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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艺人谢过之后坐下,神态悠然自若。
凌果笑着请大家点戏,让了一圈儿,都没有人做主,张美溪是真的不懂。最后还是清林开口说:
“几百个段子,这可难为我们了,不如让两位老板随意,先唱几支拿手的吧。”
大家都拍手赞成。
两个艺人对视一眼,已经完成了交流,这一桌都是十五六的女孩子,必然是喜欢那些鸳鸯蝴蝶的词曲,但是如果直接唱《西厢记》,词曲艳俗,就冒失了,容易得罪人。要是唱《白蛇传》又怕这里人人都是知道的,太老套了。
刚才底下已经向佣人们打听过,这家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喜庆的事情,只是女同学间普通的蟹宴小会。
女艺人就站起来,笑着说:
“现在新编的两出戏,一个是《杨乃武于小白菜》,一个是小说家张恨水的《啼笑因缘》,不知道几位小姐听过没有?”
凌果和大家商量,都觉得难以取舍,就笑着说:
“那就两种都各唱一回吧。”
两个艺人应了,再次行礼坐了回去。
女艺人就怀抱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男艺人用三弦合声,高低起伏,配合的心有灵犀,珠联璧合。
《杨乃武与小白菜》讲的是发生在晚清慈溪执政时候的江南故事。
清末,余杭士子杨乃武应乡试中举,摆宴庆贺。房客葛小大妻毕秀姑颇有姿色,人称〃小白菜〃。她本是葛家童养媳,曾在杨家帮佣,与杨乃武早有情愫,碍于礼义名份,难成眷属,只得各自婚娶。余杭知县刘锡彤曾为滥收钱粮敛赃贪墨,被杨乃武联络士子上书举发,断了财路,心怀怨隙。
这对艺人表演起来,语言浅显易懂,声音娓娓动听,把美貌柔弱的小白菜,俊朗多才的杨乃武的声音和神色都描绘出来了。灵动活波,模样神情好像就在眼前一样。生动逼真。
几人刚才还商量了两种戏都听一段,现在只听这一个就觉得精彩美妙,欲罢不能了,那里舍得让他们停住换戏。
清林还端坐在那里,一面笑着,一面手捧姜汤喝。凌果已经干脆弃了主位,跑去和她妹妹不乖挤着坐到了一起,不乖的位置最靠近前台。
因为刚才凌果吩咐过上酒,女佣们又送上了几壶烫热的女儿红,万仙儿也不用人让,也不让人,自己一手拿壶,一手执杯,用这个绝妙的好故事做配菜,慢慢就吃掉了一斤。
《杨乃武和小白菜》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弹评艺人的声音依旧清冽,没有半点疲态。
座上的几人也是听得入神,忘了让她们休息。自己也没有想起来去做洗手更衣之类的事情,按百年后的说法就是,全场无尿点。故事太吸引人了,连中途更衣的时间都没有。
两个艺人十分厚道,说过一段**,才止住了拍子,站起来行礼告退:
“本是应该是要说到主家喊停,才算恭敬,只不过我们晚上还要去无线电台,赶一个空中剧场的场子,得回去准备一下了,请几位贵小姐谅解。”
茗沫沫还在着急追问:
“冤案到底审问清楚了没有,那个县令好讨厌,一定要杀了他呀,还有那个小白菜,最后嫁给谁了?”
清林接口说:
“这个故事我听人说过,我告诉你吧,今天听得十分开心,两位老板的车马钱,我也要出一份了。”
清林说完,就起身去拿了一个黄色小布包,放在黑漆茶盘上。
两位艺人立刻做出一副神情激动的样子来,再次行礼谢赏,大家学着清林的样子,也都拿了几块钱,给他们吃茶用。
凌果问了他们是坐黄包车来的,就吩咐了家里司机开道奇车送他们回去,两个艺人再三行礼感谢,还说:
“晚上七点钟,大东台,《珍珠塔》,还请几位贵小姐捧场。”
女佣将这两个艺人送出门去,将黑漆茶盘里的赏钱都给了他们,又拿一份出来,是主家凌果姐妹给的车马费。
两个艺人口里感谢不断,又请女佣拿回两个洋钱吃茶,凌家的女佣那里看的上,送他们到道奇车司机那里,就转身回去了。
这边花厅里,众人都更衣洗手,重新回到席上,张美溪就笑着评论说:
“从头到尾,实在是很有大师风度,比那个京剧大家梅老板也不差了,只不过,最后拿赏钱的时候,那个举止态度,怎么就那么不淡定了。这就是唯一的遗憾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见钱眼开?”
凌果笑:
“你这个完全是清高的千金大小姐的说法评点,真是不懂他们的内幕了,做艺人,辛苦一场,还不是为了钱,如果你打赏的时候,他们还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万一你误会他们清高,并不在意钱财,不打赏了,可不是就把大喜剧演出成了大悲剧了?”
清林笑着补充:
“凌果说的很是,想要打赏你就说,千万不要不说呀,你要不说,谁知道你想要呀!”
