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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冰携孙女就在洞庭湖边,君山之下,寻一极为隐秘幽雅的地方长住了下来。
这期间,他一面苦心造就这个孙女秦小孚,一面却四下寻访那个当年窃宝的女贼谷巧巧。
天下事,有时其实巧得很,那弘忍大师穷半生之力,无法找得到的人,而秦冰却并不费事地找寻到了。
可是笔者必须要说一句,今日的谷巧巧,实在已大非昔日可比了。
这数十年以来,这个私心极重的女人,她已把《水眼图谱》中有关水功的半卷,全部习练熟悉了。
至于其他半卷,她却是无法参透,她曾经试着练了两次,两次都几乎丧生。
原来这本绝书,非要得者有相当的武功造诣,才可着手练习。
而练功的程序,更须按部就班,一章一节,方可收得全功。
谷巧巧哪知道这些奥妙,她期功过切,前半卷虽是看不懂,后半卷是水卷,倒提起了她极大兴趣。
此妹自幼就喜水成性,有很精湛的潜水功夫,所以这半卷水中的功夫,提起了她的兴趣,因为每篇皆画有清楚的图谱,很易看懂。
谷巧巧智慧过人,她知道弘忍失窃,定必不肯甘休,势必到处找寻自己,自己如朝南远跑,恐怕反倒落于他手中,不知就近不动的好。
她居然就在君山之下,和弘忍大师隔峰而居。
她这一着,倒真是对了。
弘忍作梦也没有料到,她竟会就住在自己身侧,居然踏破铁鞋,跑遍中原,最后失望之余才上五台山。
谷巧巧遂宽心大放,就在洞庭湖畔,苦苦参习,数十年后,她竟成了天地间一个怪人!
她那怪异的长相,又因视水为家的异态,被附近水上人家视为怪物,给她起了一个“水母”的外号。
秦冰不久就打听到了这一个人,他心中并且怀疑这个水母,可能就是当年的谷巧巧。
他作了相当的准备之后,就写了一封礼貌的邀函,邀请水母来此一谈。
这封信,他是托一个常发现水母戏水时的渔人送去的。
那渔人用油纸把这个信函封紧,用一条空船,把它飘到水母惯常出人之处,就不去过问了。
果然这封信到达了水母手中,这老婆婆读后大惊,因见署名为“秦冰”字样,心中更是不解,因为她并不识此人。
如果说这秦冰是当年弘忍的弟子,却又为何是一俗人呢?再看信内语句极为奉承,并不似含有敌意。
水母考虑了数日之后,终于大胆地赴约,因这这时候,她对自己的功力,已有相当的信心,就是那弘忍大师在世,她也想跟他斗一斗呢!
如此,她见到了秦冰。
秦冰断定了她正是当年的谷巧巧,就向她很客气地表明了身份,而且请她把两件东西交给自己。
谁知水母知悉之后,竟大怒,顿时与秦冰翻脸为仇,一场大战之后,秦冰竟不是其对手,尤其是水母手中那口寒铁软剑,更是威力无匹,秦冰竟被其将一只左臂齐肘给斩了下来。
水母倒未赶尽杀绝,她临行之前,却问秦冰尚有何言,秦冰痛心之下,与她定下了五年之约,并告诉她,自己只要有一口气在,这师门故物,他一定是要取回来的,水母狂笑而去。
这段往事,在秦小孚口中娓娓道出,令卧榻的万斯同感到,仿佛是亲身经历一般。
在听完了这段隐秘之后,万斯同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的,这么说,后天那水母将要来此赴约了?”
小孚茫然地点了点头,说:“其实论功夫,我爷爷是不怕她的,只是她那口剑,太厉害了!”
万斯同想了想问:“那么你爷爷预备如何呢?”
“我不知道。”小单摇了摇头,又道:“爷爷他不愿对这件事多说。”
万斯同听到此,不由往窗外又看了一眼,忽然他吃了一惊,小声对秦小孚道:“快看。”
小孚忙走近窗前,向外看去,就见泰冰身形轻快地正在沙滩上跳纵着。
他身形极为轻快,起落之间有如星丸跳掷,奇怪的是,他在每一落足时,身形总是向前微微弯曲,并且那只独臂向前微探,似乎是在沙里埋什么东西。
小孚心中奇怪地咦了一声,道:“他老人家不是在拾贝壳么?”
万斯同肯定地摇摇头,说道:“我看不是。”
月光之下,老人手中似有闪闪刀光,一点不错,秦冰正是把数口锋利的短刃,埋在沙中。
万斯同不禁暗暗惊心,他知道这种毒辣的手段,是用来对付那怪人水母的。
秦冰身形转动起落的样子很怪,有时十数个起伏,并不埋下一口,可是有时在丈许方圆之内,一连埋下五六口利刃。
他足下的步法,据万斯同判断,很像是一种布阵之法,可是由于步法过于错综复杂,万斯同看不出名堂来,他问秦小孚道:“老伯是在布置一种阵法吧?”
小孚点了点头,忽然她站起来道:“我去帮他一下,万先生,失陪了。”
万斯同忙道:“姑娘请便吧!”
