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它毕竟老了,受过致命枪伤之后,体力精力也大不如从前,所以它放弃了远赴大西北莽古斯大漠的最佳选择,暂时躲进此处旧穴,准备与人类周旋下去。
等把狼孩安顿好之后,老母狼又原路走过去,用尾巴扫平了他们来时留在沙漠上的足迹,再老练的猎人也无法追踪过来。它怕白耳留下痕迹,又冲它扑过去,这回它又改变了主意,又咬又赶起一路跟来的白耳,让它远离自己的势力范围,不让它再靠近一步。白耳真是倒霉透了。它只好又开始了孤独的流浪生活,反正它在外边比母狼和狼孩好混,容易蒙过人类的眼睛。
自从母狼和狼孩在旧洞穴中居住下来之后,最先倒霉的是伊玛和胡大罗锅了。
这一天,罗锅胡大从坨子里把牲口赶回窝棚上饮水,点数时发现少了一只新下的小牛犊。他很懊丧地又走回沙坨子里寻找。他以为贪吃的小牛犊,不知落下在哪处坡下草丛中没有跟上队伍,或者贪吃贪玩躲进哪片洼地树毛子没有出来。然而,他寻遍了附近大小坨子和沙洼地,就是不见小牛犊的身影。
“见了鬼了!娘的!”胡大罗锅一屁股坐在沙井井台上,沮丧地骂。
“是、不是……狼、狼叼了?”伊玛担心地问。
“这坨子里哪儿来的狼?自打老爷子灭了这片沙坨中最后一窝狼,这里连个野狗的影子也没出现过。”
“会、会不会……是……白耳?”伊玛想起前些日子二秃子说的事。
“不可能!白耳不会动我们俩的牲口!我知道它是个通人性的狗,它只会帮我们护畜群!”罗锅一口否定,而且白了一眼老婆,意思是不该怀疑白耳,不该把这种坏事安到白耳身上。
伊玛知道自己说错,立刻闭上嘴不吱声。
“我倒发现了坨子里小道上,有不少人马的脚印。”罗锅接着说。
“都、都是些……什么人?”
“还不知道,有可能来了穷黑勒大沟的盗牛贼。”
“前几天……不、不是……来、来过……二秃子吗?他、他们……天天在、在……坨子里、里转……”
“也有可能这两小子干的,或者他俩勾结盗牛贼干的。这俩混蛋不干正经事,成天琢磨邪门歪道,心眼都长到屁股上去了。我得报告给村上!”说着,罗锅一拍腿站起来,拿起他的铜头拐杖“嘟嘟”敲着地,回村报告去了。走时嘱咐伊玛关好门窗,护好牲口圈,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放畜群出去了。
伊玛一个劲儿点头答应着,在头脑方面她十分信服丈夫,她现在一切事情百依百顺罗锅丈夫的安排。
村上派出几个人,还有小牛犊的主人吉亚太老喇嘛的侄子,一起来到窝棚上,寻找了几天,依然毫无头绪。二秃子和娘娘腔金宝更是拨浪鼓一样晃动着脑袋,矢口否认此事跟他们有关,还推到曾在村北出现过的白耳狼身上。可窝棚这一带根本没出现过白耳的足印。此事只好不了了之。这种事谁家摊上谁家认倒霉,责任也怪不到罗锅两口子身上。这种荒野上的怪事谁能说得准。
事情远没有结束。又过了半个多月,一头老弱的黑驴在较远的水泡子边,被什么野物掏了肚子,还叼走了两条后腿。
这一下,胡大罗锅大惊失色了。不用说,这肯定是“张三”干的好事,坨子里肯定来狼了。
恰巧,那水泡子另一边出现了白耳的身影。它正静静地在湖边舔水。
“真是它!真是这昏了头的畜生,祸害自家主人的牲口!”胡大一拍腿站起,抄起手边的猎枪向白耳走过去,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这该死的东西,越活越野了,我先把它崩了算啦,省得它继续祸害牲口!”
伊玛从后边抱住了他。
“你、你……不要、不要……杀它!”