大家一起哈哈笑了。
茗沫沫又着急让清林继续讲《杨乃武与小白菜》,清林三两句就说完了后面的剧情。万仙儿也特别不满意,拍桌子:
“呐,打赏你一个铜板。”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张美溪意犹未尽的说:
“这个电台怎么找?我还想听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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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亲爱哒小天使“妹妹不乖打屁屁”赠送的平安符。
066民国的广播电台
正好花厅里就摆了一只木头匣子的收音机,大家就一起围了过去。
也没有人去赏菊花了,可怜那绿色的绿牡丹,白色的白绣球,红色的倾国倾城,黑色的笔墨状元,都只能在秋风里摇曳生姿,孤芳自赏了。
张美溪以前是个制药工程师,对制药学的事情最熟悉,对机器就完全是外行,要不然也不至于依靠国外药商来制造第一批药品了,来到民国以后,她用电报电话报纸之类的,虽然没有后世的手机互联网方便,但是也只好凑合了。
对于广播电台这个事情,还真是没有太关注,其实这个时候,广播电台的技术,已经在全球范围内蓬勃发展起来。
1924年,美国的总统,也在电台上宣誓就任总统。英国的国王,也在电台里向他的子民祝福新年快乐。
上海的先施公司,也在新世界百货大楼里,专门设置了售卖收音机的专柜。
去年。美国人奥斯邦氏与华人曾君创办中国无线电公司,通过自建的无线电台首次在上海播送广播。
到今年秋天,上海的广播电台已经有六七家。
之所以说六七家不定数,是因为第七家电台,是一个富商自己开在家里玩的,高兴了就约亲朋好友在家里唱上几段,甚至拿出锅碗瓢盆来乱敲一通的,算是最不靠谱的电台。
有几家商业电台办的特别好,节目丰富,有儿童节目,健康栏目,还插播各种商业广告,当然了,电台里,最火爆的就是戏曲和评书节目,这个时段的广告费用,也收的最多。
每天晚上,七点到九点的听众最多,和后世的八点档狗血电视剧时间是一样的。
评书艺人,如果能在电台的黄金时间说上一个小时,往往是非常荣耀的,他们在电台的收入,甚至比去茶会,书场里说一次的收入还要低上很多。但是艺人们依旧很向往能去电台,把电台叫做“空中剧场”,不为别的,因为电台的听众最多,能够迅猛的提升知名度。
这个时候的商业电台,也接受听众摇电话点播节目,粉丝们很快就接受了这种文化传播方式,有钱人听得高兴了,还派听差到电台送打赏给艺人。
张美溪在凌果家里听了一场苏州弹词,记住了一个大东电台,回到黄四舅舅公馆,就直奔大厅里那台木头箱子巨型收音机而去,亲自挽起袖子,拿一条毛巾擦拭收音机上的灰尘。
她的司机走过来问:
“大小姐,凌家给我们带回来好多螃蟹,有生的,有熟的,都怎么处理?”
张美溪这才想起来,桃子和杏子现在还常住在桃花居,那里只有唱片机,还真是没有预备收音机,现在让人出去买,也来不及了。
就让司机把螃蟹送去桃花居给桃杏吃,自己留在黄四舅舅公馆里听收音机。
黄四舅妈看见大外甥女这么早就呆在家里的客厅,还是很稀奇的,这个表小姐向来喜欢早出晚归,她去平安学校做教员,家里虽然准了,但是肯定是不允许她住在那种学校的。
幸好每次出门都是有丫头司机跟着,又把来龙去处都交代清楚,交往的几家小姐,也都很有头脸,所以也就不好管教她太过严厉。
到了晚上,民国的上海果然不辜负夜上海的美誉,晚间的社交活动也很多,黄四舅舅,黄四舅妈,黄少爷们,黄小姐们统统都出门了。
张美溪晚上就一个人,呆在黄四舅舅公馆的大客厅里听收音机,收音机个头太大,实在是不方便搬运到卧房。
她白天还评价那两个苏州弹评的艺人,通体的大师气派,唯一的遗憾就是,收到打赏的时候有点过于阿谀奉迎,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他们要打赏的技术手段,所以在电台里听得高兴了,也摇一个电话,告诉听差送打赏到电台。
黄家的女佣,对表小姐的态度也好极了,看她一个人在客厅,又是拿一件厚披肩给她,又是隔一会儿就换热茶点心给她。
黄四舅妈在邻居家里打牌,今天的手气有点不好,竟然输了个精光,但是还很有战斗意志,摇电话回家,让女佣过去送钱。
黄四舅妈接了女佣送来的钱,就顺口问了一句:
“表小姐还在家里听收音机?”
