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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不禁有些忧虑,就走上前,移动了几块方砖。
她把这六十四块方砖,按八卦形式,分乾、坤、艮、巽、坎、震、兑、离、休、伤、生、杜、景、死、惊、开等卦象组成。
上阵者,如无超凡的气功,休想能立足其上。因为方砖是浮在板地之上,不要说还要在其上奔驰较技,就是你重重地在一边跺一下脚,也能把它震倒了,所以这种功夫,看来简单,而事实上功夫不到家的,连上都上不去。
她这“金砖八卦阵”,摆成了四个正方形,每一正方形,都约有二尺五寸见方,在砖上对掌,仅容许你的足尖轻点,最忌使浊力。
花蕾小心地摆好之后,用足尖开了“乾”、“生”二门,退后了一步道:“请上阵。”
这位纵横一世、目空一切的老魔头,此刻像似也不敢再轻视对方了。
他那双原本微合着的眸子,这时显然也睁得大多了,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这些方砖。
花蕾向他发话之后,他才退后了一步,点了点头道:“果然高明,只是这胜负之分,非仅限于一方被迫下阵来,恐怕倒一块砖,也得服输吧?”
“这是自然。”花蕾冷着脸说。
葛鹰道了声:“好。”
花蕾只见他只尖微点,如同一片飞云似地上了这金砖阵,足点“生”门。
继见他长躯微塌,足尖并不着实,瘦掌自左往右上挥出去,“小开屏”式一点,身形是左舞右晃,如同风摆莲荷似地摆动着。
可是花蕾只注意着他的下盘,却见如同是土埋铁铸一般,竟丝毫也不移动。她就知道这老魔头功力惊人,自己胜负真是难料了。
事到如今,也不容许她再存它想,当下纵身上了浮砖,落于“乾”宫,双手一抱拳道了声:“请。”
鬼面神君葛鹰心中对于她,早已恨之入骨,只是他近来心性涵养确是较昔日收敛多了,越是困逆心境之事,愈能冷静处理。
他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在这“金砖八卦阵”上展示身手,把对方擒入手中。
所以这时他见花蕾一上阵来,生恐她抢了先机,忙把身子纵上“坎”位,一连踏过了六块方砖又来到了“巽”门。自此一踏而下,身形却始终如同风摆残荷似地,在阵上摇摆着。
花蕾对于自己摆的阵势,自然不需要再了解了,所以只是站在乾宫位上以“静”待劳。
眼看着这老魔头身形是倏起倏落,左舞右摆地踏遍了一周,再次地来到了“生”门位上。
花蕾一提丹田之气,足尖飞点着,已把身子逼了上来,她口中一声冷叱道:“接招。”
一开始就是厉害的手法“游龙探爪”,一掌打出,直向葛鹰前胸打去。
葛鹰很快地让过了身子,他并不急于发招,花蕾也知道对方是在叩门问路,可是眼前之势,已不容许自己冷场。
她只得雀跃了二砖,二次欺身,用“切脉手”直往葛鹰双脉上切去。
葛鹰狞笑了一声,身形霍地腾起,容得足尖点上了金砖,他的门户已敞了开来。
这魔头果然有他值得骄傲的地方,招式一拉开,正是他自己轻易不展露的“一百二十四手醉八仙”。
这套掌法在中原并不驰名,事实上却演变成武当前辈白玉峰的“五兽戏象图”的独门掌法。
那是化虎、鹿、熊、猿、狸之特殊技能参照而成的掌法。
身形一经展开,但见他前伏后塌,左偏右倚,真是惊人至极,在这八卦阵上,脚轻身快,起落利落,发掌沉实有力,吞吐自如,行走浮砖之上,如履康庄大道,果不愧是一教宗师叱咤江湖的厉害人物。
花蕾对付这么强大的敌人,真有些发发自危,她把心意沉下来,抱元守一,在接了对方三招之后,她就展开了“粉蝶三十二式”。
这套功夫,可以说是花蕾压箱底儿的玩艺了,今天在这生死的关头,她只得把它施展了出来。
