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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托了你这老爸的福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我不失时机地拍一拍马屁。
爸爸听了,很高兴很舒坦的样子,说一声上马,便翻身飞上马背,我也骑上马,踏上回家的路程。
这时东边的沙冈顶上,刚露出一轮红红的朝日,下边托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光晕,周围浮腾着朦朦胧胧的霞霓,漂亮至极。高天上布着鱼鳞般的云朵,被初升的太阳层层点燃,犹如高空中燃烧着一团团美丽的篝火,壮观而远大,令人心中顿生豪气。
“爸爸,你看看,这天、这云、这太阳、这大漠,大自然可真美啊!”我感叹。
“啊!我儿子将来可能当大作家呢!说得像念诗一样!”爸爸说得我红了脸。其实我心中一直想长大当一位讴歌我们家乡的作家,被爸爸一下说中心底秘密,我就像那只被朝霞照红的野燕子般不好意思,啁啾飞走了。
我要是真能当作家的话,就写我们这大漠,写小龙和你,还有爷爷他们。我在爸爸的背后暗暗这样说。
“你又偷偷琢磨什么呢?我这儿子就这么古灵精怪!”爸爸笑说我。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嘴里哼出一声蒙古长调,啊……哈……咴,心里顿生豪气,十分潇洒地扬鞭催马。突然受鼓励的马立刻扬蹄疾奔,身后留下一溜黄色烟尘。
三
二秃子也有股子锲而不舍的劲头。
比我大三岁的他,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毕竟他身上流淌着胡喇嘛的血,一个农村里的枭雄,因而他的儿子二秃子也不会到哪里去。
心计胆识已够的二秃子胡伦,现在活着的惟一目的,就是为他那死得不明不白的老子报仇。他第一个记恨的是白耳狼,第二个便是自己的哥嫂罗锅胡大和伊玛。他计划中杀完白耳狼,再收拾罗锅和伊玛。他逢人便叨咕,我要杀那白耳狼,我要为爹报仇。此事想得他快要发疯,只要达到目的,他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于是他不停地往毛哈林老头子那儿送礼。他一定要全面得到这位村中大佬的有力支持,使追杀白耳狼的行为名正言顺。只是他的先人在村中作孽太多,深深伤害和得罪过毛哈林这个不起眼的糟老头子,弄得现在事情办起来很不顺手。老头子是哼哈应付着,礼照收,钱照拿,话照说,就是没有实实在在地发话,组织全村打猎队去围剿追杀白耳狼。如果没有当年他老子那样组织全村打猎队,凭他一两个人之力去消灭已长成大狼的白耳,谈何容易!
老狐狸毛哈林也并不是不知道,二秃子从他这儿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小组长这个头衔。他那点儿心思老头子心里十分清楚。只不过他不会轻易满足二秃子的要求,在他心目中,这傻小子只不过是一个可利用的小卒子罢了,老奸巨猾的他不可能为这小卒子得罪目前在村里还很有势力的郭姓众户。郭家人虽然不显山露水,也不会出来争强好胜,觊觎村中权力,但是以郭天虎为首的这些郭姓人要头脑有头脑,要勇武有勇武,他们永远是一群静静蛰伏的老虎,谁要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会立刻以百倍的凶猛进行反扑。何况郭家晚辈中的阿木跟他有一段忘年交情,他岂能轻易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然而,亦正亦邪的毛哈林毕竟不是善类,在村里不挑出点事端他心里直痒痒,会感到权力的空虚和权威的失落,也感到不安全,以为别人在共同琢磨他。
