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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子。竟然是张良!
自博浪沙刺杀始皇帝之后,张良就隐姓埋名。再无音讯。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嬴县的田宅之中。轻轻咳嗽了两声,张良又看了一眼那老者身后的两个青年。忍不住问道:“柴将军,这两位是……”
柴将军一笑,伸手指着那粗豪青年,“这是老朽犬子,名叫柴武。自从暴秦破赵之后,就随我四处流浪。是个粗人,不过早年也曾在军中效力,武艺不差,而且于骑战之法颇有心得。
这一位嘛……”
柴将军拉着儒雅青年的手臂,“却是我大赵名将之后。”
“哦?”
张良闻听,不禁有了兴趣,忍不住上下打量那青年。青年则睁开了眼睛,朝张良行了半礼。
“他祖父,就是武安君!”
张良田安闻听,全都肃然起敬。
“竟是武安君之后,田安失礼,失礼了!”
武安君,就是故赵国相,大名鼎鼎的赵国大将军李牧。
青年却似浑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左车不过一无名小卒,怎当得两位看重?此次左车受柴家叔叔相邀,只是想向先贤求教……张先生在梁父山的一番谋划,果真是巧妙,左车佩服。
不过,我听人说,朝廷已命泗水都尉刘阚前来彻查此事。”
“刘阚?”
田安一怔,“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啊……我依稀记得,前些年卖的泗水花雕,似乎就是一个叫刘阚的人酿造出来。少君所说的这个刘阚,该不会就是那个在沛县城卖泗水花雕地刘阚吧。”
少君,是对青年的尊称。
而旁边的张良,则微微一蹙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冷芒。
青年说:“我倒不知道此刘阚是否就是田翁所言的刘阚,但这刘阚,好像的确是出自沛县。
我之前曾在北地游历,听说过这个人。此人曾以数百兵马,力抗匈奴数万大军于富平城外,并击杀左贤王屠耆,阻阿利多日。后来又奇袭朐衍。劫杀临河渡口,用兵如神,非常高明。
田翁,张先生……此人虽商贾出身,但却颇有谋略。而且胆子很大,不常法,不可不防!”
张良的眉头,蹙的更紧。
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着桌面,而且越来越急促,引起了田安的注意。
“子房,何故如此焦虑?”
张良说:“少君所说地这个人,我也听说过。是个心狠手辣之徒。几年前泗洪地那次动荡,田翁可知晓?”
田安一怔,点头道:“当然知道!”
“可田翁是否知道。那次动荡就是此人一手引发。心狠手辣,足智多谋,而且又精于兵事。
虽然年纪不大,却不容小觑。咱们起事在即,当需小心谨慎。最好别让他进入济北郡,万一被他看出端倪来,只怕会前功尽弃……田翁门下当有武艺高强者,何不在途中取走此人性命?这样一来,即便是老秦再派人过来。为时已晚。到时候田翁振臂一呼,天下义士定会响应。”
田安肥硕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戾色。
早先那和善地模样,在这一刻突然间消失无踪。
他轻声道:“这有何难?我门下有一勇士,乃魏国信陵君门下猛士朱亥之孙,天生神力,亦有万夫不挡之勇,名为朱句(音gou践,幼年曾拜盖聂为师。剑术超绝,武艺高强。其祖父死在秦国,故而对老秦恨之入骨。我派他前去刺杀刘阚,一定能马到功成,不使刘阚入齐。”
青年闻听不由得哑然惊道:“铁椎猛士竟有后人在焉?”
闻铁椎二字,张良不由得心生感慨,忍不住轻声道:“可惜我家那张狗自博浪沙后下落不明。
若张狗在,何需劳烦义士后人?
田翁,此事就劳烦于你来安排……明日我先往薛郡。后至临淄。拜访田都田福。良回嬴邑之日,也就是咱们起事之时。柴老将军。此次关系重大,兵事还需要烦劳老将军多多费心。”
柴将军微微一笑,“我大赵能否复兴,只看此次能否成功。张先生无需挂念,柴某定竭尽所能。”
“是啊,张先生只管放心好了!”
一直沉默无语的柴武,突然开口说道:“我和左车都会协助父亲,只待先生回来,大事必成。”
张良闻听,微微一拱手。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柴将军带着青年和柴武,告辞离去。
三人离开了嬴邑之后,徂徕山方向行去。
在路上,柴武忍不住问道:“左车,你觉得这张先生,真的能相信吗?”
话音未落,柴将军扬起马鞭抽向了柴武,“蠢材,张先生是老韩贵族,六年前在博浪沙椎杀秦王,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论对老秦地仇恨,只怕连你我都无法和张先生相比呢。”
柴武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张先生此次谋划,可有把握?”
青年李左车挠挠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有说一定能成功的事情?如今老秦在中原兵力空虚,若田翁起事成功,则齐地必乱。到时候老秦在中原的兵力,定然由楚地转向齐地,而楚地义军则能顺势而起。楚地一乱,中原必乱……只是,和月氏东胡联手,会不会有些过份了呢?”