“它已祸害了两头牲口了!不能再饶过它了!”罗锅喊。
“你、你……怎么肯定……是它、它……干的?”伊玛结结巴巴争辩着,“你看看……它、它的肚子,瘪瘪的,嘴、嘴巴上……也、也没有……血、血迹!”
果然,那白耳的肚子细长而干瘪,根本不像饱餐一顿后的样子,而且掏过牲口内脏的狼狗的头和嘴脸,都应该血迹斑斑,可白耳的嘴脸干干净净,根本没有碰过血腥的样子。它只是远远瞧着那剩余的老驴残骸。
罗锅这才住手,也觉得傻媳妇说得有道理。
“白耳!白——耳——”伊玛冲白耳亲热地喊叫起来,同时叫丈夫把猎枪收起来。
白耳认出了过去的女主人,摇摇尾巴,犹豫着。但也不逃走。
“白耳!白——耳!不、不……认识……我了?快、快……过来!”伊玛继续挥手召唤过去相依为命的爱犬。
白耳判定出老主人没有恶意,便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伊玛抱住白耳又是亲又是摸,掩饰不住内心的狂喜,回想起以前一起度过的艰难日子,她的眼角溢出两道泪水。
胡大罗锅细细地看了看白耳的嘴角、齿缝,摸了摸它的肚子,确认白耳的确是无辜的,而且肚里空空如也,肯定好多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罗锅赶紧拿出窝窝头喂给它,只见白耳狼吞虎咽地一口吃了那窝窝头。
“唉,别的狼掏牲口肚子,我的白耳背黑锅!”罗锅感叹,抚摸着白耳的头脖,“你宁可饿着肚子守护驴的残骸,也不动它一口,你真是一条好狗,兽有兽道啊!”
白耳似乎听懂了罗锅的夸奖,一个劲儿摇尾巴。
这时候,那边的沙坨子中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猎手身影,他们一直追踪着白耳的脚印而来。两人是二秃子和娘娘腔。
二
我在县城街头,遇到了那位成天疯言疯语的老乞丐。
谁也不信他的疯语,可我有些起疑。于是,我给他买了个馒头,叫他领着我去那个菜窖。一下到地窖,我便闻到了那种熟悉的气味,有白耳的,有狼孩和母狼的。我甚至拣到了一小片从小龙身上掉下来的硬痂皮。
我立刻回家把这消息通报给家人。
家人也振奋起来,爸爸一个劲儿摸我头说:“儿子哎,你判断得对,他们很安全,也没有走远!他们就在附近跟我们捉迷藏呢!”
加上二秃子遇白耳的消息,我们甚至分析这三个东西有可能搞到一起去了。
父亲又产生出去寻找小龙弟弟的冲动,被我劝阻住了。
不过,我担心二秃子他们带人追踪白耳不放,一心想为其老子复仇,我感到不能由他们随意去追杀白耳,需要想法阻止他们。这事爸爸不会太上心的,还是得我自己出面摆平,保护我那可怜的白耳。
听到窝棚上的伊玛他们最近丢牲口,而且二秃子又进坨子,于是我也选个星期日赶往伊玛的窝棚探个究竟。
这一天,风和日丽,秋季的沙坨子里十分凉爽宜人。蝈蝈在草上叫,野燕在头上飞,远处蓝天上白云朵朵,近处沙坨顶上耸立着一只歇翅的老鹰,乍一看,像一位坐歇的老人。其实,无风不起沙的秋日,沙坨子里是十分迷人的。一切那么明亮透远,那么安宁广阔,只要爬上沙坨顶上极目远眺,你会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所有烦恼随风而去。
我正站在伊玛窝棚附近的沙坨子上欣赏美景时,“砰”地传来一声枪响,一下子破坏了我所有的好心情。世间真不安静呢,即便是在这偏僻的荒沙坨子。
不远处坡下的水泡子边,正发生着一场追逐。
“白耳!”我大喊一声便撒腿跑过去。
原来,二秃子和娘娘腔金宝在水泡子边堵住了白耳。
只见仓皇中伊玛飞速推开白耳大喊:“快跑!白耳,快、快跑!”