当拄着拐棍的二秃子胡伦走进他家院落时,通过玻璃窗望着那个如一头野猪般装满怒火仇意的身影,老狐狸的嘴角显露出一丝得意阴冷的笑纹,摸着稀疏的黄胡子乐了。
二秃子这回给老头子带来了一个好东西——琥珀鼻烟壶。光色暗红,发着深邃的光泽,精巧玲珑,握在手心立刻生温,真是一件稀世珍物。
“呵呵呵,好东西,好东西。”毛哈林把玩着那鼻烟壶,心中暗暗惊喜。
“我是从爷爷的破烂柜里发现的,我也不吸鼻烟,放在我这不识货的晚辈这儿,实在糟踏了好东西,还是孝敬您老人家吧。你们老年人当初都有过吸鼻烟的嗜好,懂得这小玩意。”二秃子谦恭而令人舒服地说着讨好的话。
“这倒不假。不过,这东西我倒是过去见过,‘土改’时从大地主王白拉家里搜出来的,听说他是用十匹马换来的。那时候你爷爷是村主席嘛,我只是个民兵连长,摸都没摸着过这东西!哈哈哈……”毛哈林爆发出洪亮大笑,前仰后合,拍着胸脯,笑出了眼泪,突然却笑岔了气儿,咔儿咔儿地咳嗽起来,那小姑娘赶紧过来给他捶背倒水。
“那正好,这东西还真跟您老有缘,您老就收着,就算是再次充公吧。”二秃子倒很得体地拍着。
毛哈林老爷子顺了气儿,微眯着眼睛,冲阳光举着鼻烟壶细细端详着,欣赏着,神色凝重起来,似乎一时陷进很久远的往事回忆中。也许,他想起了当年为争夺这件鼻烟壶而展开的一幕幕明争暗斗和血腥的场面。
二秃子偷偷观察着老头子的神色变化,心中也暗暗高兴,觉得这次可送对了东西。
“好吧,先放我这儿保存一段时间吧。尽管受之有愧可也却之不恭,不能拂了你这小嘎子的美意热心,呵呵呵……”毛哈林煞有介事地说着,又拿眼盯着二秃子,接着交待,“你可要看好你爷爷那个破烂柜哟,那里边装的可都是历史!哈哈哈……”
“是,是。晚辈回去再好好翻翻,看能不能再翻出些有点用的古董玩意,嘿嘿嘿。”二秃子尴尬地赔笑,心里头骂道:老东西真他妈的贪得无厌!
“怎么样?我看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又惦记起老郭家小子养的那只白耳狼了?”毛哈林这回主动切入主题,点破话题。
“可不嘛,您老爷子最清楚小辈的心事,俗话说,父仇不报枉为男人嘛。”二秃子立即顺竿往上爬。
“唉,我当然清楚。只是这事吧,还真有点棘手,阿木那小子也找过我。”
毛哈林拿腔拿调地为难着,似乎是承受着多么大的压力般。“阿木那小子告诉我,那白耳狼是一条沙狼,属于国家保护的二级野生动物,如果谁杀了它就是犯国法呢。”
“可这条恶狼掏了我爹的肚子,我爹也是国家的公民,就不受保护了?一个大活人还不如一条狼了?”二秃子忿忿起来。
“是啊,你说的也可能是实情,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这老头子两头为难啊。”毛哈林沉吟片刻,摸捻着几根黄胡子,“不能违了国法,可又不能放过了吃人恶狼,这事最好是由执行国法的人来办,就没什么问题了。”
“您老的意思是……”
“我听说,当初,县公安局什么李科长好像也想杀这条白耳狼呢吧?”老狐狸似是无意间提示了一句。
“对,对。那条狼早先也咬断了李科长儿子的手指头,弄成残疾的!”二秃子茅塞顿开,兴奋起来。
“还真巧了,那个李科长现在正好在咱们乡派出所呢,他是来处理咱这儿‘年轮功’这件事儿的。”毛哈林好像突然想到了一样,慢慢啜了一口茶,“要不你去听听他咋说。”
“高!老爷子指点迷津,晚辈一下子懂得怎么做了!我这就去找他,他出面杀白耳狼,谁也挡不住!”二秃子如打了兴奋剂一样跳了起来,手舞足蹈,扭头就往外跑,全然不顾了礼数。
“毛手毛脚,无头苍蝇,整个一头生格子牛。你办成这件事还远着呢!”毛哈林老头子望着二秃子一拐一瘸的背影,摇了摇头轻轻自语,然后冲那侍候他的小姑娘说,“你去一趟老郭家,告诉阿木那小子,赶紧让他那白耳狼躲得远远的!”
