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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大自然充满了由衷的敬畏,他们感谢祖先给予他们生命,感谢自然赐予他们食物,他们总是相信在冥冥之中有无数双眼睛在关照着自己,只有你应该受到处罚的时候,这些深藏不露的神灵鬼怪才会出头露面。
妈妈说小安小时候其实挺聪明,都怪他父亲那个死鬼,喝醉了酒经常把小安一个人关在黑屋子里吓唬他,结果把他脑子也吓坏了,胆子也吓破了。夜里都不敢起来拉尿,经常让尿憋醒了也不敢下床来撒尿,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只好把尿拉在床上。
而每次小安把尿拉在床上,父亲就要惩罚他,把他赶到屋子后面孤伶伶的茅房里,关在里面不让他出来。
深更半夜,小安一个人哆哆嗦嗦呆在黑咕隆咚的茅房里,夜半的茅房每一个角落里好象随时都会钻出一个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精怪。小安也不知道这些精怪姓甚名谁,他们想要把自己这个牙齿打架的弱小的肉团撕咬成什么样,他只是本能地将身子缩成一团睁大恐慌的眼睛无助地打量着一片漆黑的世界,直到他那身材弱小的母亲等父亲睡着之后心疼地把他从无尽的恐怖中拯救出来。
感谢上帝,大约小安没犯过什么大错,所以妖怪们并没有对他怎么样,这让小安的恐怖在长期与鬼共存的黑暗中渐渐平息下来,他有时候壮着胆子跟精灵们对对话,检讨一下自己有哪些做得不对的地方,求得它们的原谅。精灵们原谅了他,他们就一直这样在那个古老的山村里和平共处着。
但是到了城里就不行了,城里的妖魔鬼怪对小安很陌生,它们不了解小安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年轻人。也许是城里的人太多了,谁也没有功夫来了解这样多的芸芸众生。有时候小安也想,也许是城里的鬼怪也跟城里人一样,眉心都郁结着重重的怨气,而怨气重的人死后大多会变成不依不饶的厉鬼。
刚到城里打工的时候,小安还以为城里从来就不死人,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城里看到过热热闹闹的送葬队伍。直到后来工地上摔死了一个民工,民工的家属要把死者拖回去土葬跟业主发生争执,小安才知道城里的人死后全都被无声无息拖到火葬场烧成了灰。
这更让小安加重了对城市的恐惧。他想这怎么行呢?一个人死了,被烧成灰,被胡乱塞进一个小盒子里,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没有人给它们烧香,也没有人给它们上坟,它们怎么会安生呢?它们肯定会变成一群四处游荡着喊冤叫屈的野鬼孤魂。
哪怕是在大白天,小安也经常可以听见他们若有若无如诉如泣的哭声。小安认定城里肯定每天都有很多死尸硬硬梆梆地自己爬起来,蹦蹦跳跳地逃走。所以他认真地对唐欣说:真的,僵尸自己都会跳的。就像这样子。说着他将自己的双脚并拢,双手平端胸前,动作笨笨地蹦了几步。
唐欣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接受的都是正统的马克思主义无神论教育,虽然爱看恐怖小说,僵尸鬼怪一类的故事看得很多,主要是感觉生活的无聊,追求恐怖故事里头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刺激,每次看得入港的时候,她总是让那些恐怖的情节吓得毛孔扩张,头发倒竖,可刺激过后,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她从来没有把现实生活中的怪事与僵尸鬼怪联系到一起过,此时看见小安笨拙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好笑。刚要笑出来,突然发现小安脸上那股虔诚认真的表情,这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突然觉得刚刚从丹田之处升起的那声暖烘烘的笑在喉头将出未出之时突然被一股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寒流硬生生地冻住。她猛地领悟到,小安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笑的!因为小安的表情告诉她他认为僵尸是真实存在的!
