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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恢弘的宫殿之内,闻人磊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木台之上,大殿内阴风阵阵,那摇曳的烛光仿佛随时都要被风熄灭,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事情便是这样!”一个裁判所的探子正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把当天在武成王府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脖颈侵湿了衣甲,偶尔有几滴落在地板之上,声音诡异而又沉闷。
“柳尘!”阴测测的声音在那个探子耳边响起,使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敢抬头,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在国教,可没有几个人敢直面身前这个大人物的怒火。
说话的是个女人,模样有些苍老,有些阴翳,亦步亦趋间,眉眼上挂满了冷霜,从那个面无表情的轮廓来看,那女人年轻时候应该也是颇有姿色,她是闻人梦,教宗冕下的亲姐姐,数十年前,天下人喜欢叫她“一梦无生”,直到她遇见了吴桐的祖父,年轻貌美的少女爱上成名已久的大侠,这本是一件为人称颂的桥段,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求爱不成的闻人梦开始变得丧心病狂,而后怒屠渭州十余城,数十万百姓惨遭毒手,震怒之下的“霸刀吴殇”悍然出手,将她打伤,从此,她便隐退江湖,销声匿迹,虽然她人已不在江湖,可是江湖上,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回禀长公主,圣子殿下的确怀疑柳尘就是杀了公子爷的凶手,说到帮凶,还有一个,乃刀宗少主吴桐!”
“刀宗!”闻人梦突然一怔,然后开始放声狂笑起来,那笑声,如同传自九幽的嘶吼,使得大殿之中的温度,瞬间又下降了不少。
“滚吧。”
等到那探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大殿,闻人梦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早已没了呼吸的闻人磊一眼,再次抬头的时候,她一脸怨毒,那毫无血色的手上,也是布满了一层狰狞的青筋,良久,她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吴殇老狗,你这负心贼子,本宫后悔啊,后悔当年没有在沧澜江收掉你的狗命,现在,你的孙子伙竟敢同他人杀我爱子,这笔账,咱们慢慢算,还有那个柳尘,复仇的修罗怎么可能是一炼气蝼蚁,呵呵,不管你是谁,你都得死,呵呵,哈哈哈哈,全都得死!”
远在千里之外所发生的一切,柳尘都不曾知晓,下完课的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小河边上,自山下采来巨石,抛入水中,旋即鱼跃而下,说到勤奋,整个书院估计都找不出一个人能和柳尘相比,他也比所有人都明白,世家天骄从小都是各种天才地宝洗髓煅体,他没有那个条件,唯一能做的,就是比所有人都努力,天赋有限,潜力无限,即便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天赋,他也丝毫不敢荒废这如同流水的光阴。
一个多时辰之后,当他精疲力尽的从水中爬了出来,仰面躺在岸边,闭着眼睛不断的喘着粗气,体内的元气随着他的呼吸,不断的游走在他的每一个筋络,他能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正不断的强大着,日积月累,终将会踏上武道巅峰。
“柳尘?”
猛地睁开眼睛,柳尘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了来人,一时间,他脸色变化良多,有些迷惑,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欣喜,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正是当初在垂柳树下,冲着受刑的柳尘微笑的少女,今日的她,依旧是白裙飘飘,并不美丽的小脸上,挂着同样淡然的微笑。
“你好,我叫北宫馥!”柳尘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那手足无措的模样惹得少女莞尔一笑,看的柳尘不由得呆了呆。
“你是灵族人?”反应过来的柳尘讪讪的挠着没多少头发的后脑勺,有些腼腆的伸出了手,和北宫馥的小手轻轻一握。
“对啊!”北宫馥点了点头,便安静的站在了柳尘的身前,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他,柳尘原本想过很多再次和她相见的场景,自己也组织过很多语言,可是相遇就是这般突然,曾经无数次信誓旦旦想要鼓起的勇气,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灵族乃是东陆一小族,人数不多,主要生存在位于神族不荒山与齐州交界的地方,灵族人天生喜静,与世无争,当年神族南下,屠戮中原各族,却也没有侵犯灵族分毫,这不仅仅因为灵族之人天生就是好的医者,与他们的性格也是颇有关联的。
眼前的北宫馥便有着灵族人固有的平和,一颦一笑间,虽不说风情万种,但也算是让柳尘如沐春风,这个女孩儿,很干净,很温暖。
二人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就这样在河边席地而坐,时不时的谈笑几句,场面融洽得很。
“我曾经也托人寻找过你,可是都没有任何音讯,没想到,你却成天待在看书,真是,沉浸在书中的虚幻世界里,岂不是要辜负了这书本之外的大好风景?”