而后他又欣赏起那件美妙无比的琥珀鼻烟壶。
这就是毛哈林,不正不邪的老狐狸,当今北方农村的一个老年统治者。
四
乡派出所那间烟气腾腾的办公室里,县公安局李科长和乡派出所鄂林太所长等人,正在研究“车轮功”涉案人员的供词材料,二秃子胡伦闯了进来。
“哪位是李科长?我有重要事情报告!”二秃子不管不顾地叫嚷。
“你是谁?找李科长报告什么?”李科长抬头打量着愣头愣脑的二秃子,有些疑惑。
“我有白耳狼的消息!就是那只咬断李科长儿子手指头的白耳狼!”二秃子已经猜出问话的人可能就是李科长,就冲他说明了来意。
“哦?真的?我倒差点忘了那条恶狼!妈的,让我儿子少了两根手指头,留下残疾,我一定要杀了它!那该死的畜生在哪儿?快告诉我!”李科长一下子揪住二秃子的衣领,如对一个犯罪嫌疑人一般质问。
“看来你就是李科长了,”二秃子胡伦掰开李科长的手,喘口气,“你让我喝口水,妈的,渴死我了,我可是赶了十几里路前来报告的!”二秃子走到门边水缸那儿舀了一瓢冷水“咕嘟咕嘟”灌下去。接着他就一屁股坐在那张刚才“车轮功”涉案人坐过的椅子上,慢慢向李科长叙述起白耳狼现身的情况来。
“简要点,别扯那么多你追捕的烂事!快告诉我,那该死的狼现在何处?”李科长打断二秃子的絮叨,审问般喝问。
“好,好。我有个朋友金宝最近一直在追踪它呢,我们去找他就知道了。”二秃子说。
“走!你带路。鄂所长,咱们先去杀了那条恶狼!”
“这……案子咋办?”鄂林太有些为难。
“杀了狼再说!不用急,那几个小流氓好办。走啊,老鄂!”李科长催促着,摸一摸腰上的枪,又让另一民警准备快枪快马还有车辆。
“老李,这……不太合适吧?我听说,那白耳狼已经放回荒野,是一条野狼,这野狼嘛,可是受国家保护的二级动物哩!”鄂林太所长还是这样婉转地提醒意气用事的李科长。
“我不管它!它咬掉了我儿子的手指头,我一定要杀了这只该死的恶狼!”李科长只想着报仇杀狼,认为人如何虐待动物没什么,可动物因而伤及人类那可是大逆不道的。“老鄂,你倒是去不去呀?你要是不去,我自己去,借给我一杆快枪一匹马!”
鄂林太无奈了。虽然李科长和他是同级,可人家毕竟是上级机关的办案人员和领导,不能不给面子,只好跟他去见机行事了。
就这样,李科长和鄂林太跟随二秃子胡伦,去找娘娘腔金宝。骑着马,背着快枪,后边还有辆越野吉普车跟着,声势不小。
他们一行人很快赶到锡伯村北边的沙坨子根,正好碰见娘娘腔金宝垂头丧气地从沙坨子中走出来。他这些日子按照二秃子的旨意,天天寻找跟踪白耳狼,对它的行走路径以及活动范围大致都有了掌握,只是自己人单力薄不敢招惹它。他一见二秃子带来了这么大的围猎队伍,高兴地咧嘴笑了。
“我刚刚把它追踪到黑沙坡一带,它嘴里还叼着一只野兔!妈的,那鬼东西精得很,根本无法靠近,神出鬼没的!”娘娘腔金宝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现在追过去,还能不能赶得上?”李科长问。
“有快马没问题!再说,我估计它的老窝可能就在那一带呢,跑不了!这么多人,这么先进的半自动快枪,怕啥?哪怕它钻到地底下也要挖出来!”