女佣殷勤汇报的十分详细:
“表小姐在家里听收音机,苏州弹评,听得高兴了,还让听差去给电台送打赏,吓,十块大洋钱那。”
黄四舅妈牌桌上的牌友丁太太笑着接话:
“原来你们家表小姐爱听弹评呀,现在的小姐们,喜欢跳舞会,出门看电影的多一些。”
牌桌上又一位太太说:
“她们表小姐是真爱看戏,我记得以前还定过一个月的包厢,听梅老板的戏。”
黄四舅妈皱眉:
“偶尔听听也没事,谁还能没个爱好那,我只怕她捧戏子,闹出事情来,没办法给她爹娘交代。”
牌桌上远亲近邻的贵太太们纷纷笑着说:
“不至于,不至于。那孩子,一看就老实有分寸。”
虽然她们都这样说,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还是隐约有黄家那位表小姐,爱捧戏子的坏话传出去。所以从古到今的道理都是相同,三姑六婆们的嘴巴是最靠不住的。
张美溪得了这项苏州弹评的趣味,第二天就让人买了最好的收音机,窝在桃花居里听,很快就追上了几个连载联播的名家,听得不亦乐乎。
周家三少爷十分惯纵她,知道她喜欢这一口,竟然搜罗了一百多本弹评的话本子给她。张美溪高兴极了,就像得了龙肝凤髓一样,一头栽进话本子里去。
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张美溪以前虽然是个制药工程师,可那事业只不过是她混饭吃的手段,她真实的最大爱好,就是在网上追连载的小说。
现在虽然没有了网络,可是各种话本子,也真是各有妙处,故事情节也都曲折离奇,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没有网文的遗憾。
平安学校的药剂课程,她倒是知道万万不能耽搁,会抽出时间过去教导,但是欧美那些科学家们的信件,她就完全没有心思回复了,她也没有那个义务呀。
067美溪小姐偷懒中
一个人到底可以多么懒散,现在的张美溪可以给出答案,她蜷缩在一床德国鸭绒被里,侧着头,在白炽台灯的光线里翻着话本子的书页,看到喜欢的地方,就一句话看三遍,看到不耐烦之处,一眼就是十行过去。
来到民国这几年,她总是生活在一种恐慌里,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利剑,她知道,灾难迟早都会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大名鼎鼎的山东先生,其实只是一只薄皮的鸡蛋,四面八方,那么多的力量,总有一股力量,会在不经意间敲破那层薄薄的蛋壳,露出里面的弱弱的蛋黄张美溪,然后被人一口吞掉,或者干脆扔在地下,混合着泥土,被重重的踩踏。
现在她躲避在话本的世界里,就好像又回到了后世一样,那个时候,她每周只上班四十个小时,剩下的时间,都是窝在自己的床上,用手机翻看网络上连载的小说,看几分钟,还伸出手去,拿一片薯片过来,咔嚓几声,又香又脆。
现在的张美溪,又无意识的伸出手去,她摸到了一只小筐子,拿起一只山东枣,放进嘴巴里,咔嚓几声,又脆又甜。
这种枣子没有内核,肉质十分脆,不小心掉到地上,就会裂成七八瓣,产自山东枣庄。后世的张美溪从来没有听说过,大约已经失传了吧。
如果就这样一直过下去,每天看戏本子,听广播。黑暗当然会到来,一连几十年,但是黑暗过后又是长长的太平年月呀。
没有她张美溪,这个地球依旧转动,光明,黑暗,再光明,年复一年,四季轮回,又有什么区别呀。
张美溪又摸出一只枣子来,咔嚓一声,这种好吃的枣子,肯定要再失传一次了吧,我的心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内疚?
戏本子看不进去了,听广播!张美溪在大床上翻过身去,掀开木匣子收音机的按钮。收音机里铛铛两声,这是敲击洋铁脸盆的声音,民国的电台用这种声音报时,果然电台的主持人说道,两点钟。
两点钟,是凌晨两点?还是下午两点?张美溪有些迷茫,窗帘很厚,台灯的光芒很亮。
杏子敲了几下卧房的门,没有反应,干脆直接走进去,看见大小姐还躺在床上,翻着话本子,听着收音机。
“还没有起来?从来没见过大小姐这么懒的时候。”杏子有些担心的伸手摸她的脑袋。
“那里不舒服吗?别是病了吧。”
“没有病,就是忽然有点懒懒的。”
张美溪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走了几步到窗户边,哗啦一声,把窗帘拉开。
“下雨了呀,空气真清爽!”张美溪声音里带着喜悦,生命是这样美好,春花秋雨,每一件改变都能带给人欢乐。
“快关上!”杏子的声音很大很急,三两步就冲了过来,嗖的一声拉上了窗帘。
“下雨这么冷,穿这么少,你想生病呀?”
“那好吧。”张美溪乖乖的投降,回到床上去,把鸭绒被盖到自己身上,拿起话本子。
“哎,我刚才看哪里了?忘了放书签了。”
杏子被自家大小姐的呆萌气的笑了:
“该起床了,中午饭还没吃那?周家两个少爷都在楼下客厅里坐着那?”
“都来了?有什么事?”张美溪从床上跳了起来,飞快的穿着衣服。
“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们摇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差们也不敢进来,三少爷开车,去学校接我回来的。大小姐,你肯定没吃午饭吧,吃那么多枣,会肚子疼得。”作为贴身丫头,杏子第一关心的事情从来都是吃饱穿暖。
张美溪懒散起来是真懒散,利落起来也是真利落,她只用了一分钟就穿戴整齐,头发也不梳,直接拢起来,戴上一顶咖啡色呢绒小帽子。
周家两位少爷是站在一楼的客厅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