会嫁给这个男人的。
曾红军唯一的好处就是温顺和愚蠢,他相信她说的所有话,相信她的假身份,相信她是个想在小镇过平静生活的平凡女子,相信她是想跟他过一辈子。他也不照照镜子,谁会想跟一个说话嘴边冒白沫的邋遢男人生活一辈子?
直到她的“亲戚”再次出现,他对她的信任才开始动摇,他看见她拥抱那个人了……是的,她知道那很危险,但他难得来,她不想放弃任何一个亲近他的机会,事实证明,两个男人真是天差地别,完全不能相比。也许她太急切了,门没关好,让曾红军这个蠢蛋看见了那一幕,呵,只不过是个拥抱而已,他犯不着大发雷霆吧?竟然还威胁要把她的丑事说出去,“你们不是亲戚!你们是情人!你跟我在一起是有目的的,我都听见了!”他哆哆嗦嗦地说着。“把你的嘴擦一擦吧。”她厌恶地提醒道。
本来,她也许不会杀他,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他真的把她看得太平凡了。
2分钟过去了。她慢慢把右手从左手腕上拿下来。
好了,好了,心跳已经慢下来了,好了……
“红梅,你嫂子心脏不好,大概是看见你太激动了。”她捂着胸口,又朝四周望望,没有人,再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放在嘴里嚼起来。这是她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干重要的事时吃块巧克力能帮她定神。
可是真的需要杀掉曾红梅吗?需要吗?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曾红军是我杀的,就算让曾红梅认出我,又怎么样?真的需要这么做吗?她有点犹豫了,这时候她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如果让陆劲他们找到这个女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就是曾红军的老婆。他们会把所有的事联在一起。你给了陆劲两个个礼拜准备500万,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找到她,并挖出当年的旧事。所以,你最好干掉她!干掉她,一了百了!没人知道你是谁!一个陌生的乡下女人死在一个陌生的小区,谁会注意?你别忘了,你在鹿角镇的名字是王美霞!王美霞!至于曾红梅来这儿找的那个亲戚?你根本不认识!所以无关紧要。时间不多了!干掉她!干掉她!做事要干脆,就象过去一样。死人才永远不会开口!”那个声音好像一个高音喇叭,刺耳又尖厉。
“嫂子,你没什么吧?”曾红梅担忧地看着她,扶住了她,“我看还是送你回家吧,正好也让我参观一下你家……”
“行啊……红梅,欢迎你来,不过,让我先坐一会儿,对了,”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饮料, “红梅,你渴了吧,来,喝口饮料。”为了避免留下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