小孚回头皱着鼻子笑了笑,遂翩然而去,万斯同见她那种滑稽样子,不禁也笑了。
他想:“这秦小孚果真是个孩子,她是体会不出她爷爷此刻紧张的心情!”
他缓缓地躺下了身子,不禁想到了方才由秦小孚口中道出的那段动人的故事。
对于水母谷巧巧当年那种行为,他十分忿恨,同时有一种好奇心促使着他,他真想见识一下这水母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
而且自己的生命,既为秦氏祖孙所救,此刻,又怎能目视人家遇难而不加以援手?
他本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年轻人,有了这种心思,当时就更把心情定了下来。
正当他一个人出神凝思的当儿,室门打开了,秦小孚含笑地拉着秦冰的手进来了。
万斯同忙坐起来笑道:“老伯你回来了?”
秦冰把手中盘子放了下来,一面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会儿好多了吧?”
万斯同笑道:“已经完全好了,老伯!我已经可以下地了。”
他说着遂下了床,正要找鞋穿上,却为秦小孚上来把他又推得坐了下来。
她说:“算了吧!别逞能!”
万斯同红着脸笑道:“不是逞能,事实上我真的好了。”
秦冰点了点头道:“下来走走也好,只是你现在还弱得很,我看明后天就可以痊愈了。”
万斯同望着老人正要开口,忽见小孚对自己摇了摇手,他就临时把要说出口的话忍住。
秦冰坐下来,怔怔地对他道:“刚才小孚说,你看见了我在沙滩里埋剑?”
“是……是的!”万斯同讷讷地回答道。
“你可知为什么?”老人问。
万斯同窘笑着道:“大概是对付强敌吧!”
秦冰点了点头,冷冷一笑,说道:“你猜得不错,我正是用来对付一个厉害的敌人。”
停了停,他又徐徐地说道:“只是这怪物,怕不易中计,那我的心血就白费了!”
这时一边的秦小孚说道:“怎么会呢!她一定看不见的,只要她踩一下,就够了。”
老人冷笑道:“你知道什么?这老怪物已练到凌虚而行的地步了,她可以不需要踏过那一段沙滩。”
万斯同和秦小孚都不禁吃了一惊,秦冰叹息了一声道:“话虽如此,我这‘三杆三跳锁云阵’,也不是她容易对付的……”
说到此,他似乎又有了无比的自信心,他冷笑道:“我在她可能的七十二处落脚之处都下了刀,仅仅露出刀尖……”
万斯同插口问道:“老伯,你不怕她看出来么?刀尖在明月映照之下,是会发光的!”
秦冰哼了一声,道:“你说得不错,可是我在那附近洒下了大批贝壳,她决不易窥出其奥秘来的。”
万斯同心忖:“好个细心的老人!”
可是他仍怀疑地道:“老伯既言她内功已至凌虚而行地步,看来这刀阵是不易伤她的。”
秦冰冷冷地道:“这老东西数十年潜水练功,周身游潜已可到刀剑难伤的地步,但是……”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大凡练气之人,他本身必有一处致命之伤,这老怪物也不例外!”
秦小孚张大了眸子道:“她的致命之处是……”
“是在足心!”老人肯定地道,“那是不会错的,所以我才……”
说着他站了起来,对着万斯同,又露出和蔼的微笑,说道:“小伙子,你觉得可怕么?哈!其实这些,和你说实在是多余的。”
他在万斯同肩上轻拍了一下道:“江湖上最可怕的,就是这种仇杀的行为,我们练武之人,一不慎牵连其中,只怕世代相连,生生世世也脱不了关系,所以你们初入江湖的年轻人,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这一点。”
他目光视向了一边的秦小孚,慢吞吞地道:“这也正是我一再不许她参与其中的道理。”这句话,他说得声音很低,内心似有很深的感慨。
万斯同一时却也不知说些什么,秦冰遂由地上提起了篮子,他对小孚道:“我们走吧,他也该休息了。”
万斯同笑道:“不!你老伯再多谈一会儿吧!”
秦冰摇了摇头,他望着万斯同冷然地道:“你休息一夜,明天可动身走了。”
万斯同顿时一呆,秦小孚也似感到出乎意料之外,二人都惊奇地看着他。
老人点了点头说:“我们萍水相逢,总算有缘,只是后日之会,我秦冰生死难料,也许我不会死,那时,老弟!我还会去找你……现在你休息吧!”
万斯同摇了摇头道:“老伯我……”
却见秦小孚又偷偷地对他摇着手,万斯同就没有说什么,秦冰遂和小孚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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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独臂布玄阵 少侠奏奇功
第二天清晨,万斯同早早地起来,他觉得自己是完全好了,老人既然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不便再住下去,只是对这祖孙二人,他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依恋之意,尤其是在人家最危难的时候离开,在良心上来说,实在是不大说得过去。
秦小孚为他送来了他的那口宝剑,目光之中,更是不胜依依!
万斯同问:“老伯呢?”