唐欣感到自己打了一个寒噤,她下意识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并没有什么可怪异的。初夏正午的阳光绚烂地照耀着,她跟小安现在正走在宿舍通往医院大楼的砂石路上。
他们所在的医院是开发区中心医院,就是位于他们前面的那幢新建的十层大楼。医院的前身是郊区卫生院,就是他们刚才出来的那幢两层的宿舍院。大楼去年才落成,坐落在城市外环的边上,老院则坐落在卧虎山脚下,新老院址间的距离大约在一千米,中间全是废弃的农田,绿油油的野草茂盛地生长着,充满了夏日勃勃的生机。
可不知为什么唐欣突然产生一种置身荒野的恐慌,她感觉在阳光明媚的高天之上仿佛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自己好象是站立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从高空俯瞰下来,她看见自己孤单的身影好象是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又仿佛是万里黄沙当中的一峰骆驼。
这是一种以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唐欣从小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家庭条件的优越和自身条件的出众让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屑,本来父母早就给她安排了一条她这种家庭的城里孩子顺理成章的人生道路:小学,中学,出国留洋,然后嫁一只毛茸茸的大笨熊,养一窝标致的混血小杂种。但是唐欣的生活轨迹到初中的时候开始出现了偏差。
刚进入初中,唐欣的身体便开始过早地成熟,早熟惹火的身体招引来众多男生的唿哨和注目礼,而她不断下降的学习成绩则引来了女生们的不屑和讥诮,这种物质与意识的巨大落差让唐欣的心理产生了扭曲,她开始对家庭和学校进行反叛。
可是少小的年纪让她感到自己无力独自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只好逃进了虚幻的网络。她以为自己是个坏孩子,进入网络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正常不过,面对网络里各形各色变态的家伙,她找回了面对世界的自信,同时也认识到这个世界是多么的虚伪和荒谬。
当父母惊诧地发觉女儿变成了一头粗痞的网络恐龙时,唐欣对于读书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兴趣,在她不屈不挠的反抗下,黔驴技穷的父母只好让她辍了学。母亲本来还打算要她去学医,失望透顶的父亲说:还是让那些可怜的病人多活几天吧。找关系把她送进了护士学校。
护校的生活把唐欣锻炼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姐大,在那里她是男生们心目中的女神,而那一帮从小地方来的土气的女同学则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这让她在满足之余又开始在网络里寻求更大的刺激。
网络毕竟是虚幻的,当虚幻的网络也不能使见怪不惊的唐欣再感到满足时,她决定要寻找一处与世隔绝的净土过一段清心寡欲的生活。快要毕业的时候,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要求来到了这个地处城乡交界的开发区中心医院。
唐欣的爷爷奶奶曾经就住在这一片荒地附近。爷爷早逝,奶奶一直跟她父亲住在一起,所以她小的时候只跟着奶奶回来过不多的几次,她已经不能准确地判断爷爷的老家当年的位置。自从奶奶五年前去世之后,唐欣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当年这里还是属于农村,山青水秀,给唐欣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近年来随着城市这头欲壑难填的巨兽漫无节制的扩张,这里被辟为开发区,土地逐渐被开发侵蚀,东一堆西一块的建筑和工地让这块曾经丰饶的土地生长出丑陋的脓包和癞疮,像一个蹩脚的画家在一块高贵的天鹅绒上胡涂乱抹暴殄天物。住到这里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次经过这片荒芜的田地时,唐欣都会产生一种美好的记忆被摧残撕裂的感伤。
但是今天她突然有些心烦意乱,在正午的阳光下她突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正在心神未定之际,一缕牵丝挂线的哭声突然从遥远的地平线上被风送过来,时断时续地撞动她的耳膜,她听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嚎叫声,凄厉而恐怖:我的个——儿呀……
唐欣一个机灵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那双在高空俯视自己的眼睛其实属于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好象是灵魂出窍一般。她有些慌张,连忙找小安。
她看见身材魁梧的小安依然在她身边,垂着手低着头,仿佛一个忠实的仆人。她放下心来,拉了小安一把:小安,真的有个女人在哭呢,好象就是从医院大楼里传出来的。
小安没说话,温厚地笑一笑,好象是告诉她:我早就告诉你了。
唐欣自己也有些奇怪,她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算真是医院里有人嚎啕,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厚重的混凝土墙壁,嚎叫的声音怎么也不应该传到他们站立的地方来呀。她不放心地问小安:你刚才听见了吗?
小安心想,我跟你讲过几回了,你就是不信。他凝神听了一下,没听到什么。他说没有。
唐欣越发不安心起来,她叮着小安又问了一句:那你听见的那个女人,她都哭些什么?
小安想了想,学了一声:我的个——儿呀!
听到小安那怪里怪气的呼声,唐欣皮紧了一下。自从来到医院,住到这破败的卫生院老院子里,唐欣就预感到总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为此她心中充满了期待,可是一个月的时间下来,除了听小安说他听到过一个怪异的女人叫声,什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今天终于有怪事来了。听到死婴失踪的消息之后,唐欣心里曾经高兴了一阵,可现在她的心却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想也许刚才听到的那种女人的嚎哭声只是一种幻觉。可是为什么竟然跟小安听到的声音会如此奇怪地吻合呢?
一阵南风吹过,唐欣突然感到自己腋窝底下有些凉。伸手一摸,发现自己剃得光溜溜的腋下竟然滑腻腻的,棉布衬衣湿了一大片,原来刚才只顾出神,没注意自己已经被太阳晒出来一身汗。
她有些不安,环顾四野,除了微微有些风吹草动,并没发现其它的怪异,她赶紧扯了小安一把,说:小安,今天真是见了鬼了,大白天的走在这路上我心里怎么有点害怕呢?不是你这个鬼闹的吧?我们快走吧。她想也许是这地方太空旷了,到了医院就会没事的。
小安用鼻子嗯了一声,在她屁股后面步履沉重地跟了上来。
唐欣没听出他是承认自己闹鬼呢还是同意快点走。
苍蝇先知道第一章咸鱼翻身(2)
就像我们去看望一个朋友之前总会要打一个电话,不祥的事情在来临之前其实也是有些预兆的。只是有时候人们太笨,并没有意识到。正像前次的印度洋大海啸,海边的大部分动物都提前接到了通报,迁移到了安全地带,海啸过后的海滩之上没有找到一具动物甚至是昆虫的尸体,而惟有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浑然不觉,数十万人尸横遍野,懵懵懂懂做了屈死之鬼。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类太过聪明。可以相信,人类能够同地球上现存的物种一起历经史前的九九八十一劫难幸存下来并进化到今天,我们的祖先肯定同大家一样具备某种感知灾难逃避灾难的本能。随着人类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人们以为自己可以借助各种技术和手段来掌握和控制人类生存的这个地球。
在漫长的进化岁月当中,人越来越依靠和借助精确的工具来实现自己征服世界改造世界的目标,因而人们那种对世界动物性的敏感和本能在不断退化。
可是假如凭本能就可以解决的生死存亡的最大问题依靠技术却茫然不知一筹莫展,人类自己引以为荣的进化到底有什么样的意义?
