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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是夜宿河边,却惹来这几位爷,陆言暗道一声晦气,仔细盘问起三人来历。几个人被陆言三拳两脚给制服后,也不讲什么江湖骨气,摸着脸上的瘀肿、额头的血,将此行的目的一一讲来,无非是见财起意,且人单影只,想要捞一手油水而已。
陆言看了左手上的表,也才夜间十二点,夜半三更,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找警察?即使报了警,解释尚不好说,拖延几天也有可能,倘若他们反咬一口,岂不是麻烦得很。
陆言拍了拍额头,真的是飞来横祸啊!
正在陆言望着这三个倒霉蛋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远处的道路上有一道手电筒的黄色光束照过来,而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呼喊道:“小树,小树……”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走到了近前来,持着手电筒往车子前后照:“小树,小树……”
“我在呢,别喊了,爹。”最里面那个自称黄五的年轻人闷声闷气地应道。而陆言则在一旁叉着腰,凭着手电筒的光线,饶有兴趣地打量来人。
来的是一个残疾人,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穿着打有补丁的绿色旧军服,右臂空荡荡的,走路还一跛一跛,很是吃力。那人走过来看见儿子和村里两个闲汉蹲在车后,旁边还零落散放着斧头菜刀,便明了没干什么好事,走过去一脚将儿子踹倒在地,恨声骂道:“刚刚看见阚二来找你,就知道没好事,就知道没好事……”
他余怒未消,又一脚将蹲在一旁看好戏的阚老二也给踹倒:“你个驴日的阚二,祸害你自己不算,还来勾搭俺娃……你娘个球的!”
阚守财下意识地躲,却没有闪开,被踢倒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到车上。
他痛呼着辩解:“黄继国你个不讲理的老汉,老子是看你这老药罐子没钱治病,才给你儿子指条明路呐,不感激呢,你还不感激呢……病死你得了。”这老人在附近平日里威望也高,他摸着头回骂,却没敢还手。
陆言在旁边看着,这老人头须花白,脸上刻着岁月的沧桑和沟壑,又急又愤。
黄五闷不吭声爬起来蹲着,眼睛盯着地面,恨不得钻到地离去。
老人见阚守财辩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满是泥浆的解放鞋去踹:“明路,这就是你指的明路……你个驴日的,干吗不去死呢?”
阚守财闪过老人踢来的两脚,愣性子发作,扶着车尾要起来:“你这老药罐子,老子要不是敬你这老家伙在越南打过几年仗,丢了只胳膊,又是个跛子,会忍你呼三喝四?”
见这暴躁的老人又要踢过来,伸手去抄,准备还手了。
老人踢人的右脚有些跛,本就没力,又是有些病根,但是阚守财伸手捞来,却本能后退一步,堪堪避过。他见这阚老二居然还有胆子还手,又惊又怒,气得胡子吹起,心血上涌,却又猛地咳嗽起来。
陆言也在一旁咳嗽:“阚守财,我没说话,你敢起来?”
他见阚守财去捉那个叫做黄继国的老人右腿,跨前一步,足尖准确地点在阚守财伸出的手腕上,后者惨叫一声跌坐回去,抬起手来看,左臂红肿,竟然不自然地胖了一圈,又痛又麻的感觉钻入骨髓后,又顺着神经末梢直达脑海。
“啊……饶命啊……”阚守财疼得忍不住,大声呻吟出来,却乖乖地蹲了回去。
黄继国老人早已看见陆言,只是心头愤恨阚守财带坏儿子,故而心急气怒,失了方寸。见陆言身手如此了得,这才回过头来打量他。
因为儿子犯下错事,他本也就没什么立场说话,言语之间就有些窘迫,笑也似哭一般:“后生子,你的身手不错!幸好,幸好……不然着了这几个王八羔子的道,这错事就更大了……幸好、幸好!”
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的皱纹挤成了菊花,羞愤得很。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两山轮战老军人()
陆言望着这个拘谨的老人,心中感慨。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已得知这个瘸腿失臂的老人是个两山轮战的退伍军人,心中不免就生出许多尊重来。那场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长达十年的战争,虽然后世定论不一,但是这些为国出征、血洒疆场的战士,却无疑是最可爱的人。
这老人绿色军装洗得几成白色,补丁满身,一双十几元的解放鞋破烂不堪,生活想来是极为清苦的,再想到他儿子来打劫的目的,也只是给父亲筹得药费,心中不由得一酸:穷生歹意富有善心,走投无路之下,什么恶的事情都不免成为一种有用的办法。
看着黄继国老人羞愤地搓着手,陆言伸手过去扶:“老人家,别激动,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老人身体微晃,脚步轻浮,陆言扶住他的手臂,枯瘦犹如干柴,没见几两肉。
“本就没占便宜,你有妖法哩。”一直蹲着的杜老怂插嘴说道,脸上仍有怯意。他刚刚想跑,被陆言一把拽回跌倒,大半个屁股还是麻酥酥的,痛得很,蹲了半天都没缓解。
阚守财抱着受伤的右臂,此刻疼痛稍减,这才止住声音。他想起刚才扶住车门时那莫名其妙地浑身僵硬,心里忍不住地打颤。见陆言待黄继国客气,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哩,是哩,硬是个有功夫的人……”
这句话倒是对陆言说起,低眉顺眼,点头哈腰。
黄继国老人见两人这么说,不由深深地打量了陆言一眼,又看了看停在这里的汽车,问道:“后生哥,车坏了,还是没油了?”
