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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也不知吃的是那门子干醋,居然铁青着脸,气呼呼地说:“苏小姐,我认为打情骂俏,也该拣个时候,现在如果不谈正经事,我可要先走一步啦!”
苏丽文要是在平时,听了包正发敢出言不逊,早就火冒三丈,一耳光掴了过去。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她只好忍住了气,问他:“你上哪里去?”
包正发居然掼起了纱帽,忿声说:“一山不容二虎,苏小姐既找到了挺得起人物,像我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看情形这口闲饭也吃不长久了。不如自己识趣些,趁你还没有叫我卷铺盖走路之前,自动滚蛋还好看些!”
苏丽文怒问:“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包正发狞声说:“我说的是实话!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相信凭我老包在三尺地面上混了这些年,混口饭吃的地方还有,不致于饿死,或者干那种下三滥的买卖,专抢女人的皮包呢!”
他最后的两句话,语气特别加重,分明是在讽刺高振飞,讥笑他当日持刀拦劫苏丽文的事。
高振飞如同被刺中了创痛,不由勃然大怒,挺身向前说:“姓包的,你口齿再不干净,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包正发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屑地说:“口齿不干净没有关系,只要做的事干净就成了,我老包就是饿死在街边,也绝不会像你一样没出息,去抢女人的皮包!”
高振飞忍无可忍,猛地挺身把拦住的苏丽文推开,直向包正发冲了过去。
苏丽文被推得踉踉跄跄,一跤跌坐在地上,她不禁急得大叫:“住手!住……”
包正发充耳不闻,挥起一棍,狠狠地扫在了高振飞的右臂上,使他痛得沉哼一声,额头上顿显冷汗,连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这一棍击得高振飞火冒三丈,突然把牙一咬,忍住了痛苦,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左拳突出,犹如闪电般击中了包正发的腹部。
包正发想不到他会情急拼命,这一拳势猛力沉,击得他“啊……”地一声,急捧住腹部,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去。
高振飞手下毫不留情,趁势变拳为掌,斜斜地劈在包正发的颈后。接着一抬腿,用腿膝撞上了他的下颚。包正发一连捱了三下,腹部一拳已够他受的,再加颈后一掌,下颚一撞,使他毫无还手的机会。
尤其颈后捱的一掌,使他憋住了气,即使下颚未受那一撞,也已昏死了过去!
但是,高振飞也因用力过猛,加上被木棍狠狠在右臂上一击,千疮百孔的右手,顿时又告血流不止了。
就在包正发仰面栽倒之际,忽见两名大汉冲进了客厅,高振飞暗吃一惊,正待出手迎敌,其中一名汉子已紧张万分地嚷着:“苏小姐,不好了,有一大批人冲进了巷子啦!”
七、兵临城下
苏丽文一听那汉子的报告,顿时着了慌,紧张万分地吩咐一声:“快把门关上!”转身就冲进了卧房里去。
高振飞朝地上一看,包正发正要清醒,他便过去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说:“大保镖的,你的差事来了,别再躺在地上装羊啦!”
说完,他正待走出客厅,忽见苏丽文从卧房里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说:“高振飞,你还不快进来……”
高振飞愣头愣脑地问:“干嘛?”
苏丽文急切说:“你还问什么劲儿,叫你进来自然有道理,绝不会把你吃了的!”
高振飞不知她在兵临城下的关头,又在房里捣什么鬼,只好很勉强地走了进去。
苏丽文已拿开浴中,正在换穿一身便装,是一件短袖圆领的袒胸衣衫,和一条浅黄色的紧窄长裤,但她这身打扮并不是为了花俏,而是为了行动方便。
她见高振飞进了卧房,忙从化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枝二号左轮,交在他手里说:“这个你最好带着,也许会用得上它!”
高振飞诧然说:“你想要我去跟张二爷的人拼命?”
“谁教你去拼命呀!”苏丽文娇声说:“拼命是包正发的事,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他平常拿我的吃我的,终日无所事事,现在有了事,他再不出来挺,那我不是白白养活了他们?”
高振飞耸耸肩说:“那么我既不拿你的,也未吃你的,更没要你养活,似乎没有替你挺的义务吧!”
苏丽文板起了脸说:“你别不知好歹,老实说吧,别以为你的拳头硬,可是你的手受了伤,就算是没受伤,你认为能闯得出这条巷子?”
高振飞毫不在乎地说:“闯不闯得出去,那是我的事,要你替我担心,未免……”
“未免多管闲事,对不对?”苏丽文悻然说:“姓高的,我看你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事到如今了,你居然还硬充好汉,真是在打肿了脸充胖子!”
高振飞冷声说:“不充又怎样?难道躲在这间房里,让你来保护我?”
正说之间,包正发在卧房外拼命擂门,嘴里又叫又骂:“妈的!有种的替老子滚出来,别他妈的躲在女人裤裆底下,你不嫌臭,老子可怕脏了拳头!”
