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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方对唐勇的话越来越有兴趣。
唐勇继续说道:“那篇论文发表在70年代末,属于内部交流论文。主要论述的是初唐时期唐王室的宗教信仰问题,但在其中有一处却谈到了石像。上面说,唐朝王室曾经深受西域的一种神秘宗教文化影响,出现过一种秘密的石头崇拜信仰。在王朝初期,整个王室或是王室的某些成员,曾经以一些他们认为有神圣力量的石头为材料,制造过一批石像。在这些石像当中,又有两只最为神圣。这两只石像的形象和名称起先并不固定,但是到了后来,有人逐渐把它们附会在初唐时期的两位名将身上——是谁,恐怕就不用我说了吧?”
石像——门神,好奇怪的关联!袁方深感困惑,问道:“时教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说法?”
唐勇挠了挠头。“唉,我要是知道他的知识和灵感打哪来的就好了,说不定他看过什么古代秘籍或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冷僻的传说。”
听到“传说”二字,袁方忽然想起那桩真假难辨的“宝藏传说”来。他不在乎在鲍天羽那儿刚刚为这个话题碰了一鼻子灰,又一次向唐勇问起来:“我听说,这对儿门神石像和一笔宝藏有关……”
话音未落,唐勇就憨憨地笑了。“这就对啦,我就知道,这才是你们记者该关心的问题呢。对了,你问鲍馆长这个问题了么?”
袁方点头。
“完了,他是不是又说这类话题是小报记者才关心的?”唐勇笑道。他一下就猜到了袁方的遭遇。
“要是你愿意说,我就当一回小报记者。”袁方也笑道,“好在还没让我干狗仔队的勾当。”
唐勇挪动脚步,围着两只石像慢慢转着。袁方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静待下文。过了一阵,唐勇望着石像说道:“在有的人看来,这两个石头家伙可不止是两只石像,它们还是两把钥匙,能打开宝库大门的钥匙。”
袁方心头一喜,看来宋文一再强调的“猎奇”工作有望顺利完成了。“你说的‘宝库’是指埋藏石像的那处未知的墓地么?”他问道。
“差不多。据一个传说,就在那处神秘的墓地中,藏有一笔稀世奇珍,而这两只石像正是开启墓地大门的两把钥匙。人们想要进入墓地,前提就是必须凑齐一对儿石像,并且保证石像不能有损坏。”
“这个传说从哪来的?”
“是参加那次考古的队员转述给我的。当时考古队雇了几名驮工,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老驮工。时教授他们截获石像时,老驮工刚好在场。这人一见石像顿时变了脸色,‘咕咚’一下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冲天祷告。考古队员们都蒙了,忙问他是怎么回事。老驮工说,这石头人可不一般,它是一件神物。大家伙一听都感觉好笑。可老驮工坚持说,石像就是神物。他说,祖辈们传下来的故事里提到过这个石头人……”
两人绕石像缓缓而行,袁方忍不住伸手触摸其中一只,丝丝的凉气由掌心透达掌背。
“就在老驮工讲的这个传说中,提到了宝藏。”唐勇接着讲道,“那个传说讲:古时有位圣人,曾在没有人烟的大漠戈壁中修行,后来在功德即将圆满之际,他在自己的修炼之地埋下了一笔宝藏,然后就不知去向了。为了不让外人靠近宝藏,圣人专门安排了两个有神力的石头人日夜守卫着宝藏。两个石头人模样吓人,一个大张着嘴,另一个则闭着嘴,每个脚下各踩一只魔鬼。个头不高,身上却有一种最恐怖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震慑所有邪魔恶鬼,但也会伤人。凡是误入宝藏禁地的人都会遭到这种力量的惩罚,在万般痛苦中死去……”
袁方听得脊梁沟直发凉,悄悄把放在石像身上的手缩了回去。
怕什么?这俩家伙全是仿制品。他又暗暗嘲笑自己。脑海中幻想着科幻片中常会出现的情景:两只石像的眼睛突然射出两束激光,被击中者均化为焦炭。
“有那么邪乎?”袁方不禁笑问。
“反正这就是老驮工讲的传说。”
“老驮工没说宝藏的具体埋在哪了?”
“他哪里知道。他只说,宝藏就在荒漠深处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不用说是人就是骆驼也会迷路。找到宝藏的唯一办法,就是用一件特殊的神物来指路。”
“特殊的神物?”袁方更为好奇起来,“这又是什么呢?”
“指-引-物。”唐勇一字一顿地说。他瞅着怔怔的袁方,解释道:“老驮工说,‘指引物’是一块石头,是什么样子没人知晓。只要得到这件指路的神物,人们就能够找到埋藏宝藏的确切地点,而且还不会受到那股神力的伤害。”
“可指引物又在什么地方?”袁方着急地问。
“圣人把这件指路的神物献给了当时的中国皇帝,恳请皇帝妥善收藏此物,说此物可以给皇家带来绵长的好运和福气。可是后来兵荒马乱,指引物的下落就无人知道了。”
袁方细细琢磨一会儿这个离奇的传说,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要想找到宝藏实际上需要三样东西:两只石像和一件指引物。”
唐勇笑笑。“也许需要三样东西,也许一样都不要。”
“什么意思?”袁方又糊涂了。
“常识告诉我们,那些诱人的‘宝藏’永远只存在于传说中。谁要是真相信有什么宝藏存在,那谁才……”唐勇忽然把话止住,似觉不妥。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讲这个传说?”