他以为陆言把汽车停靠在这穷乡僻壤里,大半原因是车子出了状况,夜里一时又找不到人来帮忙。陆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他只是想在这里看看风景罢了。
老人热情地邀请他:“小伙子,这里离市里还要好远呢,要不你先到我家里去,喝口热水,凑合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我和你一起将这混小子和两个老土贼送乡派出所去。”
“他们有没有前科?”有了老人的这个态度,陆言的心便放软了下来,但是有怕这些人是累犯,胡乱放过他们,只怕会让别人遭殃,故而多此一问。
“没有的……没有的……”车尾后蹲着的这几个人连忙摇头。
黄继国老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阚老二这个家伙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常做,但是拦路打劫的事情倒没有过;杜天来这个家伙以前是个勤快的人,还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自打他婆娘死后没了管束,迷上了赌博,头就昏了,整日烂赌,可怜他那一对儿女咯;
至于黄国树……唉!
也累得我这病,这小子小时候成绩好的呢,年年全校第一,村里人都说定是个大学生呢!可惜他娘死得早,我的这个病又费钱又离不得人,这小子便自做主张辍了学,在县上建筑队里胡混,也赚不了几个钱,还都贴在我这病里头了……唉,都怪我这个老不死的!”
说着他就忍不住捶自己,老泪纵横起来。
话说开了,陆言也便没有穷究的意思。阚守财和杜老怂这两人年老油滑,自不去理,这个叫黄国树的小伙子别的不论,孝顺倒是感人,认真追究起来却也可惜,况且他刚刚喊得那一声“不要伤人”,也让陆言有些好感。
他将蹲着的这两个老油条训斥了一顿之后,扔下他俩,开着车载黄继国父子,朝下游的村子里开去。
见陆言大度地放过儿子,黄继国也并没有固执地真要把黄五送去派出所。他老来得子,虽然并不娇惯,但心底里却是喜爱得紧。他不加掩饰的笑容满面,话茬也多了起来。
在路上他告诉陆言,他家往日境况还是不错的,政府对他也多加照顾,重伤复员后给安排在县果品厂当保卫科主任,娶妻生了子。可惜后来几任厂长胡搞瞎弄,将好好的一个厂子搞垮了,九十年代末给低价承包给私人后,他就下了岗。
他手脚本就不轻便,这下没了工作,就更加难做,好在回村后,在田里也能够刨些吃食,就勉强维持温饱。可惜这几年身子早年间受伤受寒,得了老风湿和一些积年老病,发作起来就将这个家里拖累了。
这黄继国才五十四岁,看模样却有衰老得足有六七十岁一般。
那个名字和亚洲第一的“黄果树大瀑布”重名的年轻人坐在后排,神情复杂,看着陆言把握方向盘的手,不时透出羡慕的目光。
老人的家在村头,车没十分钟便行到。陆言将车子停在场院里,与黄家父子下了车来。
这是农村里很常见的土砖平房,共三间,厨房、茅厕、柴房和猪圈都在院子的另一边。夜里的天气有些冷,黄继国叫儿子去柴房弄了点柴火,在厨房的露天灶里烧着火后,将儿子打发回房间睡觉。
陆言对上个世纪中国最后的一次对外战争很感兴趣,在回来的路上便与老人问了几个问题。身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黄继国以前并不愿谈及战争往事,然而今夜却颇有谈兴,拉着陆言在火塘边讲古。
限于年代的久远和新闻的封锁,以前陆言接触到的,都只是毫无面孔的生硬报道,许多甚至是情况不明者的杜撰而为。冷冰冰的数据,并不足以说明哪些挥洒的热血。作为在越南前线待过三年的黄继国老人来说,他的亲身经历,却尤为的活血活现。
谈了一会儿天,老人偶尔咳嗽,但精神十分好。
他往木门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问陆言:“小陆,你应该是组织里的‘硬壳子’吧!”
陆言闻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他经过莲峰基地段时间的培训,已然不是超能界的菜鸟了。所谓的“硬壳子”,是中国军方对于超能者的特有称呼,之后在最后防线里被确定下来,成为支援正规战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最早见于红军长征时期。
1922年夏天那场高维能量风暴,缔造了很多在历史上出名的英雄和豪杰,也缔造了臭名昭着的军阀和大盗。风起云涌的时代,埋葬了不知凡几的超能者的鲜血和名号。在历经几十载,多少人前仆后继,为了自己心中理想的神圣国度、幸福生活而抛洒热血。
这里面有着无数的普通人,也隐藏着神秘的超能者。
直至建国初期,还有很多有着超常能力的老革命家、“硬壳子”活跃在军队里,在朝鲜战争中协同作战,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一直到后来几次动乱,死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才集结到最后防线和白城子两大官方组织来。
然而,鉴于传统规则的强大力量,知道这一称呼的普通人员,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而且知晓这一层次的人物很多都已经湮没到了风尘中。黄继国这个岭南乡间的普通退伍老兵,怎会知晓这一秘闻呢?
