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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关震老师的学生吧?”明辉问道。
“嗯。”
“怎么没去他的公司上班?”
李柱楞了一下,“你问这个干嘛?”
“我跟你一样,也是关老师的学生,今年刚考上研,因为家里的原因,一考上就休学了,等我回学校,关老师已经死了。
这不,我今年也该毕业了,学校也没给我指派老师,光说让我交毕业论文,我哪儿会啊,所以……我就想着,师兄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你让我帮你写论文?”
“不白写,你开个价。”
李柱犹豫了。
秦守如适时道:“兄弟,要不这样吧,我跟设计院的领导熟,我帮你打个招呼,等你一毕业,就留这儿转正,你看怎么样?就算咱们是互相帮忙了。”
李柱抬起眼帘看着秦守如,“你……能帮我转正?”
“一句话的事儿。”
明辉补充道:“要是你不喜欢这儿,关老师家的公司我们也能托上关系……”
“不不不。”李柱的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明辉一脸懵懂。
“怎么?那儿不好?”
“也……也不是。”
跟技术男聊天,难就难在他们有时候比牙膏还难挤。
“学长,有什么内部消息,你跟我说说呗,我原本打算去关老师家的公司……难道,那是个坑?”
“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有关系。”李柱似乎很不想谈论关于关震的事儿。
秦守如已经有些不耐烦,“除了转正,我再保证你的职称比跟你同时进设计院的人都要高,怎么样?”
“关老师一死,他家的设计公司准得黄庄,别去自毁前程。”
这下,李柱的回答痛快多了。
明辉暗笑自己还是资历太浅,差点被技术男的外表骗过。他这是变相地讨价还价。
明辉继续道:“可是,不少师兄师姐都在关老师的公司上班。”
“那是被逼的!不去就毕不了业!”
“有这么严重?”
“呵呵,不瞒你说,我在关老师的公司实习了整整两年,干的是正式职工的活儿,甚至比正式职工还累,工资……呵呵,每月三百块生活补助,这也算工资?
因为没钱,女朋友都跟我分手了。
关老师死后,那些被他拿毕业要挟到公司的学生全走了……他那样对我们,就别指望我们在关键时候帮他了。
我说句不恰当的,死得好!他不死,不知道我猴年马月才能毕业。”
“师兄师姐们……一个喜欢庄老师的都没有?”明辉后怕地拍拍胸口,“幸好我休学了。”
“是啊……幸好。”
“不过……”明辉一转话锋,“有点夸张了吧,读研的哪个不被导师压榨啊?”
“夸张?压榨到死还夸张吗?”
“什么?!”明辉瞬间收起找到猎物的表情,换上一副八卦的样子。
秦守如看了觉得好笑,又怕她露馅,赶紧补充道:“哎……这事儿我好像听说过,老关的公司好像是死过一个学生……当年我们家想找老关合作来着,因为这事儿,合作搁浅了。”
显然,秦守如这话获得了李柱的好感,使他愿意多说两句。
“那是我的学长,比我高两届,我研二的时候进老关的公司实习,学长就已经实习了两年了。
他家农村的,条件特别差,可以说,他就是全家的指望。
家里就等着他毕业工作,好拿他的工资揭开锅呢……老关也太缺德了,这样的人他也压榨。
他和我们一样只能忍着,直到又一次我听说是他爸在地里干农活的时候,拖拉机翻了,他爸被压在底下。人送了医院,可是因为没钱,没能及时治疗,死了。
我那学长钻了牛角尖,想不开就跳楼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反正人肯定是从楼顶掉下来了,至于是跳楼,还是像公司对外宣布的那样,是失足坠楼,我就真不知道了。”
“那位学长叫什么?”
“李永乐……对了,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
明辉起身,拍了一下秦守如的肩膀,意思是聊天可以结束了。
秦守如跟李柱握了一下手,“论文的事,容我女朋友考虑一下吧。”
李柱一听,意思是还有竞争者啊,赶忙自告奋勇,对明辉道:“我之前帮老师做科研项目,也写了不少论文,要不我先发你看看?”
“行,你留个邮箱吧,回头我联系你。”
第四八三章 人彘(11)
回程的路上,明辉给金子多发去了一个名字:李永乐。
很快,金子多给出了李永乐的资料。
李永乐,1992年出生,老家位于中国西南部的一处农村,2016年11月,父亲在务农过程中受伤,送医不治死亡。
同月,李永乐因为极度悲伤精神恍惚,在工作单位顶楼抽烟时,不慎坠楼,当场死亡。
当地公安局草草进行了尸检,因为李永乐的单位和家属很快达成和解,司法机关便没有进一步的仲裁和干预。
工作单位总共给李永乐家赔偿了40万,一条人命就算被买下来了。
2017年3月,李永乐的母亲死于煤气中毒她家里烧的是蜂窝煤炉子,恰逢乍暖还寒的时候,无从考证她的死是意外,还是自杀,亦或者是他杀?
