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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错不说话,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她,不会儿,她越来越没底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哼哼两句不说了。
“杨淑菲和蒋芬是你们那儿的隆胸医生?”吴错问道。
“是。”侯文华一听所问之人与自己关系不大,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淑菲实施的手术中,有没有发生过事故?”
“这……”侯文华左顾右盼,眼神明显开始闪烁。
吴错眯了眯眼睛,就像猎豹发现猎物。
“有没有手术事故?”吴错加重了语气。
“我,我不知道。”说话时侯文华低下了头。
吴错的上身向前倾了一些,紧盯着侯文华的眼睛道:“那个出了手术事故的患者在报复,杨淑菲已经死了。”
侯文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似乎正努力克制颤抖,她闭上眼睛,表情痛苦地摇了两下头。
“事故患者是谁?”吴错的身体又向前倾了倾,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跟手术事故有关,那你现在很危险。”
侯文华开始发抖。
沉默,足有3分钟的沉默。
终于,侯文华深吸了一口气,“杨淑菲的手术,有一次事故。”
她的对面,吴错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自打店里推出隆胸服务,蒋芬一直是我们的兼职医师。店里使用的假体便宜,收费却是医院同类手术的两倍,蒋芬在我们这儿做一台手术顶她在医院工作一个礼拜,她在店里干了将近2年,我们玩熟了,偶尔也能聊上几句。
她曾经跟我抱怨,跳槽单位本来承诺让她当主任,可是最终只当上一个副主任,当时她挺生气。可是,没过多久,她竟然介绍杨淑菲也就是那个占了主任位置的人来我们店里兼职。
你想啊,店里的隆胸手术一个礼拜顶破天了也就2台,每次也就一小时多点,蒋芬完全忙得过来,她干嘛要把赚钱的好事跟人分享?直到发生了那次手术事故,我才明白蒋芬这么做的目的。
我们店里的假体虽说是劣质的,但还真没有顾客反应隆胸以后出现问题,唯独接受杨淑菲手术的那位顾客,手术后就开始感染、发炎、化脓,最后……唉,反正我看着挺恐怖的。杨淑菲生怕事情闹到单位影响了她的前途,一个劲儿地交代,让我们不要提起她所在的医院,她自己私下里跟这位顾客协商……”
“这跟蒋芬有什么关系?”吴错打断道。
“我亲眼看到蒋芬在那个顾客使用的假体上动了手脚。”
“什么?”吴错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
“我也是无意撞见的,就看了一眼,好像蒋芬拿注射器往假体的包装里注射了什么东西。我也没当回事,后来那顾客手术感染闹到店里,我才又想起这事。我私下里问过蒋芬,她没正面承认,却表示只要我不往外说,就把每台手术的收入分一些给我。”
“你答应了?”吴错厌恶地看着侯文华。
侯文华低着头没说话,吴错瞪了她一眼,“接着说!”
她也不抬头,继续道:“后来杨淑菲就不来店里了,听说她花了不少钱给这位顾客治病,又赔了一大笔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一百多万呢!嗯……可能还不止。
她自己也说过,只要事情能压下来,不闹到医院去,她会尽量满足顾客的要求。蒋芬就不一样了,她巴不得那位顾客去医院里闹,把杨淑菲从科室主任的位置上拉下来。”
侯文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脑海中又仔细把事情过了一遍,“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吴错一拍桌子,“顾客的名字!”
“半年前的事了,我真记不住了,那顾客又没办过卡,手术也就简单登记一下,没人在意的,后来一出事杨淑菲就把她的登记表拿走了。”
“那顾客有什么特征?”吴错又问道。
“20多岁的小姑娘,身材特别好,我还问过她怎么保持的身材,她说为了减肥吃了一个月苹果,那张脸……整得还挺漂亮。”侯文华努力回忆着。
“整的?整容?”
“是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能动的地方全动了。鼻子、下巴、额头都垫过,脸上不知道打了多少玻尿酸,还削了下颌骨,开了内眼角,割了双眼皮……这么说吧,你就是有照片都未必能找到她,一模一样的整容脸已经烂大街了。”
店长倒是真敢说。
吴错有些目瞪口呆,大脑短路了几秒钟,继续问道:“身高有印象吗?”
“这个……1米6多点吧,跟我差不多。”侯文华道。
第六章 整形医生被杀案(4)
第二天清晨。
对侯文华的审讯使案件侦破取得了一些进展,但因为嫌疑人身份无法确定,接下来的排查工作依然存在瓶颈。
闫儒玉和吴错一大早就驾车离开了市公安厅。
吴错将车开得很稳,闫儒玉抱臂靠在副驾驶座位的椅背上,垂头闭目,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因为昨晚通宵打游戏而正在补觉。
“赤足脚印,”闫儒玉突然呢喃一句,转而看向车窗外。
灰蒙蒙的天,最近持续降温。
啪嗒哒
几个小雪粒打在车窗上。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了,不是那种轻飘飘的雪花,而是圆滚滚的雪粒子,打在人身上应该会有些疼吧?