高振飞听他愈骂愈不像话,不禁怒容满面地说:“苏小姐,我可不是不挑时候,存心在你这里闹事,姓包的这家伙实在逼人太甚,你可怪不得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丽文已抓起化妆台上的手提包,上前一把,拖住了他的手,硬往窗口拖去。
高振飞用力把她的手甩脱开了,悻然说:“你想要我跟你一起临阵脱逃?哼!那你可看错啦,我高振飞还不是这种人!”
苏丽文不由分说,又把他拖住了,焦急说:“不管你是哪种人,现在你先跟我走,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话犹未了,房外的包正发又骂开了:“姓高的,你他妈的敢不敢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可就不客气,要闯进来啦!”
苏丽文拖不动高振飞,又怕包正发一时冲动,当真闯进房来,双方势必又将大打出手。
情急之下,她只好忿然放开了高振飞,开了房门去安抚怒不可遏的包正发。
也不知她跟包正发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什么,那老粗居然怒气全消,不再闹着要跟高振飞拼死拼活了。
她赶紧又回来到卧房里来,轻声向高振飞说:“外面来的果然是张二爷的人,大概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仍在巷子里按兵未动。老包已经被我说服,答应在这里对付那帮人。我们赶快从这个窗子出去,外边那条小巷子可以通另一条巷子……”
高振飞摇摇头说:“对不起,能闯得出去我就闯,从后门开溜,我可不干!”
苏丽文急说:“这不是开溜!……”
高振飞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可不是替老包说话,他在这时候能答应留下来替你卖命,总算还有点义气。而我们却从窗口溜走,置他们于不顾,你还不承认这是开溜?”
“你听我说呀!”苏丽文郑重说:“现在老吴是落在张二爷的手里,生死未明,他们的人既然来到了我这里,我们何不趁虚而入,设法救出老吴呢?”
高振飞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心动,但他把眉一皱说:“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们怎么知道,张二爷把吴经理弄到哪里去了?”
苏丽文颇有自信地说:“香港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罢了,我绝对有把握找出他来!”
“找到了又怎样呢?”高振飞沮然说:“就凭我们两个人,一个手受了伤,一个女流之辈,能有把握去把吴经理救出来?哈!我是无能为这个力了,只有看你的啦!”
苏丽文居然大言不惭地说:“看我的就看我的,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我不要你动手,有没有本领把老吴弄出来!”
高振飞犹豫之下,终于同意跟她一起离去,存心看看这女人究竟有什么神通,能把老吴从张二爷的手里救出。
他们越窗而出,外面便是一条仅可容一人走过的狭窄防火巷,对面是另一排房子的墙壁,中间则是水沟。
从这条窄巷出去,果然是另一条巷口了。
幸而这条巷口没有人把守,他们始得安然走出。到了巷外,苏丽文松了口气,胆子也壮了起来,居然绕到另一个巷口。向巷子里一张望,只见在她那幢房子的附近,人影幢幢,大约有十几名大汉!
她已无暇顾及包正发,是否能对付得了这许多人,反正全部值钱的手饰和现款,已经装在手提包里,大不了是艳窟里的家俱倒楣,房子又不是自己的,放火烧了也不痛心。
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苏丽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等风声平息以后,凭她的交际手腕,还想不能另起炉灶,大展宏图一番?笑话!
于是,她暗自发出声冷笑,回头向高振飞以断然的口气说:“走吧!”
这语气似乎充满了愤怒和沉痛!
高振飞则是满怀茫然无所适从的心情,默默地点了下头,偕同这自命不凡的女人,走向了对街。
正好有辆“的士”驶来,高振飞立即挥手拦住,与苏丽文上了车,也不征求她的意见,便吩咐司机:“名园西街!”
苏丽文未加反对,等车开动了,才说:“我们先到‘天堂招待所’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知道老吴的下落,那就免得到处乱找了。”
高振飞没有理她,心里却在想:你不是刚才还在夸口,认为绝对有把握找到老吴,怎么现在竟存了这种侥幸的心理?
苏丽文此刻的心情非常沉重,见高振飞没有答话,她也就保持沉默,不再说话了。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名园西街,高振飞吩咐司机在街口停了车,苏丽文则抢着付了车资。
他们下了车,便相偕朝一级级的石阶走下去。
到了“天堂招待所”,只见门口站着个武装警察,拦住了他们喝问:“这里出了事,你们来干嘛?”
