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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跟我打哈哈!”张二奶奶突然声色俱厉他说:“到了这里,你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最好识时务些,老老实实说出来!是谁派你来澳门踩盘子的?!”
“没有谁派我来!”高振飞断然否认。
张二奶奶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形于色说:“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高振飞敞声大笑说:“张二奶奶,你非常聪明,可惜你的疑心太重,要是跟每一个人都这样谈生意,只怕……”
话犹未了,张二奶奶已向两个大汉喝令:“替我好好修理这小子!”
“是!”两大汉齐声恭应,同时把手一撒,高振飞便跌在地上了。
两个大汉既奉了张二奶奶的命令,哪还讲什么客气,其中一个反执住高振飞的双臂,将他提起,另一个便饱以老拳,把当作了练拳力的沙袋!
张二奶奶重又坐下,好整以暇地等着高振飞招供,但他却咬紧了牙关,任凭那大汉拳足交加,决心守口如瓶,不为他们的私刑所屈。
“你还不说实话?”张二奶奶问。
“该说的已经说了!……”高振飞非常倔强。
“那还有‘不该说的’呢?”张二奶奶毫不放松,厉声说:“我要知道的,就是你认为不该说的!”
“别做梦!我没什么可……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腹部又挨那大汉狠狠一拳。
这一拳相当重,使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张二奶奶却并不动容,吩咐那大汉:“使点劲!看看究竟是他的嘴紧,还是你的拳头硬!”
大汉纵声狂笑说:“好!小子,咱们来比划一下!”
随即将袖子往上一卷,握紧斗大的巨拳,咬牙切齿地一拳击出,狠狠捣向高振飞的腹部上。
“嗯!……”高振飞发出一声沉哼,只觉眼前突然发黑,终于昏了过去。
“妈的!”那大汉破口大骂:“小子原来是中看不中吃,挨这么几下就挺不住啦!”
张二奶奶铁青着脸说:“把他弄醒,再替我狠狠地揍,直到他说出实话为止,不然就别停手!”
“是!”
那大汉刚答应了一声,准备去提桶水来把高振飞泼醒,忽见旁边的房里走出了大婶婆,她接口说:“这家伙是软硬不吃的,揍死了也没用,我倒有个主意,保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出他的来龙去脉!”
“哦?”张二奶奶急问:“大阿姐有什么好主意?”
大婶婆不慌不忙,走到她身边,轻声跟她咬了阵耳朵,便见二奶奶眉飞色舞他说:“好!大阿姐不愧是位女诸葛,我们就这么办!”
当即吩咐两个大汉,又把高振飞架回密室里关起来。然后,两个女人便照计行事,召集了七八个大汉,向他们面授机宜……
夜已深沉,密室里又黑又静。
高振飞清醒时,但觉周身疼痛不堪,那一顿狠揍,再加上肩头的刀伤,倘非他身体结实,谁都支持不住了。
无奈手脚仍被绳子捆着,使他无法脱身。正在懊丧不已的时候,忽然听得铁门外发出一声闷哼,仿佛有人遭到偷袭,脑袋上挨了一家伙。
紧接着,又是什么倒下去的声音。由于夜深人静,听得非常清楚,使高振飞大为诧异。
一阵紧张和兴奋,不由地轻声急问:“谁?”他已意识到有人来营救了。
他的问话并未得到回答,一阵轻响,铁门突然开了,黑暗中看不出来的是什么人,只觉出那人摸索到他身边来了。手里拿着把刀子,替他割开捆住手脚的绳子,一面轻声警告说:“别出声,外边还有人!”
高振飞心里颇觉纳罕,因为在澳门只有他一个人,而老吴派来的手下,则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惟恐天下不乱的不肖之徒,巴不得他把命送掉,那会在这紧要关头出手相救!
但这个不顾危险,前来救他的是谁呢?
