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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丁思梵?真的吗?”我父亲冷笑:“这可不好说。”他转目打量着四周,不由一怔。
此时我父亲发现他正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雕梁画栋,金龙盘柱,美奂美央,极尽奢华。最令人震动的是,在他的身边四周,堆积如小山一样的都是大块的金锭,和盛装在玉器里边的大颗大颗的珍珠,比人还要高的珊瑚树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金宝之石,更有那说不清用途的奇巧械器,无一不是由纯金和白玉打造,这地方的任何一件东西,只要拿出来,一生一世也就受用了。
金宝之器,奇巧之异。
这就是老贼王莽的最后藏宝之地。
但是这些东西,对我父亲却没有产生任何感觉,他黑着一张脸,用手枪指着丁思梵:
“丁思梵,到了这时候了,你应该说实话了吧?”
“你想让我说什么?”丁思梵不明所以的问道。
“少跟老子装糊涂,”我父亲吼叫起来:“姓丁的,你老实说,你跟那反动派老贼王莽,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问我跟王莽是什么关系?”丁思梵满脸哭笑不得:“喂,我说,这位大叔……你大概没有读过史书吧?不知道王莽都死了两千年了吗?你说我和一个死了两千年的人能有什么关系?”
“哼,”我父亲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丁思梵,那王莽人死心不死,无一日不梦想着复辟失去的天堂,卷土重来再骑到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你如果只是受了他的蒙蔽的话,那么我们党也不是不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要知道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是自己老老实实的交待,还是顽固不化抵抗到底,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都由你自己来选择……”
“你这人说话真是毫无逻辑性……”丁思梵生气了:“你不会是蝎毒入脑,让你失去正常的思维能力了吧?”
“谢谢关心,我的神智比任何时候都要正常。”我父亲冷冷的道:“丁思梵,眼下你再抵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你必须要老实的交待……”
“你到底让我交待些什么?”丁思梵气道。
“看来你还真是非常的顽固啊,”我父亲痛心疾道的道:“好,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你自己说,你是如何被花疙瘩一伙匪徒掳走的,又是如何跳入到秘宝暗穴之中的?还有,你掉入秘穴之后,是什么东西将你拖走的?你又是如何到了那座平台之上的,以及你又是怎么进入到被倾塌的石壁覆盖着的石室之中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刚才昏过去的时候是在那座断崖上,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间藏宝秘宫的?”
“这个……”丁思梵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父亲。
“丁思梵!”我父亲突然大吼一声:“是到了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中来的时候了,你如果再执迷不悟,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只听哇的一声,丁思梵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抽泣道:
“你说得没错,这个地方……我确实来过,而且不止一次,只不过,我一直以为那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梦,又怎么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
(6)离奇之梦
我母亲丁思梵曾告诉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孩子,敏感,多疑,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幻想,数不清的公主与王子的美梦是她独处时的最大享受。当然,有时候,她也会做一些说不清楚的怪梦,这些怪梦多是些找不到由头,毫无缘故的意识碎片。
那些怪梦多半是支离破碎,碎乱不堪,她有时候会梦到八个脸色阴冷的怪女人,有时候又会单独梦到一个躲藏在石室中的可怕婴孩,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地下断崖上的一条栈道上飞奔,又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在一座堆放着无以穷计的珍宝奇玩的宫殿中迷茫徜徉……
更多的时候,这些支离破碎的怪梦与其它类型的梦境揉和在一起,让母亲很难分辨出它的本来面目,所以这些意识碎片虽然频繁的在她的梦中出现,但是为我母亲所带来的心理困扰,却不象别人所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么说起来,丁思梵是一个再也正常不过的女孩子,是连做一个怪梦都要大惊小怪好半天的姑娘而已。