“谁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赤足去别人家作案呢?”闫儒玉低声咕哝了一句,伸手掏了一根烟,又冲一旁的吴错晃了晃烟盒。
吴错摇头,目不斜视地开车,“大早上少抽点吧,车里总共就两口空气。”
闫儒玉使劲儿抽了一下鼻子,“现在只剩一口了。”
他把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收进了烟盒里,最终没有点上。
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先去案发现场?还是先去找蒋芬?”
“案发现场吧,先把脚印的事弄明白。”
绿灯亮起,车子直行,行驶了约莫20分钟到达杨淑菲所住的高档别墅区。
或许是发生了命案的缘故,小区里显得十分冷清,鲜有行人。一下车,闫儒玉就有一种被人偷偷窥探的感觉。
或许有人对邻居的死感兴趣?
杨淑菲家位于靠近小区中心的位置。两人一边朝着她家走,一边环顾四周。距离杨淑芬家不远的一处别墅,二楼落地窗的窗帘微微晃动,显然刚刚有人动过那窗帘。
是躲在窗帘后窥探的人吗?
小区里摄像头很密集,每条通往杨淑菲家的路上都有不止一个摄像头,凶手想要进入杨淑菲家就一定会被拍下来。
“每一个摄像头都确认过了?有没有被破坏的?”
“没有被破坏,这些监控被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没发现可疑之人。”
闫儒玉抱臂站在杨淑菲家门口好一会儿才道:“进去吧。”
屋内的装修很考究,浅色木质家具,银色餐具,手工刺绣的地毯和窗帘,处处透出杨淑菲的品味。
餐厅与客厅中间的地板上画着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能看出杨淑菲死亡时的倒地姿势。
她头朝着餐厅,脚冲客厅,应该是被凶手刻意地摆过姿势,腿伸得很直,胳膊自然放在身体两侧,就像平躺着睡着一般。
地上有少量血迹,零零星星,看不出什么。
简单地在屋里查看了一圈,闫儒玉的注意力终于放在了最令他纠结的赤足足印上。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不穿袜子?”闫儒玉问道。
“当然是在自己家。”答案总是从最简单的开始。
“如果是在别人家呢?”
“不可能!不穿袜子实在是有点……奇怪!”
“好吧,我换个问法,什么情况下你会在大冬天不穿袜子出门。”
“仅仅是出门?不是去别人家?”
“对。”
“那除非是……去小区门口的商店买烟?对!这种路程特别短的情况。”
两人陷入了沉默。
闫儒玉踱步至客厅的窗前向外看了一会儿,“我……知道了。”
“你知道……凶手了?”
“好像是。”
“为什么不确定?”
“因为太不可思议。”
“福尔摩斯教育我们: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剩下的,不管多么离奇,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闫儒玉翻了个大白眼,“案子没破几件,小说倒是没少看。”
“说说你的想法吧。”吴错正色道。
“首先,小区里每条通往杨淑菲家的路上都有摄像头,如果凶手是从小区外来到杨淑菲家,那一定会被监控拍到,可是现在监控里却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要么是有一条全程处于监控盲点的路径,要么就是凶手来自同一个小区,我更倾向后者。”
“因为赤足脚印?”
“对,如果是去相熟的邻居家串门,就会穿得很居家,尤其是女孩儿,甚至可能只蹬一双棉拖鞋。”
“可是……”吴错站在闫儒玉身旁,也向窗外看了一眼,“城里人有几个跟邻居关系好的?更别说这种高档别墅区了,我们进行排查的时候,好多人根本就没跟邻居打过照面,更别说相熟了。”
“如果是一个在杨淑菲那儿做过隆胸手术,并且手术还失败了的邻居呢?”
吴错陷入迟疑,就如闫儒玉所说,这个推论实在太过不可思议。
今早案件还是一团迷雾,闫儒玉来案发现场一看,就将嫌犯锁定在不到20户人家以内。
这……会不会太神了点?
“那现在怎么办?挨个敲门查一遍?”吴错问道。
“我可不敢,万一凶手急眼了再伤到我,”闫儒玉很怂地一缩脖子,“先去物业打听一下吧。”
看着大步走向小区门口物业办公室的闫儒玉,吴错噗嗤一笑,“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当上警察的?”
“主要是走后门。”闫儒玉回答得特认真。
一边走,吴错一边给重案一组打电话,调遣人手过来。
两人走了没几步,却见距离杨淑菲家不远的一栋别墅的车库门开了。
一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开着一辆红色马自达出来,与两人擦肩而过。
“就是她!凶手!”闫儒玉只看了那女人一眼,撒腿就追,吴错紧跟其后。
车里的人发现有人在追,一脚油门,速度一下子飙到了100,两人跑得脚打后脑勺,真后悔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终于跑到小区门口,红色马自达早就没影了。
上车,发动,闫儒玉选择一个方向追了上去,一边加速一边对吴错道:“通知组里,凶手开红色马自达,车牌号:京c…zt069,从金水湾别墅区出门,沿着……就在前面,找到了!”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辆红色小轿车不停地变道超车,很着急的样子,闫儒玉继续道:“沿着梧桐路由南向北方向逃窜,赶紧想办法拦截。”
吴错一边拨通电话一边激动道:“追上去!”