“帮你充实素材嘛,你的文章何必弄得跟我们的学术论文一样乏味呢?”
“那倒也是。这么说,你们这些专业人士全都跟鲍馆长一样,压根就不信有什么宝藏。”
这一问像是把唐勇问住了,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是的,我们都不信。可是有一个人例外。”
“谁?”
“时光教授。”
袁方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很想弄明白,时光教授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开始关注两只石像的。
唐勇继续解释道:“他不但信,而且达到痴迷的程度。自从在新疆得到那个尉迟恭石像之后,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对宝藏传说的研究上。他还给那笔传说中的宝藏起了个名字——‘门神宝藏’。”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叹气道,“唉,一个人一旦极度投入一件事,往往就会倾注太多主观的情感,有时甚至会无视事实本身。时教授就是这样,因为找到了石像,所以也坚信那座未知的墓地的存在,以至于坚信民间传说中宝藏的存在。为此,他曾多次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专项考察资金,终于在90年代初又组织了一次南疆考古勘察。那次行动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寻找埋藏石像的墓地。可是结果非常失败,考古队无功而返。在那以后,时教授遭到上上下下不小的非议。有人说他乱开课题,滥用科研经费;也有人说他年岁大了,有点神志昏聩,想入非非……
“时教授在那次失败的考古行动后不久,辞掉了馆长职务,退下来专心搞他的学术研究。后来,他的风湿病越来越严重,行动只能靠轮椅。可即便如此,他寻找门神宝藏的愿望也从来没有动摇过。我毕业进入博物馆工作后,还能经常听他说起石像和宝藏的事。那时候,他白天有时会给我们讲讲课,晚上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查阅资料,写作。后来还有一阵子,居然时常到一座佛寺里沉思。”
袁方奇怪道:“他到佛寺里去找‘门神宝藏’么?”
“不是。怎么说来着,这该叫‘遁入空门’吧。”唐勇解释道,“我觉得,晚年在学术研究和考古行动中的连连失败,加上家庭生活中的不如意——这一切对老人的心理打击都太大了。他到佛门清净之地,或许是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
“哪座佛寺?”袁方随口问。
“法源寺。听说过吗?”
真是问对人了,袁方点头暗笑。小时候他家住在南城牛街一带,经常从那座佛寺门口经过,只是没进去过。“你的意思是说,时教授在晚年皈依佛门了?”他问。
“时教授没这么明确说过,可我看差不多。那时候,老孙头经常开车送他去法源寺。有一次我闲着没事,就跟他们去了一趟。时教授和寺里一个叫钟晓梵的居士处得挺熟的,两人一见面就说起佛学的一些内容。我这人对这个没兴趣,就独个儿到院里转悠去了。”
说着,唐勇又不禁叹气,“要说教授到寺庙里坐坐禅修身养性也没什么,可是每次他从那座庙里回来,还是会很认真地跟我们说,他快要悟出石像和宝藏的秘密来了。他说,一旦有了答案他会立刻告诉我们。……”
袁方听出来了,唐勇对时光晚年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都持怀疑态度,只是不好意思直说。
“我听说时教授死于一次意外事故,那又是怎么回事?”袁方想起蓝缨讲过的话。虽然这件事和石像已毫无关系,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唐勇目光犹疑了一下,挠着脑袋想了想,才说:“一次溺水事件。1998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刚下过雨,他一个人摇着轮椅在湖边散心,结果不小心滑入湖中……”
这时,虞心月苍白的脸孔忽然出现在小展厅的门口,对唐勇说道:“馆长刚打来电话,叫你马上回他办公室一趟。他说,西安会议的一些资料好像在你手上,让你给送去。”说完,匆匆走了。
唐勇听了,抱歉地对袁方一笑,“呦,那我只好失陪了。你可以接着看,我跟管理人员打好招呼了,允许你在这里拍照。”
袁方本来还有一大堆问题想问,见状也只好作罢。望着唐勇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件事。
“对了,”袁方紧赶几步,追上已到电梯口的唐勇,“你知道刘汉唐为什么要去霍州么?”
“啊,他到底去霍州了?”唐勇深感诧异,不自觉地挠头道。
“怎么,你知道他要去霍州?”
“唉,我告诉他根本没必要去,没想到他还是去了。”
“他去那儿干吗?”
“还不是为了了解门神的传说。”
“什么传说?霍州怎么会和门神有关?”