可是二秃子和娘娘腔早有准备,分两头围堵过来,并且堵死了白耳的逃路,三面陆地上的逃路都进入了他们俩的射程之内。
“别让它跑了!抓住它!”二秃子大喊着飞马驰来。
白耳发现没有了逃路,情急之下回转身纵身一跳,便投进了身后的那片小湖水中,迅速向对岸游去,水面上只露出它的头。那雪白色的耳朵溅湿水珠之后在阳光下更加鲜亮。
“拦住它!别让它跑了!”二秃子和娘娘腔狂叫着,同时向湖中的白耳“砰砰”开起枪来。不知是中了弹,还是潜进了水里,白耳突然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你、你……打死……它了!你他妈的……打、打……死它了!”伊玛急了,哭嚷着向二秃子扑过去。她平时傻吃嗜睡,身胖体壮力大如牛,一下子撞倒了瘦猴子般的二秃子。
“你干啥?你这傻老娘们儿!”二秃子翻身跃起,又摸枪瞄准水面。
这时我赶到了,一把抓住二秃子的枪把,喝问:“你为啥打我家的白耳?为啥要杀害它?”
“它偷吃牲口,刚又掏了老葛头的黑驴肚子!”二秃子指着一边的半拉驴尸说。
“那不是白耳干的,白耳的肚子里是空空的,饿了好几天了。”胡大罗锅在一旁证实说。
“你听听!你二秃子无凭无据滥杀无辜!”我更加气愤地指责起二秃子。
“它过去咬死过我老子!”
“这更胡说!你看见它咬死你爹了?啊?!”
“反正我一定要打死它!它是一条恶狼!”
“嗨嗨,搞清楚了,恶狼就打死它呀?你这是在犯法!你懂不懂?”
“我犯什么法了?我在消灭害兽!我现在是村里的小组长,有权杀这只恶狼!”
“告诉你,狼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知道吗?随便枪杀它,你是犯了国法!别说你这芝麻粒大的小组长,连县长也没有这权力!你还真把你的小组长当成个事了!”
这一下,二秃子被我逼住了,一时理屈词穷。这时,湖水对岸的边上露出了白耳的头,不一会儿爬上岸,抖落抖落身上的水珠,晃得身上叭啦叭啦响。白耳没事,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下来。二秃子更急了,转身就上马背,想继续追击白耳。
伊玛“噌”地蹿过去,挥起手中的棍子,使劲往二秃子马的后臀上捅了一下。
那马受惊了。“嗷”的一声狂嘶,尥起蹶子高高跳起,又狂奔狂颠,没有几下便把二秃子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来个狗啃屎。随后那马发了疯般四蹄扬起,向沙坨子中飞驰而去。
“哈哈哈……”
“格格格……”
我和伊玛开心地大笑,罗锅也在一旁偷偷乐。
此时,那白耳早已蹿进对岸的大沙坨子中,无影无踪了。
二秃子哼哼唧唧呻吟着半天才爬起来,揉着腰胯喊上娘娘腔,追他的逃马去了。
我冲娘娘腔金宝身后喊一句:“娘娘腔,你再跟着二秃子这么鬼混,早晚再发疯患狂犬病,到那时你等着住一辈子通辽疯人院吧!”