他想不出,由于那人已警告他噤声,他自是不便发问,只好保持缄默。反正能够脱身已属万幸,何必查根问出,引起那人的反感。
于是,那人替他割断了手脚上捆着的绳子,即将一把左轮手枪交给他说:“这个拿着,趁他们还没有发现,快跟我走!”
高振飞接过手枪,要待站起身来,始觉出两条腿已被捆得发麻,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人赶紧扶了他一把,才不致跌倒。
此刻他们两个都显然很紧张,惟恐被张二奶奶的手下发觉,那就不易脱身了。那人见事不宜迟,急忙扶着高振飞出了密室,跨过倒在门口的大汉身上,直奔后门。
外面星光灿烂,徐风中可听出海潮澎湃,显然此处距海边不远。
高振飞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片密林,他被囚禁的地方,便是林内的儿间矮屋,只有其中一个隐约有灯光外泄,其余的皆处于黑暗之中。
那人似对地形很熟,带他掩向树林里,找出一条相当隐蔽的幽径,立即拔腿狂奔。
奔了一阵,终于穿出密林,林外已是海滩。
那人收住了奔势,以手指向海边的几点灯光说:“那条船是我替你租的,澳门不宜久留,你赶快回香港去吧!”
这时候高振飞不能不打开闷葫芦了,他诧然说:“老兄这份相救之情,使我感激不尽,但你我素昧平生,是否可以把尊姓大名赐告,将来有机会才好图报……”
“老兄不必谢我,”那人笑笑说:“区区的小名,不说也罢,老兄真有心报答的话,将来别忘了‘香怡馆’的大婶婆就是啦!”
“是她?……”高振飞大为诧然,想不到在生死关头,竟是那老鸨派人来相救出险。这样看来,所谓的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说法,岂不是完全被否定了?
那人郑重说:“老兄别耽搁了,快去吧,在下还得赶回去,免得他们发觉你逃出了,一定会疑心是我干的啦!”
说完,他把手一挥,便急步奔回林中去了。
高振飞颇为莫明其妙,此时他也无暇多想,立即拔脚奔向海边。灯光渐近,终于看清那是一艘机动渔船,泊在岸边,引擎早已发动,似在专程等着他啦。
大婶婆跟张二奶奶是手帕之交,凭哪一点会出手相救呢?他百思不解!
一口气奔到海边,距离渔船尚有数码之遥,船上的人已看见他了,立刻射出电筒,使他能看清跳板。
高振飞涉水走了几步,始踏上跳板,接住船上递来的长竹篙,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船上有四五个衣衫不整的汉子,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即问:“是高先生吗?”
高振飞点点,遂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函仔!”那汉子回答。
高振飞这才知道,自己是被囚禁在澳门附近的一个小岛上,怪不得那班人胡作非为,毫无忌惮!
函仔岛上住的均是渔民,唯一可供游客观光的,仅是那“堤边公园”。深更半夜,谁会有此雅兴留连忘返?何况那间屋子是在密林中,连久居岛上的渔民,也不知道林中暗藏春光,幽禁了不少张二爷从各处弄来的姑娘。暂时存放,随时待价而沽呢。
在这地方,张二奶奶不要说是用刑逼供,就是把高振飞宰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有任何顾忌的!
高振飞总算祖上有德,命不该绝,当他被一拳击昏时,倘非大婶婆出了个主意,张二奶奶很可能已将他置于死地了。
但大婶婆又为什么,敢冒大危险的,派人去把他救出来呢?这是个相当耐人寻味的谜!
他为了要寻出这个谜底,并不急于返回香港,即向那汉子吩咐说:“请把船开回澳门!”
“抱歉得很!”那汉子断然拒绝说:“我们奉命把你直接送到香港的!”
“难道我自己不能选择要去的地方?”高振飞忿声问那汉子。
那汉子是个死心眼的家伙,直截了当地说:“这条船只去香港,你要是去别的地方,那就请便,我们是不负责载送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
话犹未了,忽见远处数道电筒的光线乱射,直奔海边而来,显然是张二奶奶的手下已发现他逃走了。
未等高振飞吩咐,那汉子已一声令下:“开船!”
