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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单的个子在男生堆里算中等偏上一点点,他的五官好看,站在队伍里非常耀眼,头发丝都描上了金色的光芒。
广播体操的音乐响了会儿就是原地踏步,在学生们枯燥乏味的神态里进入第一节伸展运动。
黄单双臂对着前面伸直,向两边平衡展开的同时,一条腿也伸了出去,他的动作标准,在一堆群魔乱舞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谁要是不做就会被当众点名,有的男生调皮,故意那么干,女生们看过去时,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陈越随便的挥动胳膊腿意思意思,到第五节体转运动时,他没转,看到黄单转过脸,尽管只有短暂的一两秒,他都开心。
操做完了,各班成群结队的往教室里走。
黄单走的不快不慢,姜龙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见了一个漂亮的女生就指给他看,他的态度冷淡,话又很少,换成别人肯定就不跟他玩了,觉得没劲,姜龙是个例外。
姜龙认真的说,“黄单,我已经决定了,高中三年我要完成两件事,一是挤进全年级的前十,二是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黄单扫一眼满脸青春激昂,满怀斗志的少年,第一个实现了,大学跟他进的同一所,第二个没有。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九月份的天依旧炎热,体育老师一点儿都不人性化,上来就让女生跑两圈,男生跑三圈。
有两个女生跟老师请了假,得到批准后就在旁边放器材的小屋子前坐着,其他人甩开胳膊腿跑,没几下就气喘吁吁。
陈越个高,身形矫健,他奔跑起来帅的发光。
刘峰边跑边回头,见陈越竟然破天荒的在最后面,都跟女生们混一块儿了,他就放慢速度,等到对方跑上来,“你慢吞吞在后面干什么?”
陈越的气息平稳,散漫的说,“又不是比赛,干嘛那么急。”
刘峰嘿嘿,“跑第一有面儿啊。”
陈越追寻着前面不远的那道身影,他不需要靠冲第一来吸引女生的注意,他只想吸引一个人的注意。
妈的,那个矮冬瓜太碍眼了!
姜龙正在对着黄单埋怨,他的后背突然一凉,最近都有这种被瞪视的感觉,不论是在宿舍,还是在教室,邪了门了。
有几个男生女生从黄单身边经过,他的肩膀被人用力撞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这一幕突如其来,大家以为黄单是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摔的,包括另一边的姜龙,以及注意着他们的体育老师。
陈越跟黄单中间隔了两三个人,他一直保持着那个距离,只有他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故意撞黄单的男生是数学课代表,不单单是嫉妒黄单数学满分,他暗恋了三年的女生让他给对方转交情书,对方看都不看一眼。
自己特别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别人却瞧不上眼,那种感觉很糟心,这个年纪的少年没有办法去平静接受,一个不慎就会被冲动的因子侵||占。
陈越捏紧的拳头松开,他扯起一边的嘴角,意味不明的拍拍男生的肩膀,“哥们,你跑的挺快,下回打篮球一起吧。”
男生肩膀被拍的生疼,他做了亏心事不敢说什么,就只是笑笑。
在大家看来,黄单摔的不重,就是膝盖跟手臂内侧擦破了点皮,拍拍身上的灰继续跑就是,但他不行。
要不是老师及时跑过来拉起黄单,他还在地上趴着。
黄单布满泪水的脸暴露在全班面前,他的额角抽抽,也就是从这次开始,“少爷”这个称呼开始在班里流传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天才班花。
谁不是从小磕磕碰碰长大的啊,身上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伤疤,尤其是胳膊腿上面,他们想不通,就摔了那么一下,能疼到哪儿去?
有很贵的车接送,还有个比明星还帅的人给开车门,黄单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不会有人知道,擦破点皮带来的疼痛到了黄单身上,会被放大多倍。
那一瞬间,黄单眼前一黑,疼的快要昏厥。
黄单那时候还解释来着,现在不解释了,他知道没用,别人理解不了的,也感受不到。
假如他的疼痛神经和常人无异,他也体会不到那是什么样的一种痛感,所以他认为别人的误会也是情有可原的。
刘峰啧啧,“还在哭。”
陈越扒扒汗湿的头发,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一声不语。
刘峰踢踢他,“哥们,你没事装什么深沉啊?”
陈越眉眼桀骜,“老子还需要装?”
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峰感觉现在的陈越心情很恶劣,他动动嘴皮子,没上赶着找不痛快。
陈越把手放进裤子口袋里面,使劲捏捏那包心相印又把手拿了出来。
黄单缓过了那阵剧痛以后,人就慢慢平静了,他的神情恢复如常,只是眼睛通红,鼻子也是红的,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
女生那边在说悄悄话,觉得黄单好娇气,她们都不会那样。
陈燕说,“我看他就是比较怕疼吧。”
钱梦不信,“得多怕疼,才能在只是擦破皮的情况下哭成那样?”