这是一套极厉害的进手招术,二人这一对面,葛鹰是走直锋,花蕾却由边锋而进,二人往当中一挤,葛鹰突发掌力,用“黑虎伸腰”的式子,向外一抖双臂,吐气开声地“嘿”了一声。
花蕾可不敢实接硬架,她知道这老怪物内力雄厚,虽在砖阵之上,自己也不可大意。
于是她猛然一变式了,骈中食二指,直向葛鹰“曲池”穴上点去。
鬼面神君葛鹰双掌打空,绕步盘掌,跳过二砖,正挡在花蕾身前,长躯下蹲,以“十字摆莲”的手法,直向花蕾一双膝盖上打去。
掌风疾劲,吐势如意,花蕾大吃了一惊,慌不迭向后退了一步,适对方掌到,她就用“金丝缠腕”反去叼葛鹰的手腕子。
葛鹰怪笑了一声,右掌霍地向下一沉,分出二指,直点花蕾双目,一双指尖上,劲风十足。
二人这么一交开了手,在场各人都神色大变,他们两人真是各展所学,掌如骤雨,身似旋风,一时已打在了一团。
紫蝶仙花蕾,自与对方一动上了手,已有自知之时,心知要凭自己内力,实难与对方相较,只得展开了一身小巧功夫。只见她身形如狂风飞絮,起落进退,只是一沾就走,式子真是轻快巧妙之极。
鬼面神君葛鹰,这时也不禁对花蕾心存敬佩,因为自他成名以来,也曾遇到过不少的英雄好汉;可是在自己这套“醉八仙”掌法里,就从来没有走过十招的。可是这个女人,却和自己已经起了二十个照面,却仍没有落败之像。
转眼之间,又是十个照面,四下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有的人甚至认为葛鹰会败在花蕾的手下。
这时候花蕾见久战不下,内心更是着急,足下飞点起落间,身形已蹿在了葛鹰身边。
葛鹰却似并不着急,花蕾见时机不再,她低叱了声:“打!”
蓦地侧掌照着葛鹰左肩就劈,掌风疾劲,直似金刀劈风,飕然直下!
鬼面神君面色一沉,一双怪眼霍地一张,可是他依然不加闪躲。
花蕾看在眼中,心知这老几招式诡异,她乃是久经大敌之人,深懂不能把招式用老的道理。
因此她不等到对方反击,即刻抽招换势,就见她身形倏地向一边一斜,左掌翩若蝴蝶似地翻了出来,“叶底摘花”,直向葛鹰“曲尺穴”上点去。
这种招式,也除非像是具有花蕾如此的身手,才能如意地施展得出来,掌式翻出,翩若惊鸿,快如电光石火!
在场诸人,见状无不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仅是认为,老师父是难以逃开花蕾这一招式之下。
可是鬼面神君葛鹰却是在这紧张的情形下,再次地狂笑了一声,他猛提丹田之气,身形一个跄踉。
在场诸人,可由不住又为他捏一把冷汗。因为在这虚浮摆列着的浮砖阵上,是不能施展沉浊之力的。
像他老人家这种硬踩硬跺,这些浮砖一个吃受不住便要落败,于是都不禁大为惊心。
葛鹰这一式“硬踩硬跺”,非但是场下诸人,就是对手花蕾也不禁吃了一惊,因为自从她练习浮砖阵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施展的。
眼看着他一连侧行了五六步之多,而足下浮砖却是固若磐石,竟无一块有丝毫摇动的。
看到此,那心性狂傲的花蕾,也不禁暗自感叹一声,她已经知道,今日自己是要败在这老魔头的手下了。
照面之间,葛鹰发出了牝牛似的一声断喝,竟发出了浸淫数十春秋的最厉害掌力“横劈紫金桩”,一掌劈出。
这一掌却包括着劈、点、印,慢说花蕾还是侧着身子,就算她是正面接招,像葛鹰这种沉实的掌力,她也是万万当受不起的。
紫蝶仙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五脏晃动,一口真气涣散,足下婆娑摇晃不已。心知自己是在对方掌力范围之内,再想从容进退,可是难比登天了。
她奋力地一按双掌,要以“一鹤冲天”的轻功绝技把身子拔起来。
就听得“咕咚咕咚”一连两声,足下方砖接着倒了两块。身子只不过拔起了三尺左右,便又落了下来!想到了眼前危机,花蕾奋力地劈出了双掌!