陆言突然想起一事:着名的两山轮战,是指在对越战争的后期,我军对越军控制的老山和者阴山众多据点进行集中拔点作战,并且在84到89年间抽调各军区部队轮番上阵。
轮战、轮战,没有那个部队会在战争前线待上三年,直到重伤之后才下了火线。黄继国伤情并不假,也没有撒谎的必要,那么,能一口道出陆言是“硬壳子”出身的他,想必当年在军队的地位也不是陆言此刻所见的普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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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寂寞,然而围着火塘而坐的陆言和黄继国老人,却在烟火缭绕的简陋厨房里,初逢如故,把臂言欢。
有着陆言轻松放过儿子的情节,又当面使出念动力将火焰舞动后,黄继国老人憋了近三十年的话语,这才没了遮拦,向陆言一一道来。
随着谈话深入,陆言才知道面前的这个老人还是出身于将门世家。从民国初年起,在岭南这片土地上便一直有着强大的军阀势力,早年间是以陆荣廷为首的桂军集团,操纵两广军政大权﹐成为西南地区最大的一派军事势力。
在1924年的反军阀斗争中,驻在梧州一带的桂军首领李宗仁和黄绍竑﹐宣布接受广州革命政府的领导。随着革命形势的风云变幻,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以李宗仁﹑黄绍竑﹑白崇禧等为首的桂军长期统治岭南﹐并以这里为据点与蒋介石等争夺统治权﹐被称为“新桂系”﹐属于国民党统治时期的重要派系之一。
而黄继国的先祖,便是后任中华民国代总统的李宗仁麾下,数得上名号的超能者。黄氏先祖容坤公外号“桂地惊雷”,是个一等一的战阵突击手,内外兼修的超自然系强者,后战于徐海会战的台儿庄战役,一人独挑四名鬼武神社的超能武士,杀三人后力竭而亡。
荣坤公留下三房子嗣,花开三家,大房追随李宗仁,二房跟了延安,三房最后随着蒋公败退台湾。虽为超能强者子嗣,但是二代却没有一个血脉觉醒。在随后的战役里,黄家子嗣也有陆续有人战死,却也有人在各方建立了战火功勋。
二房、三房自不必说,大房却在1949年大败退的时候,散落回乡,隐了名籍。
黄继国正是大房一脉。
他出生于建国后十年,长在红旗下,并未知晓父辈的故迹,一腔热血想要报予国家。在那个疯狂的时代,他磕磕绊绊长成年后,正逢祖国南方的越南小霸羽翼渐丰,在南方屡屡挑事,便荣幸的入了伍,参加了中国的最后一次对外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
这一战,历经十年。黄继国打了三年六个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能跟你么?()
“我参军后的第一年,又一次轮到我们部队出任务。在老山前线阵地,我正好碰见了我二伯的小儿子,叫黄继年。他并不认识我,我当然也没见过他,只是听说人说起他父亲名字,才想起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来。”
黄继国老人点燃破旧的烟斗仔细回忆:
“那时他便在总参派驻的神秘部队里面,很厉害的,穿的都是将军才有的呢子大衣。他们出了好几次任务,专门对付特工战。回到驻地后,远远地看到你都能够闻到一股子血腥味。这才知道他应该就是父亲说过的‘硬壳子’部队的成员……咳、咳……”
烟雾缭绕中老人猛地咳嗽着。
陆言赶紧伸过手去扶着,帮他拍背,并将他那烟斗给夺了过来。见黄继国嘴唇发抖,陆言心中一动,一股刚刚凝结出来的生命能量从手中渡到老人瘦弱的背上去。
黄继国全身一震,佝偻的身子都不由得直了起来。
待陆言将这股生命能量输完后,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似乎将这些年的浊气全部吐出。他的病症积年日久,并不是陆言这个半吊子医者一时半会就能够治好的,不过此刻也是轻松许多,额头密布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黄继国老人坐直腰杆,盯着陆言手掌中残留的乳白色游丝,若有所思地问:“我只当你是个灵能类的超能者,修的是精神系的念动力,原来阿言你还是个医者……”
陆言平缓着气息,将手掌上的残余能量伏去,微笑道:“半调子罢了,怎么,您老人家对超能力还有研究?”
火塘的火渐小,老人从旁边的柴禾堆里挑出一支干柴小心地放好,然后将火塘旁边的搪瓷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温水后,感慨的说:
“我虽然是个没觉醒的‘软壳子’,但是父亲去世那年,却给我讲了很多超能界、异能界的典故。当时的说法并不统一,各种各样的叫法都有,甚至都跟宗教扯得上联系。不过我真正明了的时候,却是在八十年代。”
陆言挑着柴火的火星子跳跃,帮老人接过手中的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