见其他人看过来,陈燕说不知道,“黄单容易哭的事一传出去,喜欢他的女生照样很多。”
钱梦努努嘴,“姜龙那嘴张的都快能塞下一箩筐的鸡蛋了。”
吴芳说,“他是吓的,我们都吓到了。”
姜龙确实是吓的,之前两次他都只是看到黄单发红的眼睛,知道是哭过了,这次他亲眼目睹了,眼泪哗哗的。
黄单的两只眼睛里仿佛各有一个小小的水闸,拉开放水了。
抓抓后脑勺,姜龙试探的问道,“那什么,你没事了吧?”
黄单嗯了声。
姜龙松口气,“刚才你哭的好厉害,下巴都湿了,我第一次看人这么哭,真的,女生都没你……”
他的话声戛然而止,“对不起啊,我……我是说……”
黄单打断姜龙,“老师喊我们集合。”
姜龙想说没有啊,他就听到了老师的喊声。
未卜先知啊,牛逼了。
体育老师确定黄单已经没事了,就让大家去器材屋里拿垫子做仰卧起坐,两两组合。
体力活由男生们做,女生们只管羞涩的站在一边等。
黄单要去拿角落里的垫子,一个人影从后面过来,把几张垫子全部捞了往外面走。
陈越路过黄单身边,怕垫子碰到他就吼,“让开!”
黄单离他远点。
陈越拖着垫子出去,背影很是潇洒,照顾喜欢的人,那感觉很爽。
做仰卧起坐时,会看出班里都是谁跟谁关系好。
黄单跟姜龙组合,陈越跟刘峰一块儿。
陈越看到姜龙坐在黄单腿上,屁股紧挨着,他怒火中烧,直接踢开刘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朝那边走去。
姜龙人瘦小,手劲不大,觉得自己压不住黄单,只能用坐的,他正在问黄单坐哪个位置比较合适,就冷不丁的瞥到了过来的陈越。
换作平时,姜龙不会大惊小怪,但对方现在恶狠狠的瞪着他,那样子像是要把他给撕成两半,他吓一跳,舌头都打结了,“干干嘛?”
陈越把姜龙拎到一边,“你去跟刘峰做!”
刘峰跟姜龙都是一脸血,你他妈的问过我愿不愿意了吗?
陈越不理睬其他人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他蹲下来,什么也没说就用双手扣住黄单的脚踝。
黄单纹丝不动。
陈越咧咧嘴,“做啊,赶紧的!”
黄单将双腿并拢着曲起,手放在脑后,很轻松的弓起后背,上半身全部离开地面,额头微微碰到膝盖又后仰回去。
“一。”
陈越看黄单做一个,他就数一个,眼睛紧紧盯着,一都不挪开。
黄单一口气做了三十个就不做了。
陈越跟黄单交换位置时,手臂装作不经意的擦过他的,有点儿湿热,触感光滑。
黄单只看到陈越背过身,不知道他傻逼逼的摸了摸擦过自己的那条手臂,偷着乐。
陈越运动细胞发达,他热爱一切运动,仰卧起坐对他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
但他这回故意做的很吃力,想跟黄单多待一会儿。
黄单看见陈越手背上的泡全破了,做仰卧起坐时还蹭到了土,会感染的。
当年黄单也没在意,不知道陈越这烫伤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留疤,他抿嘴,眉心蹙了起来。
陈越突然一个猛烈起身,借着那股子力往黄单的脸上凑,在相隔几寸距离时又硬生生停住了。
他其实都想好了,来个近距离接触后对方问起来,可以说是惯性,再不行就说耍无赖。
可是那张脸在陈越眼前放大时,他看到了黄单红红的眼角,临时改变了主意。
陈越怕自己没掌握好力道撞疼黄单,他一哭,自己跟着难受。
黄单没动,如果陈越不停,肯定会撞到他。
陈越有那么一点点后悔,“多少个?”
黄单不说话。
陈越凑近些,“喂!”
就在这时,黄单撩起眼皮直视过去。
陈越忘了呼吸,也忘了说话,这是黄单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自己,他的心跳加速,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只大鼓,在咚咚咚的极速敲打。
黄单的瞳孔里,少年的脸被太阳烤红,能看见一层细小的绒毛,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想飞却飞不了。
一滴汗无声无息划过眉毛,顺着眼睑滑落,陈越眨了下眼睛,他再去看时,黄单已经收回了视线。
失落在陈越的心底发芽,伴随着悸动,他搓搓脸,把一手的汗擦在了裤子上,脚边的影子在笑。
周五晚上,黄单在排列着香樟树的小路上看见了陈越,还有个女生。
陈越发现了黄单,他就跟一个生怕丈夫误会自己偷情的小媳妇一样,立刻后退几步跑了,慌张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香樟树后。
黄单没想管闲事,但他知道这闲事会自己找上门。
果然跟当年一模一样,黄单被那个女生堵住了路。
“我认识你。”
女生的声音轻轻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送给陈越?”
