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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笑道:“你为我保管的《水眼集》。”
心怡才猛然忆起,她点点头道:“不错,我还为你好好保存着,待我拿了回来还你。”
“很好!”水母笑着说:“我找了你很久,本已失望,却想不到竟会在此碰见了你。”
心怡想到了万斯同,归心似箭,忍不住道:“婆婆,我想上岸回去了。”
水母一笑道:“你不要慌,吃饱了饭,我送你一程,因为我……”
她不大自然接道:“老实告诉你,我真怕你会一去不回来,卷走了我的书。”
心怡怔了怔,冷然道:“你不应该这么怀疑我,我不是那种人。”
水母又怪笑了一声,像哄小孩一样地拍着她的肩膀道:“是呀,我只不过是疑心罢了……看!你又生我的气了。”
心怡不禁也笑了:“你这人真是……”
水母笑得露出了牙床:“说老实话,我最苦闷的是,没有一个朋友。姑娘,你能答应我,永远做我的好朋友吗?”
心怡微笑地瞟着她,道:“当然可以,只是人家都说你的行径不大正经。”
水母忽地一瞪双眼道:“你不要听人家胡说,主要是因为我的仇人太多了,所以人家就造谣中伤我。”
心怡点头道:“当然没有是最好,我只不过是这么劝劝你而已。”
她顿了一顿,又接道:“譬如说,后来我也见了秦冰的家人,我知道秦冰是一个好人,他们祖孙二人,打鱼为生,怎会和你有仇?”
水母一张肥脸,涨了个通红,半天才嘿嘿地笑道:“这些过去的事,还谈它干什么?来,吃点东西,你一定饿坏了吧?”
于是心怡吃了两碗饭,放下了筷子道:“这是什么地方?”
水母摇头笑道:“这地方叫小井,我现在暂时就住在这里。”
心怡问:“这是你的船?”
水母呵呵一笑道:“你问得太多了,姑娘,我在此等你,等你三天,把我的那本书送来,你能做到吗?”
心怡想了想道:“大概没有问题。”
水母笑了笑道:“川西双白他们失去了东西,必定会来找我。”
心怡奇怪地问:“莫非那两箱东西,落到了你的手中?”
水母嘿嘿一笑,极为得意道:“不错,我从他们手中抢来了。”
“里面是什么?”心怡问。
水母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你就不要多管了,你去吧!”
心怡揉了一下腿,站了起来,问:“我怎么走呢?”
“上岸之后,直向南行,有一天多的时间,也就到了台州,你可骑这匹马走。”
心怡点了点头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吗,我再来时怎么找你?”
水母嘿嘿一笑,咧着大嘴道:“你要找我倒不容易,只是你记住,每日晨昏,你只要戴上一顶红帽,在此附近垂钓,我定会寻你就是。”
心怡想了想,就点头道:“好吧!”说着,她就纵身上了岸,又把马拉了下来。
按照水母所嘱,顺着这条驿道,直向南面行去,马行颇疾,等到了午时左右,已到达了仙居县城之内。
天气很冷,肚子又饿,心怡就在一家饭店前停了下来,却见这店门前,拴着一匹全黑色的大马,十分眼熟,当下怔了一下,就拴好马,走进店内。
才一进门,就见迎面桌上,一个人倏地站了起来,道:“姑娘,你原来在此呀!”
心怡吃了一惊,才看出此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万斯同。
却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见面,她顿时就怔住了,内心真有说不出的激动,半天才喜极落泪道:“大哥……是你!”
万斯同左右看了一眼,忙拉过身旁的座位道:“坐下来,我们慢慢地谈。我是专程找你的,现在我总算放心了。”
心怡站了起来道:“我们出去再谈吧!”
万斯同就付了钱,二人走出店外,双双骑上了马,万斯同道:“你可知道川西双白的去处?因为我还要找他们二人,要回一些东西。”
心怡慢慢地问:“什么东西?”
万斯同冷冷一笑道:“是两箱珠宝,这两箱东西关系重大,我一定要为那几个失落东西的人,把它找回来。”
花心怡不由就把马缰勒住了,她慢吞吞地问:“是两个黑色的小箱子吗?”
万斯同点头惊道:“不错,姑娘你可知道它的下落吗?”
心怡想了想,因为受水母的关照,她不愿轻易吐露,反问道:“这两箱东西和大哥有关系吗?”
万斯同长叹了一声,略略把项一公等三人失箱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皱眉道:“这两箱东西,既关系三人的生死存亡,我不能不管,再说那项一公还帮了郭潜如此的大忙。”
心怡低头想了想,叹道:“大哥不必着急,也许我可以帮大哥这个忙,.只是……”
万斯同喜道:“姑娘只要告诉我那两箱东西在哪里,我就有办法取来。”
心怡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一下头说:“大哥,不是我小看了你,要取回这两箱东西并不简单。大哥,你可知道有一个叫水母的人吗?”
万斯同不由吃了一惊,点头道:“我认识她,姑娘,这两箱东西,莫非到了她手中?”