闫儒玉不为所动,仍然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你倒是靠近点啊。”吴错着急得恨不得跟闫儒玉换换,由自己开车。
“她太慌张了,这样开车本来就不安全,我再一追,万一发生交通事故伤到其他人就不好了,先跟着,等她情绪稳定些再说吧。”闫儒玉匆匆看了一眼吴错,“你系上安全带。”
“哦。”吴错拉过安全带系上,“小伙子很稳嘛,老司机了。”
“还行吧。”
20分钟后,在交警部门的配合下,嫌犯终于驶离城市主干道,在车流较少的路段被交警设置的路障拦了下来。
“咱们下去看看?”前方不远处的红色马自达没了动静,吴错有些着急。
闫儒玉摇头,“抓犯人可不是我的强项。”
两人虽有一句没一句地伴着嘴,气氛却一点也不轻松。凶手坐在车里与警察对峙着,她情绪十分激动,对面的刑警纷纷下车,躲在车门后举枪瞄准红色马自达,各个表情凝重。
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红色马自达的副驾驶位置上有一个塑料瓶,瓶子里有不明液体,警察们担心那是危险物品。
一名女警拿着扩音喇叭不停地安抚嫌犯的情绪,待嫌犯冷静一些,女警壮着胆子慢慢上前,一边上前一边道:“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你的身体、精神都受到了伤害,你心里的恨我们能理解,但杀人并不能减轻你的痛苦,相信我,还有其它解决办法……”
“没有!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把他们统统杀光!”
嫌犯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冲女警大喊。
女警不敢再靠近,吴错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下车,趁着嫌犯的注意力被女警吸引,小心翼翼地从后面靠近红色马自达。
为了避免嫌犯从后视镜中发现他,他全程猫着腰,车里的闫儒玉紧张地看着他。
女警继续与嫌犯说话,吸引其注意力,“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千万别做傻事……”
嫌犯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流着泪喃喃道:“没有以后了,我已经没有以后了……”
说着,拧开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塑料瓶,疯狂地将瓶中的液体泼在了自己身上。
“我已经烂了!只有烧掉!烧掉!”
“不好!”
闫儒玉惊呼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烟盒,是汽油!他的眼睛紧盯着吴错,这个混蛋!太危险了!
红色马自达车后,吴错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两步冲到了驾驶座旁的车门外,从开着的车窗缝伸进一只手一把夺过嫌犯手中的打火机,另一只手熟练地打开车门锁,同时大喊道:“别开枪!是汽油!”
终于,车门开了,嫌犯被拽下了车,三名刑警一拥而上,迅速给她拷上了手铐。被拽下车的瞬间,嫌犯放弃了所有抵抗,如同解脱。
第七章 整形医生被杀案(5)
市公安厅,审讯室。
嫌犯名叫邱婉丽,去年8月份独自来到京北市打拼。某网络直播平台主播,直播中认识了富豪李乐山,李乐山刚到而立之年,事业有成,对邱婉丽可谓一掷千金。
很快,邱婉丽就搬进了李乐山位于金水湾的别墅,成了杨淑芬的邻居。
邱婉丽本以为抓住了一张长期饭票,偏偏李乐山一副没玩够的样子,压根没有跟邱婉丽定下来的打算。
跟所有恶俗的故事一样,邱婉丽很快发现,李乐山跟另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勾搭上了。
邱婉丽生气,却没办法,只得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萌生了整容的心思,痴想着或许这样能留住李乐山。
一天傍晚,邱婉丽恰好与一边打电话一边散步的杨淑菲擦肩而过,听到杨淑菲跟电话中人正在讨论“隆胸手术”相关的话题,她就留心多听了几句。
原来杨淑菲是整形医生,若是咨询她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大着胆子跟杨淑菲搭话,表明了自己想做隆胸手术,杨淑菲劝邱婉丽去她所工作的正规医院进行手术,并再三表示整形行业十分混乱,还是正规医院靠谱。
邱婉丽却觉得医院是个公共场合,不够私密,最终选择去私人整形会所。
大概是出于医生的责任,杨淑菲让邱婉丽去自己兼职的美容院,并表示帮她从医院购买正规渠道的隆胸假体,邱婉丽自然十分感激。
可怎么也想不到,手术之后,邱婉丽的胸部开始疼痛、发炎,刀口长时间不愈合,她以为是自己体质弱,买了些消炎药吃,一直没有就医,直到刀口流出脓血,邱婉丽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