经过不久的交谈,柳尘才明白,自从上次以后,再也没见过北宫馥的原因,这个女孩儿喜欢看书,来到书院的最大原因就是灵族和齐州的书本被她看完了,听说书院的书很多,她才请齐国公写推荐信,自己过来瞧瞧。这样的理由说出去了恐怕得惊掉一地下巴,无数人都要捶胸顿足,来书院只为看书,真是暴殄天物啊。
“我很仰慕人族的文化,我们灵族是没有圣人的,不荒山太过于崎岖,我也只能来到长安,一睹圣人经义的风采了,还别说,你们的圣祖还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智者,他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有道理,我很喜欢。”
“是么,可是我大字不认识几个,圣祖经义也是完全看不懂,人和人,还真是没办法比啊,你可比我聪明多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叫柳尘的。”
“呵呵,你的聪明只是没有放在书本之上,若是论习武修行,我就比不得你了,至于为什么知道你叫柳尘,那天在桃园,我也在场,只是离得很远,他们那么大声的叫唤你,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啊。”
“哦,那天你在场啊!”柳尘笑的有些尴尬,说起来,男人之间发生冲突打架斗殴很正常,在别人面前,柳尘不做多想,会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可偏偏到了北宫馥的面前,他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粗鄙性子会惹得这个干净得如同清水一般的女孩儿心中不快。
“好啦,和你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柳尘的扭捏没有让北宫馥厌恶,她依旧只是微笑,神色平静如那华清池的春水,波澜不惊。
“我们还能见面么?”见她起身要走,柳尘有些着急的站起身来,目送着她的背影,急忙开口道:“如果我想见你,去哪里找你?”
“我要看书呢,有空的时候我会找你聊天的!”少女头也不回,笑呵呵的走进了树林,直到柳尘再也看她不见,“有女如馥,窈窕北宫”没有金若水的冷艳刚烈,也没有公孙幽的楚楚动人,更没有徐玉爻的妩媚炙热,也就是那一抹与世无争的笑容,让柳尘的心,感受到了从来就没有过的温暖。
第十四章:此心安处是吾乡
柳尘站在铜镜面前,略显笨拙的整理着早已是一丝不苟的衣襟,寸许长的短发也被他梳得整整齐齐。
这身新衫是托吴桐到朱雀大街的王记成衣店买的,最好的沧州布料,最合体的剪裁,所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新衣的柳尘,早已不是那赳赳武夫,望着镜子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他身后的徐玉爻也忍不住眉眼放光,心中赞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有些踌躇的转过身来看着徐玉爻,柳尘心中惴惴,又是期待,又是紧张,等到少女上前两步,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系在了他的腰间,他这才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要去赴宴!”柳尘张了张嘴,脸上因激动而显得有些潮红,“家宴!”
“很俊,只是头发再长点就好了。”徐玉爻莞尔一笑,伸手轻轻的抚平着他前胸的褶皱,偶有触碰,她都能很清晰的感觉到,那一丝强劲有力的心跳,正透过他的胸腔,感受在她的指尖。
“我是僧军,当初是大公为我剃度的,留着短发,以示对他老人家的尊敬!”
徐玉爻点了点头,仰起脸来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二人对视了很久,柳尘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玉爻,我这样穿行不行?”
“行的,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我走了?”
“去吧,早些回来。”徐玉爻挽着柳尘的手臂送他出门,临到门口,才想起自己先前买好的礼物,拍了拍柳尘的手背让他稍等,少女快步回到了房间,提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了柳尘手里,“差点儿忘了,这太妃糕你拿着,长辈们都喜欢吃。”
“谢谢!”
在柳尘看不到的地方,在那高耸入云的紫荆之巅,黑衣白发的卯掌柜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柳尘乘舟,看着柳尘远去,良久,他望向远方,慢慢的红了眼眶,两行浊泪挂上了他那刀削斧刻般的面颊,他在风中低语,他在云中抽泣,在这个天启十二年的端午节前三天,无处心安,何以为家。
“惊风一剑听雨落,万丈崖松洗风雷,遥看青山遮云处,秋水无心负伊人!”