心怡点了点头,万斯同怔了一下道:“这怎么可能?”
花心怡遂把这件事大概说了一遍,万斯同听完之后冷冷一笑道:“姑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秦冰是我一个忘年之交,为了一件东西,和水母结下了深仇大恨。”
“什么东西?”心怡问。
万斯同淡然一笑,遂自身上取出了一个小匣道:“就是这部《水眼集》。”
心怡不由吃了一惊,她奇道:“咦?”
万斯同笑了笑,遂把这部书交到了心怡的手中道:“姑娘不必奇怪,这是我为姑娘清理东西时,无意自枕中发现的。我怕遗失了,所以带在身上,现在见了你,就可还给你了。”
心怡点了点头,道:“我正好要还给她。”
万斯同摇了摇头道:“不!我希望这本书能还给它原来的主人秦冰。”
心怡皱了一下眉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水母,我怎能失信于她呢?”
“这不要紧!”万斯同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替你去见她。”
心怡想了一会儿,默默地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和她动手!”
万斯同想了想,笑道:“只怕她不会容我,姑娘,你可以放心,这事情你交给我办就是了,我定不会令你失望。”
心怡讷讷地道:“我怕你不是她的对手,你想,连川西双白尚还不是她的对手呢!”
万斯同心知自己的奇遇她还不知道,当下微微一笑道:“姑娘大可放心,我必定能胜任,你还是先回台州,在台州客栈等我就是。”
心怡含笑道:“谢谢大哥,那么我这就走了。”说着深情款款地又看了他一眼,这才策马自去。
暮晚的昏鸦在水面上翩翩飞起,西方一轮红日给大地换上了一身红色的外衣。
万斯同身披蓑衣,头戴红色的小帽,在水边平竿垂钓。
他不时地目望江心,在等候着一个人。
他开始有些怀疑,会不会是心怡记错了,再不就是水母已经认出了自己。
忽然他发现身后竹林内有了响动,一个人徐徐地向他身后走来,慢慢地,终于站定了。
万斯同平竿而坐,不动声色,可是他相信这人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心情未免有些紧张。
良久之后,那人才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既来见我,为何不上前答话?”
万斯同把鱼竿向水中一抛,倏地转过身来,哈哈笑道:“谷巧巧,我们久别了。”
在他眼前站立的,正是那个貌相奇丑、高大痴肥的女人——谷巧巧。
水母怔了一下,她实在记不起这看来陌生的面貌,后退一步,冷冷地道:“你是谁?”
万斯同随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哂道:“花心怡姑娘托我来还你一样东西。”
“不错!”水母粗声地说,并且探手而出道:“拿来给我。”
万斯同微微一笑,他遂自身上,把那部《水眼集》取了出来,晃了一下道:“是这个吧?”
水母伸出蒲扇大手,往书上就抓,可是万斯同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水母不由怔了一下怒道:“怎不给我?”
万斯同嘻嘻一笑道:“因为不是你的。”
水母立时鹤发林立,厉声道:“小子,你要戏耍我吗?你真是活腻了!”
方斯同把书随手丢在一边地上,水母立时纵身过来捡拾。
可是万斯同却哈哈一笑,双掌霍地平推了出去,只听见“哧”的一股疾风。
水母那么重大的身子,吃他这种内力一逼,竟不由自主地一连后退了四五步,方才拿桩站稳。当下不禁大吃了一惊,遂见万斯同手指着地上的《水眼集》道:“水母,这部《水眼集》就在这里,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们不妨比较一下高下,你如胜我,这部书自然由你取去,否则却要归我处理。”
水母嘿嘿一笑,错齿出声道:“小畜生,你休想要这部书。”
“我本来不想要。”万斯同冷笑一声道:“我只是要把它给我的老朋友秦冰。”
谷巧巧不由怔了一下,她面色紫青地打量了万斯同一眼,发出了一声极难听的怪笑。
万斯同笑道:“水母,你可曾记起来了?”
谷巧巧这时面涨通红地道:“我记起来了,那夜我和秦冰老儿约斗时,是你在一旁助他可是?”
万斯同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水母,你那口寒铁软剑,也在我身上。只要你胜了我,我愿一并还与你,只是你如落败了,却得心甘情愿地服输。”
水母气得全身发抖,她记起了断臂之仇,如非是心怡那日救了自己,纵不死在湖边,也将要落成个残废。现在这个仇人,就在自己眼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了!
当下一声怪笑道:“这办法很公平。”
万斯同冷笑道:“水母,条件并不止此,还有你从川西双白手中所得的两箱东西。”
谷巧巧翻了一下眼,口涎四滴地道:“这是那个姓花的姑娘告诉你的?”
万斯同哼了一声道:“是川西双白告诉我的,怎么,你可愿意?”
谷巧巧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道:“一切都随你。”
她说着足下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万斯同伸手笑道:“慢来,水母你看看。”
他说着自腰上,把那口寒铁软剑抽了出来,含笑道:“这是那口寒铁软剑,我把它放在地上,只是你的那两箱东西呢?”