黄单看到女生手里的那根绳子,蓝白相间,像天空,他的回答也和当年一样。
“你自己送给他。”
女生急的要哭了,“可是他不要。”
黄单说,“既然他不要,为什么还要送给他?”
女生哭了,白净的瓜子脸上流下两道泪痕,“我就是给他编的。”
这个时候流行编绳子,也流行折幸运星,千纸鹤,出发点都是为了喜欢的人。
甚至会拿小刀在手上刻字,字母缩写,汉字,也可以是一句歌词,一个承诺。
喜欢时喜欢的浓烈,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不喜欢了,放弃的会很干脆。
年少时比长大以后要勇敢,伤口的痊愈能力也很强。
黄单说出事实,“但是陈越不要。”
女生垂头看看绳子,她哭着说,“送给你吧。”
黄单知道她会这么说,眼角还是轻微抽了一下。
女生把绳子塞给黄单,头也不回的哭着跑了,还有一个装着钢笔的袋子。
不止是这个女生,挺多人买东西给喜欢的人,首选就是钢笔,这样对方写字的时候就能想起自己。
钢笔的包装精美,价格不便宜,最少要一百多,女生应该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黄单不认识那个女生,他没法还回去,只能把那根绳子塞袋子里提回去,等到晚自习下课回宿舍了拿给陈越。
陈越在拿胶布粘贴城堡海报卷起来的边边,他看见对面床铺的黄单递过来一个粉色袋子,手里的胶带差点掉下去。
“你给……”
后面几个字刚要蹦出来,就听黄单提到了那个女生。
陈越火冒三丈,“你自己收的,关老子屁事!”
黄单说,“你还给她。”
陈越冷笑两声,“要还你还。”
他妈的,老子给个东西,还得撒谎说是别人送的,这人倒好,就是别人送的。
害他白高兴一场!
陈越用力咬断胶布,脸死臭死臭的,刚才幸好没把“你给我买的”这句话说完整,不然他会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尴尬”,什么叫“难堪”。
黄单没说话,也没把袋子拿回去,他只是看着陈越。
陈薛被看的浑身都不对劲,胶布没贴准位置,贴到外面的去了,他把攥手里的那卷胶布扔床上,抓走黄单手里的袋子跳下床走出宿舍。
刘峰刚蹲完大号回来,迎面碰上陈越就抬手去搭他的肩膀,“干什么去啊?”
陈越将他一推,“滚开!”
刘峰,“……”
陈越把东西还了,顺便跟那个女生讲清楚,他有喜欢的人。
女生根本就不相信,觉得陈越是在找个借口拒绝自己,“你喜欢的是谁?”
陈越说,“一个讨厌鬼。”
女生更不相信了,谁会喜欢讨厌鬼啊,“那你还喜欢?”
陈越笑了笑,“因为我是傻逼。”
女生愣住了。
陈越啧了声,“绳子编的不错,下回我也编一个送给那个讨厌鬼。”
他皱皱眉头,“幸运星跟绳子哪个容易些?算了,我自己研究吧。”
女生好半天才回神,她信了,喜欢一个人时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
陈越一回宿舍就听到姜龙的惊叫声,“什么,你要出去住?”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又接上了,装作口渴的站在架子那里倒水喝,全部的注意力都挪到了黄单身上。
黄单,“嗯。”
姜龙问道,“房子找好了吗?”
黄单说找好了。
姜龙听黄单说过他没爸妈,应该是那个开车接送他的人在照顾他吧。
别人家的**不应该过问,所以姜龙没有打听过,他怕黄单反感,不跟他做朋友了。
晚上陈越失眠了。
宿舍里响着呼噜声,说好了似的,你先来,然后到我,最后是他,声音都不同,不是挖土机,就是电钻。
陈越拽了耳机坐在床头,借着微弱的光亮凝视对面的人,他没忍住的把头伸过去,“喂。”
睡着的人不会有回应。
陈越的紧张感减轻,他小声说,“我喜欢你。”
最后一个字落下,陈越的舌尖上都是甜味,他笑笑,声音更小了些。
“特别特别喜欢。”
第二天是周六,上午的课是满的,下午只有一节。
一个礼拜里面,最激情澎湃的就是周六,还没到下午就迫不及待。
陈越在知道黄单下周就不住宿舍了以后,哪儿都不舒服。
好像一夜之间整个世界全变了,食堂里的饭菜变的更加难吃了,老师上课的声音让他更加烦躁,喝到肚子里的水都是苦的。
周围的哪个人挪动桌椅,说两句话,笑上几声,陈越都会发火。
刘峰倒霉催的,莫名其妙被他喷的狗血淋头,“你上次不是刚来月经吗?这次又来了?”
陈越连喷回去的心思都没了。
刘峰看出不对劲,“我请你喝雪碧。”
陈越说,“不喝。”
刘峰咬牙,“雪碧再加一袋子麻花,三包卫龙,多了真没有了。”
陈越有气无力,“我连神仙肉都不想吃,一边儿去,别烦我。”
刘峰翻白眼,还神仙肉呢,想得美。
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