“好!咱们出发,你快领我们走!今天我就把那鬼东西干掉!”李科长命令。
于是,娘娘腔金宝换骑了一匹马,领着这帮人向塔民查干沙坨子中间地带出发。二秃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和兴奋,拍着金宝的肩膀一个劲儿夸他干得好,是个真正的猎人,他爹没有白交他这位朋友。李科长训斥他们少啰嗦,快领路,不要胡嘞嘞些乱七八糟没用的,打狼就打狼。鄂林太在马背上轻蔑地看着这两个傻东西,不胜厌烦,心中暗暗担忧,李科长轻信这两个农村二流子,可别惹出什么麻烦,抓不着狐狸却惹一身臊。
他们紧赶慢赶,在一片积雨雪的洼滩,发现了白耳狼的踪迹。
那物儿果然嘴里叼着一只野兔子,可不吃,正伸舌头舔洼地的积雪解渴。李科长向众人挥挥手安静下来,都悄悄下了马,猫着腰向白耳包抄过去。这时,鄂林太所长骑的那匹马“喷儿——喷儿——”响出鼻声来,可能是马的鼻孔进了苍蝇蚊子,还有可能干脆有人拿草棍捅了马的鼻孔,反正动静不小。
白耳狼警觉了,重叼起放在一边的野兔,转身就蹿向北边大沙坨子里去。
“砰!”李科长慌急中开枪。距离太远,枪法又差,子弹呼啸着从白耳狼头顶飞过去,打在前头的黄沙坡上,冒出一股白烟。快枪威力还挺大,声音久久在大漠中回响。
“追!”李科长一喊,又翻身上马,带领众人追踪而去。
毕竟人多势众,骑的也都是好马,一早下小雪后沙地上冻变硬,马蹄子能踩起来奔驰,他们跟白耳的距离渐渐缩短,又开始形成合围状。另一主要原因是,白耳狼已放弃原先要去的目的地,在沙坨子里跟猎队兜圈子。跟在队伍后边的鄂林太所长心中暗暗着急,他是打心眼不同意真的杀掉白耳狼,这不仅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又对不起老战友苏克和他的儿子阿木,可他现在无法约束李科长,真有些进退两难。
李科长催马跑在最前边。后边紧跟着二秃子、金宝等人,嘴里发出“呜哇”喊叫,虚张声势地闹腾着。李科长的马快要追上白耳狼,只见他从马背上举起了手中的枪瞄准白耳狼。此人显然也当过骑兵,马术尚可,能在马背上双手松开缰绳举枪射击,是要一定功夫的。
“快开枪!一枪撂倒它!”二秃子从后边大喊大叫。
就在李科长要扣动扳机时,从斜岔里蹿出一个黑影,如猿般迅猛,一下子抓住了李科长的马尾巴。那匹黄马的尾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拖拉住,无法向前,猛地抬前腿直立起来,发出惊恐的狂嘶“咿——咴——”,弄得马背上的李科长差点被摔落下来,幸亏他及时蹬住马镫,一手攀住马鞍前桥,那枪却“砰”的一声,朝天空射击了。
李科长从马背上回头一看,吓了一跳,一个不人不鬼似狼似兽的怪物,正拼命拽拉着他的马尾巴,然后这怪物突然又猛地放开了马尾巴,这一下拼命前挣的黄马被自己的冲力掼射出去,一个倒栽葱头颈朝下扎去。这招儿,当初老母狼对付醉猎手乌太使用过,并从乌太的套马杆中解救出了狼孩。李科长从马背上如一捆草般被扔飞出去,狠狠摔落在冻沙地上,滚了几滚,嘴里灌进沙子,脸额蹭得又青又紫挂着血丝,“哎哟哎哟”呻吟着半天起不来。那匹黄马则扭断了脖子,四只蹄子在猛烈抽搐。
“狼孩!是狼孩!”后边的二秃子和金宝惊叫起来。
只见那狼孩收拾完李科长,又回转身冲后边的二秃子和娘娘腔冲过去。那两个蛋吓得屁滚尿流,掉转马头就往回跑。
这时,李科长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找不着摔落的快枪,慌乱中摸出腰上的手枪,瞄准狼孩。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那是我儿子!不许开枪”!从一侧的坨包后跑出来两个骑者,其中岁数大的冲李科长大声喊叫着,接着“砰”的一声冲天开枪,以示警戒。
气急的李科长不管对方的警告,向狼孩扣了一下扳机,“嘎噔”一下,枪没响。原来他忘了上子弹。这时鄂林太从后边抱住了他。
“你不能开枪打他!他是人,他是狼孩,苏克的儿子,你杀了他是犯罪!”鄂林太激动地喊。
“你放开我!你没看见这鬼东西差点要了我的命吗?我不管他是人是鬼,先收拾了他再说!”李科长暴怒后劲儿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