两股内力较量之下,那鬼面神君葛鹰身子,只不过是前后地摇动了一下,可是花蕾却斜着飞出了丈许以外。
她身子往地上一落,“扑通”一声,已由不住坐在了地上。
幸亏她练有多年气功,这一式借力而退的身法,施得恰到好处,即使如此,她已是面红如血,心跳频繁,一阵头晕目眩,差一点儿倒了下去。
胜负之势,立刻分了出来,葛鹰怪笑了一声,双膝微弯,如同一片桐叶似地飘下阵来。
他冷然道:“花蕾,你可服输了?”
紫蝶仙花蕾怒视了他一会儿,长叹了一声,忽地伸出右掌,反掌直向自己顶门上击去,只听得“砰”的一声。
一时之间,但见血花飞溅,脑浆四溢。
这位数十年前名扬四海的女豪侠,竟如此地饮恨而终,她真的死了!
这一突然举动,不禁令在场诸人,都大大吃了一惊,一时无不戚然垂首,心惊胆战不已。
鬼面神君见她反掌自击的一刹那,身形已自狂飙而起,想去叼她的腕子。
可是花蕾却是力透掌心,出掌极快,葛鹰竟是慢了一步,见状,他也不禁呆住了。
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重重地在地上踩了一脚,道:“把她的尸体抬下去,从优发葬!”
说完,他身子再次飘起,已落在了轮椅之上,挥手道:“回丹房。”
四名青衣弟子,由他面色上看出,这老魔头情绪不佳,俱都小心地答应着,把车子推出了演武厅,转回丹房。
椅座之上的葛鹰双目紧闭,他一生杀人无数,就从来没有心软过;可是今日死了一个花蕾,却令他内心感到无限沉痛、愧疚与不宁!
他暗自忖道:“这件事情我也太过失察了,花蕾一生行事正当,自避居黄山以来,更未与江湖有任何瓜葛,她突然来此肇事,定非毫无因由。”
“我葛鹰乃是一派宗师,虽是行事偏激任性,却从未失过武林正义二字,这件事情,我是干得太过大意了。”
想到此,他就哼了一声问:“金郎伤势如何?”
一弟子垂首答道:“师兄伤势不重,仅是足部负有轻伤。”
葛鹰冷冷一笑,说道:“你叫他来一趟。”
那弟子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鬼面神君一直行抵了丹室,身后三名弟子回身退开,因为葛鹰的丹室,是向来不许闲人涉足的。
这个老魔头,在人去之后,益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烦恼怅恨,他脑中幻想着方才和花蕾打斗的情景,那么生龙活虎的一个女侠客,竟会死了,死在自己逼迫之下。
室外传来了足步的声音,葛金郎的声音道:“真人,是唤我么?”
他们虽是父子,但金郎却是一直这么称呼他,葛鹰并不为怪。
“进来!”葛鹰面现怒容地冷应了一声。
葛金郎推门而入,见父亲面色不佳,他已听人说起花蕾已死的消息,心中是悲喜参半,预料着父亲唤自己来必与此事有关!
“悲”的是花蕾是心蕊的母亲,心蕊却是自己的妻子,她该算是自己的岳母,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对于她的死,多少使他感到一些内疚!
“喜”的却是,花蕾一死,父亲也无从再追究下去,自己也不必再担心了。
他存着这种心情来到了丹室,请安之后,站立一旁。因为不知老爷子叫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一颗心忐忑不已,当时试探着笑道:“听说那个姓花的妇人已死,她居然敢与你老人家动手为敌,真是死有余辜!”