想到最后一种结果,明辉的心瑟缩了一下。
这种想法并非空穴来风,对李永乐家生活的地方来说,40万可谓天文数字,为了40万杀人,并非不可能。
但她此时没有心思思考这些,她需要求证几个细节。
思索片刻后,明辉又给金子多发了条消息。
能把我加进李永乐的同学群里吗?
很快,明辉的微信就来了提示。她已经加入了李永乐的研究生同学群。
等了一会儿,群里无人说话。
直等到两人快到酒店了,还是没人说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死群”吧。
明辉干脆所有人,并道:元旦假期我要去东南部自驾游,顺便慰问李永乐的母亲,有人同去吗?
几秒钟后,群里冒出了三个人。
a:不去,加班没空
a:你挺闲啊,在哪儿上班呢?
b:'点赞'
b:你可真好
c:不好意思,我可能没加你,同学,你哪位?
看样子李永乐的同学还不知道他妈妈已经去世。
明辉不理他们的提问,又道:李永乐真是太可怜太可惜了!我打算去给他上个坟
b:多烧点纸钱,连我们的心意也算上
c:是啊是啊
b:'给明辉发红包。标题:帮我捎给李永乐他妈'
b:话说,你是哪位同学?
趁着还没穿帮,明辉又道:钱大家就不用给了,心意我一定带到
明辉:对了,李永乐抽烟吗?
明辉:我去上坟,用不用给他带点烟酒?
b:你快领了红包,帮我带过去,那是我的心意
b:他不抽烟,家里都困难成什么样儿了,哪儿有钱抽烟?
明辉:你确定?
b:当然,怎么说也在一个宿舍住了1年,不是白住的
a:我作证,他不抽烟
明辉:可我听说,他坠楼就是因为去公司顶层天台上抽烟
b:那就不清楚了
b:说不定工作以后就学会抽烟了?
a:屁,我跟他一块实习,还能不知道?
a:不抽
明辉:那为什么……
a:怕担责任呗,我们都觉得李永乐是自杀
a:坠楼得话,李永乐自己有一定责任,要是自杀,尤其是因为受老关压榨自杀,赔的钱不就更多了
b:啧啧啧,老关真会算账
c:???
c:他干嘛自杀?
a:他爸不是死了吗
a:我感觉,他爸死了以后他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他说过,他爸死纯粹就是因为没钱
c:那也不用跳楼吧?
d:你懂什么
b:对对对,,你不也在老关的公司实习吗?当时啥情况?
d:他心里憋着一股气呢,怨老关光压榨他干活儿,不给钱呗
d:他跟我说过,那一年,他要不是被老关压榨,在外面找一个工资差不多的实习单位,他就有钱救他爸的命了
d:跳楼就是想报复老关,用他的命把老关的公司搞臭
a:模仿那家13跳的公司?
d:差不多就这意思
a:……
a:太极端了吧
a:好吧,虽说在同一家单位,我跟他还真不熟
d:你是没见他当时的状态
c:什么状态
d:就是,感觉他干出什么事儿都不意外
a:对对对
a:他死我就一点都没觉得意外
明辉:,,既然你们怀疑是自杀?怎么没跟警察说明?
a:你傻啊?
d:就是,跟警察说实话?我们还想不想毕业了?
a: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
接下来,几人很快转移话题,不再讨论李永乐。
明辉收起手机,靠在车子椅背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秦守如道:“发什么愁啊,看,你一出马案子就有突破了……”
明辉一笑,“你是想让我放松精神?”
“是啊。”
“真是个笨办法……不过,笨起来还挺有趣的。”
“嘿嘿……”
时间向前推移半天,清晨。
明辉和秦守如刚离开酒店。
吴错是剩余的人中第一个醒来的。他酒量最好,昨晚又喝得最少,与他相比,金子多几乎被蛋蛋灌了个烂醉。
蛋蛋还没醒,昨晚他的确喝得太多了些。
吴错进入他的房间,在他床前的垫脚凳上坐下。
一小时内,闫儒玉和小白也陆续来到蛋蛋的房间。
蛋蛋还没醒。
闫儒玉干脆从卫生间接了一杯凉水,对着蛋蛋的脸狠狠泼了下去。
蛋蛋一个激灵,几乎是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靠!”
看到闫儒玉手里的水杯,他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并朝着闫儒玉狠狠丢了一个枕头。
闫儒玉早有防备,闪身,接住了枕头。
他把枕头扔过去,并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可没工夫生气。”
“什么意思?”蛋蛋的声音十分沙哑,说完这句,他摇摇晃晃地下床,拽过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又不耐烦地将自己砸在床上。
“困着呢,别胡整。”蛋蛋下了逐客令。
“昨儿晚上你跟我们称兄道弟,还告诉我们一个秘密,怎么?忘了?”