李左车的祖父李牧,前半生一直是和胡人交锋。
张良的计策里,牵扯到了和月氏东胡这些异族人的联合,故而李左车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柴将军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与东胡月氏合作,等于把狼引入家中?可现如今,除了东胡和月氏,你认为谁能拖住老秦在北疆的兵马?若老秦北疆兵马一动,山东北部义军,又有谁能抵挡住老秦兵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来张先生心里也很清楚,而且已有了决断。”
“话是这样说,道理我也明白,只是……”
李左车说着,不由得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道:“祖父有言:匈奴不灭,心腹之患。他当年未曾做到的事情,如今老秦人做到了。可是我这个后人,却要和胡人联手,消灭老秦?将来九泉之下,恐怕也没脸去见祖
柴将军默然不做声,而李左车则流露出羞愧之色。
“少君,莫再想这件事了……已经到了这一步,说这些也没甚用处。东胡只要能拖住老秦兵马,则我大赵就有复国地希望。至于以后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想想,如何起事。”
“是啊,是啊!”
柴武连连点头,“听少君言,那刘阚勇武过人。可惜我不能和他一战……不过,田翁说的那个人,真的能杀死刘阚吗?万一失败了,岂不是暴露了我们地意图?父亲,咱们不可不防啊。”
李左车先是一怔,紧跟着眉头一蹙。
“柴将军,阿武说的也有道理。万一那个朱句践失败了,老秦人肯定能觉察到我们的意图。”
“这个……应该不会吧。”
李左车却正色道:“朱句践的祖父的确是猛士,可你我又怎知道这朱句践是否和他祖父一样勇猛?这种虎父犬子的事情太多了,只说咱大赵的马服君父子,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说明吗?”
马服君父子,就是赵国名将赵奢和那个名扬千古,纸上谈兵的赵括。
柴将军凝重起来,轻声道:“那你说怎么办?”
“盯着朱句践!”
李左车说:“朱句践如果成功了,则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咱们立刻出手,不给那刘阚以喘息地机会。”
柴武立刻赞同道:“左车所言极是。”
而柴将军,在沉吟片刻之后,一咬牙,也下定了决心。
“就依少君之言,咱们立刻回山,整点兵马,随时准备出击!”
三人言罢,打马扬鞭而去。
此时,天将黄昏。
日暮西山,在苍茫大地上,洒下了一片残红……
第一部 潜龙勿用 第二一六章 青鱼盖聂
更新时间:2009…6…16 21:32:23 本章字数:7301
那些昔日的贵勋们,绝无可能向老秦低头。不过也仅止于一两代人而已……三代、四代之后,如果大秦稳固,还有多少人仔细想想,大秦自统一六国以来,虽然偶有小乱,不过从大体上来说,基本上是平静稳定。
在渡过了早期灭国的阵痛之后,老百姓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
甚至从某些方面而言,在大秦严苛律法之下,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比往年更加快活。这一点,从始皇帝称帝到现在,短短八九年中增加的人口,就能看出端倪。没有了大规模的征战,自然也就没有了大规模的杀戮。老百姓们虽失去了获取军功的机会,但生活变得非常稳定。
当然了,频繁的徭役,还是给百姓们增加了许多麻烦。
严苛的律法,也让许多人,特别是那些闲散惯了的人感到不适应。可不管怎么说,生活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于六国后裔而言,这种情况却不是他们乐意看到的结果。
天下太平,人心思安……时间长了,还会有多少人能记得灭国之恨?如果连仇恨都没有了,他们这些六国后裔,又当何去何从?难不成在那些被他们视之为蛮夷的暴秦阴影下生活?
所以,他们必须要不断制造事端,不断的提醒人们,不要忘记灭国的仇恨……
对于此,刘阚心里非常清楚。
能够记得祖上的光荣。这也是六国后裔蠢蠢欲动,不甘平静的主要原因吧。他们不敢大动,但是又不能不动。否则当人们忘记了他们的时候,将再无机会。
冯敬给刘阚带来了一封书信,出自于丞相李斯之手。
内容很正式。完全是以朝廷公文地方式来书写。用地是传统秦小篆。不得不说。李斯地文字颇有功底。而且条理清楚。简明扼要。信中以大秦丞相地身份。对刘阚进行了一番勉励。
同时。也清楚地说明了情况。
大秦如今在中原兵力空虚。特别是在山东北部诸郡。兵力不足十万。而且分散于各地方上。
而老秦精锐。如今在北地被牵制。数十万兵马需戍卫千里疆域。本就捉襟见肘。
陛下英明。竟廷议之后。已决定在北疆修缮长城。将故燕、赵、魏三国地长城。和老秦早年修建地长城连为一体。一俟长城修建起来。则北疆地压力就大大减轻。如此一来。北疆精锐明白。可抽调出大半来震慑中原……这需要一些时间。大约三两年。或者更长久一些。
然则在这三两年里面。中原。特别颍川、陈郡、薛郡、泗水郡……乃至于包括长江以南地九江各郡。都将要面临极大地压力。六国后裔。定然不甘寂寞。会想方设法地制造各种混乱。
梁父山事件,不过是其中之
根据丞相府和大将军府的判断,梁父山事件出自六国后裔。试图借由齐鲁之地地混乱,来调动老秦驻扎于陈郡、南阳和颍川郡一带的兵力。而留守在陈郡、砀郡的老秦兵马,主要是为了防御故楚之地的反贼。一俟老秦人马调动起来。则江南楚人必然会有所行动……到时候整个中原的都将会出现动荡。仅凭老秦在中原的兵马,也会是疲于奔命,难以应付那种局面。
蒯彻眯起了眼睛,捻着胡须道:“如今看来,南公谶语,已经成了朝廷的梦魇啊!”