几个汉子急忙抽回跳板,舵房里“噹噹!”两响,锚尚未完全拖起,船已开动,向海上驶去。
高振飞跟那汉子争执了半天,结果仍无法说服对方,最后只得放弃去澳门,连夜驶往香港。
渔船设备简陋,舱里又小又脏乱,只有两张双层床,狭窄得翻个身就可能掉下地。高振飞已顾不得这些,脱下湿湿地贴在身上的衣服,找个地方晾起来,全身只穿条短内裤,便睡在了木板床上。
船上那四五个汉子都在舱外,没一个进来跟他搭讪,使他枯燥无聊,睡又睡不着,脑子里只是胡思乱想。
此来澳门,唯一的收获,仅仅是查出崔胖子秘密交易的是张二爷。可是他们如何接头,接运的机帆船停泊在那里,何时返航,却是毫无头绪。
严格他说起来,高振飞虽是不虚此行,但收获也不算丰富,而且身上挨了一刀,带来的五万元,除了花去的数千元,剩下的已悉数被张二奶奶的手下,顺手牵羊搜了去,回去向老吴尚不知如何交待?
精疲力尽的他,终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时,天色已经微明,赶紧一骨碌翻身下床,冲出舱外一看,船已驶进筲箕湾,正向渔船码头缓驶。
香港在望,他连忙进舱穿起半干不湿的衣服,然后再出舱站在船头,向那身份似为船老大的汉子问:“准备在这里靠岸?”
那汉子只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倏而,船靠近了码头,他才说:“高先生,我们的任务只是把你送到香港,现在已经到了,请上岸吧!”
“嗯!”高振飞说:“回去替我向大婶致意,这份情,我姓高的总会报答!”
船刚靠妥,他便跃上了码头,向那汉子扬手打了个招呼,举步向东海旁街走去。
这时候尚不到六点钟,码头这一带的渔船正在准备出海作业,而街上则是冷冷落落,静悄悄地,看不见几个行人。
但是,他无意间发现,附近停着一辆式样很旧的轿车,车里有两三个人,似在鬼头鬼脑地向他注意。
这一发现,突然使他提高警觉!
本来他准备找一辆“的士”,直接到“天堂招待所”向老吴复命的。既然怀疑那辆老爷车上的人,可能是在监视他的行动,他可不敢贸然造次了。
因为他忽然间想到,张二奶奶的手下狠揍他一顿,目的是要逼出他的来龙去脉,查出香港这方面是什么人派他去澳门踩盘子的。偏偏他不为所屈,是不是他们故意放他逃走,而早已派人先来香港守着,以便暗中跟踪呢?
为了要求得证实,他装出若无其事地走向了附近的车行,要了部出租汽车,吩咐司机驶向北角。
果然那辆老爷车在后面跟了上来,证实他的判断完全正确!
高振飞暗自发出声冷笑,忽然灵机一动,想起苏丽文那女人,几乎使他吃上官司,现在有着现成的机会,何不来个借刀杀人,趁机报复她一番?
于是,他立即吩咐司机,改道驶往苏丽文的艳窟。后面的老爷车毫不放松,仍然保持相当距离,紧紧跟踪而来。
车到巷口,由于巷子太窄,车子开不进去,只得在巷外停了车。
高振飞全身一摸,始发觉囊空如洗,口袋里竟被张二奶奶的手下搜得干干净净,一文不名!
这可怎么办?他只好装出还要坐车的模样,关照司机说:“等我一会儿,我进去找个人,还要到别处去。”
司机看他不像乘霸王车的样子,便不怀疑他,应了一声,目送他下车进入巷内。
后面的老爷车随后而至,停在数十码外,只见车上跳出个穿西装的汉子,急步赶至巷口,鬼鬼祟祟地朝巷里张望。
高振飞佯作浑然无觉,一直来到狭巷尽头的那幢三楼建筑门前,举手按向门旁装的电铃。
按了好一阵,才见防盗眼闪开,是那睡眼惺松的王妈,很不客气地问:“找谁?”