高振飞这位有名无实的副经理,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当他表明身份后,两名警察始让他们进去。
楼下的整个酒吧,已被捣得面目全非,正由一名便衣警探,在向一个受伤较轻的职员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那职员明知是张二爷的人干的,却不敢贸然指出,只是含糊其词地告诉那警探,说是闹事的人身份不明,捣毁酒吧,殴伤招待所的大部分人员后,又把吴经理架走了。
便衣警探正在把那职员的话,一一记在小本子上,高振飞和苏丽文刚好走了进来。
那职员一眼发现他们双双到来,顿时若获救兵,刚要张口,已被高振飞以眼色阻止。
他们趁着便衣警探尚未发觉,赶紧退出酒吧,急急上了二楼。
楼上的损失较轻,仅只各房间的家俱被毁,但老吴手下的那批女人,连阿凤和黛黛在内。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殴成伤。伤重的且已由警方送往医院,伤势较轻的,则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一场飞来横祸,使这些女郎和职员们遭了无妄之灾,整个的招待所,乱成一片。
甚至连几个来这里找刺激的客人,也均被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
三楼和四楼不必看了,他们直接来到了经理室。
推门而入,只见“斜眼蔡”头上裹着纱布,臂上吊着绑带,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不住在呻吟,显然他受的伤也不轻!
谁知他们刚走进来,尚未向“斜眼蔡”问话,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高振飞立即赶了过去,抓起了电话:“喂!这里是‘天堂招待所’……”
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郑重说:“请你听仔细了,贵招待所的吴经理,现在被人架往阿公岩去了……”
高振飞急问:“请问你是哪一位?”
对方哈哈一笑说:“我是谁无关紧要,也许我只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特地放个风给你们。重要的是,如果你们想找到吴经理,最好赶快去阿公岩,在海边泳场的附近,有几间木屋,很容易找到的。去迟了的话,那么就得带一副棺材去,以便收尸,哈哈……”
高振飞刚叫了声:“嗯!……”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苏丽文看他神情有异,不禁诧然问:“怎么回事?”
高振飞放下了电话,茫然说:“打这个电话来的人不知是谁,他说吴经理被人架去了阿公岩,在海边泳场附近的木屋里,希望我们尽快赶去……”
“斜眼蔡”一听,竟忘了伤痛,忙撑起身子说:“千万不能上当,这电话一定是张二爷方面打来的,布下了圈套……”
苏丽文的看法却不同,她说:“我看不会是张二爷方面自己放的风,因为他的人手有限,已经到我那里去了不少人,哪敢让我们知道老吴的下落,那不是自找麻烦!”
高振飞对这种神秘的电话,也认为可疑,表示慎重说:“即使不是张二爷自己放的风,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何况他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我们怎知道他不会花钱临时雇用一批职业打手呢?”
苏丽文果然认为有此可能,沉思了一下说:“反正一句话,打电话来向我们放风的人,准没安好心!”
高振飞忽说:“我倒想起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那个崔胖子?”
“崔胖子?”苏丽文仿佛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对了!我们今晚跟张二爷互相残杀,弄得两败俱伤,而他却在黄鹤楼上看翻船。我怎么把这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给忘在一边呀!”
“斜眼蔡”接口说:“崔胖子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可是他的那位狗头军师黄良臣,是最会出鬼主意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想得出来,而且想得非常绝!”
高振飞对这些牛鬼蛇神的人物,了解得根本不够深刻,未便贸然下定断语。他只是觉得奇怪,老吴为了查明张二爷跟崔胖子的“交易”,不借忍痛拿五万元港市,更让阿凤编造了一个妹妹被绑的故事,骗他去澳门踩盘子。
结果他得不偿失,几乎把命送在了澳门!
而老吴自己呢,却经不起重利的诱惑,居然又跟张二爷搭上了线,约在坟堆里谈起“生意”来,这不是自相矛盾?
致于说到苏丽文这女人更是心理变态,令人无法捉摸。她的一切就像是天上的浮云,变幻无穷,想到哪里是哪里,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捣什么鬼!
高振飞只见过崔胖子一面,对这脑满肥肠的家伙,他更莫测高深,自然无法表示意见。
因此,他索性保持沉默。
苏丽文却不然,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怂恿高振飞去对付张二爷,让包正发雇用职业打手烧船,以及赶去黄泥涌道,趁着老吴跟张二爷谈条件时,准备攻其不备,以雪被骗上船受辱之恨……这一切,都可说是她一个人兴风作浪,掀起的轩然大波。
现在事态闹大了,已经不可收拾,她才忽然想到,一旁还有个隔岸观火的崔胖子。
可是她连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瘦小汉子把她骗去的船上,根本就不是张二爷的船,而是那诡计多端的黄良臣,替崔胖子出的鬼主意,使她不甘受辱,跟张二爷结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仇恨!
直到高振飞说起崔胖子,再经“斜眼蔡”提及那狗头军师黄良臣,她才如梦初醒,可是已经太迟了。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已无法挽回。
苏丽文忽然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筒,拨了个电话回去。
听出接电话的正是包正发,她立即问:“情形怎么样?”
包正发回答说:“真他妈的有点邪门!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好像是存心跟我们耗上啦!”
苏丽文“哦”了一声,吩咐说:“你们不必管那边了,留两个人守着门,一有动静,叫他们尽管开火,出了事由我负责。你把其余的人,带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