小孚说道:“天不亮,他已独自出去了。”
万斯同叹了一声道:“那么,我是见不到他了?”
秦小孚点了点头说:“见不到了。”
“他曾说些什么?”
“哦……”小孚道:“他叫我把你的剑给你,而且送你出君山。”
万斯同感到一阵黯然,小孚见他如此,遂笑了笑道:“我爷爷还说,明天事情过后,他自会去寻你,听说是为你医治一种什么病……”
万斯同脸上红了一红,叹息了一声,苦笑着道:“他老人家,真是个怪人,功成身退,不受我一礼拜谢,真是个大丈夫!”
秦小孚抿着嘴笑了笑,万斯同把宝剑用绸带缠好背上,道:“那么我走了!”
小孚追上前道:“慢点,我还要送你,不然你会迷路的,这里的山峰太多。”
万斯同内心实在很感激这个姑娘,闻言就站住道:“那么不是太劳累你了?”
小孚随口道:“这算什么!”
她就率先推开了门,领着万斯同走出了石室。
万斯同这才看清楚了眼前形势,一边是洞庭湖水,一边是耸立的君山,而石室处地,更有数里白沙,水鸟无数,在红光耀目的朝阳之下,翩翩飞舞着,他的心,不禁得到了一种开脱的感觉,这是他卧榻以来,很少感觉到的,由不住赞道:“这地方真美!”
“美什么?”小孚回头笑道:“我都腻死了!”
她说着纵身跳上了一座石峰,身段轻巧,腰肢婀娜,宛然一副村姑模样儿。
万斯同不禁也提起气纵身跟上,秦小孚像是有意卖弄,接连着几个纵身,直向岭上翻去,万斯同只得紧紧跟上,他们二人那种轻灵的身形,在朝阳之下,显得好看。
秦小孚在翻过了一座涧峰之后,回头见万斯同紧随在身后,她的脸不禁红了一下。
“姑娘好俊的功夫”万斯同说。
小孚笑了笑道:“爷爷果然没说错,你有一身好功夫!我比不过你!”
万斯同苦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已有如此功力,若到了我这般岁数,岂不是比我高上了许多!”
小孚喘了口气,遂在一个大石头上坐了下来,她忽然正色道:“万先生,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万斯同心中始终挂念着那件事,闻言忙道:“姑娘有话请说,何需客气!”
小孚眼睛看了一下天,喃喃道:“万先生,我昨天看你的样子,似乎很为我爷爷抱不平!”
斯同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仍然如此。”
小孚面色一喜,她望着万斯同道:“真的?”
万斯同冷笑了一声说:“我本意是想过了明天以后再走的,我想助令祖一臂之力,只是……”
小孚忙道:“只是什么?”
万斯同叹了一声,说道:“令祖父太好强了,他是不乐意我这末学后进来帮助他的。”
“可是我倒愿意。”秦小孚忽然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万斯同不禁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他怔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
秦小孚咬了一下小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如果你真的愿意这么做,我可心帮助你。”
万斯同不禁大喜,可是他又皱了一下眉,问道,“你爷爷难道不会发现?”
“不会的!”小孚讷讷地说,“我们只要在暗中帮他,不让他知道就是了。”
万斯同低头思忖了一下,遂道:“这么做自然是好,只是我以为,最好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小孚翻了一下眸子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万斯同笑道:“你爷爷万一知道,会不高兴的。”
“那你还不是一样。”
万斯同笑道:“我是外人,他不会骂我,可是你却不行了。”
秦小孚一时不说话了,她很清楚她爷爷的脾气,尤其是这种事,自己如果违背了他的意思,那是不得了的,想到此,她也不禁有些害怕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何呢?”她小声地问。
万斯同轻笑了一下,说道:“很简单,你到时在家,不要出去,一切由我去就是了。”
“你一个人不怕?”
“我不怕!”万斯同眸子里泛出了刚毅的神色,又道:“你们祖孙二人如此对我,即使是为此丧生,也是死而无憾!”
他并不知道,这句激昂慷慨的话,实在已深深打动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心。
她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这时竟掩面哭了。
万斯同不禁吃了一惊,他奇怪地问:“咦!姑娘你怎么啦?”
小孚趴在大石头上,哭道:“万先生,你真好,你是我认识中最好的人。”
她又抽搐道:“你这么做,我真不知怎么来报答你?”
万斯同不禁失笑道:“小妹妹,你太天真了,你想想,我这条命,如果不是你救我,我怎能活到今天?现在能为我的恩人做一点事,又有什么值得可说的呢?”
他走过去,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道:“好了,别哭了,既然如此,你回去吧,明天晚上,我一定会去的。”
秦小孚用流泪的眼睛看着他抽搐着说道:“早知道我就不求你了,那是很危险的……”
她很后悔地仰着脸道:“你还是不要去吧,也许你会死的!”
这是一句“童言无忌”的话,万斯同并不在意,他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我和你爷爷都不会死,水母的命倒是危险!”
这一句话,又把小孚逗笑了。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破涕为笑道:“啊!她可厉害呢!你不知道。”
万斯同见她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