“我要见苏小姐,有急事!”高振飞局促他说。
王妈从防盗眼里,打量了门外这个人一眼,终于认出是女主人那天带回来,“招待”了一夜,第二天又跟包正发他们大打出手,被抓进差馆去的高振飞。不禁诧然问:“你是……”
“我姓高。”他说:“吴经理叫我来见苏小姐的!”
王妈听他抬出了老吴的牌头,女主人的腻友自然不敢得罪,只好赶快开了门。
谁知高振飞并不进去,忽然记起什么似他说:“哦,我身上忘了带钱,车还在巷口等着,请先借我点零钱。”
王妈一大早被他按门铃吵醒,又见他开口借钱,真是出门不利,今天的楣头可算倒到了家,还不知道要倒什么邪楣呢!
可是这家伙既然厚着脸皮开了口,她又不能不借,只得拉长了脸,悻然从身上的小口袋里,掏了半天,把今天的菜钱里,准备揩油的一百块钱掏出来,忍痛递给了这个冒失鬼。
高振飞接了钱,掉头就走,正好与跟进巷子来的汉子打了个照面!
那汉子怎会想到,高振飞叫开了门会不进去,突然又返身走出巷子,仓促之间,避也避不及,只得与他面对面地走过,一直向巷底走去。
高振飞见计已售,心里暗自好笑,走出巷口,钻进了车子,立即吩咐司机:“随便开到哪家旅馆去!”
司机点点头,便吃进排挡松了刹车,把车子开得飞快而去。
老爷车也顾不得撒下进巷内的汉子,急忙跟踪上来,一直跟到湾仔附近,才见前面的车子停在“桃源招待所”门口。
香港的所谓招待所,跟旅馆差不多,只是其中另有文章,“的士”的司机与他们都有勾结,遇上单身的客人,尽可能的都往这销魂窟送,从中可以抽取“拉客”的佣金。
高振飞对此道的情况尚不了解,既然送来了,也就不便挑剔,付了车资,找回零钱,便下车走进了“桃源招待所”。
这种地方的营业,是全天候的,无论任何时间,只要有客人上门,他们都表示欢迎的。
仆欧把他领进二楼的一个套房,遂问:“先生是休息,还是……”言下之意,似在向他兜售色情,但因为他的身份不明,不便开门见山他说出来,恐怕万一遇上警方的密探,所以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好让客人接话。
高振飞根本不懂这一套,把手一挥说:“我要休息,有事会叫你的。”
仆欧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愤然退出房外。
高振飞立即关上房门,过去抓起电话,吩咐楼下总机接通“天堂招待所”。
他自认为,这一着棋下得非常高明,先让跟踪的人,误认他是苏丽文的人。然后到这里来,用电话跟老吴联络,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吧?
谁知阴错阳差,他竟犯了个大错!
老吴在睡梦中被电话铃惊醒,起身接听之下,还以为高振飞是从澳门打来的长途电话呢。
“你的留话我已经知道了。”老吴说:“澳门的张二爷这个人,我也听人说过,不过他的行动很神秘,不容易跟踪,老弟这时候来电话,是不是有了新发现?”
“没有……”高振飞沮然说:“吴经理,我现在已经回到香港了!”
“什么?你回到香港了!”老吴大为意外。
高振飞毫不隐瞒他说:“我已无能为力了,留在澳门毫无用处,回来也许……”
老吴急说:“是怎么回事,你说详细些给我听!”
高振飞便将去澳门的情形,从头至尾,简单扼要地述说一遍。说完脱身的经过,特地强调说:“我看大婶婆那老鸨,绝不会平白无故,派人去救我出来的。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