每一个女性都是神秘女主义者,都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梦一定有隐寓着什么予兆。我母亲也不例外,她有一个上锁的小日记本,每天都偷偷的把自己做的怪梦记下来,那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密,只等待着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来分享……关于梦的日记我母亲记了足足有十年之久,然后她不无惊讶的发现,在她幼年乃到少女时代的怪梦中,看似毫无条理支离破碎,实际上却是一个完整的事件场景。
把这个完整的事件场景描述出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首先,母亲丁思梵梦到自己身穿一袭白长裙,赤足走进一座恐怖的山洞之中,山洞中有八个白衣女子迎接着她,她们一句话也不说,那表情阴冷冷的,看起来非常可怕。
我母亲丁思梵说,当她做那个怪梦的时候,感觉自己在梦中似乎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完全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事,那个人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不是,总之是一种无法识别身份的怪梦。
她在梦中走入那恐怖的山洞,一直进入到山洞的最里边,沿一个直上直下的幽洞再向下,经过一座石碑和一座远古巨兽的化石之后,就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在那里有一座巨石垒成的奇异宫殿,八名白衣女子脸色阴冷的陪同她拾阶而上,进入到巨大的地下宫殿之后,再缓步向前,进入宫殿中的一个地下石室,石室中有一个只穿着红肚兜兜的婴孩在等待着她。
我母亲曾告诉我,她非常害怕等待在石室中的那个婴孩,那孩子满脸淫恶之气,嘴吧咧到了耳根子上,对着她发出阴森森的怪笑,说不出的阴森邪恶,每一次做了这个梦,在梦中见到这个怪婴,我母亲都会吓得半夜里惊叫起来,她在睡梦中拼命的挣扎,哭喊,想摆脱这个噩梦,但是这一切无济于事,那邪恶的怪婴死死的纠缠着她,抱着她的腿,那双尖利的爪子深深的嵌入到她细嫩的肌肤里,让她倍感痛苦焦灼……
这个毫无缘由的噩梦就一直纠缠着她,再后来这个怪梦越来越清晰,场景也越来越明显,她经常在午夜的噩梦中穿过那密封的地下石室,走入一条幽长的暗道之中,那邪恶的怪婴在后面追逐着她,她总是发现自己逃到一座断崖之处。
让我父亲气愤的是,我母亲在梦中从未梦到我父亲,梦中的那断崖处有一条坚固的栈道,让她飞快的奔跑过去,而当这时候,后面那怪婴就发出厉鬼嚎叫般的声音紧追不舍,有时候她会隔开一段距离看自己的这个梦,这就好象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清晰的看到梦中的场境。
她梦到自己披散着头发,赤足跑过那横桓于地下悬崖之上的栈道,跑入一条由巨石砌成的小径,沿着那条小径她吃力的向上攀爬着,这时候身后那怪婴就会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那声音中充满了阴毒与得意,似乎她正逃向自己最终于宿命。
当她攀上最后一阶石阶的时候,宫殿中的那无数金银财宝就立即呈现在她的眼前,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轻轻的响起,走过那堆积如山的财宝珍玩,走向宫殿的深处,在宫殿的最里边,响起了一个得意的怪笑声……
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怪笑声,是她生命记忆中的重要一部分,她一定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种可怕的怪笑,只不过,这个记忆并非是在她的现实之中,而是,在她的前世记忆之中。
那或许只是前生记忆中的一个片断。
等到了我母亲十六岁的那一年,她的思维渐渐成熟,这个重复性的怪梦已经不再象以往那样频繁了,但是偶尔,在她的睡梦中还是会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片断。
我母亲告诉我说,如果有谁愿意把他打小做的怪梦全部记载下来的话,慢慢的,他就会发现他所有的梦境看似毫无联系,实际上是前世往生一个场景的各个不同的片断所组成,关于这一说法我没有找到相应的理论依据,但是我母亲根据她自己的切身经历,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应该说,我母亲对于她的梦境解释是有其独特之处,但是我父亲却不以为然,我怀疑真正的原因是,我母亲梦到自己通过栈道走过那座断崖的,而事实上,却是我父亲用双腿将她挟过去的。但是当他们身处于那座堆满了王莽藏宝的地下宫殿之中的时候,我父亲最关心的问题并非是这个,而是我母亲因何来到这个奇怪的地方。
(7)亡命匪事
在我母亲刚刚遇到我父亲的时候,那一年她刚刚十六岁。
十六岁的女孩子丁思梵独自离开北平,跑到湘西这种小地方来,是来看她的同学曾月凤。
丁思梵的同学曾月凤嫁给了解放军某部的一个军长,适逢军长提劲旅入安徽剿匪。想当时全国战事如潮,老蒋的三百万军队分崩离析,谅那区区几个土匪,更是不堪一击,便带了妻子曾月凤同行。军旅生活单调而寂寞,曾月凤以前对军队生活只有美丽的想象,这一路上行来才知道其苦。苦倒罢了,只是那份寂寞难以排遣,就摇了军部的老式电话打往北平,足足一个小时才接通,找到了丁思梵,就央求丁思梵去陪陪她。
丁思梵在北平呆得也正无聊,听曾月凤说了安徽美景,顿时心动,就跑了去,这一路上就花费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候,途中饱受国民党余部及土匪的骚扰,让丁思梵吓得半死之余,大呼过瘾,等到了安徽华龙村,那是军部所在地,两姐妹拥抱落泪,便叽叽喳喳的说起尘年旧事。
这时候曾月凤已经有了身孕,说起她原以为军人浪漫而有激情,等嫁过来之后才知道双方的沟通是何等的艰难,学识与家境的差异又是何等的巨大,丁思梵有口无心的安慰了老同学几句,但心里却把老同学的烦恼暗暗记住,发誓以后决不嫁给军人大老粗……