“是这样的,最近,山西霍州有一个叫霍子辉的老教师频繁在媒体上发表文章,说华夏门神源于霍州。刘汉唐大概也听说了,就向我们问起那个老教师的说法是否可靠。蓝教授的态度是,需了解一下再发表意见;而鲍馆长则干脆说,那是地方为了开发旅游搞的宣传,不值得关注,而且说不定是有人想借石像归国的事炒作一下自己。我呢,对两位前辈的意见都能接受。上周我见到刘汉唐时还对他说,无论霍州是不是门神的故乡,其实都和他要报道的石像没什么关系,用不着去管它。——呵呵,真没想到你这位同事还挺执著,到底跑了一趟……”
电梯门开了。唐勇跨进去,转身说道:“要是还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蓝奇教授醒了。
昨晚,时飞没再给教授的水里放安眠药,他害怕教授长时间昏睡会出现不测。此刻,是他们上路三天来,蓝教授第一次比较明显的清醒。他吃力地扭动脖颈,迟缓地转动一双空洞呆滞的眼睛,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好像刚从另一个时空穿梭而来,对眼前的情景不知所措。时飞将一瓶水递上,教授接过来,大口喝起来。
时飞默默地开着车,想看看教授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教授除了喝水就是愣愣地望着窗外,始终一言不发。
“我们不进北京了。”时飞沉不住气了,用余光看着教授。
教授没有回应。
“我说,我们不回北京了。”时飞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要带您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噢,还有我们的石像!”
教授仍不回应,既不惊讶也不愤慨,表情淡漠之极。过了大半天,喉咙深处才突然发出一声苦笑。
时飞被吓了一跳。
“好……很好……”教授低声嘀咕道。然后垂下眼皮,头重重靠在椅背上,不再言语。
时飞又开始怀疑了,是老师还没完全清醒还是他不爱搭理自己?他也奇怪,自己这个急脾气怎么会给这么一个慢性子的老师当学生。
在京城博物馆里,蓝奇教授和他的父亲时光一样,都属于那种不问世事,专心学问的人。似乎只要给他们这样的人一只放大镜和一片甲骨文,他们就会快乐无比,对生活感到心满意足。两位老人是时飞心目中的彻头彻尾的学者形象,可却不是他欣赏的人。他可不想要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中永远没有色彩,没有激情,没有自由。从到博物馆的第一天起,他就下定决心,有朝一日一定要离开这个沉闷压抑,甚至带些陈腐气息的地方。
他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很快,终于,他呼吸到了外面世界热闹的空气,置身于和象牙塔有着天壤之别的花花世界中。为了钱,他跟正经人打交道;为了钱,他也跟不正经的人打交道。为了钱,他做自己擅长的古物鉴定,为了钱,他做自己更擅长的古物仿制。
他还记得,拿着挣来的第一笔数额不菲的酬劳时,他一个人去买醉痛饮。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一台加足了油的跑车,只有不断地提速和疾驰才能体现自身的价值。那些在他身边缓缓而行或是背道而行的东西,他都不再放在眼里。
而另一方面,自从离开了博物馆,他与父亲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了,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巨铲每天都在他和父亲的心灵间挖着一条深沟。在不多的几次碰面中,两人总是龃龉不断,以致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与父亲没有任何往来。
其实,他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他对父亲有那么强烈的距离感。在很多孤寂无聊的夜晚,在酒精的引导下,他又回到了那个寒风萧瑟的孤儿院,看到了那个独自荡秋千的小男孩。他感觉很冷,很疼,男孩两只通红皲裂的小手几乎被冻在秋千冰冷的铁链上。
袁方从博物馆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郑海打电话。没想到,刚拿出手机,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吴璇打来的,不知为什么,袁方的心一下有些忐忑。可是衰弱的信号和街上的噪音令他放弃了酝酿好的温和语调,不得不扯起了嗓门。
“老刘怎么样了?……喂?……什么?……没变化……他去霍州了!……你知道吗?……喂?……”
他徒劳地嚷着,信号差得一塌糊涂,吴璇的声音时断时续。没办法,只好挂断电话。他忙发短信给吴璇,说如果有空,下午可见面详谈。时间、地点由吴璇定。
这头忙完了,袁方一点不敢放松。必须跟郑海联系了。
电话拨通,郑海的声音和刚才一样的急,他说他一直在等袁方。于是,两人把各自知道的情况彻底交流了一番。
郑海告诉袁方,霍子辉老师病得很厉害,一天到晚昏睡不醒,眼下正在一个叫干街村的小山村里靠吃中药调养,但根本没什么起色。袁方听了,更怀疑霍子辉和刘汉唐患的是同一种病。郑海本以为霍老师的病要是让一个城里医生给看看也就不成问题了,可一听袁方说住在首都大医院里的刘汉唐病也没好,不由得有点傻眼,一个劲地嘬牙花儿。
“听说门神的发源地在霍州?”袁方冷不丁话锋一转。
“对呀!那还有错?!我们这里有好多秦琼和尉迟恭的故事呢!——这个你不知道?”郑海答得理直气壮。
袁方没吭声。他只沉思了片刻,便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他决定,步刘汉唐后尘——到霍州走一遭!
想罢暗笑,不知道鲍天羽和唐勇知道了这事会怎么想?但不管怎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