方说到此,忽见葛鹰两道极为凌厉的目光,向他逼视过来,吓得他打了一个寒噤。
“嘿嘿……”葛鹰低沉地笑了几声,“这都是你作的好事!”
葛金郎大吃一惊,面色一白,喃喃道:“真人,你老人家千万不……”
葛鹰一摆手,道:“不要狡赖,我问你……”
他猛然站起了身子,厉声道:“那个女人,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葛金郎牙齿打战道:“哪……哪个女人?”
葛鹰冷笑了一声,目射精光道:“哪个女人?你还不明白么?我是说花蕾的女儿!”
这句话把葛金郎吓得差一点儿要坐下了,当下摸不清父亲心意,不敢承认,只得咬紧牙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没有这种事。”
葛鹰似乎是怒到了极点,那只瘦掌猛地向外击出,所幸葛金郎早知父亲脾气,见他发怒,早已料到有此一着。
因此见状忙速把身子腾了起来,葛鹰的掌力直劈在石壁上,溅起了大片石屑,唰唰落于地面!
葛金郎大声叫道:“真人请暂息雷霆之怒,这事情是冤枉的,你老叫我怎么承认?”
葛鹰一掌没有劈中,怒气也就消了一半,他冷冷地道:“畜生,你还不实话实说么?”
“叫我说什么呢?我没有……”
一眼看见了葛鹰的样子,所以话只说了一半,也就接不下去了。
“你只知胡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葛鹰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知道,这个花蕾她并非是无名之辈,我说出一个人来,大概你也不能没有耳闻?”
葛金郎哭丧着脸道:“谁?”
葛鹰冷笑了一声骂道:“畜生,事到如今害怕也没有用了。我告诉你,这花蕾早先原与天南派的南宫敬是夫妇——你可知道南宫敬是谁?”
葛金郎心中一惊,他当然知道南宫敬其人,此人现在已是天南派的掌门人了,一口鱼鳞短剑和十二支白羽箭,在大江南北,确是有相当威望,想不到花蕾竟和他是夫妻关系!
当下他一句话不说地凝视着葛鹰,鬼面神君冷冷一笑又道:“南宫敬武技,并未放在我眼中,只是那三盒老人柴昆,却是一个大大的劲敌。”
“柴昆!”葛金郎打了一个寒噤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无知的东西!”葛鹰愤愤地骂道:“柴昆乃是南宫敬的授业师父,你竟会不知?”
你嘿嘿冷笑了几声又道:“如今花蕾一死,风声势必传到了这个人耳中,他们焉能不管。到时候我自然是不怕,可是却为这上丸天宫数百弟子,惹下了弥天大祸,这都是你这畜生一人引起的祸害,你看看值不值得?”
葛金郎哪里会想到事情如此严重,经葛鹰这么一提,他就怔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垂首道:“真人请放心,这事情全系我一人引起,由我一人去会他们就是。”
葛鹰所喜爱的,也就是他这一点点硬朗,见状就冷冷一笑道:“凭你也敌得了他师徒两人?”
葛金郎抓着了父亲的心,就咬牙切齿道:“有什么敌不了的,必要的时候,我可以一死。反正这是我一人之事,决不能引祸到上丸天宫。”
葛鹰哼了一声,面容立刻和缓了下来,他指了一下位子道:“你坐下。”
葛金郎就坐了下来,葛鹰端详着他道:“我所以唤你来,主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勇气。其实以我父子今日的立场,又何惧他天南派?那柴昆师徒不来则已,只要他们敢来,就叫他们铩羽而回!只是值不值得而已!”
葛金郎顿时宽心大放!
葛鹰说完之后又顿了顿道:“当然,话虽如此,可是三盒老人也非泛泛之流,一个花蕾已搞得我们天翻地覆,更不要说这老儿亲自出马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望了儿子一眼道:“要说,那个女孩子,你也应该好好安置一下,她是诚心诚意跟你?还是你硬抢来的?”
葛鹰的声音,已带着愤怒,金郎吓得垂首道:“她是出于自愿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