蛋蛋挺尸一般躺着没动,足足有半分钟。
就在几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猛然起身。
“你说什么?!”
闫儒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却问吴错道:“老吴,你觉得那个秘密值多少钱?”
吴错思索片刻,“我不知道。”
他又转向蛋蛋,“不过,如果我是你,就算花所有钱买对方保守秘密,我也愿意。”
第四八四章 人彘(12)
小白补充道:“可不是,有钱固然是好事,可也得有命花。”
蛋蛋的脸色很差,“你们……想要多少钱?”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惊喜。
看来ladyfirst的姑娘说得没错,的确有秘密!
这种能够成为一个人的软肋,让他愿意花大价钱保守的秘密,往往不是什么好事儿,总能在《刑法》里找到至少一条对应的。
问题在于,这是蛋蛋一个人的秘密,还是如那姑娘所说,是几个人共同忌惮的事儿。
闫儒玉伸手在蛋蛋肩膀上拍了一下,“不急,我又没说只问你一个人要钱,说说他们的情况吧,万一我一高兴,把你做的坏事忘了,共赢,多好啊。”
“你……这是敲诈!”
吴错含笑道:“有本事你就报警啊。”
瞬间,蛋蛋怂了。
“我……这……”蛋蛋六神无主,语无伦次。
闫儒玉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就一个忠告,没必要为一群酒肉朋友抗雷。”
蛋蛋的喉结蠕动了两下,他拿起刚才没喝完的水,一饮而尽。
“我没钱,”他摊手道,“钱都投公司里了,公司又没盈利,一天天地烧钱……
哎!你们也看见了,我见了那个搞投资的金子多就是你们那个朋友我都两眼冒光了,恨不得给他跪舔……
真的……我手头就剩一个直播平台,那可是我的心血……”
“所以啊,我们也没打算从你身上捞钱,”吴错扔给蛋蛋一根烟,“你的直播平台?说白了,不就是个打着擦边球的色情网站吗?我劝你别太拿它当回事儿。
你眼里的香饽饽,在我眼里就是块烫手山芋。
说不定什么时候变天了,严打,老板就得抓进去。白给我都不要的玩意儿。”
小白接过话头道:“不过,这么大一个秘密,多少总得让我们捞点吧?既然你没什么油水,我们就去找你那些朋友,这很公平。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跟我们说说你朋友的罪行。”
“你们拿什么保证?万一你们回过头来敲诈我呢?”
闫儒玉道:“有这种可能,不过眼下你没得选。”
一边说着,闫儒玉一边在手机上按下了110,“跟我们说,还是去跟警察说,这个选择不难吧?”
“人是张宇翔杀的!”蛋蛋低声咕哝道:“是!的确有个人死了!但人是张宇翔害的,跟我无关!”
“张宇翔……他杀过人?”
“不是杀人!是意外!”
闫儒玉冷笑一声,“警察也得信。”
蛋蛋似乎准备好了绝地反击,声调提高了不少,“我们已经赔钱了!家属也同意私了!还要怎么样?像她那样的女人,一辈子也赚不了30万,我们给钱,她家感谢都来不及!”
女人,贫穷。
刑警们很快抓住了两个关键词。
“你们?……既然人是张宇翔杀的,你干嘛跟着赔钱?”
“倒霉呗,我就是闲的蛋疼,凑个热闹……妈的,谁知道赶上死人,见者有份儿。”
“见者有份儿?这话是张翔宇说的?”
“除了他还有谁?死人那天我们都吓坏了,张宇翔倒还算镇定,说他留下善后,让我们快走,还威胁谁敢把死人的事儿说出去,就让他好看……他……就是一条疯狗!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他又把我们叫出来。一猜就是要商量死人的事儿,我们不敢不去啊。
张翔宇说,人虽然死在他手里,可当天是我们几个一块儿把人叫出来玩,谁也脱不了干系。
让我们一人先准备10万,说是已经在跟家属谈私了的事儿,随时可能用到钱。
我们哪儿敢怠慢,当天就把钱送到他家了。”
“一人10万……你们可是有六个人,除去张宇翔总共50万,可你刚刚说了,最后只给那女的家赔了30万。”
“呵呵,谁知道呢,一笔糊涂账,可能是张宇翔懒得退给我们,也可能打点关系用掉了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他怎么说我们就怎么信呗,我们有什么办法?我们就是一群冤大头,花钱免灾。”
“好吧,说具体点儿,人怎么死的。”
“你们……究竟知道什么?”蛋蛋狐疑道。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好像被套话了。
“呵呵,你想听真话?”闫儒玉微笑凑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