开发区中心医院这一阵子也不知是怎么了,差不多每天都要死人。太平间里几个冷藏柜都已经人满为患了,每天有死者亲属在医院里鬼哭狼嚎的,大家都已经见惯不惊。
亲戚余悲哀,他人或已歌。大家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都挺累,每天上好班干好自己的工作就已经不错了,谁他妈的还有什么闲工夫去考察其中是不是传达了某种信息。
在年初费尽周折被确定为交通事故定点医院之前,开发区中心医院生意最红火的就是性病专科和妇产科。
来这里看病的多是开发区工厂里那些跟小安一样从乡下进城来的打工妹,在工作时间里,谁也分不清她们是公是母,她们像工蜂一样被关在各自的工厂里做着苦力。偶尔放一次风,她们才会发现自己在男人们面前是有性别的女人,于是她们被男人追求,被男人需要。这让她们很开心,觉得自己很重要,晕晕糊糊之时,便会放松自己的裤带,无穷无尽的烦恼随即从这松开的裤带里乘虚而入。
妇产科的另一批重要客户就是开发区香港街红灯区里的小姐。小姐们虽然具备一定的专业素养,防范手段充足,但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在乘客上上下下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可能有乘客会带进一个细菌或是一粒种子来。
所以医院里的死人除了那些交通事故中的暴死鬼,最多的就是那些在大人们消闲娱乐之时作孽制造出来的无辜婴儿,他们大多未够足月就被残忍地扼杀在襁褓之中。未成人形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作为父母消遣的意外产物,这种未成人形的胎儿是一种累赘,大人对其往往是欲去之而后快,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要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归宿。它们被引产下来之后,被医生们顺手扔进满是污血的垃圾桶,没有谁想起要看他们一眼。除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幸运儿被某个好奇的医生制作成标本,能够在呛鼻的福尔马林溶液里获得领袖级的待遇长年被人们瞻仰之外,其他的倒霉蛋统统跟卫生巾、止血纱布等医疗垃圾一起进入了医院的垃圾焚烧炉。
随着医疗技术的发达,真正足月的死婴如今倒是不太常见的。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一场事故或者是一桩官司。他们的尸体必须保存在医院太平间冷冻柜的大抽屉里,直到他们的父母从医院得到一笔或大或小的赔偿,再最终对他们的去处做一个盖棺论定。
唐欣虽然对恐怖故事充满了兴趣,对死尸可没什么兴致,除了在护校学习解剖生理学课程的时候在学校的解剖教研室听过几回课,在生活中她对死人是很忌讳的,凡是有可能跟死人照面的地方她总是远远地绕道而过。她怕看过死人做恶梦。有时候她喜欢缠着老翟头和小安听一听有关太平间和乡下死人的故事,但医院的太平间她是从来不去。
一路上唐欣都在思索着,假如这个失踪的死婴真的如小安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具蹦蹦跳跳的僵尸,那么他怎样打开那个冷冻柜的抽屉呢?她问了小安,小安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好象在说:你怎么这么蠢?它们不是变成了僵尸吗?他说:僵尸从哪个地方都能钻出来。唐欣不再说话,她想,我哪天或许应该到太平间去看个究竟。
从医院的后门走进一楼的大厅,唐欣都没有再听见那个女人的哭声。
经过分诊台的时候,值班的刘护士拉住了她,神秘兮兮地从最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手袋要她看,手袋里装着一个俗气的粉红色蕾丝边胸罩,殷切地问她好不好看。
唐欣伸手摸了一下,发现里面厚厚地衬着一层塑料的骨架,仿佛一个加厚的防毒面具。她想平常看刘护士总是一副正儿八经贞节烈女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骚得很,一门心思在贴身的衣物上下功夫,也不知她是迎合自己的老公呢还是在哪里傍上了一个脚杆子上泥巴还没洗净的暴发户,颜色总离不开大红大绿,脱不了那个俗。
唐欣估计她可能是胸部本钱不够。现在的女人假冒伪劣太多,就算你在澡堂子里看见她们光溜溜胸前吊着两大坨,说不定那里面全是硅胶呢。她不好太打击她,便淡淡地说了一句“凑合吧,不过现在都时兴薄”说着抻了抻自己咧开的衬衫衣襟,亮了亮鼓突突的小背心上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