乌衣巷很长,长长的街一直到未知的天边,长长的故事模糊了风雨飘摇的童年,柳尘一直在走,走过了一座座国公府邸,走过了一弯弯老旧弄堂,长安城的繁华,依旧与他格格不入,他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他在世界之中,却在人群之外。
行走了很久,他才看到了远处的光,在那温暖的光晕之中,柳尘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头发灰白的男人,柳尘看见了他,便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了柳尘,然后暖暖一笑。
沧国公府的牌匾有些老旧,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大门正敞开着,两侧的围墙上布满了青苔,柳尘站在那对栩栩如生的石狮之间,仰起头来,很想把记忆中模糊的影子,与台阶上那个安静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拼凑不出记忆深处那支离破碎的曾经。
“我叫柳尘,尘埃的尘,去到樊城的时候,我七岁,那时候,我没有饭吃,没有地方睡觉,我最怕下雨,怕雨一大,城隍庙里的乞丐就得扎堆,我打不过他们,就只能在雨中过夜了,他们都想抢我的秋水剑,而我又一次一次的抢了回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它是我的家。”
“还有一次,我随人跑镖,那一年我十二岁,押送着一批货物去晋州,晚上遇到了山贼,他们都死了,我很害怕,就装死,那些歹人怕有人活着,就在一具具尸体上都补上一刀,轮到我的时候,我差点哭出声来,可是我不能哭,如果哭了,我就真的要死了,那人一刀刺穿了我的肩膀,很幸运,最后我活过来了,带着秋水剑一起,活过来了。”
“我只知道我姓柳,我有秋水剑,却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他们都说,姓柳的人都住在藏兵谷,我想去,却不认识路。”
“当我第一次拿起剑开始识武的时候,所有人都告诉我,沧州的剑客,冠绝九州,那里有剑尊柳震,有剑神柳藏兵,有剑圣柳白,还有剑主柳惊风,有一剑惊风一木擎,一山遮云水无心。可那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柳尘,尘埃的尘。”
“在梦里的时候,沧澜江的水都被鲜血染红了,长安城的大火让我看不清我爹娘的容貌,我走过的每一条街道,都是残肢断臂,尸积如山,我在呼喊,在哭泣,可是我看不到人来,那里是地狱,让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柳尘垂手顿立,肩膀不住的颤抖,清泪沾湿了他的衣领,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不敢去听,不敢去触碰。
“对不起!”摇摇欲坠的柳尘突然就进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温暖得让他恍如梦中,当他的眼泪染湿了那人的前胸,当他嚎啕失声,他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个在梦中无数次呼喊着他的名字的声音,“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我告诉过你啊,不要到处乱跑,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对不起,对不起,我失去了你的父亲,真的真的不能再失去你啊!”
“大伯,我回来了。”
“弋儿,回来了。”
柳惊风那有力的臂膀几乎勒得柳尘难以呼吸,可是他却没有感到疼痛,他很享受这种裂肺撕心,那些强装的坚强,那些故作的无畏,在这个时候,全都烟消云散,这些温暖,他已经渴望了很久。
从柳惊风的肩膀上,柳尘睁开了婆娑泪眼,看到了台阶之上,看到了衣决飘飘的柳遮云,看到了满头白发的柳无心,看到了年轻不再的沧国公柳植,看到了强忍热泪的柳如烟拉着一个腼腆的少年,在他们身边,姬婉竹与另外两个妇人相互搀扶着,所有人都是一脸微笑的看向了与柳惊风死死拥抱在一起的自己。
柳尘的到来,彻底的点燃了沧国公府的热情,最忠心的仆从们奔走相告,无不热泪盈眶,自从十年前,柳弋命陨沧澜江后,沧州亿万子民的心中,冷若死灰,他们失去了未来的王,失去了接下来的所有精神寄托,那一年,沧州群情激奋,那一年,沧州家家户户磨刀拭甲,那一年,人族的内战一触即发,那一年,无数沧州游侠儿悍然袭击了九州各地的国教裁判所,那一年,沧州人永失其心,藏兵谷永失其爱。
如今,他回来了,带着沧州子民的期待,回到了他们面前,要不了多久,柳尘回来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沧州,最终,九州大夏都会明白,他们的沧澜郡王,回来了。
第十五章:家宴
迎着那些仆从们或是激动,或是欣喜的目光,柳尘走上了台阶,来到了柳遮云的面前,轻轻的一个拥抱,叔侄两相视一笑,这么多天的隔阂顿时消散一空。
转身来到了柳植身前,激动得浑身颤抖的沧国公早就没有了往日挥斥方遒的气势,如同寻常人家的老叔,略显窘迫的望着自己一别经年的侄子,良久,柳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和柳尘拥抱,泣不成声。
等到柳植情绪稳住,柳尘走近了柳无心,白发飘飘的无心仙子依旧冷漠,只有那时不时真情流露的眼神,让柳尘心中抽疼。
“姑姑!”
柳无心红着眼眶抬起手中那不断抖动的伊人剑,当伊人剑与秋水剑碰在了一起,一声清脆的龙吟传入了众人的耳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传自于这两把剑的魂魄之中,那无以言表的喜悦,是重逢的欣喜,让人无可自拔。
感受着柳无心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柳尘带着笑意,努力的贴着那只冰冷的手,想要温暖它,也温暖自己。
“母亲!”走到了姬婉竹的身前,柳尘躬身行礼,喜极而泣的姬婉竹连忙扶起柳尘,指着身边那两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介绍道:“这是你伯母,如烟的娘亲,这是你九婶,故儿的娘。”
“见过伯母,见过九婶!”柳尘微微一笑,深深的鞠躬。
“哎,好,弋儿,苦命的孩子啊。”两个妇人感同身受,看着柳尘那年轻的脸庞,恍惚间,柳擎的模样与柳尘慢慢的融合,使二人再度失声,伤心得几乎晕厥。
“哥,这是柳故,这是他媳妇儿顾清璇!”到了最后,柳尘在柳如烟面前站定,不等他开口,柳如烟一手拉着一个急急给柳尘介绍。
柳故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传说之中的大哥,柳尘出事的时候,他太小了,对于自己大哥的印象很是模糊,可是在他长大成人的这段时间里,他身边的人,无数次给他提起自己的二伯,自己的大哥,今天突然得见,使他欣喜之余,又有