黄昏时候,曾月凤关上门,拿了只当地特有的木箍大浴盆出来,让警卫员烧好了开水,然后将开水注入到那口大浴盆中,让丁思梵替她搓搓背。她自从结婚之后就胖了起来,人也变得琐碎,最关注的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鸡毛蒜皮,这让丁思梵真切的感觉到了两人的距离在拉远。
虽然心理上已经产生了距离,但千里迢迢来了,总不能说走就走,所以丁思梵当时心情悒郁的拿了块毛巾,站在曾月凤的身后替她抹着身子,听她眉飞色舞的讲军长太太的生活是多么的威风。
曾月凤正讲得起劲,外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枪声,把丁思梵吓了一跳:“有人打枪……”
“没事吧?”曾月凤安慰她:“可能是当兵的在练习打靶,这里是军部,四周都是咱们的部队,很安全的……”
话音未落,闩死的房门突然轰的一声被撞开,一个警卫员闯了起来,两个女孩子吓得同声尖叫,丁思梵急忙用毛巾掩住曾月凤的身体,曾月凤惊恐之下,喝斥了一声:“谁允许你进来的……”
“首长快点离开,有土匪混进来了……”话未说完,那战士已经倒地身死,露出他后背上的十几个弹洞。
外边响起了啪唧啪唧的光脚板走路的声音,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问道:“大爷,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军长的姨太太是住这儿?要是让兄弟们扑了空儿,那该有多扫兴啊。”
“放心吧老二,我说你就别唧唧歪歪了,”另一个怪异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吗?是九婶让我来这儿的,要不是九婶她给我们引路,我们能从共军那黑压压的人堆里平安无事的钻出来吗?告诉你老二你再敢怀疑九婶当心我开你的刑堂……”
十几个面目狰狞的土匪出现在门口,猛然看到室内的两个女人,所有的怪眼同时凸了出来:
“啊哇啊,两个大美人,老子今天真是有福气啊……”
那狼一样的嚎叫之声,让丁思梵和曾月凤两人吓得魂飞天外。
(8)邪灵隐现
涌进来的大汉们,为首的满脸满头五颜六色的七彩粉瘤,就是瞎子也能一眼认出他就是花疙瘩的匪首大疙瘩,紧挨着他的是留山羊胡须,戴小圆眼镜、头上一顶瓜皮小帽,身穿宝蓝色长衫,斜挎两只盒子炮的二疙瘩,再后面是力大惊人的瘦子阿牛等一干悍匪。
这伙胆大包天的土匪们摸进军部,正将丁思梵和沐浴中的曾月凤堵在房间里,顿时一个个丑态百出:“大爷二爷……这两个女子真是仙女啊,粉嫩粉嫩的,快点让兄弟们开开荤吧,兄弟们这都熬不住了……”
“不想活了你们,鬼叫什么?”大疙瘩凶狠的喝斥道:“这是九婶要的人,谁敢碰她们一下,老子扒了你的皮!”
众匪顿时现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用凶恶的眼光死死的盯着丁思梵和曾月凤。
只听一声咳嗽,师爷二疙瘩说话了:“大爷,兄弟们出生出死,提着脑袋来到这里,好不容易才……”眼见大疙瘩那凶狠的目光转向他,二疙瘩见风转舵,变了口风:“兄弟们也不说想一想,若没有大爷的带领,你们他妈的早让共军抽筋剥皮了,现在居然要以下抗上,目无山规,真是岂有此理!”
大疙瘩用鼻子哼了一声:“老二,你别他妈的跟老子阴阳怪气,兄弟们来到这里,老子总不会让大家吃亏的,你们听着,给我把那个大肚皮的娘们拖出去,兄弟们打完排子炮,再给我把他肚子里的小共产党掏出来,那个圆脸短头发的,谁的眼睛再看她一下,手指若是沾到了她一下,寨规侍候。”
“得令!”土匪们一涌而上,抬起大浴盆,将吓得惊叫不已的曾月凤强抬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大疙瘩和手拿浴巾的丁思梵。
丁思梵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丑陋而可怕的土匪,她还年轻,正是做梦的年龄,却没想到死亡竟然以这种让一个少女最为害怕的方式来到,让她心里倍感悲凉。
但死亡既然已经到来,恐惧于事无补,所以丁思梵的心静出奇的淡漠。
她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土匪,等待着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她没有等来最让她害怕的那一刻,反而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怪事。
只听扑通一声,那匪首大疙瘩,竟然跪在了丁思梵脚下。
“九婶在上,儿子在这儿给您磕头了……”
(9)归位之途
看到大疙瘩扑通一声跪下,声称九婶,丁思梵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可是她只看到房间就只有她和大疙瘩两个人,没看到大疙瘩正对着说话的“九婶”,所以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土匪的脑子有毛病。
实际上,我母亲丁思梵当时真正的想法是:这个土匪头子是个变态……但是因为当时还没有“变态”这么一个名词,凡是归入到变态行为中的人或事,当时人统统以“脑子有毛病”来称呼。
大疙瘩的“脑子有毛病”,可把我母亲丁思梵吓坏了,虽然她当时只不过才十六岁,对人性的黑暗了解不多,但是,就在她从北平前往湘西的途中,曾有几次遇险的经历,遇到了国民党的残兵和残匪的骚扰,那些流窜之中的残匪残兵,其中不乏“脑子有毛病”之辈。
我母亲在途中曾听人说起过一个土匪,那家伙心性歹毒而邪恶,专一喜爱劫掳年轻美丽的女孩子,一旦女孩子落入到他的手中,他就会恭恭敬敬的命人拿来洗浴之物,让女孩子沐浴,然后再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放到一只大大的平盘上,强迫女孩子盘膝坐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