南公,是楚国非常有名的一个方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就出自于南公之
刘阚叹了一口气。“朝廷的意思非常明白……驻守陈郡各地地兵马,绝无可能调动。也就是说,如果济北郡出现动荡,我们只有依靠自己来解决问题。济北郡如今只有兵马三千,而且分散于各县府。且不说这些兵马大都是齐人子弟,但只是征集一处,也需要耗费一些时日。
诸公,可有良策教我?
丞相在信中已经说的非常明白,所谓田三分。定然是指齐田子孙。只是。齐地有齐田子孙数百,大都是一方豪杰。一网打尽。非但不可能,反而会引发出更大的动荡。可是一一排查,耗费时日甚久,恐怕也不是个好法子。从速、从稳……还请诸公能够教我,如何为之?”
从速,不难理解,无需赘言;从稳嘛,就是要尽可能在最小地范围里,解决此事,以免问题扩大化。
驿站客房中,除了刘阚蒯彻之外,还有叔孙通和两个青年文士。
年长的大约在三旬左右,一袭黑袍,五官端正,颌下短须,透着一股子刚正之气;年纪略小的文士,看上去则显得有些羞涩。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面如粉玉,目若朗星,鼻直口方。
“吴先生,可有腹案?”
蒯彻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凝视那黑须年长的文士。
此人就是吴辰,原本是楚国上蔡人,和李斯是同乡。其父与李斯颇有交情,早年投奔咸阳,求学于李斯的门下,精研律法,被李斯称之为商君再世。然则因年纪的缘故,无法出仕,故而被李斯派到了李由的门下,担任幕僚。协助李由治理三川郡,显示出不凡的才华。
而坐在吴辰身边地青年,则是他在三川郡结识的好友。
雒阳人,名叫贾绍。据叔孙通介绍,这贾绍也是一名策士,而且还是师从苏氏一脉,在当地颇有名声。雒阳苏氏……就是那配六国印的合纵长苏秦之后。苏氏在秦灭东周之后,已销声匿迹。却不想还留了一个门人学生。因姿容而著称于雒阳,被吴辰赞誉为:诡辩无双。
所以当叔孙通邀请吴辰的时候,吴辰顺带着把刚成亲不久的贾绍也拉了出来。
听刘阚求教,贾绍轻咳一声之后道:“都尉无需担心,齐地虽有众多齐田族人,然则真正有影响力的,屈指可数。当年陛下将齐地豪族迁入咸阳,也就是想减轻各地王族后裔的影响力。
何公生于薛郡,对齐地的情况想必了解。
只需择其影响力最大的齐田族人关注。即可清楚那田三分之意。
至于那齐晏子……嘿嘿,更加简单。盯住田氏身边地外人,想必就可以查到一些端倪。”
何公,就是叔孙通,因他名通字何,故而贾绍尊称他做何公。
蒯彻不由得一笑。“叔子如何这般笃定,那齐晏子一定是外姓之人,而非田氏本姓族人?”
“若是齐田氏,何来晏子之说?”
贾绍正色道:“若是齐田氏族人,只怕这谶语就要改成孟尝生,田三分了,又怎会用晏子之名?”
叔子,是贾绍的字。
刘阚在一旁轻轻点头,笑着对蒯彻说:“蒯先生。我说过地,何公推荐的人,绝不会有差。”
蒯彻也是策士。
有道是同行是冤家。所以在听闻贾绍也是策士之后,顿时生出了试探之心。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贾绍的确有真才实学。既然是有真才实学,那么蒯彻也就放心了。
他倒是不担心贾绍会抢了他的饭碗!
一来贾绍还年轻,一个优秀的策士,并非死读书就可以成功,而是需要一番磨砺和经验。蒯彻如今在刘阚门下,是首席地策士。能与他相提并论者,唯有唐厉和陈平两个人而已。
这第二嘛。蒯彻是刘阚家臣出身。
一个家臣,和一个毫无根基地外来者,蒯彻又怎可能担心?
叔孙通沉吟片刻,“齐地田氏族人众多,但说到影响力大地田氏族人,却并不多。齐王田建有一兄弟,名假。自齐灭国之后,就不知所踪,至今未有音讯……临淄人田儋。是名将田单之后,颇有威望。然则当年齐王请降,田儋就率家臣杀出临淄,从此再无消息。据我推测,田假当在田儋的身边,藏于山中,以躲避朝廷地追捕。此事……可能和他们无甚关系。”
“若非田儋,又是何人?”
“田假、田儋是存留于齐地之中,威望最高的两个人。
如果不是他二人。那么剩下的也只是二品望族……这些年崛起的田氏族人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