娘娘腔回过头不阴不阳地笑了笑。
我留下来,帮助罗锅和伊玛处理死驴的事情。我细细验看了一下死驴状况,其实不用看我也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心里也暗暗高兴,显然老母狼带着狼孩在这一带出没了。这真是个好消息,终于有了他们比较准确的信息,说明他们现在很安全,没出什么事情,而且还丰衣足食。只是老驴的主人老葛头和那头小牛犊的主人吉亚太老喇嘛倒霉了,这对他们有些不公平。
胡大罗锅在死驴附近码脚印,皱着眉头,那后背上的小山包显得更高更大了,倘若没有他手中的拐杖支撑着,他如今更是难以立足,只有爬行了。然而,他的脑子却异常地好使。
“看来,这坨子里真的来了一对儿野狼了呢。”罗锅码脚印码到坨子根后又回来,这么说。
“怎么不接着跟踪下去?”我问他。
“那物的脚印一进坨子就消失了,就像是拿扫帚扫过,又像是刮过一阵风卷走了一丛沙蓬子一样,真奇怪。”胡大罗锅艰难地抬一下头,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有意无意地接着说一句,“再说了,我这模样能是追踪野狼的主儿吗?能把狼笑死!呵呵呵……”他自嘲地笑起来,那笑声很空洞但很洪亮。
“是啊……是……啊……我、我们……追、追它干啥呀?那……那不是我、我们……的事!我、我们……只管放、放牧……”伊玛从旁边也这么说。
我心里猛地一阵震颤,有股热流上涌。
“你们没听说,母狼和我弟弟狼孩小龙,可能逃进这边沙坨子里来了吗?”我有意挑开话头。
“听是听说了,但我们没见着过。这头老驴,也不一定是他们干的,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是不是?这荒野坨子里,听说最近从北边罕腾格尔山那边,常下来些野狼出没,谁说得准呢!”罗锅胡大干脆这么说。
“谢谢你,老胡大哥。”我握了握胡大往上抬起的手,那手很有劲,掌心老茧硬邦邦。
“谢啥呀,真是,我也没有为你做啥事!老郭家的人叫我大哥,还头一回呢,呵呵呵……”胡大受宠若惊的样子有些可笑,一笑后背的小山包乱颤乱抖。
“我回家跟爸爸商量一下,尽量给死驴和小牛犊的主人家做些赔偿,我不想让你们两口子为难。”我看了一眼伊玛,这样补充说。
“要是这样,更是没人吵吵追究了,我们倒没啥。还是读大书的人,办事说话有条有理的。”说着,胡大罗锅招呼上媳妇,收拾起老驴遗骸,抬回窝棚上去。
我目送着胡大几乎成九十度的驼背身躯,心里想,胡姓家人中就数他头脑够用心眼还算正,只可惜残障的身体影响了他成为一个人物。要不然,锡伯村的大权肯定落入他的手中,哪里还有毛哈林老爷子的份儿。
我一想起那个总想在舞台上常留的老人,不由得心里说,该去找一次这老头子啦!
三
白耳暗中目睹了母狼和狼孩相互配合,进攻小牛犊和老驴的全过程。
那真是奇妙的一幕。
出生才几个月的那头花牛犊,因贪玩一步步远离了母牛和畜群,走进了沙洼地的一片芦苇丛中就迷了路。
老母狼悄悄跟踪而至。它对小牛犊观察了好久,时机一到,老母狼无声无息地扑上去,张开大嘴一下子咬住了小牛犊的咽喉。小牛犊拼命挣扎,但它毕竟幼小无助,又加上惊恐万状,立刻四肢发抖发软。然而,老母狼并不马上就地咬死它,而是要把小牛犊活着带回它的巢穴去。接着便是那个神奇的一幕:狼孩在前边揪着小牛犊的耳朵,老母狼从侧旁嘴里咬着牛犊的咽喉,甩动着尾巴如鞭子般赶打着牛犊的屁股往前走,迅速离开那片芦苇滩。而那小牛犊则乖乖地按照老母狼的意思,跟随他们小跑。没有多久,他们便把小牛犊顺利赶回了黑沙坨子的老巢穴。
一到洞口,老母狼就不那么客气了,一口咬断了牛犊的脖子,任由狼孩把它拖进洞穴里去。老母狼则顺原路跑回去,从芦苇滩开始用它毛茸茸的长尾巴一路扫平了自己的痕迹,于是沙坨子上顿时消失了他们赶牛犊的所有痕迹,经一阵风吹过,更是变得踏沙无痕,了无踪迹。茫茫大沙坨子显得那么安谧而原始,似乎在这里没发生过任何血腥杀戮追赶。
对付那头老驴则不是这样。
毛驴个头高体积大,不好如牛犊山羊般咬其脖子赶走。那就得只好先弄死再吃肉。
那是一头比较老弱的驴,也是经老母狼多日精心观察后选定的目标。由于驴一般不合群,尤其驴不愿意与牛群为伍,脾气又倔强,往往单独地离群索居,找一处草地独自活动。这点正好给老母狼提供了袭击的机会。
先是由狼孩从正面出现。站在老黑驴的正前方,一动不动。一见这不人不兽的怪物,老黑驴的双耳立刻陡立起来,鼻孔呼儿呼儿地出气,两眼死死盯着狼孩一动不动。趁这时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