谷巧巧乃是一个经不得激的人,闻言满头乱发,蛇也似地颤动着。
她大声道:“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万斯同笑道:“我不能相信你,因为你是一个惯于说谎的人。”
水母气得全身发抖。
万斯同不缓不急地道:“你曾经偷了八指佛僧弘忍大师的东西,你和你父亲都是不讲道义的人,我怎能信得过你?”
万斯同这话,是有意激她,说得极为刻薄,水母聆听之下,果然难以消受!
这件事,数十年来,一直是她内心的一件隐秘,平日想都不敢去想,更不要说被人当面揭穿,挖苦。
一时之间,只见她面色变得极为苍白,肥脸上滚动着大颗的汗珠!她身子抖了一下道:“小畜生,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万斯同见状,心知自己这几句话,已触动了她的要害,当下淡淡地道:“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这件事很少人知道,我不会对人说的,莫非不对吗?”
水母惨笑道:“你说的句句实言,正因为如此,所以今天,我是万万不得放你活命……你等一会儿。”说罢,回过身子,“扑通”一声,纵身入水,随即无踪。
万斯同心中虽是有些紧张,可是他自信有把握战胜对方,所以并不害怕。
他目视着薄冰初化的水面,在水母偌大的身躯落水之时,仅仅炸开了一条水纹,刹那之间,又归平静,心中甚为钦佩水母这一身水里的功夫。
望着水面,正自发愣,忽见近前浅水处,冒起了一个水花,重新现出了水母的身形。在她的两腋下,各夹了一个黑漆箱子。
箱子似乎相当沉重,水母把它们小心地放在地上,起身道:“小辈,你可看到了,你如胜我,这东西就任你拿去。”
万斯同点头道:“这么说,我倒是错看了你了,这两箱东西,并不是我要,而是物归失主。”
水母怪笑道:“只要你能胜我,这两箱东西就是你的了,你要怎么和我较量,快说!”
万斯同冷冷一笑,他转过身子,忽见他张开了嘴,吐了一口白气,那白气初出口时乱如雾,可是刹那间,却结成了一道粗有儿臂大小的气柱。
看到此,水母已不禁面色大变,遂见这股白气,随着万斯同一声闷哼,匹练似地,直向水面上射去,眼见那静静无波的水面,吃这股白气一逼,竟兴起了一股浪花!
万斯同身形半蹲,面呈赤色,眼看着那道气柱在水面上开了尺许宽的一条空隙,直入水底,一任水面浪花翻卷,却不能使分水复合。
万斯同即运功将出口的真气收回,脸上带着微笑,转向呆若木鸡的水母道:“你只依样施来,我就服输,任凭你发落。”
水母一时间脸色猝变,连连后退了几步,先前的干云豪气,荡然无存。
她知道对方所施展的功夫,乃是失传武林已近三百年之久的一种内气功夫,名唤“分水功”。施功之人,如无空指毙人的极上功力,万万是不能施展。
水母谷巧巧乃是个十分机智的人,她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更不要说是必败的仗了。
良久之后,她黯然地点了点头道:“今天我总算开了眼界了,我不如你甚远。”
说话之时,她上下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因为数十年来,真正令自己心悦诚服的,这青年还是第一人。
万斯同微笑道:“这么说你是服输了?”
水母似乎已经呆住了,万斯同谅她也不敢和自己动手。当时就走过去,把那两个小箱子提起来,觉得极为沉重,料定必是原物无疑。
他望着水母正色道:“这两箱东西和这本书,我都归还原主,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一笔勾销。你如不服,可到雁荡去找我,随时随刻我都候教。”
谷巧巧脸色涨成了猪肝的颜色,看样子似像要哭,半天她才咬了一下牙道:“这些你拿去吧,只是你的大名是……”
“万斯同!”万斯同随口答应了一声。
谷巧巧身形腾起,只听“哧”一声,水面上再次炸开一道水纹,就不见了她的影子。
当一切都顺利完成之后,万斯同和花心怡带着一种别样的心情,开始上路了。
两匹马,八只蹄子,得得地在碎石路面上响着,他们都有种说不出的心情,紧紧地拘束着自己,好像各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一样。
走了一程,他们仍然默默无语。
姑娘已经改了装束,她披着一领紫色的长披风,鹿皮小蛮靴,长长的剑鞘垂在马鞍前面,不时铿锵有声地响着。
她那粉色的小脸,在这种严寒的西北风里,显得更娇艳红嫩,两弯蛾眉之下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在凝视瞟睨的时候,真能把你的魂给勾出来。
尤其是当万斯同偶尔地注视她时,她回报的那种多情温柔的笑容,就不由自主地令他想到了那远在天台的花心蕊。
甚至于可以这样说,她比心蕊似更妩媚、更动人。
两匹马并鞍联辔地行着,朝日的旭光,把他们的身影长长的映衬在地上。
而花心怡,也是一个品行端庄、极知自爱的女孩子,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